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知,臣现在想想前几日那三个奸细潜入洛阳的传闻有可能是别人故意放风,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而已。”
司马炎突地站起身,“传朕旨意,摆驾回宫,今日之事,不许有一点风声外传,你下去吩咐吧!”
稽绍也不多问,转身出了住持院。一位太监出来宣旨,让住持们起身,各就原位,今日事情一概不可言说。住持们揉揉跪疼的膝盖,看着皇上威严地坐上龙辇,侍卫和宫女、太监们纵拥着下了山。
寺中重归寂静,香火依然,除了多了两具无名的尸身。
天傍黑,司马衷才听太监禀报,皇上回到紫云殿了。顾不上刚上桌的晚缮,忙小跑着过去。一进殿门,看房中虽有灯火,却无动静。
“父皇!”他奇怪了,过了片刻,才看见司马炎挽着衣袖,从偏殿出来。
“太子来啦!”
司马衷小心地察看着皇上的脸色,稍有些疲惫,并没有异常,“父皇,今日祈福还好吗?”
司马炎一抬眼神,“祈福会有什么好与不好,你到说给朕听听?”
司马衷脸一僵,呵呵傻笑,“不是,父皇,儿臣是问父皇这祈福的一路上累不累?”
“哦,你到说清楚呀,朕差点怀疑你是在问朕祈福时有没有遇到什么状况呢,吓朕一跳。”
司马衷一震,抬起头来,“父皇今日遇到什么状况吗?”
“你是想朕遇到呢,还是不想朕遇到呢?”司马炎轻轻一笑,语意幽长。
司马衷手掌紧紧握着,指甲深陷入手心,恭敬的道:“儿臣当然希望父皇平平安安,父皇好比一棵大树,儿臣…”
“够了,”司马衷脸色一冷,打断道,“你这话朕听烦了,不要再说。”
司马衷心一抖,皇上今日好象有点不一样,忙闭声站立。
司马炎漫不经心坐下,坐起茶盏,问道:“太子,朕问你,你上次筹得的军响和朝臣的俸禄,是从哪里筹得的?”
“是一位商人捐给儿臣的。”司马衷此时心中早已在打鼓,从眼缝下偷瞧皇上的脸色。
“哦,什么样的商人出手如此豪放,朕到要听听?”
“是位刚从金陵过来的商人,为人非常侠义,说什么买卖赚钱就什么买卖。”司马衷不敢隐瞒。
“他捐给你这么多银两,就没什么要求吗?”
司马衷鼓起勇气看了皇上一眼,见他双目晶亮,灼灼地盯着他,心下大惊,后背上冷汗直冒,“他说只是找个靠山,在洛阳好有个落脚之处。”
“哦,他现在的落脚之处在哪呢?”
此时司马衷的面孔完全失了血色,连嘴唇也似变的雪白,道:“洛阳闹市区楼外楼酒楼。”
司马炎居高临下看着他,布满皱纹的面孔上笑意涟涟,一双利刃般双目深深凝视着他。
司马炎冷汗透体而出。
过了片刻,司马炎突的站起身,“来人,给我把楼外楼的掌柜抓进大牢。”
“为…为什么?”司马衷身体冷冷的发着抖,再努力也控制不下来。
“他是匈奴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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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山寺惊魂 下
东宫,一盏烛火下,“你相信皇上的话了?”深夜被召见宫的郭俊瞪大两只眼,盯着脸色恐惧的司马衷。
“小王也不相信,可天子的话谁敢反驳呢?”司马衷拍打着脑袋,摊坐在锦榻上,“你没看皇上那个神情,就好象要把我吃下去似的。”
郭俊皱起眉,在室内转了一圈,复又走近锦榻,“太子,下官左想右想,都不太对,皇上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说马先生是匈奴奸细。太子,在这之前,皇上说什么了?”
“他问我军粮和俸禄是小王从哪里捐的,小王说是马先生捐的。”他摊开双手,一脸爱莫能助。
郭俊停下打转的脚步,直直地看着他,“太子,不是为臣吓你,这是皇上借抓马先生为由,实际上是对你示威呀,杀鸡骇猴。”
司马衷吓得腾地从锦榻上坐起,抓住郭俊的手,“这话怎么讲?”
“太子,你想啊,马先生一介商贾,安分守已的做生意,怎么会与什么匈奴挂上钩,捐款给朝庭,朝庭应该感谢,怎么可能抓呢?问题就出在马先生是冲着太子的面捐的,而不是捐给皇上,太子呀,皇上今日出宫一定遇到什么事,而且那个事一定牵涉到太子,从而让皇上迁怒于你,很迁怒很迁怒,以至皇上随便栽上个罪名给正对你有很大帮助的马先生,摆明了在折你的翼。”
司马衷脸色苍白,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跌坐在锦榻上,“小王怎么没有想到呢,郭卿,皇上他是不是要废了我?”
郭俊摇头,“臣想想不可能吧,皇上刚刚才废了前太子,罪名是叛国,那是有许多说不出口的缘由,而今立了你为太子,他没什么罪名废你呀,这废储可不是随意的事,要召告天下,对文武大臣有个交待。”
“那就好,那就好!”司马衷拭拭额头的冷汗,露出一丝笑意。
“太子,你不要掉以轻心,以后可不能保证皇上不栽个什么罪名到你头上,现在看来老是乖乖顺从已不是个事,太子,你要做好行大事的准备。”郭俊扫视了一眼窗外,低声说,“太子,你一定要把马先生救出去,不救的话,就等于承认你与匈奴奸细勾结,皇上随时都能把你法办,你要在朝堂之上为马先生据理力争。救了他也等于为你洗清白,在你做大事时,以后还能得到马先生的帮助。那样的朋友应该患难与共,太子,你千万不要只顾自保,就慌不择路,要冷静、三思。”
司马衷连连点头,“这点,小王也想过,可是小王害怕皇上呀!”
“呵,”郭俊诡异地一笑,“等你坐到那个位置时,你就不必怕谁了。太子,不要私下找皇上求情,而是在朝堂之上公开地求,给百官留下亲民的好印象,又让皇上无可奈何。”
“嗯嗯,小王明日早朝就主议这件事。”
“你一议,众臣一定符合,马先生朋友遍天下,朝中大半的官员都与他相交不浅,就连那些自命清高的大臣也很欣赏于他。放心吧,太子,你不会孤军奋战的。现在,还有一件事,就是要打听出皇上出宫时遇到什么事了?”
“好…”
“咚,咚!”门突然被拍如山响。
两人神色一惊,相互看看,司马衷颤抖地问,“谁?”
“太子,是老奴呀!”宋公公在外面焦急地叫道。
郭俊慌忙上前打开门,宋公公满脸惊恐地跑进来,一见太子,慌得直眨眼,一句话也说不出。
“别急,别急!”郭俊在他身后重拍了两下,他才定下神,“太…太子,两件事,第一发往幽州的军粮在黄河以北的一处山谷中被劫,押运粮响的将士无一生还,第二件事,太子,老奴派在皇上身边的眼线密报,皇上今儿在凌云寺遇刺了。”
司马衷骤然大惊:“什么,遇刺…”
“是,听说是匈奴刺客化妆成宫女混上山的。”
“啊?”郭俊失声一叫,上前抓住司马衷,“怪不得呀,怪不得,太子,皇上怀疑是你指使的。”
“小王不可能呀!”司马衷讶然地直叫,猛又想起军粮一事,大跺一脚,“天啦,好不容易筹来的军粮又被劫,这是什么日子呀,倒霉的事全挤一块了,小王的头都快要裂了。”
“难道真是匈奴刺客?”郭俊抚着胡渣,又开始转圈了。
“唉,这不是雪上加霜吗?皇上一定又要怪罪于小王了。”司马衷愁容满面,拍打着锦榻,“这该怎么办是好呢?”
“皇上驾到!”话音未落,忽听外面值勤的太监高声叫道。
“太子,臣进里避会。”郭俊赶紧钻进里间的睡房。司马衷慌得走下台阶,一不留神,踩了个空,直直地伏在地上。
太监推开门,司马炎手拿一叠奏章,面冷如冰,盯着地上的司马衷,一声冷笑,怒目而视,“太子现在见朕用这样的大礼吗?”
“父皇…儿臣…”司马衷慌忙爬起。没等站起身,司马炎迎面摔下奏章,“看看你做的事,你选的将军,你都干什么了,脑子里都装些什么,象你这样,朕敢把江山托付给你吗?你做梦去吧!”
被他这么一喝,反到让司马衷冷静下来,心中突地升起一股怨恨,慢悠悠地展开奏章,是幽州发来的加急公文,说粮响被劫一事。
“皇上,粮响是儿臣筹集的,这押粮的将士是兵部指派的,儿臣并不知晓。”
“混帐东西!”司马炎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就是两掌。司马衷王孙公子,娇嫩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苦,立刻一张脸就肿了起来,耳朵震得嗡嗡直响,眼前金星直冒,他晃了两下,宋公公扶住,方才站稳。
司马炎并无怜悯之意,两眼一眯,“你身为太子,竟敢有这样的推托之辞,如此重大之事,不应该亲为吗?出了事,还想脱离干系,来人,把太子推出去杖打一百大板。”
司马衷脸上瞬间一丝血色也无。
在场所有的太监齐齐跪下,“皇上,这一百大板下去,太子哪还有命呀,求皇上看在太子勤政的面子上,放过太子吧!”
司马略一沉吟,“行,那就二十大板吧,以示惩罚。还有,十天之内,给朕重新筹齐一万担粮草发往幽州,不然就自行了绝吧!”说完,一挥手,拂袖而去。
两个高大的太监上前架住司马衷,拖住院中,按在地上,抄起木板,左右开攻,黑暗中,只听到司马衷一声声嚎叫如鬼嘶。
杖毕,两位太监抱起双拳,“太子,小的们也是没有办法,你可不能怪罪小的。”
司马衷摆摆手,只觉得屁股象绽开了一般,疼得说不出一句话,心下明白两位太监已是手下留情,不然此刻哪还可能清醒着。
宋公公急忙让太监们抱起太子进屋,灯光下,只见衬裤上血红一片,衣衫都粘在肉上面,不由老泪纵横,“太子,你受苦啦!”
郭俊从内室出来,一见,也是大惊失色,“皇上可真下得了手呀!”
司马衷咬着牙,眼露凶光,忍着痛,“他能翻脸无情,小王为何还要念父子之情呢?”
“太子,你今日也见到了,皇上是在借题发挥,如再有什么事,你我君臣恐死无葬身之地呀!”
司马衷怒吼着坐起,不慎碰到伤处,疼得又伏在床上,“忍可无忍,无须再忍,马先生说,行大事者,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小王现在什么都受下了,也该是时候了。”
“太子,不可冲动,不可冲动。”郭俊惊得忙劝阻,“这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你要好好合计,皇上现在还大权在握,我们胜算的把握不大,我们要从长计议,先救出马先生,再联络拥护太子的官员,要把皇宫中的兵权取得,还有城外的驻军大营军令,都要握在手中。而且,现在皇上一定严密监视着你,你不能轻举妄动。”
“那么小王就坐以待毙?”司马衷已被愤怒刺激得状若疯狂,牙咬咬的,一脸不甘。
“不,太子你虽然受了皮肉之痛,但也因祸得福,明日,你要撑着上朝,让兵部的元帅看看,你是代其受过,皇上任何指责,你都要全部揽在自已身上,他以后对你就俯首贴面了。还有,一定要为马先生开脱。”
“小王恨不得此刻就报这一剑之仇。”司马衷两眼血红,低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