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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儿感到空气越来越稀薄,眼前开始模糊,脑中一片空白,两行无助的泪从眼角滑落。
她再也回不到二十一世纪的家了!
就在她以为她快要死的时候,君问天突然松开了她,她一下瘫软在地上,咳得眼泪、鼻涕双管齐下。
那些不是传说,君问天真的是一个心狠、残暴之人,她一边咳,一边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忽然这样意识。
“不要激怒我,下一次,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和别人有什么牵扯,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松开我的手掌。”君问天漠然地背过身,抑制住双唇的颤栗。“明天开始,飞天堡会派老妈子和丫头到舒园侍候你,免得你婚后不适应。”
碧儿拭去脸上的泪水,扶着墙慢慢站起,什么侍候,他是开始软禁她吧!“要我对你说谢谢吗?”她疏离地一笑。
他很诧异地回头,她不服输地和他对视。
“君问天,我很庆幸我们婚约有期,很庆幸我们是为协议成婚。不幸的是我生在这样的家庭。知道了,以后不会激怒你,我会一天天数着日子,等着分离的那一天到来。好了,君堡主,我想舒园粗劣的食物不会合你的胃口,请移驾你的尊贵之躯回府吧!”
“真是很懂进退呀!永远不要和我对立,舒碧儿,乖乖地等着做你的新嫁娘,或许我还会愿意对你好点。”
“哈,真是受宠若惊。还是不要了,君堡主。我送你出去。”她咬着牙,不愿和他再多待一分钟,越过他,拉开了门。
昏黄的灯光下,他心惊地看到她纤细的脖颈一片青紫。刚才他的力道太大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一句也没说出来。换作别的小女子,现在一定抖如筛糠,她却一如方才的倔强、不驯,对他的轻蔑一点都不少。他无力地耷拉着肩。
她不耐烦地斜了他一眼,脸上逐客之意明显。
他抬步走向门外,欲言又止。
站在园中一直等候的舒富贵忙迎上来,唯唯诺诺地陪着君问天向大门走去。出大门时,他回过头,客厅外已经不见了单薄的身影。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跃上马。
夜色浓重,整个飞天镇上星星亮亮地闪着几盏微弱的灯光,唯有飞天堡上空高悬的灯笼眩亮无比。他不太想回飞天堡,脑中总闪过她青紫的脖颈。
她今天在飞天堡中莫名其妙地说要悔婚,饭也没用,就跑了。他越想越觉得有事,不放心地追到舒园,她竟然玩到月上柳梢头才回家,还一脸的激动,那清眸中闪烁的晶光可是他从未看到过的。
一个祸害精也有朋友,还是那种出手很大方、很懂风雅、很会体贴的朋友,送狐裘、送书送花,这真让他好奇了。他本是想警告她几句,是她拼命地刺他、羞辱他,他才失控的。
差点失手掐死她,也没让她惧怕,反到连她从前的蓬勃生气也看不到了,她对他疏离得令人发指。
他突地产生一点怀疑,娶一个仇恨他的妻子,好吗?
寒风刺骨地扑面,他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天,天,天,”舒夫人一双黄豆似的小眼差点瞪出眼眶,她哆嗦地指着碧儿青紫的脖颈,“这…。。是他掐的吗?”
碧儿心疼地看着狐裘上怎么掸也掸不去的污渍,急得满眼都是泪,她又宝贝似的捡起书和梅枝,重新包在包裹中。
“说话呀!”舒夫人摇晃着她。
“不然还能有谁呢?”她委屈地扁扁嘴,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老爷,老爷…。”舒夫人对着外面叫喊,空荡荡的园中无人应声。“这死鬼,一定又偷着去赌场了。上天,这种人,谁还敢嫁?碧儿,咱们不嫁了,穷就穷点,好好守着那块地,一定能过得下去的。”
“娘亲,爹爹自从和飞天堡定下这门亲,已经在外面举了多少债,你知道吗?”碧儿叹了口气,好冷静地说,“现在人人都知道君问天是他的女婿,即使君问天是个恶魔,不,实际上和恶魔也差不多,爹爹绑着也要把我绑进飞天堡的。”
“碧儿…。”舒夫人疼惜地摸着她的小脸,说不出话来,一脸的胖容抖动着,眼泪在眼中打转。
“娘亲,放心吧!我超强的,现在想想幸好是我嫁过去,绯儿那么柔弱,一定吃不消的。”
“你要忍,不要惹他,以夫为天。知道吗?”舒夫人说,眼中瞟到碧儿手里有狐裘,“这个是…。韩少爷送的?”
碧儿苦涩地一笑,没有回答。
舒夫人抱着她,泣不成声。有些话无需说太多,母女俩心照不宣。舒夫人却是心戚戚的,她知道碧儿若嫁给韩少爷,一定会比嫁进飞天堡幸福,可是命运谁能做得了主呢?
这一夜,碧儿厢房的灯一直亮到天明,她很不习惯地用毛笔写了一封长达数页的信笺,隔天,让沈妈悄悄地送到一直在草原上等候的韩江流手中。
沈妈回来说,韩少爷拿到信后,脸就沉了,眼红红的离开了。
碧儿突然变得深沉了,少言少语,笑也很少。
飞天堡派了四个丫头和两个老妈子来到舒园,舒园的空房反正很多,收拾下住进去,专门侍候舒二小姐。
舒二小姐以后就没出过门,整天看书、写字,眉眼淡然,不管绯儿如何挑衅,都不回一句话。
舒夫人常背着人悄悄抹泪。
一个月以后,草原上下了一场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给舒二小姐做嫁衣的各种绫岁一匹匹送进舒园,从大都特地请来的绣娘也住进了舒园。
舒园中整日笑语不断,人来人往的。
碧儿象木偶似的试衣,眼睛却瞄着窗外的天空。
再过几天,就是她的大婚日了。她倾倾嘴角,浅然一笑,不觉有些期待。她已做好了准备,不知君堡主是不是也做好了准备?
十一,花烛不洞房(上)
十一,花烛不洞房(上)
十一月二十八,听说是个黄道吉日,飞天堡堡主选在这一天续弦,女方是舒园舒员外的二小姐。
飞天堡门高院深,寻常人进不去。但舒园现在只是一般的小门小户,连个看门的家人都没有,飞天镇上爱看热闹的婆婆婆妈妈顾不得天冷,一早就挤在舒园里,等着看新娘子上轿。
舒园幸好有飞天堡送来的几个家人帮忙,不然一个沈妈是忙不过来的。沈妈其实现在根本就没心思做事,她整个人都沉浸于心爱的小姐要出嫁的伤心之中,人家飞天堡有的是侍候的丫头,根本不会要她一个老妈子跟过去。侍候了十七年的小姐眼看就要离她而去,心一下子就变得空落落的了。
舒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从昨儿就开始,坐着坐着泪就下来了。绯儿依然是一脸的不屑,她相信她出嫁的那一天一定会比这风光许多。最得意的当数舒富贵了,前两天赵管家通知他,君堡主已经把聘银存进四海钱庄,那数目可是比他想像得多了几倍,他眼眨了又眨,才确定没有看错。喜得他从早到晚,唇角一直弯着,也不嫌累。
碧儿把厢房里的丫头全打发出去了,丝毫不愿看下床榻上那一套凤冠霞帔上。整个过程,她感觉象在唱一出大戏,而她就快要粉墨登场了。不对,她觉得应该是孤身上战场。自从穿越到现在,她的每一天都是一个挑战,而这次,最大的挑战已经来到了。
她不清楚那个堡主夫人要怎么扮演,那一大群的家仆怎么对付,还有君问天的那些亲戚,她要如何招呼?她不担心的,这些都不会成为问题,反正就两年,有什么可以难倒她的?
她最怕的是孤单,可以想像这两年一定会如坐牢一般,暗无天日的城堡,锁住她的双脚,想到这里,她就有点要发疯,还要面对那个冷冰冰如吸血鬼阴魅的君问天。他曾经差点失手掐死她,她考虑以后身边是不是要备一个防身的短刀之类的东西,以防再遇不测。
她眼睛瞄到绣娘扔在桌上的一把剪刀,一喜,悄悄地塞进怀中。秀眉俏眸这才缓缓有了点光泽。
她一头微卷的长发,四个丫环急出一头的汗,也没办法把它梳柔顺,没办法,最后只好梳成一条长辫,在上面随意插了几朵珠花。胭脂、水粉,她也不愿多涂,可是她拗不过那群丫头。对着镜子中一张唇红脸白的俏容,她扮了个鬼脸。十八岁的时候,她希望有一天能穿上世界上最美的婚纱,嫁给心爱的男子。
现在,这个愿望好象很难实现了。但她今天并不算她真正的婚礼,这只是交换,是协议。等二年后,韩江流娶她时,她说服韩江流为她做一件雪白的霞帔,不知道韩江流会不会吓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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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堡里是一团忙碌,虽然是续弦,但排场不会比娶前堡主夫人小。早在一个月前,飞天堡就把靠近湖畔的君子园改置成新房,采办的各种杂货全由快马从大都城里运进来。君子园原先是君问天专门读书的庭院,里面只栽种着梅兰竹菊四个品种的植物,楼阁之间也是非常雅致,故命名君子园。在近几日,飞天堡中开始张灯结彩,张贴双喜字,将向来沉肃巨大的飞天堡妆点得喜气洋洋,比过年都热闹几分。
昨天开始,一大拨一大拨的,与飞天堡有生意上往来的商贾,捧着大礼,就从大都赶过来了,今儿朝中的大臣和三王子、四王子也会过来道贺,就连成吉思汗都特地让人送了贺礼。
飞天堡为了宴请各方来客,除了正厅内摆了酒席,其他的庭院也都设了席,甚至在飞天堡外还设了流水席,宴请飞天镇上的百姓。
君问天的所有用品今天已从莲园移到君子园,赵管家在君子园里转悠了一圈,查看有无遗漏之处,觉得满意之后,才顺着廊道,穿过几进庭院,来到账房前,探头一看,君问天手中捧着账本,身上还是一件随意的锦衫。
“堡主,你该宽衣,去接新娘了。”赵管家小声提醒。
“几步路,用不着那么着急,赶在饭前到就行。”君问天慢悠悠地说,眼睛都没离开账本。
“那堡主该去前厅招呼招呼客人。”
“大哥不是在吗?青羽回来了,骆云飞也可以帮着招应的。”
“大小姐难得回来一趟,怎么能让她和姑爷累着?堡主,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赵管家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君问天。
君问天“啪”扔下账本,淡淡地扫了眼四周布满的“喜”字,讥讽地一笑,“喜从何来?”那个丫头看着他,恨不得吃了他似的。他一千次、一万次地想过取消婚事,可是等他要下决定时,贺喜的客人已经坐在厅上了。
所以他郁闷,想吼,想叫,却又不能出声。
赵管家神色不变地挑了挑眉,“堡主,世上再无白莲夫人那样的女子,你要求不能太高,不要拿舒二小姐与白莲夫人相比,小的能体谅你的难过,迁就一点吧,堡主,只要新夫人能为堡主生下小堡主就可以了,这一点,舒二小姐一定可以做到的。”
君问天惊愕地看着赵管家,随后,放声大笑,“赵管家,在你眼中,白莲夫人就象仙子一样吗?”
“嗯,不沾一点人间烟火味的仙子。”赵管家注明。
君问天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我还不知赵管家这样崇拜白莲呢,那么,新夫人一定让你失望喽。”他眼前显出一张眼瞪得溜圆的小脸。
赵管家一怔,谨慎地回道:“小的只是一个管家,谈不上失望不失望。即然娶进飞天堡,就是堡主夫人,小的会尽心侍候的。”
君问天不知想起了什么,心情突然大好,“好了,赵管家,你让人准备衣衫,我好象是该出发了。”
赵管家应了一声,讶异地扫了君问天一眼,退了出去。
君问天从书案后站起,背手踱出房门。不久以后,飞天堡一定不会象现在这样沉寂,有那样一个活力四射的新夫人,还有一个忠于原夫人的大管家,好戏会连台的。这样也好,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吃点苦头,才知他这个夫君有多重要。没有他的庇护,看她能神气多久?
全天下大概只有他这么个新郎倌会算计要过门的新娘子吧,他不怀好意地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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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花轿过来的喜娘替碧儿盖上盖头,扶起碧儿,象唱经似的说着吉祥话,碧儿只听到舒夫人和沈妈在身后放声大哭,她隔着盖头,什么也看不清,那个霞帔又太长,凤冠又重,她要注意头上又要注意脚下,战战兢兢地才来到花轿旁。喜娘对着前面作了个揖,问候堡主好,她才知君问天就在身边,轻蔑地隔着盖头瞪了他一眼。
迎亲的队伍好象很长,喜娘说前面的人都进了飞天堡,后面的还没出舒园呢!碧儿撇下嘴,飞天堡有的是钱,君问天也就是个发国难财的暴发户,当然能显摆就显摆了。
队伍吹吹打打进了飞天堡,路不长,可是这花轿晃晃悠悠的,又密不透风,真是不舒服。所谓的凤冠霞帔就象是一层枷锁,碧儿烦躁地扯扯衣袖,在盖头下一口接着一口重重呼吸。
花轿停下,琐纳吹得她耳朵都聋了,不知喜娘在外面念叨着什么,还不扶她下来。她正嘀咕时,轿帘一掀,从外面塞进一根长长的红绸,她接过,喜娘这才把她扶出轿外,又一个丫头过来,扶着她的另一个手臂。她其实更想谁帮她拎着裙摆,这样一步一步的挪,何时才能走进房啊?
厅堂的门槛有点高,她很小心地抬脚,还是被长长的霞帔拌了一下,整个人突地往前一倾,一双长臂及时抱住了她,厅内响起一群“呀”地惊叹声。
她吓出一身的冷汗,红绸掉在了地上,“谢谢!”她轻声说道。
长臂缓缓放开她,“是我,妹妹。”音量低得听有她听到。
她整个人呆住,随即觉得心暖暖的,很想回握他,但是没敢。
“麻烦江流了!”君问天皱了皱眉,捡起红绸塞进碧儿手中,两个人缓缓走到厅中央。
司仪尖着嗓子让新人三拜,碧儿一次次跪拜,一次次站起,头都快晕了,听到一声“送入洞房”,她整个人松了口气。
她早知道飞天堡厢房多、庭院多,怎么也没想到要转这么久,进了一道又一道的拱门,她才被扶坐在一个绣着鸳鸯的床榻上。
不等别人帮忙,她自行拿下头上的盖头,打量了一下四周。两个侍候的丫头眼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夫人,这个是要等堡主掀才能拿下的。”
“没那么麻烦,你们过来,帮我脱下外面这个衣服,还有头上这个,我的脖子好象要折断了。”
“不行,堡主和客人马上要进来的。”小丫环慌不迭地替她又盖上盖头,正说着,一群声音自远而近往这边过来。
“来,君兄,掀盖头。”
碧儿听出这是那个潘念皓的声音,心中一恼。一杆秤尺撩起她的盖头,碧儿无由地一慌,那感觉象动物园开园一样,突然涌进一大群人,围看新进园的珍稀动物。
四周屏息的气氛让她很不自在,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到一大群男女全露出怪异的神情,她相信那种神情绝对不叫“惊艳”,应该说是满怀希望之后突然落空的不能自已。
“天,差距也太大了。”不知谁嘟哝了一句。
“问天,你这次眼光不高哦!”潘念皓口气酸溜溜又带着些刻薄。
其他人发出善意的哄笑,君问天倾倾嘴角,伸手挽住她的手臂。“我觉得新夫人有一种清新、慧黠的美,这是别人无法相比的。”一个面容黑黑的高大男子朗声说道,“问天这次一定会很幸福的。”
碧儿现在才弄清,原来这群人是在拿她与前夫人的容貌作比较,心中不禁冷笑。她漠然地扫视了一屋子的人,直到遇到韩江流惊喜、怜惜的目光时,她低头,温婉一笑。
这一笑,是如此生动、可人,散发出一个少女自然的清丽,在场的男子一愣,君问天倏地转身,眉心微微拧起。
“各位仁兄,请到前厅喝酒,问天一会就过去。”君问天向众人拱手。
“哈哈,问天等不及天暗,就急着洞房了吗?”潘念皓色迷迷地看着碧儿,完全不怕人察觉似的盯着她。
碧儿愤怒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