“失望了吧!”小时漂亮的女生长大一定很丑,这是真理,阴柔讲的。

他笑出了声,眼中极是溺爱,“看你紧张的,你其实还没有变,除了不爱显外,一样清灵秀丽。”

我是女人,很爱虚荣,但这样被别人当面夸奖,心脏还是有点不能承受。“谢谢鼓励。很对不起,我对你印象不深。”

“哈,你可真够坦白。老师的学生多,你哪里记得住,而我们记你一个,自然就印象很深了。”

我颔首,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阳光下我看到银光一闪,不禁脱口问道:“你有孩子了吧!”我读小学时,他读高中,算来应长我七八年,我都老了,他也不会很年轻。

温子中显然有些惊讶我会这样问,但他很快便恢复自然,“我没有孩子。医科读了九年,毕业时近三十,匆匆成家,为了工作不敢着急要孩子,到现在,一切稍稍有点起色时,想要个孩子。”他落莫地一笑,“我们却离婚了。”

我惊得嘴巴都忘了闭上,心中内疚不已。“对不起,我,我只是随意问,不是想。。。。“

“呵,离婚又不是什么错,合不来就分开了。”他绕过一簇柏树,拨弄着上面的积雪,淡淡地一笑,“我们是同学,她想去国外深造,我要留在国内,谁也不愿迁就,就这样,平淡分手了。”

真的是好简单的理由,爱时轰轰烈烈,分开时却平静如水,这是谁的的悲哀?

“晨曦呢?”他明知故问,只是想听我自已说吧。

“呵,我想自由自在地多玩几年。”

他又抚摸我的头了,“不要贪玩太久,我这次是为了你专程回来,你能否给我一个机会呢?”

“轰”一颗重型炮弹在我眼前炸开,我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是谁不惜千里的把讯息付递给他。

“我,我。。。。。“我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对他说。

“我不急着要答案,毕竟对你来讲,我还象个陌生人。可惜我假期不长,只能待到春节后两天,这几天,我能否来看看你?以后,我们可不可以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

到底是军人作风,一是一,二是二。而我此时慌乱地还找不着支点。

“我,我,”我艰难地说:“这件事太出我意料了,也太快。”

他笑了,云淡风轻,“晨曦,你不要满脸的找借口样。我已经过了风花雪月的年岁,属于我的机会不很多,每一个,我都会紧紧抓住,你对我而言,象个不可思议的梦,我们之间年岁有差距,我从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但命运却给了我这个机会,答应我,好好考虑一下,如何?”

我瞪大眼睛,无助、眩目。

妈妈独自坐在客厅里出神,看到我一个人开门进来,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子中呢?”

“他有事先走了。”我闷闷地坐下,赌气不看她。

“这至少也是个机会。”知女莫若母,我的一切在她眼中就象外国电视剧下面的中文显示。

“妈妈!”我大叫一声,转过身来,隐忍的眼泪顺着脸腮涌了出来。“机会,机会,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我真的差到这种地步吗?需要你努力地把我往我推销?”

“子中有什么不好?离婚不是他的错,我看着他长大,识得他的底细,把你交给他,我和你爸爸都很放心。”妈妈也哭了,泪水纵横。

我冷笑一声,“你是看清了我一定要嫁给他喽!”

“曦儿,你明年都二十九了,女孩子这样大的年纪都能做妈了,你该为自已好好想想。”妈妈放低态度,语重心长。“不要再想着那个道貌岸然的骗子了。”

哈,我真想仰天长哭,为何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在想着他。“妈妈,第一,他不是骗子,他只是忍受不住寂寞与别人玩一夜情,第二,我没有忘不了他,第三,我让自已生活得很好。”

“对,你自已购了房,就是想单身一辈子,是不是?”

“嗯!”我含泪点头,我的房子已装修好,过年后就可以搬进去了,那是属于我的家。

妈妈突然抱着我放声大哭,“我真的想杀了那个骗子,把我好好的女儿变成了这个鬼样。”

“妈妈,我真的很好。我也不是不嫁人,只是没有合适的,我不想随意。”我再次郑重重复。

“曦儿,女孩子就象花朵一般,谢了就晚了。你现在是年轻,再大一点,再老些,独自在外,谁照顾你呢?我和你爸爸为你都愁疯了。”

看着要强的妈妈哭成这样,我突然觉得我真的很不孝顺,我也觉得我很可怜。“妈妈,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留意,差不多,我就嫁,我要求不高。如果真的没有谁要我,我就拼命赚钱,让自已过得好点。”

“子中呢?他会疼爱你的,我和你爸爸都中意他。”妈妈急切地追问。

“妈妈,他不行。他对我就象你们对他一样,知根知底,是放心,觉得适合,却没有感情。妈妈,你没有觉得他象个被生活追赶着的路人,累得想找间舒适的房舍好好地休息吗?我对他没有感觉,如果拼命讲有,只有一点欣赏,他是个坦白正直的军人。妈妈,世上的好人很多,我不能都嫁。”

妈妈被我的一席话说服了,她轻拭着眼角的泪水,“晨曦,你把一切看得这么透,我都恨当初把你教得这样的好。妈妈不逼你,但你一定不要太过苛刻。女子为人妻,才算完整的女子。”

“好的!”我象儿时抱着妈妈亲了一下。外婆总说生个女儿四十年不太平,看来真的很对。

“晨曦,你要不要换个环境,比如回老家?”妈妈显然并不放心我,她又开始动什么脑筋了。

“现在的学校很好呀!”

“一个地级市,好什么呀?你那些不如你的同学都跳出来了,你想在那隐居到老呀!”

妈妈看来又有新要求了,好不容易才维护了一项权利,我不敢贪心,至少在某个地方能满足她的要求。“妈妈,一定要换吗?”

“如果有机会,当然要换了。你要么回来,要么去大的城市工作?呆那里,太委屈了。”

为何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呢?如果没有第三项选择,那么我选第二。

“好吧,这学年结束,我会写份履历,重找工作。”

“要爸妈帮吗?”

“啊,不要,相信你的女儿有这个能力的。”

妈妈终于欣慰地破涕而笑,我提着的心也轻轻地落下。

如果人生可以选择,我想做根草,无情无绪,无牵无挂,无义无责,生死随风。做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累!


六,心往北飞 上


“晨曦!”连着两节课一起上,我已累到虚脱,刚进办公室,身子缠上了两支猿臂。

“阴柔,我真的很累,让我喝点水,再借你怀抱。”我小声请求,态度良好。她真的听话放开我,两眼晶亮地坐在我面前。

一杯水进肚,我又是壮壮的晨曦了。

“晨曦,雅园的房子你准备怎么办?”

“卖呗!”不提房子也罢,一提心中有些难受,妈妈这几日不知找了谁,日日电话对我轰炸,让我下学年回家工作。为了避免儿时的梦魇,我决定听从齐鹏的意见,去北京抓住机会。何况他又帮我寻了份旅游高专的职务,只不过人家要面试,我决定明日飞北京。

“卖给我如何?”阴柔满脸真诚,眼神期待。

我盯了她两秒,整理我的课件和作业本。

“真的,晨曦,我决定结婚了。”阴柔眼神急起来。

结婚?没见过她与谁出双入对呀?我怪异地将她上下打量着。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怎么我不能结婚呀!“阴柔脸难得地红了,微微羞涩地埋怨着。

我伸手环住她的脖子,“那么,请告诉我对方是谁吗?”

她到很大方,嘴边一嘟,指向对面的工学院,“那里的体育老师!”

同行!怪不得前一阵她总跑去对面打球。

“我为何没见到他来此找你啊?”

“恋爱一定要谈得轰轰烈烈吗?相爱是我们两人的事,何必昭告天下似的。”

我点头,确实如此。

“阴老师,你有可能不知,我那所房子是单身公寓。”我拿开手,好心地提醒她。

“嗯,足够我们住的。我们现在还没有条件住宽敞些的,以后再换吧,不过,对于相爱的人,公寓越小越好---方便亲密。”阴柔神秘地冲我挤挤眼,满脸妩媚。

我不禁傻了,这哪里是个假小子,小女人味十足,越薇唱过,恋爱是个大魔咒,真的很对。我有点妒忌她了。

含笑掏出钥匙,双手送上。她惊叫一声,夸张地亲了我一脸,然后,笑着跑出去,我走到窗前,楼下一个高大壮实的男子将她拥进了怀中。

这就是她的“一杯茶“吧,我笑出声来,幸福的阴柔比平时可爱十倍,真的让我很不习惯。

手机“咚”的一声,短信的声音,是齐鹏。他说已定好酒店,并推开了其他日程,明日准点在机场等我。最后还PS:我也可以看看晨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了。

我抿嘴乐了,回信:请带好救心丸。与齐鹏认识快二年,见过视频里的他,他却未见过我,网络就这么有趣。

五月的北京已经很热了,空气在艳丽的阳光下颤抖着闪着光,路边树木的叶子仿佛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一个半小时的飞程,我感觉刚好,不算疲累,一出机场,我便认出齐鹏来,他比视频里显瘦些,个子中等,精明的眼神扫射着每一个经过的旅客。我走到他面前时,他还在寻找。显然他有点吃惊,“你怎么象个大学女生?”

真是美丽的夸奖,我礼貌地道谢。他接过我的行李,走向停车场,不时还悄悄地打量着我。

他的车是一辆很拉风的越野车,很是舒适。上车后,他还在疑惑中,“真的是晨曦吧!”

我举起手发誓,“百分之百。”

“有没有人说过你有点象林徽因?”

“世上再无徐志摩。”我淡然一笑。

“什么意思?”

“没有徐志摩,当然也就没有人间四月天,没有四月天,哪有林徽因。”

“呵,”他憨笑,启动,开车。“这种讲话方式,真的是晨曦。嘿,晨曦长这个样子呀!”

“千万不要用任何词修饰,我有自知之明。”

他哈哈大笑,飞车拐上机场高速。“明天的面试,我可以保证你一定通过。”

“这么确定?”

“我们合作以来,你从未失约过。你有一种天然让人心定的力量。似乎天掉下来,你都会撑着似的?”

“你错了,我一般会躲在桌子下。”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齐鹏笑得更朗了,“来北京吧,晨曦,你那边工作尽快交,我接下许多业务等着你,你不知你会比以前好多少倍。”

“头发也会白许多。”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是真理。每次写论文,我都是耗尽了心力查资料,看业务书,多少个夜晚的不眠,钱哪里会好赚。

“呵,放心放心,这次不比论文,一定要重量级的,主要是快与专业。”

他越说得轻松,我心中越没底。

“过几日,我让人帮你看看旅游高专附近有没有房子租,这样,你一来便可以早日进入工作。”

不敢再接话,他有点把我当神仙,我后背直发凉。

谢绝了齐鹏晚上的邀请,我在酒店中好好准备明天的面试。明日,不是几个人简单的面试,而是要讲完满满一堂课,这真的要有一点实力了。

看书,模试,十一点,我休息,保证明日饱满的心情。

齐鹏八点来接我,我已退了房,在大厅里等着了。他看见我,“嘘”地吹了声口哨。我化了个淡妆,穿了件藕荷色的暗花旗袍,一双白色高跟凉鞋。鞋是新的,不太舒适,但坚持一节课应没有问题。

“有什么特别创意吗?”一路上,他一直好奇地追问着。

我闭上眼,不理他,心中仍在一遍遍演练着。我是学经济,对于旅游经济不算太内行,但那是个组合名词,也不曾有个确切的概念来,这说明有空间让我自由发挥。

九点,车在旅游高专前停下,是所有点江南亭台风格味的院校,地处郊外,不算僻得很,附近的高楼大厦也很多。

齐鹏陪我进去刚一会,电话不断,我让他去忙。他无奈地耸耸肩,约好过一会再来接我。

面试的一共有四人,二男二女,因是竞争者,彼此都冷着脸点下头,便各想各的心思。

顺序是抽签的,我摸了个四,不知是凶是吉,幸好我不唯心,坦然等待。

近十一点,我才被喊了进去,可怜的脚已等得有点麻木了。

这是间小型的教室,可以坐二十多个学生。后面又加了几个座,坐着象是领导模样的人。连续上了三节课,新鲜感已过,学生们情绪有点疲倦。

我微笑地放下教案,依在讲台前,开始我的上课。“著名的歌星芭芭拉、史翠珊有首经典老歌里面有句歌词是这样说的:亲爱的,今天我的嘴唇美丽吗?亲爱的,我的裙子紧不紧?”

说到这儿,我故意停了下来,学生们的注意力已被我拿拢,一起哄笑:“不紧,亲爱的。”

我笑着继续,“我也不敢穿太紧的裙子,对于我来讲,舒适就是最好。有一条这样的裙子,我想撑一把雨伞,不,不要说是戴望舒《雨巷》,我早已不是结着愁怨的丁香姑娘。我想去苏州、杭州的任何一个小镇,青砖白墙、流水小桥,沿水盈盈而立,自成一道风景。也许我会坐在乡间廊桥的一边,傻傻地想起一些往事,不然去一家临岸的茶馆,泡一壶雨后的清茶,听一曲地方戏剧。我想住到农家,吃正宗的当地特产。是,一切都是因为这条裙子,我把自已融进了不同的场景。其实,音乐也可以,诗歌也行,中国有句成语,叫:触景生情。美丽的文字给了我们许多想像的空间。从衣衫,音乐,诗歌,都让我想起了一个美丽的地方,那不一定是名胜古迹,但也会让你悄然成行。不要忽视任何一个细节,细节背后就是隐藏的商机,再深处那就是旅游经济。当著名的景观人满为患之际,一条清新的路线一定也会让你收获不浅,华贵让人震撼,唯有怀旧与自然是永恒。”

不知是谁先拍起了掌,然后,掌声响成一片,久久不息,我只得停下道谢。

课上得非常顺利,学生两眼闪亮,抢着发言,我不得不把课拖迟了十多分钟。

“让人动心的旅游线路不一定是天花乱坠的宣传,其实简单的直白更能让人激情冲动。我走遍巴黎的每一个角落,我会一直走到市中心,那里有一条四里的行人路,能让你走过巴黎的23条桥,你可以每天在最喜欢的桥上,喝咖啡写日记,听着河流的声音,轻轻吟唱。这是《情归巴黎》里的几句台词,每听一次我都会涌起无限的向往,而我想起的不是时装、香水、铁塔,而是。。。。“

“桥!”下面异口同声地回答,我的面试结束。我可怜的脚早已疼得失去了知觉。

学生不肯散去,领导们也聚在后面讨论着什么,我收拾好教案,走下讲台。

“老师,你下学期来任课吗?”学生围了过来

呵,这个决定权不在我,我继续微笑,不语。

“如果你来,我一定要选你的课。”几个女生甜甜地看着我。

“当然,谁不选呢,刚开始我还以为老师是讲文学的,没想到,经济课也可以讲得这般唯美。”

我真的好感动,有种为人师表的伟大,某些时候,我好象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晨老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一位女性领导走过来,诚意地说。

齐鹏还没有来,我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便欣然同意。

这饭一吃吃掉了我一个下午,韦校长,也就是请我吃饭的女领导,带着我参观了校园,介绍了学校的情况,还趁机让我签下了任课的合约。这样的面试结果应是最好的了,所以我脚很疼,但我心情却不坏。

告别校长时,时间已近傍晚,无论火车还是飞机,都已没有班次。行李还在齐鹏的车上,他的手机一直在使用状态,我突然有点象流浪儿,这情景是否有点象乐极生悲?

下班时分,出租车匆匆一闪,都不是空车,公交和地铁又不熟,熟了也不知坐向哪?我走走停停,张望着,看会不会看到有齐鹏那辆拉风的车。路灯都亮起来了,我再也走不动,寻了个交通栏杆坐下拦出租,我决定还去原来的酒店。

是我的影子太缈小,还是夜色太浓,竖了很久的手指,仍没有一辆车停下。我有点开始胡思乱想,心不规则地跳跃着。

齐鹏终于来电话了。“晨曦,公司出了点状况,我跑不开。这样好吗,我让人过去接你。”我看见有辆车徐徐地在我面前停下,心内一喜,“不必了,我坐车回原先的酒店,你把行李送过去就行。”他一腔疚意,便关了电话。看来他是真的很忙,居然忘了问我面试的结果。

放好手机,我发现停下来的车并不是出租车,一个似曾相识的儒雅温和男子依着窗,正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七,心往北飞 下


心象漏了一拍,我慌乱地站起身,不提防脚下一扭,猛地坐倒在地上,好不狼狈。

他下车,过来扶起我。我的脸烫得可怕,“这世界真的很小,沈教授。”我自嘲地冲他微笑。

沈仰南拍去我身上的尘土,“嗯,不算大。难得你还记得我。”他的眼睛幽深得让我发怵。

“当然,你是名人。”我谦恭地说。

“那为何没给名人打电话?沾点光也是好的。”他看了我足足有五分钟,半玩笑半当真说。我不敢说我扔了他的地址和号码,心虚地转开视线:“你工作忙,哪能乱打扰呢?”

“哦,真能为我着想。”他佯装瞪我一眼,拎起我塞进车中。我不敢逞能,乖乖地坐着,我发现我有点怕他。

轻轻地嘀咕了一下地名,也不知他听没听见。没有了陌生那层外衣,我在他面前象个犯了错的学生。

车加入了车流,象龙一般曲行着。北京的夜晚真美,华灯高照,高楼林立,我拘束地把玩着包带,眼睛不敢乱转。

“手机拿过来。”红灯时,他打破沉默,手伸到我面前。我忙递给了他。

他拨了一个号,萧邦的夜曲在小小的车厢里飘扬,那是他的手机。“陌生小姐,请问芳名?”他倏然转过身来。

“晨曦,早晨的第一束霞光。”他的眼中有太多指责,我有问必答。

手机还到我手上,电话本中第一个换成了:沈仰南。很强硬的手法,我无力抗议,只有屈从。

车停在我住的酒店前,他打开车门,“你先休息下,我定个位便来接你。”

我想说我脚疼得不能走路,看看他的表情,话连着口水一起吞了下去。

行李已送在大厅里,我向总台要了原来的房,洗了澡,换下一身装束,挑了件白色无袖裙,镜子里狼狈稍微收敛了些,这才放心下楼。

他的车已在外面等了。

一路上,他专心开车,我专心看夜景,似乎他把我带去天涯海角,都可以。

车在一个广式茶楼前停下,显然是熟客,早有小弟跑来接过了车,门童开门时,欠身问好:“晚上好,沈教授!”

餐厅有两层,带位小姐领着我们上了楼,我在楼上看到了几个只有在杂志和电视上才看到的面容,我不是粉丝,便做到象陌生人般直直地走过,但别人认识他,恭敬地起身招呼,他亲和地含蓄了几句,说他有客人,便走过了。

我们的餐桌是在一个雅间里,说是雅间,其实并不封闭,但有一个不受打扰的空间。“本想去吃西餐的,但看你很累,西餐的规矩太多,时间又长,下次吧,今天我们吃些南方茶点,清爽点的,可好?”他一边看菜单,一边对我解释。

我点头,要了萝卜包和野菜饼,还有虾饺,一大壶花茶。他要了同样的。

点菜的小姐走开了,微暗的灯光下,只有我和他。

不知说什么好,我冲他浅浅微笑。“真的好谢谢你,在没遇到你之前,我已经坐了很久了。”

他饶有趣味地打量了我好一会,“你和那夜有点不同。”

他不也不同吗?那夜我和他有点象孩子,任性赌气,成熟的人不会那样,在梦境里,人可以为所欲为,这是现实。

“也许吧!”我扭头看向别处,就餐的人轻声谈笑,享受夜晚美好的时光。

“我当时以为看错了,因为这真的太不可思议,在北京的街头,我居然捡到了你。”

他仍在回味刚才的情景,老实讲,我也一样处在震撼中。无巧不成书,故事就是这样继续的。

“捡”字用得真好,很贴切。

“晨曦,序幕已拉开,你我是不是应彼此从新认识一下?”他挑挑眉梢,深究的目光,意味深长。

我有点不自然,他是博士生导师,著名的音乐评论家,音院的教材有许多都出自他的著作,我比他的学生都差之千里,我有什么能介绍呢?喝了口茶,调整了一下心绪,硬着头皮面对他的目光。

“晨曦,江苏扬州人,独生女。现在在江苏的一所大专教书,经济学。不出意外的话,下学期会到北京的旅游高专任课。”

“想不到我们是同行。”显然,他很满意这样的介绍,笑得如沫春风一般。“怪不得刚才坐在高专附近,是来办手续的吗?”

我刚想回答,小姐推着餐车过来了。点心一盘盘上了桌,颜色和形状,诱人又诱胃。

他倒上茶,递给我。一口芳香的清茶入肚,我才发现我真的很饿。这一整天,我早餐只喝了杯牛奶,中餐时刚上完课,情绪波动得根本无法吃下任何东西,一下午折腾到现在,我的胃终于苏醒。

他似乎无意吃东西,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吃了一盘点心,我稍稍缓过神来。“今天一天真的很累,上了一堂大课,走了很多路,办了许多事,现在才知我忘了吃饭。”

“干吗安排得这么紧?”他把他的点心换给了我,不解地问。

“我只请了两天假,明日还有课。本想今晚的火车回去,旅游高专的校长拉着我参观学校,一下就成了这样。”我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又是个很不错的意外。“他幽幽地说了一句。

我抬眉看他,手机响了。

“晨曦,我在酒店门口,你下来吧!”是齐鹏。

我歉意地冲沈仰南点点头,背过身。“我现在外面,暂时不回去。”

“哦。”齐鹏有点失望,“面试怎样?”

“合约先签了三年。”

电话那端,他开心地大笑,“我怎能对你不刮目相看呢?祝贺你,现在我要为迎接你来北京好好准备了。”

“早着呢。”

“七月,一定要过来。”

“不要,九月。”

“我说了算。”不等我坚持,他搁了电话,我气得脸都有些青了。

“很好的朋友吗?”沈仰南随意地问。

朋友?谈不上,主管,更不是?合作的人吧,这样好象又说不清,我想了一会,“认识的一个人。”

“认识的一个人,值得气成这样吗?”这宽慰的话语中象包含着疑问,我无意多想,心情都被那个“七月”所困住了。

我可以不在意齐鹏的决定,但似乎又不能不在意,整件事,我好象欠了他什么。炎热的夏季,独自呆在北京,那情景有点戚戚的。

“想什么呢,这么久都不答话?”他敲了一下我的桌面,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冲他微笑。

“对不起,一些事有点烦。”

“吃饱了吗?”他宽容地点头,关切地问。

“早饱啦!”一桌子点心,大半在我肚里,哪敢不饱。他招来小姐买单,礼貌地加上小费,小姐脸红红地道谢。

五月的夜风有点凉,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夏天。我抖嗦了一下,抱起双臂。他自然地揽过我,在他臂弯里躲风。肢体的接触,可以意外着礼节,可以意味着其他,我不会多想,他待我,象师者对学生,包容关怀的成份居多。

“明日的火车是几点?”他低头轻声问我。

“只有晚上的,飞机周六才有航班。”我郁闷地说。明早又要请人代课,也不知班上那些酷男们有没有闯祸。

小弟开了车过来,他接过钥匙,开了门,让我先进去。

“我们游游车河吧,你都累了一天,不去别的俱乐部。你呆在北京后,我们有机会去的。”明明是决定,他却还要问一下。

以后带我吃西餐,以后带我去俱乐部,做导师很闲吗?可我以后要上课,要为齐鹏卖命,我却会非常忙。也许他只是随意说说,我何必去当真呢?

车悠悠地上了环城路,没有目的,只是顺着方向向前。我慵懒地依在椅背上,让眼睛去适应窗外的夜景,这座城,我至少要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