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驭城手一揽,把那堆钱又拨回她面前,“拿着。”

林疏月仍局促不安,仰着头问他意见:“那要不,请吃宵夜?”

“这包间的消费都挂我账上,不用心软。”魏驭城挺不客气地点评:“赢这么点,便宜他们了。”

几人调侃,不肯善罢甘休。林疏月不喧宾夺主,侧头对魏驭城说:“我去那边坐会。”

魏驭城的手搭在她腰上,很轻的一个动作,“去吧。”

这边牌局继续,林疏月离得远,言词便没那么多顾虑。魏驭城平日看着多稳重的一人,什么歪七八扭的话都能调侃个没边。

他叠着腿,稍稍侧身坐着,指间握着牌,总是自信地将它们一把收拢,压在桌面。待对方觉得要赢时,他手一挡,“慢着,我要得起。”

然后一阵不满,“魏魏最狡诈。”

林疏月转过脸,笑意弥漫。

进来喝的那杯鸡尾酒上了头,林疏月浑身软绵绵的,手也抬不起力气。于是顺着沙发,一点点往下倾斜,最后躺在上边睡着了。

一局结束,魏驭城又是赢家。那几个刚要哄闹,被他肃着语气打断:“别嚷。”

他拎着外套起身去沙发边,轻手轻脚地将外套盖在她身上。

重回牌桌,魏驭城不说话,别人也不敢说话。你看我,我看你的,啧,怎么都成哑巴了。唐耀看不惯,烟盒往桌面一丢,“烟也不许抽,话也不许说,歌也不能唱。知道你心思没在这儿,酸不溜秋的,我粮都吃饱了。”

本想扣着魏驭城,就不让他散局,憋死他。

但看林疏月那样睡着,也都不忍心,于是早早散场。

钟衍在负一楼蹦迪,估计一时半会也不想回。魏驭城叫醒林疏月,见她一脸懵,不由发笑,“喝酒的时候不是挺豪迈吗?”

林疏月嘟囔:“好意思讲,我给你撑腰来的,没点感激心。”

“感激有什么用?”魏驭城弯着腰,将人从沙发上捞起,“做点儿实际的,林老师才能感受到我的真心。”

都这样说了,总不能装糊涂。

林疏月勾勾他的小拇指,眼神懵懂纯真,偏还语气无辜,“那就看魏董表现哟。”

一眼天雷勾地火。

魏驭城没含糊,拎着人就往外走。车开过两个路口,林疏月咦了声,“这不是去公寓的方向。”

魏驭城:“嗯,不去。”

林疏月狐疑地看着他。

“我已经让人挂了出售,以后都不用去了。”魏驭城依然镇定自若。

林疏月很是意外,“为什么?”她记得魏驭城说过,最喜欢这一处公寓的位置,迎面就是无死角的浩瀚江景。

魏驭城:“这房子里,你甩了我一次,吵架一次,看着心烦,不吉利。以后再也不用去了,明天我让秘书发你一份单子,你喜欢哪个,我们以后就住哪个。”

林疏月仍是糊涂的,“什么单子?”

“我私人房产。”魏驭城顿了下,“太多了,有时候我自己都记不全。但明珠市你听说过的楼盘,应该都能找到。”

林疏月无语凝噎,男朋友太有钱,压力很大。

魏驭城直接开去了VI.SA,侍者过来泊车,魏驭城绕到副驾替她开车门。林疏月懒在位置上没有动,神色不明地望着他。

魏驭城一手搭着车顶沿,弯腰探进半个身体,慢条斯理地帮她解了安全带,语气沉稳说:“我明早有早会,住公司附近方便。”

林疏月挑眉指了指前边,一条马路的距离,是明珠市金融商圈的顶级LOFT。

“你刚不还说,明珠市的楼盘,都能找到你的户名吗?”

魏驭城眸色略深,正正经经地说:“地方小,不够发挥。”

……

骚的没边儿了!

VI.SA的套房确实条件优越,魏驭城放开手脚,今晚是不打算做人了。林疏月想挣,但那杯鸡尾酒的后劲不知怎就这么大,比刚才在包间更没力了。

她说:“我想洗澡。”

魏驭城抱着人一块进了浴室。衣服还正经地挂在身上,伸手就把花洒给打开,两人淋得一身湿,朦朦胧胧的透感,反倒更有张力。

林疏月很紧张。

魏驭城一手压着她的肩膀定在墙壁,“别动。”

下一秒,声音自下方传递,“我来。”

魏驭城的掌控力在这种事情上格外明显,你的感官,你的一切,都由他游刃有余地拿捏住。而你能够做选择的,就是变成一条干涸的鱼,还是变身顺从的鸟儿。

最后,魏驭城的移开脸,向一旁轻轻吐水——也不知是花洒的水,还是别的时。这一幕太有冲击力了,林疏月闭上眼,想当个死人。

天上明月光,人间红尘滚滚。微风入窗,与有情人共襄盛举。绵绵温情幻化成浓烈旖旎,四季之景,无论风雨,都由这人一手操纵。

纵就纵吧,林疏月接吻时,深深闭上眼,心里的铜墙铁壁化作软泥,春水滋润下,于这一夜,开出了抹蜜的花。

凌晨之后,魏驭城按动开关,窗帘缓缓移开,城市霓虹飞旋入目。

身后,睡着的人依然眼角沾泪。

魏驭城走过去,压实了些她身上的绒毯,这才走去另一侧的小厅。温黄的灯氛平添克制的高级感,桌上是他随手放置的车钥匙,手机,以及一只暮霭蓝的精致礼盒。

零点后,就算过完生日。但惊喜哪一刻都不晚。

魏驭城慢而耐心地解开包装,里头一只方形丝绒盒,触手温暖,他细致抚摸几秒后才打开。

是一对白金袖扣。

不似一般的圆形或方形,而是两弯月亮。白金扣身被灯光晕黄,像极了将满的圆月。魏驭城低低笑了下,拢紧掌心。

这是林疏月的心意。

魏驭城36岁这一天,得到了他的月亮。

翌日清晨,阳光洒进房间。

林疏月被刺醒了,身上像被碾过似的,伤筋动骨疼极了。她没好气地推了把身边的人,“魏董,九点了。您早会还开吗?”

魏驭城难得酣眠一夜,还舍不得睁眼,懒懒应了声,“开,我跟你一对一地开。”

林疏月下意识地缩了缩肩,咬唇不满,“你属狗的啊,咬的我全身是印。”

人没清醒,嗓子还有点哑,魏驭城嗯了声,“属狼的。”

“好意思。”林疏月难受得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她一直看着他,手指从眉尾开始,一路下按,眼皮,眼角,挺立的鼻梁。

魏驭城仍没睁眼,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声音似烟嗓,能沉浸她心里,“月儿,跟我回家,见见我父母。”

这冲击力太大。

林疏月十几秒没吭声。

魏驭城终于睁眼,也不逼她,只捏了捏她的脸,然后起床,有条不紊地穿衣服。林疏月还缩在床上小小一只,一屋狼狈没眼看,她乱糟着头发,神色游离。

魏驭城睨她一眼,竟然有了几分负罪感。

下手又重了。

今晚要轻一点。

林疏月启了启唇,扯了个无边无际的话题,“酒店送早餐么?”

魏驭城套上西裤,正系皮带,“不送,我取消了,换别的。”

“嗯?”林疏月看向他。

“晚上,让酒店多送两盒套。”魏驭城漫不经心地说。

第59章 鸳鸯

这男人就是有本事, 把轻浮浪荡的话说得一本正经。林疏月被他这惊世言论彻底砸清醒,赤脚踩地,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衬衫领, 有必要提醒:“你昨天过的是36岁生日。”

“所以呢?”

“不是16岁。”

魏驭城低了低眼,“我16岁,讲的话比这荤。”

林疏月忍笑, 拍了拍他大腿,“对得起你这身西装吧,魏大老总!”

“我脱了西装,得对得住你。”他还认真起来, 简直没眼看。

林疏月觉得挺危险, 立即终止话题,去盥洗。走出来时,魏驭城已经穿戴整齐, 西装剪裁都是合着他身材定制,宽肩窄臀,这双长腿尤其绝。

林疏月心里默默给他封了个外号:西服杀手。

魏驭城唤她过来帮忙,戴她送的月亮袖扣。

林疏月接过,低着头摆弄, “这是我在一家小店里定制的, 东西不贵, 主要是太贵的我也送不起。千把块钱的东西, 上不了台面,你也不用刻意戴着。”

魏驭城说:“女朋友不带, 我还能带谁?”

啧。

老男人说起情话来, 不要太动听。

两只都扣好后, 林疏月又帮他戴上那只天蝎座的手表, 笑着揶揄,“魏董,真不打算换啊?不符身份呢。”

魏驭城顺杆爬,语气真挚无辜:“你都说不符身份,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身份?”

“这天你还想不想聊了。”林疏月重重地戳了戳他胸口,“给我好好说话。”

魏驭城笑,不能再耽误,李斯文的短信已经发了好几条,也就摁着最后这点底线,没敢给他打电话。今天真有早会,推迟了两轮,再晚,就能直接取消了。

有时候李斯文觉得,当这秘书也挺有意思,经常能发现老板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到中午,会还没开完,就地休息半小时,叫了工作简餐。

魏驭城回办公室时,吩咐李斯文去办两件事。

一,辞退叶可佳。

二,这周六的工作全部延后。

林疏月回工作室时,夏初正好得闲,在二楼和林余星聊天。余光瞥见人进来,立即啧啧啧个没停,“你姐姐哟,重色轻友,都迟到俩小时了,星星你说,罚多少钱合适?”

林余星兑了两滴柠檬在水里,头也不抬地答:“全扣。”

“没白疼。”

“然后我和我姐,下个月都找你救济。夏夏姐,我想吃帝王蟹。”

夏初笑骂,“小白眼儿狼。”她放下咖啡,从围栏探头,“姓林的,你弟欺负我啊。”

林疏月站在楼下,仰头笑,笑容干干净净,“我弟还是你弟?”

夏初抿抿唇,眼珠转两圈,“行吧,我弟。”

林疏月不想上楼,昨晚被折腾狠了,大腿根骨折似的疼。望着这一圈旋转楼梯,心颤。林余星在楼上嚷了句:“姐,你的花。”

林疏月一看,右边矮桌上,真有一大捧淡粉色的香槟玫瑰。

“谁送的啊?”

夏初说:“别看我,那是你的。”

林疏月一怔。

夏初边说边下楼,到面前了一口喝完剩下的咖啡,润着嗓子说:“裴彦一大早就捧着花上门,特直接地问你在不在。然后走的时候还留了句话。”

“什么?”

“花是玫瑰,不是月季,让你别认错。”夏初想起仍想笑,“语气特萌。”

“那你跟他说了没?”林疏月情绪复杂。

“说啥?你有男朋友?那会儿你俩不还冷战吗?我又不清楚状况。”夏初有理有据,“再说了,现在跟他合作,他可是我们的甲方爸爸。不敢一次性得罪。”

楼上的林余星,冷不丁地冒出声音,“他没魏舅舅帅。”

夏初挥手,“去去去。”

“这事我就当不知道,只要他不再送,”林疏月拨了拨玫瑰花蕊,“就当是月季吧。”

林余星声音幽幽飘来,“他没魏舅舅好。”

夏初挥拳,“走走走。”

林余星吐了吐舌头,一脸不情愿地继续拼乐高了。

林疏月把裴彦送的花换去了门口矮柜上的花瓶里,夏初弯着眼睛,“这叫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林疏月又捡了一支半开的玫瑰花苞,随手系在上门沿的风铃尾巴处。风过时,铃铛响,玫瑰也跟着摇曳。

“夏夏,你明天陪我逛街吧。”林疏月难得的,露出忐忑无助的神色,“魏驭城要带我去见他父母。”

夏初特别平静,一点也不意外,“他这样的男人,认定的人,那就是他的。”

林疏月有必要提醒:“第一,你是我闺蜜。第二,你对他的滤镜过于优美了。”

夏初嘁了嘁,“我是你妈我也得说实话。魏驭城和别的暴发户可不一样,人家几代营生,打下的这江山财富可不止是金钱。祖训家规,人品修养,那都不是一个层面。你看魏驭城,他这种级别的男人,你可曾听过他的桃色绯闻?人家是铁了心,要收你进户口本儿,所以不忌讳让公司的人知道。换一个试试,最多保持地下炮|友关系,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还都得由他说了算。”

……姐妹,过于直接了。

林疏月心思凝重,“要不,我拒绝吧。就说这周你派我出差。”

夏初猛地后退一步,化身暴躁婆,“滚滚滚,我还不想被他封杀。”

本来林疏月只是略微茫然无措,可听夏初这一总结,心脏跟漏气了似的没了底。逛商场是为了选见面礼,空手去总归不好。

去了才恍悟,这也太难了。

奢侈包包吧,基础款的又很大众,贵的,真买不起。首饰吧,逛了一圈,也没挑中合心意的。衣服这些更不用提,万一两人喜好千差万别,谁都尴尬。

千愁万愁,林疏月彻底无奈了。

夏初搜索了魏驭城的母亲,娄听白。网页可见的资料寥寥无几,点进八卦论坛,倒是能窥瞥一二。夏初本是打探军情,结果一刷,还吃起瓜来。

“你知道前年CHRISTIE\'S拍卖出的那枚天价翡翠戒指归了谁吗?”夏初惊叹:“娄女士,应该就是魏驭城他妈妈!”

“原来魏驭城上头还有两个伯伯,据说当年争家产,简直可以拍几部豪门风云。他爸妈那年打通关系,拿下J市十个亿的高铁项目,彻底稳住家主地位。”夏初兴奋道:“对不起,我觉得他爸妈的爱情有点好磕。”

好不好磕放一边,现在林疏月只觉得更害怕。脑海里勾勒的是两个铁血长辈形象,然后指着她说,我魏家大门不是这么好进的!

林疏月拉着夏初逛遍两座商场,咬牙买了三套昂贵裙装。至于礼物,她想斟酌一晚,明天再订。夏初晚上得回一趟自己家,工作室里就林疏月姐弟俩。

“你确定这套比较好?我感觉白色裙子更庄重?”林疏月在镜前来回摆动,一问再问。

林余星捧着白白的小脸,少年也有愁滋味,“姐,其实都好看,真的。”

“那不行,你肯定没瞧真切。”林疏月说:“我再重新穿一遍。”

林余星做了个插心口的动作,起身走过去,指了指她衣柜,“姐,其实你穿这个最好看。”

是林疏月常穿的风格,简洁清爽,把她偏妩媚的神韵很好地综合,人群中一眼即能看中。林疏月冷静了,把新裙放一边,笑着摇了摇头。

该怎样就怎样,还是轻松上阵吧。

周六,上午十点,魏驭城来接人。远远地就瞧见她一身杏色无袖连衣裙,娉婷怡然地站在路边。魏驭城降下车窗,给予了一个满分欣赏的眼神。

上车后,林疏月也没说话,只偶尔在后视镜里目光相接时,她会下意识地轻抿嘴唇。

恰逢红灯,魏驭城的手越过中控台,覆于她手背, “紧张了?”

林疏月呼呼气,“有点儿。”

“不用紧张,我父母人很好。”魏驭城笑了笑,“我能带人回去,他们是真高兴。”

林疏月丢了个“不信”的眼神,语调婉转拖长,“没带过人啊。”

魏驭城嗯了声,“没带过。我家家教严。”

林疏月挑挑眉,“家教严还跟我一夜……”

“不止一夜。”魏驭城捏了捏她虎口处的软肉,“是一见钟情,延续至今。”

林疏月脸颊被温水煮了一般。

魏驭城瞥她一眼,似笑非笑,“你这人,听了实话就变小木头。”

变回绿灯,车流缓缓。魏驭城推变档位,轻点油门,“不过没关系,晚上揉一揉就软了。”

林疏月笑着装凶,“好好开车!”

魏驭城说:“嗯,晚上也会好好开车的。”

“……”

第60章 鸳鸯

虽没个正经话, 但情绪分了一羹出去,林疏月便真的不那么紧张了。魏驭城低眼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送你母亲的礼物。”

魏驭城没细问,车程一小时, 终于到魏宅。

地方不算偏, 周围是几座明清时的翻修皇家园林, 平日对游客开放。白墙青瓦的掩罩下, 新竹翠绿里,一处凸出来的八角亭若隐若现。今日周六,游客多, 共用的一条车道人车熙攘。往右岔路, 延伸出一条稍窄的道,百来米远是门禁,旁人无法靠近。魏驭城点慢车速, 系统识别后,自动开闸放行。

有游客稀奇:“原来能进车啊?”

导游解疑:“这里面是私人住宅,户主的车才可以进。”

又是一片感慨讨论声。

再开两三分钟就到了院门口, 俨然是一座珍藏的私家园林。院子里的花木精心打理, 池塘锦鲤悠哉讨食, 池上架了一座木桥,经过时,魏驭城随手拈起木架子上的鱼食,挥手往下洒。

林疏月侧头, 看那一群锦鲤争先恐后张嘴, 条条肥美。

“诶。”林疏月脚步慢下来, “我今天妆还可以吧?”

“可以。”

“敷衍, 你都没仔细看。”

魏驭城勾了把她的腰, “我说的你还不信,去,让我妈评评理。”

内屋的门适时打开,家里阿姨也难掩惊喜,“总算来了,夫人他们盼了好久。小月你好,快请进。”

魏驭城叫了声:“赵姨。”

林疏月也跟着这样叫。

他侧耳轻声,“我母亲嫁到魏家时,赵姨就一直跟着的,人很好,也当半个亲人了。”

娄听白从偏厅走出,一身孔雀蓝的改良旗袍,随着动作流光簌簌,衬得人像一汪静宁深邃的湖,气质顶顶出众。她的眉眼始终透着笑,目光一直落在林疏月身上。

魏驭城眼角轻挑,没个正形,“妈,过分偏心了。连我都不看一眼了?”

娄听白轻嗤,“看了三十几年,还能变模样?要是再不带人回来,干脆连门也别进了。你说是不是,疏月?”

林疏月笑,“伯母您说得对。”

有了自然的开场白,紧张情绪便不值一提。她递过手里的小礼袋,“伯母,这是给您的见面礼。”

娄听白没敷衍,接过后就拆开,眼前一亮,竟是一条扎染的丝巾。藏蓝底色,花纹不复杂,但粗细浓淡搭配得很有意思。

林疏月说:“上半年我在南青县待过几个月,那边农妇都擅长做扎染,我跟着学了点皮毛,这块丝巾就是我自己染的。您若不嫌弃,束发时当头饰点缀,也图个新奇。”

“还能系手腕,与我这一身衣服正相配。”娄听白当即伸出手,“疏月帮个忙,帮忙系一下。”

林疏月也没有过多受宠若惊的表情,她大大方方照做,心灵手巧,调整好系结的方向,由衷肯定:“是挺好看。”

“小月来了啊。”魏濮存正下楼,戴着极细的金丝眼镜,岁数不年轻了,但背脊体态笔直,没有半点老态。林疏月乖巧笑了笑,“伯父您好。”

魏濮存有一种旧上海老派贵族的儒雅气场,像是电影里走出来的角色,林疏月总算明白,魏驭城这顶级容颜的基因是从何而来了。

“听小衍念叨过无数次,他这次确实没说大话。”魏濮存也温和客气,没点架子,“我这外孙,少不得操心,这一年的改变,我们也看在眼里,是你功不可没。”

到这,林疏月真正受宠若惊,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本来不紧张了,您这样夸,我真受之有愧了。”

娄听白适时宽慰,“你担得起,以后驭城待你不好,跟我说。”

魏驭城声音缱绻,懒懒应了声,“哪敢。”

“还有你不敢的。”娄听白显然不信,边泡花茶边闲聊,“余星怎么没来?”

林疏月愣了愣,想不到她竟然还记得林余星。

“下次来,把他也带上。这孩子懂礼貌,讲规矩,我很喜欢。”

魏驭城不咸不淡地搭话:“你是喜欢她,还是喜欢余星啊?”

娄听白笑着说,“都喜欢。”

林疏月渐渐发现,俩长辈都是很能聊的人,不管什么话题,都能不冷场。后来魏驭城与父亲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涉及的领域挺冷门。物理相关,什么纳米超导体的。

意外的是,说到一些专业名词时,林疏月竟然能搭几句话。娄听白甚为惊喜,“你也知道?”

林疏月含蓄,没敢班门弄斧。

“听魏魏说,你学的心理?”娄听白:“Alfred Adler,是个体心理学的创始人对不对?”

林疏月怔然, “伯母,您也了解?”

娄听白低咳,也没敢班门弄斧。

俩人都没看出彼此端倪,倒是魏驭城,目光一直在她俩之间游离。

吃过饭,魏濮存和娄听白适当给出空间,让魏驭城带人在宅子里转转。林疏月很喜欢他家这院子,简直缩小版的江南水乡。

她瞅了瞅身后,没人了,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还是很紧张。”

魏驭城故作严肃,“那就是娄女士的不对,待会我说她。”

林疏月连忙堵他的嘴,真急了,“没有的事!你别捣乱!”

魏驭城忍俊不禁,牵着她的手,围着院子绕了半圈,日头太晒,又将人领进了屋。林疏月一时起兴,“你的房间呢?”

魏驭城带她去。

这房间开了三面窗,蒲草编织的窗帘,红木家具有些年头,触手光滑温润,随便一张鼓凳都价值不菲。不同于明珠苑的高阶奢华,这里更具书香气。

林疏月真心实意道:“跟你风格不搭。”

魏驭城在躺椅上闲散,像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我父亲,年轻时候不想接手家业。他的理想,是当一名翻译官。”

林疏月怔然,“那怎么?”

“剑走偏锋。”魏驭城说:“我父亲上头还有两位兄长,我母亲那时怀了我,却被他们有心陷害,害她差点出事。我父亲怒了,摒弃理想去争江山。”

林疏月连连点头,“多说点,夏初喜欢听豪门八卦。”

魏驭城抬眼,“现在他俩唯一的心愿,就是早日含饴弄孙。”

林疏月反应慢半拍,“辛苦大半辈子,也是应该的。”

魏驭城望着她,“嗯,应该的。”

一顿,林疏月目光嗔怨,大意,又落入他陷阱了。

魏驭城笑声招摇爽朗,跟着摇椅上下轻晃,半卧姿,眼神这样多情,简直男色迷人。片刻,他问:“刚才和我父亲说那些生涩难懂的专业词,你怎么知道?”

提起这个就胆战心惊,林疏月不想瞒他,硬着头皮承认:“我上网查了,你父母都是学霸,我怕搭不上话,背了一晚上专业名词,太难了,实在记不住更多了。”

魏驭城愣了愣,心上似有清风过,涟漪阵阵,是从未有过的悸动。

离开时,娄听白主动挽着林疏月的手,走到院外。吃的用的塞了魏驭城一车厢,魏驭城刚想婉拒,被母亲一记眼神打压,“又不是给你的。”

魏驭城难得无语凝噎。

“阿姨很喜欢你,你要常来看阿姨。”娄听白覆着林疏月的手背,语气和态度都是平和温良的,“驭城自小独立,什么事都自己拿主意。不必顾虑什么,我和他父亲,对他无条件的信任。”——信任他的眼光,信任他的选择,信任他每一次的决定。

娄听白也是女人,更能站在女性角度给予林疏月合适的态度。

就如此刻,话不用说满,但字字真挚,林疏月能听懂。

两人走后,娄听白微微松气,问丈夫,“中午的时候,我没说错人名儿吧?”

魏濮存点头,“阿尔弗雷德·阿德勒,没有错。”

娄听白彻底放心,顺了顺胸口,“早听说她学的心理专业,亏我昨晚看了一宿心理知识,幸好没出错。”

魏濮存笑意加深,“你啊你啊。”

“还不是你这儿子。看出来了吗,真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了。”娄听白欣慰更多,“也好,三十好几的人,总归有个定数了。”

从魏宅出来后,林疏月似被解放天性,挣脱束缚,叽叽喳喳话多得不行,“我跟你说我本来超级紧张的,前天还叫夏初陪我逛街,并且设想了很多可能发生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