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考驾照?”
“考了。”
魏驭城不满意,“胆子小。”
“大学考的,考到后一直没有摸过车。”林疏月坦诚。
“以后我教你。”
林疏月抬眼,“不敢开你的百万豪车。”
魏驭城把人送到楼下,等她下车后,才不疾不徐地隔着车窗叫她,“不打声招呼再走?”
林疏月点点头,“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魏驭城眼里融了调侃的笑意,“谁慢走?”
林疏月一怔,脑子里倏地冒出“干爹”二字。
他故意的。
夜色缱绻,却挡不住她双颊绯红。待人近乎落荒而逃不见身影,魏驭城靠向椅座,再次轻声笑起来。
林疏月一开门,就被林余星堵个正着,小孩儿没点大病初愈的虚弱样,兴致勃勃道:“姐,魏舅舅送你回来哒!”
林疏月吓一跳,“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他车啦!”林余星说:“你都进楼道了,他的车还没走。”
林疏月愣了愣,下意识地走去窗边,探头一看,空空荡荡,“没有啊。”
转过身,对上林余星向下弯的眼睛,“姐,你很有问题欸。”
林疏月作势要揍人,“欠打。”
林余星的开心全写在脸上,“我知道,小衍哥说过,这叫欲盖弥彰!”
“钟衍都教你什么东西。”林疏月佯装生气,“好好反省。”
林余星疯狂点头,“知道了。反省魏舅舅为什么送你到家门口。反省为什么一听到他没走,你的反应超激动。”
都退到房门里了,过了三秒,林余星又忽然冒出头,“姐姐,魏舅舅好喜欢你。”说完,咻的一下关门。
林疏月哭笑不得,屁孩儿长大了,会猜人心事了。
客厅安静,时钟走针滴答如心跳。
林疏月轻靠窗沿,回头看了眼楼下,明明地方是空的,但又觉得,那儿其实是满的。
而林余星也在房里发微信:你觉不觉得你舅舅有什么问题?
钟衍回得快:发现了!!我正想跟你说。
林余星小激动:你先说。
钟衍:那天我偷看我舅洗澡,我才发现他有六!块!腹!肌!我都只有四块。
林余星略有无语,关注到重点:你为什么要偷看长辈洗澡……
钟衍:??
钟衍:难不成光明正大地看?那我会被他打死的。
钟衍:对了,你发现我舅什么问题了?
林余星:发现他家有一枚傻蛋。
林余星:学名ZY。
—
林疏月替自己尴尬了两天缓不得劲。好在忙碌的工作节奏取代了短暂的多思。明耀科创的新品发布会举办在即,不比汇中集团,明耀虽精尖,但唐耀今年才决心将业务重心迁徙国内,相当于业务继续开展,但并未正式公之于众。借由这次发布会,也算一举两得。
整个公司轮转,哪个部门都不轻松。畅姐也忙着审流程,索性把林疏月揪过来一起帮忙。林疏月是个勤奋的,不管分不分内,她都乐意学点东西。
唐耀不似传统新贵,他自幼在美国成长,做事并不拘于条框。发布会场地设于明瑰庄园,庄园风景极佳,倒很契合他一贯的跃进风格。
发布会时间定在这周五。天蓝云淡,湖光映色。光影糅合下,丝毫没有秋日萧条落败之感。这就是户外场地的优势,可供设计发挥的余地颇多,足矣让人留下深刻印象。
唐耀很是满意,“怎么样,可还行?”
魏驭城不搭理他的炫耀语气,只抬手指了指嘉宾席上的花束,“多余。”
唐耀一声令下,秒速让人按照魏董说的办,又问:“你真不参加?”
“这庄园我五年前买的,已经看腻了。”魏驭城风轻云淡道。
他过来,纯粹是友谊捧场,两人这份关系知根知底,所以唐耀连邀请函这种台面功夫都省去。
魏驭城一身浅色休闲装,男人到这岁数,稍年轻点的风格不好驾驭,多一分是油腻,少一分又装嫩。但魏驭城的气质太有延展性,穿正装是西服杀,穿随意了是芝兰玉树临风而立。
会场工作人员忙碌,穿梭不停做最后的准备工作。魏驭城眼尖,瞬间看到刚露面的林疏月。
唐耀察言观色,先打预防针:“别搁这儿给我脸色,于私是你的人,于公是我下属。”
魏驭城无话可说,拧开瓶盖儿喝了口水。
“魏魏,你俩现在什么状态?”
魏驭城睨他一眼,“公私不分的状态。满意?”
唐耀后知后觉,有被阴阳怪气到。
“铭牌和座次再核对清楚,千万别落了名单。”畅姐风风火火指点大局,“哪个环节出纰漏收不了场,我就让他去台上跳舞救场。”
林疏月手持名单,弯腰核对嘉宾姓名。畅姐点了点她的肩,“月,待会去入口做接待,把人往座位上带。”
林疏月形象佳,气质有辨识度,来宾有个疑问,也很容易找她解答。八点半,宾客媒体陆续到场,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唯一的不适,就是低估了工作量。高跟鞋是上周新买的,穿了两次,当时也没觉得磨脚。
但今天路走多了,每一步都跟踩在刀尖尖上似的。最忙的时候,倒也淡化了痛感,嘉宾坐了八.九成,稍微放松些,疼意便止不住了。
场合上也不能表现太明显,林疏月只能忍着。好不容易四周没人,她想靠着柱子站会儿。一转身,又见车至。
林疏月赶忙迎上前,换上笑容。
车门开,接连走出来三四人,赵卿宇个头高,最显眼。林疏月脚步顿了顿,随即平静自然地招呼:“各位好,签名台在这边,请跟我来。”
赵卿宇故意走在最后,跟在林疏月身边,“我换公司了。”
林疏月充耳不闻,依旧是职业微笑。
“待遇比以前好,发展前景也不错,上升空间也很大。”赵卿宇拖慢脚步,语速却快,迫不及待地传递出他过得很好这一讯息。
签名是走最前的那位中年人执笔,林疏月瞥了一眼,姓傅,然后什么都明白了。她甚至连头都懒得转向赵卿宇,冷声问:“你这样跟前女友讲话,你现女友的父亲知道吗?”
赵卿宇果然退缩,一时半会没吱声。待傅琳爸爸走远了些后,才压抑地问:“疏月,你非要这样吗?”
林疏月猛地看向他,笑得明媚动人,“你如果不是我老板邀请来的嘉宾,我真的会抽你,立刻,当场。”
“你!”赵卿宇没讨着痛快,憋着气走掉。
而之后的时间,他似是蓄意报复,隔几分钟就以嘉宾之名,让林疏月过来解决问题。不停地要水,要宣传册,又问洗手间在哪里,可问完之后,他根本就没有要去的打算。
林疏月本就脚疼,几番折腾,脚指头被石子儿磨似的,疼得钻心。
毕竟当过亲密爱人,赵卿宇对林疏月相当了解,她什么表情,什么动作,代表了什么,一看一个准。
两人像是无声的拉锯战,互相较劲。
林疏月这不服输的性子,也绝不会让渣男称心。赵卿宇再刁难,她都能滴水不漏地应付,让他挑不出大做文章的错处。
九点整,发布会终于开始。赵卿宇再没借口整幺蛾子,林疏月走到座次最后,摄影组乌压压的影音器材占据空地,林疏月半天都找不到可供休息的椅子。
她仍这么干站着,疼痛加剧,脚踝都要断了似的。
忽然,一只手从后面扶了她一把,继而掐住她的小手臂,将人往后带。
林疏月本能反应地去借力,半边身子都往他身上靠拢。近了,未先见清脸,他身上的乌木调淡香先识了人。
林疏月扭头一看,果然是魏驭城。
魏驭城戴着墨镜,鼻梁更显优越,下颌线与颈部完美接界,林疏月的额头轻轻贴了贴。
魏驭城没说话,以动作半强迫着让她跟来。
小十米的距离,草皮修建再规整,仍不好受力。魏驭城就这么单手把人勾住,为配合身高,特意微弯腰。
“你要不想被我悬空拎着,就继续动。”他说。
林疏月想象了下画面,太诡异,于是瞬间听话。
魏驭城的车停在内场,还是他自驾时最常开的那辆S级奔驰。车边停下,他的手总算松了松。林疏月也顾不了形象,曲着腿站立,像被人揍瘸了似的。
魏驭城皱眉,“疼不知道跟唐耀说,逞什么能。”
“这点小事跟老板说,下一秒就会被开除。”林疏月挠挠鼻尖,龇牙呼气。见魏驭城仍不痛快,她轻飘道:“我老板又不是你。”
魏驭城差点着道,“没人跟我汇报这种小事。”
林疏月偷偷弯唇,反应还挺快。
秋风本寒,但艳阳天给它裹了件衣,怎么吹都是暖的。自两人之间溜过,顺走了彼此的点点呼吸。
林疏月也不知是缓解腿上的不适,还是心上的不自在,下意识地弯腰假意揉膝盖,“本想找地方坐坐,但那儿没我的位置了。”
耳边传来车门开启的声响,下一秒,魏驭城又把她捞起。一手抵在车门顶沿,一手施以力道,把她塞去后座。
他低声:“嗯,你的位置在这里。”
林疏月愣了愣。
“过去点。”他又说。
“干吗?”林疏月干涩涩地问。
魏驭城看她一眼,长腿跨挤而上,与她并肩而坐:
“我的位置,也在这里。”
第28章 烈焰
车门关, 空气瞬间排挤,剩下只够两人呼吸的分量。呼吸不能太深,怕下一秒就缺氧。林疏月如临大敌, 但魏驭城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甚至连话都不说, 靠着椅背闭目养息。
林疏月渐渐放松, 弯腰揉自己的脚踝。
外面宾朋满座,车里一弯静宁,是两人少有的和谐时刻。
时间差不多,发布会近尾声, 林疏月准备下车。魏驭城忽地睁开眼, “还过去被前男友使唤?”
原来他看到了。
对赵卿宇有怨气, 林疏月语气也不善,“他是你外甥,做长辈的多管教。”
魏驭城笑,“管不住, 我又不是他干爹。”
又来又来, 这个词是过不去了。
林疏月瞪他一眼,然后下了车。
没走几步, 畅姐给她发短信:“你腿疼啊,不早说, 赶紧回家休息,这边没啥事了。”
这也太及时。
林疏月意识到什么,转身回看, 魏驭城的车已不在原地。
脚后跟磨破两层皮, 消毒的时候下不了手, 还是林余星给她抹的药。林疏月龇牙咧嘴, 眼泪都飙了出来,“这叫什么?钱难挣,高跟鞋难穿。”
林余星专心上药,没接茬。后来林疏月换了身衣服出来,就看到他蹲在那儿,拿醋涂抹在高跟鞋内侧。
“我上网查了,说这样能软化皮质,下一次穿就不会再磨脚了。”林余星举着两只鞋晃了晃,一脸认真。
林疏月靠着门板,慢慢弯唇,忽然觉得哪哪儿都不疼了。
吃完饭,手机提示新信息。夏初:看群里消息了没?
林疏月:怎么了?
夏初:章教授来明珠市了,昨天几个同学去看了他。他问起了你。
林疏月陷入沉默,不知该怎么回消息。
夏初:章教授当年那么那么器重你,你要不要见他一面?地址我都打听好了,下榻在明珠饭店。
林疏月手指几次移动,最后打了两个字:算了。
夏初又发来好多信息,林疏月看都没看完,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章天榆是林疏月整段求学之途的良师,他以深厚的知识储备和宽广的胸襟,育人教理,不吝点拨。大二那年,就带着林疏月跟项目,去刑侦部实习,去北京聆听讲座。林疏月的论文一向被他赞誉,每每谈及,章天榆总自豪有这么位学生。
那时候,林疏月也觉得,自己会成为不负恩师所望的优秀心理师。
后来,她的人生里,再谈不起理想。愧疚也好,逃避也罢,她不再活跃于昔日同窗中,也刻意疏远恩师。以往逢年过节的问候通通取消,再后来,手机号换了几次,就更联系不上了。
章天榆起先还问问别的人,但学者心气高,久而久之也生了恼怒。只是偶尔提起,对林疏月是又爱又恨。
往事再难回首,林疏月像一只缩壳的乌龟,只敢一个人细细回忆。
回忆一旦冒头,往往意味着有事发生。
这天上班,林疏月和畅姐一起做了新员工面试,并针对重要岗位的应试者做了MBTI测试。忙完过来自己这边近十一点,出电梯的时候,林疏月正低头看资料。蓦地听到一声醇厚嗓音:“林疏月。”
林疏月怔住,抬起头,章天榆就站在面前。
她站得笔直,下意识地低头:“章教授。”
章教授也是不可置信,但很快镇定,并且皱着眉略显生气的语气:“你还认我这个老师啊。”
一句话,林疏月已无地自容。
她这才看到,与章天榆一起的,竟是魏驭城。
魏驭城笑了笑,“章教授,这是?”
章天榆没好气,“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学生。”
林疏月头更低。
“怎么,都不想请老师去你办公室歇歇脚了?”章天榆恨铁不成钢。
林疏月这才反应,忙把路让出来,低低地喊了声:“……老师。”
章天榆叹了口气,“算了,也不勉强。你自己看着办吧,若还记着我的好,就请老师吃个饭。我还在明珠市办事,后天早上的飞机回北京。”
林疏月手指揪紧,不敢看恩师。
“如果还记得我这老头儿的好,地址你问魏生要。”章天榆睨了魏驭城一眼,“好好当老板,多开导你员工。”
魏驭城笑意更甚,边走边按电梯,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教训的是。”
俩人走后,林疏月浑身发软,跟木偶似的站在原地。
她一上午心神不宁,总往外头瞄。尤其听到电梯的提示响,心口更紧扎。百叶窗帘缝调宽,有人经过她便张望,这一天,都没等到魏驭城回办公室。
快下班的时候忍不住,林疏月给周愫发微信:愫,李秘书出差了?
周愫在忙,十分钟后才回:对啊,中午的航班飞深圳。
林疏月这是拐着弯地打听。李斯文和魏驭城向来形影不离,李秘书出差,魏驭城肯定也不在明珠市。
林疏月懊悔不已,犹豫不定的事情,到这一刻才骤然亮出清晰答案。
自我较劲害死人!
林疏月丧气极了,手机一盖,生自己的气。
在办公室心不在焉地坐了好久,夜色披甲上阵时,她才恍恍惚惚地准备回家。拿包,关门,转身却看到右边行政部隐隐渗出光亮。
林疏月心里咯噔一跳,那种不讲道理的直觉又来了。
她快步往那边走,绕过屏风、几个工位,一眼就看到了目标。果然是魏驭城办公室的灯亮,他竟然没走!
该怎么形容此刻心情?劫后余生,失而复得不为过。
门没有关严,她先探头,然后一点点挤进半个身子,左右张望两圈也没找到人。最后,魏驭城的声音近乎是贴着她的背传来:“在这。”
林疏月本能往后退,肩膀被扶住,魏驭城就站在她身后。只不过这一下退得急,脚刹住了,后脑勺仍撞上他胸口。
砰砰响,特硬的一下。
不夸张,林疏月疼得耳里嗡嗡响,捂着头蹲下。
魏驭城也蹲下,皱眉问:“撞哪儿了?”
最疼的两秒已经过了,但林疏月没起身,而是直直望着他,唇瓣微启,“挺严重的,脑震荡。”
魏驭城一边流连她此刻的眼神,一边忍着笑问:“赔多少钱?”
“章老师住哪里?”她语气干巴。
“明珠饭店。”
“哦。”林疏月欲言又止,慢慢低下头。
魏驭城也低头,看了眼她的表情,故作正经的一语双关:“还有什么要我赔的?当场结清,过期不候。”
他作势起身,衣摆迅速被扯住。
林疏月仰起脸,眼里怯意明显,“你和我老师认识,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魏驭城没有马上回答。
静默太久,鼓足的勇气又一点点散凌,林疏月刚要松手,就听他说:“我等了这么久,终于来找我了。”
次日,明珠饭店。
章天榆腰椎不好,严重的时候走路都不方便。明珠市秋季雨水绵长,林疏月没订太远的餐厅,就在他下榻的酒店。二楼的粤菜厅口味正宗,也符合老人家清淡的饮食习惯。
林疏月一语不吭地给他布菜,谨小慎微,过分紧张。章天榆本来有点摆脸色,可一看她这样,无奈叹气,“坐吧,自己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老虎。”
一旁的魏驭城笑道:“您得多笑,这么多年不见,别又把人吓跑了。”
章天榆冷哼,“腿长她自个儿身上,爱跑不跑。”
魏驭城转过头,轻声问:“还跑吗?”
这话术其实是给两人找台阶,但林疏月总觉得他是话里有话。
林疏月点了点头。
章教授气的,“还跑?”
她又猛地摇头,“不跑了。”
章天榆消气大半,终是关心爱徒,“还在这个行业吗?”
“在。”
章天榆神色眼见着回温,瞥了眼魏驭城,“你也不跟我说。”
魏驭城直呼冤枉,“我也不知道她就是您学生啊。”
听不懂两人的哑谜,林疏月眼神疑虑,看向他。
“但您放心,人在我这儿,我一定帮您看牢了。”魏驭城起身倒酒,桌上还有一瓶没开的五粮液。
“行吧,”章天榆虽有惋惜,他当初一心栽培林疏月往心理研究方向发展,如今虽差之千里,但她至少还没放弃这个专业,“汇中也是大集团,多行实践,对你有益。”
林疏月觉得他应该是误会了,但一想到解释起来更复杂,便把话咽了回去。
章天榆有点酒量,闲暇之余也好这口,难得高兴,“小月是能喝一点的,给她倒个杯底的量。”
林疏月也高兴,爽快伸出杯子,“行,陪老师。”
魏驭城却没顺意,左手掐着酒瓶子,不疾不徐道:“她明儿还要上班,不要误事,章老,我陪您喝个痛快。”
林疏月撑着脑袋不满,“你明天也要上班啊。”
“我是老板。”魏驭城淡声。
林疏月举手做投降状,服气。
章天榆可能也看不上她那点酒量,立刻赞同。就这样,一老一少举杯畅饮,恣意闲谈。国事军事天文地理,就没有魏驭城接不上的话。
林疏月一直在留意。
酒是一杯接一杯,魏驭城脱了西装,径直丢到她腿上。林疏月今天穿的裙子,虽有打底裤,但秋夜寒凉,他看在眼里。
也是这时林疏月才发现,魏驭城喝酒那叫一个爽快实诚。并且不像有些男人,喝酒话多,忘乎所以。他很有分寸,总是仔细聆听,恰到好处地接应,涵养与体面不减。
章天榆尽兴之时,还哼唱了一段黄梅戏,长叹短调,宝刀未老。唱完了,又要倒酒。林疏月忍不住出声:“老师,您喝得已经很多了。”
“不多不多,这哪儿叫多。”章教授借酒还童,直摆手。
酒瓶刚倾,就被一只手堵住瓶口。魏驭城说:“章老,听您学生的话。”
章天榆虽不肯,但还是克制了许多。到后边,就变成魏驭城陪酒,林疏月偷偷计量,两瓶五粮液,他得喝三分之二。
多是多,但人很清醒。知道章天榆明早的飞机,八点半前便把人送回房间。走时,章天榆望着林疏月重叹一口气,“你啊你,既是我最放心的学生,也是我最担心的一个。”
魏驭城笑了笑,似作保证:“我看着,她以后跑不掉了。”
与章老道别,又只剩他们二人。
其实吃饭的时候林疏月就在想,魏驭城喝了酒,该怎么回家。后来又想,他应该安排了司机来接。
可直到出电梯,步入酒店大堂,也没听到他给司机打电话。钥匙捏在魏驭城手心,随着动作轻轻碰响。
林疏月忍不住了,“你自己开车?”
“我喝了酒。”
总算还知道。林疏月问:“你司机来接了吗?”
魏驭城睨她一眼,“来了。”
林疏月意外,下意识地看外头,“嗯?在外面吗?”
他目光不移,一直看着。
林疏月忽然反应,指了指自己,“我?”
下一秒,钥匙已塞进她手中,魏驭城迈步向前,“你。”
“不是,我不会开!”
“你有驾照。”
“有是有,但我真没摸过车。”
林疏月急着追上去。男人腿长,又故意走快。她像一只蹦蹦跳的兔子围在他身边。门侍已经车停在门口,魏驭城置若罔闻,拉开副驾径直坐了上去。车门“砰”的一关,是铁了心。
后方还有来车,等久了,忍不住轻声鸣笛催促。
林疏月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坐上驾驶位。
“档在这儿,往下拨。”魏驭城甚至都没睁眼,酒劲上了头,轻言淡语:“踩油门。”
摸着方向盘,林疏月豁出去了,结果第一脚油门踩重,车疯狂前倾,她又赶紧刹车到底。这一颠簸,颠得魏驭城睁开眼。
他皱眉说:“待会我吐一车,你收拾。”
林疏月扬着下巴,“闭嘴,对你司机好一点。”
魏驭城忽地一笑,“也是,一车两命。”
林疏月不跟他嘴炮,她是个做事非常投入的人,读书时就这性子,要么不做,要做就往好了做。魏驭城的这辆顶配奔驰好开,夜深,道路上的车也少。
起先她还开得慢,后来并入明珠路,宽敞到能阅兵的八车道开起来不要太爽。魏驭城轻睨打量,她是沉浸的,隐隐兴奋的,放松的。
“开点窗,更有感觉。”
“不用了。”林疏月说:“你喝了酒不能吹风。”
魏驭城笑,“关心我了。”
林疏月手心冒汗,直接把车窗全部降下,反驳得明明白白。
魏驭城懒着声儿,“没良心。”
后来他也不说话了,歪在座位上,难得没坐相。长腿曲着,衬衣贴着腹,不见一分赘肉。他应该是睡着了,开到明珠苑一个半小时,动也不动。
林疏月停好车,话到嘴边了,可一转头看见他沉睡的侧脸,又维持住了沉默。
钟衍似乎说过,魏驭城睡眠不好。
林疏月下意识地去看他的头发,浓且密,魏驭城多大了?35?还真没脱发烦恼。林疏月被自己逗笑,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五分钟后,魏驭城自己醒了。朦胧着视线,染了酒精,眼睛都不似平日漆黑,呈现淡淡烟灰色。他哑着嗓子,“我不太舒服。”
林疏月轻哼,“我以为你有多能喝。”
魏驭城嗯了声,“我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