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你怎么去?”

  聂小虫又笑了:“聂家的人,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不是聂家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   ×   ×

  用几根小棍子在地上一插,把一块帆布在上面一撑,就成了个小小的帐篷,看起来只有猫狗才进得去,可是聂小虫一钻就进去了。

  接着,帐篷里就付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是风啸,又像是虫鸣,有时候听来像是浪潮的起伏,有时候听来又像是鸟兽的嘶喊。

  在近处听,这些声音反而很模糊,越到远处,反而听得越清楚。

  这么多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全都从一个小小的帐篷里发出来的,帐篷里只有一个人,而且是空着双手进去的。

  谁也想不通他一个人在里面怎么能同时发出这么多声音,大家几乎忍不住要掀起帐篷来偷偷看看,是不是还有一营小鬼躲在里面。

  只可惜聂小雀一直待在外面,而且还在大声叫瞅:

  “各位千万不能偷看,一看把戏就被揭穿,就不灵了。”

  卜鹰苦笑。

  聂家的这些小鬼,虽然总是带着些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样子,其实他们也实在有点鬼门道。

  尤其是这种千里传音的秘技,越到远处,声音越尖锐,如果没有很深的内功,是绝对练不出来的。

  这边的声音停顿,过了半晌,湖水的另一方就有另一阵声音传了过来,如果不是特别注意,听起来也像是野外自然发出的声音一样,无非是风啸虫鸣浪潮拍岸一类的天籁。

  可是听在聂家兄弟的耳里,这种声音当然也跟他们传出来的声音一样,其中当然也有特殊的用意。

  “本利岛那边也有你们聂家的人?”

  “好像有一两个。”

  “这就是他们给你的回讯?”

  “嗯。”

  “他说什么?”

  “他说的是,明晨卯时,小丁香,老地方。”聂小虫说:“老地方是什么地方?”

  这句话他当然是问卓二姐的,可是卓二姐已经走远了,飞扬的彩裙在月光下看来,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程小青沉思着,忽然问小青:

  “韩浪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另外还有一个名子?”

  “是的。”

  “他叫什么?”

  “粉莲花。”

  第十一回 特别的菜单

  夜,夜已深,距离天亮的时候已经不太远了,连灯光都仿佛黯淡了下来。

  韩浪却还是亮的。

  他穿着一身粉缎子做的紧身衣,一流的质料、一流的剪裁,更衬得他的身材修长。

  他面对着一面及地的穿衣铜镜,看着镜中的人影,自己也觉得秀满意。

  南宫玉就坐在他身后喝酒,六色精致的小菜,一个小小的暖锅,一壶酒,他喝酒喝得不快,却总是会喝到天亮。

  一个有太多往事的人,不入醉乡,怎么睡得着。

  “想不到她还是来找你了。”南宫玉浅斟低叹:“一别十八年,她才来找你,所以我常说,女人的心若是硬起来,总是比男人硬得多。”

  “女人的心若是变了呢?”

  “那就更糟了。”南宫玉说:“男人的心虽然善变,可是总还有救,女人的心若是变了,那就真的是六亲不认,翻脸无情,连神仙都扳不回了。”

  韩浪看着镜中的人影,又怔怔的出了半天神,忽然摇头:

  “如果你以为她的人还没有变,你就错了。”

  “哦?”

  “她这次来找我,绝不是为了想要见我,而是为了她那个宝贝女儿。”

  南宫玉举杯在手,看着杯中的酒,悠悠的喝:“她的宝贝女儿难道不是你的宝贝女儿?”

  韩浪不说话,南宫玉却又叹息!

  “我陪你去,不管怎么样,她也可以算是我的老朋友了,我也想看看她。”

  “你不能去,你千万不能忘记,我们还有位贵客,要你好好照顾。”

  他们说话的声音本来已经压得很低,可是窗外还是有人听得见,而且立刻就有人用一种略带沙哑的声音说:

  “他不能去,我能去,你们的那位贵客,大概也不想我去照顾。如果我去了,我们两个人之中大概最多也是有一个能活着到天亮。”

  南宫玉笑了。

  “有件事总是让我觉得奇怪得很,我这一辈子恐怕都想不通。”

  “什么事?”

  “这些漂亮的女孩子,这么聪明,这么年轻,为什么偏偏喜欢杀人?”

  ×   ×   ×

  “叮”的一声响,南宫玉手里的酒杯突然分裂,整整齐齐从中间分开,裂成两半。

  南宫玉的手却是好好的,连一根毫毛都没有被削断。

  酒杯裂开的时候,仿佛有寒光一闪,接着,又是“叮”的一声响,南宫玉手上一个汉时入土的白玉斑指也裂开了,从中间裂开,整整齐齐的分成两半。

  然后这道寒光就到了他的咽喉间,是一柄剑,柳叶般轻而薄的剑,窄而长的剑身不停颤动,寒光闪耀着南宫玉的脸。

  南宫玉的脸色没有变,连眼皮都没有跳一下。

  南宫玉不是个轻易就会被吓倒的人。

  韩浪的脸色却变了。

  剑在金大小姐手里,金大小姐在不停的咳嗽,剑尖在颤动不停,南宫玉的喉结也在动,他的性命生死已在呼吸间。

  “金大少、金小姐,你莫非忘了这是什么地方。”韩浪沉住气:“你莫非忘了他是谁!”

  “我没有忘。”

  “他是我的朋友。”

  “那是你的事。”、

  “他也是你父亲的朋友。”

  “那是我父亲的事。”金碎心冷冷的说:“你们的事,跟我全无关系。”

  南宫玉忽然点了头:“什么事才跟你有关系?杀人?”

  “是的,杀人。”金碎心说:“你可以随便说话,我就可以随便杀人。”

  南宫玉居然叹了口气:

  “有理。”他叹息着说:“有时随便说话,的确也跟刀剑一样可以伤人的。”

  金碎心盯着他,掌中的剑反而慢慢的重落,却又开始不停的咳嗽。

  一个人就在她的咳嗽声中大步而来,一个穿着七色锦绣长衫的年轻人,一张白净俊秀的脸,身上可以装饰打扮的地方都镶满了珠宝翠玉,看来就像是个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家里有钱的花花公子,正打扮好了准备逛到某一个红妓女的家里去喝酒。

  他当然不是这么样一个人。

  这里已经是紫丁香的核心,世上绝没有任何一个花花公子能逛到这里来。

  这个年轻人正是紫丁香这次特地请来的那位贵客身边的亲信,在最近崛起的武林新秀中,也是个好手。

  据说他的轻功和剑法都已经跟他那一身精心选配的衣饰一样耀眼,他炫耀他自己时就像孔雀在炫耀自己的翎。

  他又正好姓孔。

  在这种情况下,若要江湖中人不叫他“孔雀”,恐怕都困难得很。

  “孔公子,时候还早,孔公子的大驾为什么这么早就光临了?”

  听韩浪的口气,对这位贵宾的亲信显然并不十分亲近。

  孔雀却好像听不出。

  “这里有份特别的菜单是家师午饭时刻要用的,要请两位特别费心。”他似笑非笑的说:“菜单上还有几样特别的材料,要请韩老哥早上出去的时候,特别费心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