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映绿地下眼帘,转过身,看到刘煊宸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她在催朕吗?哈,告诉她,朕今天晚上有事,让她不要等了。”他就稍微给了她一点颜色,她就想开染坊了吗?

“刘皇上,让人家小姐等不太好,何况是新婚之夜,你还是去陪陪她吧。”云映绿好声说。

“咦,你还替朕做起主来了。朕不是早说过,今天这种日子哪坐宫都不去吗?”刘煊宸的声音陡地一沉,像是动了怒。

云映绿闭上嘴,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算了,不关她的事。

罗公公呵斥了小太监几声,打发走人了。

刘煊宸领着云映绿一间一间的书房浏览着。气氛有些缄默。云映绿默默地看着,书房里陈列的都是些朝廷的卷宗,与医学半点边都搭不上,外面那些传闻难道是假的?

云映绿是越看心越沉。

“其实,朕今天实在是太累,也没心情。只想找个人说说话,轻松轻松。”过了片刻,在折身走进一间档案室时,刘煊宸开口说道。

“嗯,你这个想法是对的,你身子如此疲累,从精子的质量来讲,确实也不宜洞房,万一怀孕了,胎儿的体质得不到保证。”云映绿接话道。

刘煊宸扑哧一笑,“云太医,你该是没成家吧?”

“干吗问这个?”

“朕很好奇你的父母怎么会同意你学这…门医学呢?就是专治女子病这种。”

“这门医学怎么了,丢人现眼吗?医学不问科种,只要是个称职的好医生就行,你又在质疑我的医术?”

“没,没,朕绝对相信你是一个合格的医生,只是想到你整天考虑着女子的私密处,朕就想笑…”

云映绿小脸一正,“那是你思想不健康,我想的是病,这很神圣,而你想到了什么?”

刘煊宸被她问得语塞,摸摸鼻子,脸色微红,忙岔开话题。“这间装的都是先皇在位时的卷宗,这间里面放的是各国的使臣进贡的礼品。”

“皇上,九门提督有急事求见皇上。”罗公公尖着嗓子,走过来禀报。

刘煊宸眉峰一蹙,“云太医,你先看看,朕去去就来。”

“去吧,去吧,不要管我。”云映绿暗喜在心,眉开眼笑。

刘煊宸一走,她提 了个宫灯,挨个的一间间的巡视着。每个房间都是一目了然,没一个柜子上锁,真的不知道一本医书能藏在哪里。

她带着绝望的心情走进礼品陈列的档案室,那些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光泽的奇珍异宝一点也不吸引她,她随便转了个圈,要出门时,发现门边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雕刻着龙的水盆

,水盆里有一个硕大的水晶球。

她记得游览北京故宫时,曾经看到过这种盆,名唤“九龙盆”,把手放在水盆的边上磨搓着,盆里的水泛出水花,然后可以看到盆里有九条龙在游动,非常神奇。但是那里面没有

水晶球。

这又是个什么宝贝呢?

她在桌上放下宫灯,好奇地走过去。把手放在盆子的两边,慢慢地磨搓着。

云映绿突地无法呼吸。

她每磨蹭一次,盆里的水晶球就旋转一周,球里面就会显现出一个身着异服的陌生女子。

她眨眨眼睛,这不会是西方传说里的女巫手中的通灵预言球吧。她不禁加快了磨搓速度,水晶球越转越快,里面的女子变化个不停,忽然,她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她在水晶球中看

到了自己——不,不是云映绿,是穿越前的姬宛白。

姬宛白手合腿都打着石膏,坐在轮椅中,身后站着唐楷,四面一片白色,像是在医院之中。

天,上帝,佛祖,她不是在这里吗?这个姬宛白到底是谁?

云映绿两条腿都在打颤。

“你说你是我的未婚夫?”她蓦地看到人物在放大,还有声音传了出来。

不,这不是她,她的脸上从来不会露出这种强悍而又娇蛮的神情。

“宛白,你忘了吗?那天我们一起去看新房,你不慎掉入电梯通道里,是我把你救了出来,你昏睡了两个多月,今天刚醒,真是个奇迹,我藕不敢置信!”唐楷的声音并不像他所

讲的那么欣喜,反而像带着一丝惶恐。

他不敢置信的大概是她怎么会没死呢?这个人渣。云映绿在心中狠狠道。

姬宛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位兄台,我伤的是手和腿,不是脑子,别蒙我了,你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吗?对,我是有未婚夫,他是我家隔壁的那个书呆子杜子彬,如今,他是

有出息了,可又怎样,书呆子就是书呆子,我云大小姐瞧不上,所以让他下堂。而你,这个登徒子,还敢是我未婚夫,哼,站到铜镜前去瞧瞧,你一脸的奸相,穿的也不知是什么

衣服,嘴巴抖个不停,贼眼溜溜,一看就是个坏种,想占我便宜,没门。”

姬宛白狠狠地等着唐楷,瞪的他两腿直打颤。他慌不迭地蹲到她面前,握住她一只未受伤的手,“宛白,你这是怎么了,我可以骗天下人,也不会骗的了你,我真的是你的未婚夫

,要不是你摔伤,我们都结婚了,我们恋爱三年,情深意重,是朋友们眼中最让人羡慕的情侣。”

“羡慕?那些朋友们眼睛有问题吗?你是满腹经纶还是武功盖世,哪一点能配得上我?还恋爱三年,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可能与你情深意重?不要污蔑我的清誉。”姬宛白一

抬手,愤怒地把唐楷推翻在地,“你怕是什么山头下来的窃贼,打听到我爹爹非常富有,劫持了我,想敲诈钱财吧!”

“不,不是,”唐楷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我绝对没有想谋你的财,再说我们是要结婚的夫妻,钱财也不分你我。我是爱你的,宛白。你一定要信任我。”

“信任你?我不如信任鬼。”姬宛白说道,觉着语言太苍白,腾手扯开轮椅上挂着的一个吊瓶,凶猛地对着唐楷扔去。

唐楷一闪,让开了,吊瓶在地上炸开了花。

姬宛白着急地四下看,想找个别的东西再继续。

“不,宛白,不要。”唐楷摇着手,试图安慰情绪失控的姬宛白。

“不准过来,”姬宛白指着他,小脸急成通红,她扭过头对着外面大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这里有强盗了!”

唐楷拍着额头,重重地闭上眼,手焦虑地攥成了拳,狠击着身后的墙壁。

云映绿看着看着,嘴角微微弯起,笑意慢慢扩大。

她知道了,轮椅上坐着的是姬宛白,只不过是换了灵魂的姬宛白,那其实是真正的云映绿,如同她是真正的姬宛白一样,她们二人很诡异地在某个时空中灵魂交错了。

哈哈,这是解恨呀!真正的云映绿原来是这样的衣服性情。让她对付唐楷真是太绝了。

有穿越,也就应有轮回吧。

她们两个在时空穿越中,已经成了两个密不可分的一个人呢。这就像一个人的今生与来世。今生,她遗憾没能揭穿唐楷的真面目,但在来世,云映绿的强悍和精明,这件事迟早会

解决的,而且会解决的非常彻底。

她再也没有遗憾了。

只是不知云映绿有没什么遗憾的事需要她来帮助解决。

“云太医,你闷不作声站在那儿干嘛?”身后突地传来刘煊宸清清冷冷的嗓音。

云映绿惊慌失措扭过头,脚踝被桌子一抖,她的人从龙盆上挪来,真个人硬生生摔跌在地,后脑勺撞了一下,立时头昏眼花。

“该死…”好痛。她紧闭双眼,痛到眼角逼出泪花。

刘煊宸站在门外,想伸臂接住云映绿,已经来不及了。

“云太医,朕…不是故意吓你的,朕走过来脚步也很重,你好像很专注,没有听见吗?”刘煊宸托起她的身子,这云太医怎么轻的像朵花似的,身子骨没几两重。

“刘皇上,你可以再大声一点的。”云映绿知道是自己入神了,怪不得刘煊宸,她吃痛地扯扯嘴,揉着头,勉强站起身来。

刘煊宸没有放开她的腰,眷恋着指下的柔软,心神不觉一荡,“要不要朕抱你?”他不觉柔声说道。

“呵,免了,免了,我发现一遇到你,我特别容易出状况。我一会回太医院自己按摩下就没事。刘皇上,你现在可以放开我的腰了。”

刘煊宸不肯松手,只不过手指往上移动,摸索到她肿起的后脑勺,轻轻揉按,没有弄痛她。

“你呆在这礼品室这么久,不会是看上朕的什么宝贝了吧?”他故作轻笑,掩饰自己忽然凌乱的心湖。

都说女子是水,男子是泥,可这世上怎么会有比女子还要清丽出尘的男子呢?

“我就看着这个龙盆好奇。”云映绿呶呶嘴,龙盆现在安安静静,什么也看不到了。

“那个是北朝进贡的,说非常神奇,不同的人对着这盆,就会看到各自的前生和来世。只是这盆放在御书房多年,朕是左瞧右瞧,怎么也没看到朕的前世与来生,估计是北朝使臣

唬弄朕的。”

云映绿眼瞪的溜圆溜圆,看来刘煊宸是没有会使用这盆,不过,听他这样一说,姬宛白原来真的是云映绿的来生吗?

哇,长相和性格,差别很大。大概经过上千年的基因变种才造成这结果的吧。

这世上,真没有无缘无故的故事吧。

偶然也是必然。

“云太医。”刘煊宸伸出五指在云映绿面前晃了几下,“你又在想着那本书吗?”

云映绿回过神,心情大好地摇摇头,“不,今晚我不想那本医书,我有比那本医术更大的收获。”

“可以和朕分享一下吗?”刘煊宸看到云映绿的长睫在烛火下扑闪扑闪的,心一荡,他想都没想就把她拥入了怀中,温柔地抱着。

“别,别,我还没虚弱到这种地步。”云映绿笑笑,拨开他的手,“但是休息还是必须的。好了,刘皇上,我就不打扰你了,晚安,好梦!”

她捂着后脑,和罗公公打了招呼,没入浓浓的春夜之中。

刘煊宸恍惚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上面还留有云映绿 的余温,掌心因为这余温,一股火热正在徐徐蔓延全身。

他中邪了吗?

第二十七章,话说处女皇后(上)

云映绿一向是个有计划的人。

在医院的时候,她通常是一月在门诊,一月在病房,每天的日程,都有妇科的护士长预先安排好,提前一天告知她。她的生活就像是在走在一根平直的轨道上,很少有脱轨的时候

而今,机缘巧合进了这东阳皇宫,她发现她经常处于脱轨状态,做事是杂乱无章,而且时不时还要冒出点意外。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她决定要好好地修整下。

早晨在太医院的值夜室醒来,稍微梳洗后,小德子送进早膳来。她对小德子说,让他去找内务府的太监,借一个会堂,如果会堂没有,找个宽敞一点的广场也行,明天她准备把后

宫的女子召集起来,举办一个生理卫生讲座,因为宫中女子实在太多,她一个个的辅导,太花费时间。这个朝代,女子们的卫生知识还不够丰富,有许多地方有认识误区,举办个

讲座很有必要。讲座办好后,以宫殿为单位,列好日程,她一个个对女子进行妇检。还有,要把皇帝的每个妃嫔的年岁和生理周期的时间问详细点,并记录在案。

云映绿有条不紊地说完,语句中条条框框说的非常明晰,先后也分的清楚,小德子却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瞅瞅云太医一脸的正经样,不像是开玩笑,可是他较劲了脑汁,也

只能猜测个大概。

“云太医,这讲座是啥意思?”他很谦虚地问道。

“就是讲课,许多人坐下面,一个人坐上面,下面的人听上面的人讲话。”

“哦,就是像女官讲经一般。”

云映绿抬起头,“女官讲经?”

“对呀,在宫里,每月的十五,女官都会给全后宫的女子在御花园的讲经亭中,讲讲《女儿经》《佛经》,也会说说历朝的后宫故事。”

那个女官是宫里的妃嫔吗?”

“不,女官一般是大臣家里的小姐,从小选定,一辈子信奉佛祖,终身不嫁的,也就是俗称带发修行的。”

“有人愿意做这事吗?”一半红尘一半净土,像社会边缘人,活着不是种煎熬吗?

小德子噗地笑了,“云太医,你不知多少大户人家的小姐打破了头,想做女官呢!女官在东阳城里很受尊重的,相当于四品官员,一个女子做到四品官,你想想这是多么不容易的

事。”

云映绿不解地眨了眨长睫,“四品官有多了不起?”那个皇帝不是也许诺让她享受四品官的待遇吗。

“就是一个官阶,比尚书稍短一级,和各州的知府一般大。”

哦,相当于省长级,嗯,确实不小,云映绿了然地点点头,但这些级别对她有什么用呢?

她站起身,“记住我刚才说的,一点都不要漏掉。”她弯腰拿起医箱,“我去下古淑仪和袁淑仪的宫殿。”

“云太医,”小德子陪着她走向大门,“你方才说的那个生理周期指的是?”

“哦,就是女子每月光临的好朋友、大姨妈。”

小德子直挠头,“那些好朋友、大姨妈们都住在哪里?俺要一一去知会下吗?”

云映绿叹了口气,站住脚,“小德子,看来我需要进修下东阳语言,不然我们交流真的有障碍。这每月光临的好朋友、大姨们共有一个名字,叫月经。你听过这个词吗?”

“听过,听过!云太医,你走好,俺去办理你交代的事了。”小德子脸烧的像块红布,窘窘地掉头,忙折回身。

云映绿莞尔地倾倾嘴角,和进门的喻太医打打招呼,出了太医院,沿着御花园外的一条绿树掩映的小径,往妃嫔云集的寝宫群走去。

“昨夜为什么不回府?”一个身影从路边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后走了出来,俊目斥责地瞪着云映绿,语气非常严厉。

云映绿拍拍心口,秀眉一蹙,“杜大人,做人能不能光明磊落一点,你这样鬼鬼祟祟地躲在树后,到底想干嘛?你不会是在偷窥某位妃嫔吧?别告诉我你在办公室也在这后宫中。

杜子彬气得咬牙切齿,“少顾左右而言他,我不是那种恶质小人。快说,昨夜为什么不回府?”

“我值夜班。”云映绿觉得这人有点奇怪,难道刑部连宫中所有人的作息时间都要过问吗?那工作量可不小哦。

“撒谎!你每月逢五这日值夜班,每月逢九休息。”杜子彬的音量在逐步提高之中。

“杜大人真是什么都知道,”云映绿讶异地瞪大眼,“但医生的作息时间算不了数,有意外的病患就得留下。唉,昨晚我是被那个刘皇上整了,临时留下来替别人代班,不过,我

也有个不错的收获。”

云映绿想到昨晚在水晶球中听到真正的云映绿说起杜子彬是书呆子的话,双眸微微泛起晶亮,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杜子彬却不知联想到 了什么, 他脸色突然大变,“皇上…皇上他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

“就抢了一碗粥吃,其他没做什么呀。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脸色白成这样?”云映绿抬手欲扣杜子彬的手腕,他一让,没让她得逞,“我很好。一个女子单身在外,一定要自

重。晚上早点回府,不要有事没事在外面过夜,这很失闺仪。”

“我当然想回府,但身不由己。”云映绿嘟哝着。

杜子彬僵硬地转过身,深邃而又无力地回头瞟了云映绿一眼,走了。

云映绿茫然地盯着他宽阔的背影,他找她就为了说这句话吗?他的样子有点怪,连再见也不说,真没礼貌。

“喂,杜大人,你没别的事吗?”

杜子彬头也没回,只是摇了摇手。

云映绿噘了噘嘴,摇摇头,继续往后院走去。

古丽今天没穿红杉,而是穿了件果绿的纱裙,在狂野之中多了几份清新,美得更令人屏息。她慵懒地斜躺在床前的锦榻上,两眼失神地看着窗外的一簇盛开的玫瑰,神情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