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见他倒是和驴子生起气来,先是“噗嗤”笑起来,笑过之后忽然反应过来:“一百两银子?”
萧荆山认真点头:“是啊,一百两银子买了这头忘恩负义的驴。”
梅子自然是知道一百两银子买的,可是当时她沉浸在小驴子重新回来的欢喜中,根本无暇注意这些,等到此时在反应过来,心里不由得肉疼:“这是一百两银子呢,可以花用好久的。”
萧荆山面无表情地点头:“嗯,为了它花了一百两银子。”
梅子先是重重地顿了一下脚:“哎呦,真得好贵!”不过她那下顿脚顿到一半忽然停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歪着脑袋凝神。
萧荆山见她面有沉思之色,轻声问:“怎么了,你又想起了什么?”
梅子水灵灵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抿唇笑道:“一百两就一百两吧,我不心疼。”
萧荆山挑眉:“哦,怎么不心疼了?”
梅子绽出笑来,笑得阳光灿烂:“那个卖驴的家里母亲生病,人家的确是需要银子的,既然这一百两银子给了他,那也算是花到了正经地方。咱们有手有脚,以后回去后自己赚银子就是了,犯不着巴巴地心疼这一百两。”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是咱们这个文最狗血的一章了,我估计两章之内狗血完毕,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74、她是我娶进门的妻
当天晚上梅子心情大好,萧荆山也兴致勃勃,免不了两个人又是一番恩爱。等到翻过山流了汗,梅子正躺在萧荆山依然起伏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时,忽然听到外面崔副将来禀报,说是外面有人深夜来访。
梅子听了这个不解地道:“这个时候了,怎么会有人过来呢?”
萧荆山蹙了下眉,沉声问崔副将卫:“是什么人?”
那崔副将连忙回道:“是一顶软轿,轿子的主人说要见将军,但是并没有说是什么人。”
萧荆山沉思片刻,转首对窗外崔副将淡淡地吩咐说:“请这位深夜来访的客人回去吧。”
谁知道崔副将并不离去,反而颇有些为难地说:“将军,依属下看,这位客人身份不凡,而且对方还说——”崔副将已经看出兹事体大,出口之间有些犹豫。
萧荆山闻言,沉下脸道:“她还说了什么?”
崔副将连忙说道:“她说,若是将军不见,她便一直等到天亮。”
萧荆山闻言冷哼一声,沉默了片刻,这才说:“好,带她到前厅吧。”
崔副将领命去了,萧荆山当下起身,随手拿起旁边的衣服披上。
梅子连忙离开他胸膛坐起来,眼睁睁看着他沉着脸披衣下床,心里也不由得好奇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非要在今晚见到萧荆山呢?
萧荆山穿好衣服,一边沉脸系着腰间的带子,一边对梅子道:“你先睡吧。”
梅子见他语气中依然有些冷硬,心里一瑟,小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睡啊?”
萧荆山见梅子语气有不安之意,抬头看过去,这才看到梅子脸上有满是担忧,顿时目中浮现歉意。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拍了下,尽量放柔了声音说:“先睡吧,我去处理些事情,很快的。”
梅子咬了咬唇,点头说:“好的,那你快些啊。”
萧荆山见她乖巧的模样,心生怜爱,笑了下,忍不住弯腰用唇碰了碰她滑嫩的脸颊,低声道:“我会早些回来陪你睡的。”
梅子看着他推门离去的高大背影,忍不住摸了摸他温热的唇碰过的脸颊,那里一阵热烫。
萧荆山来到大厅的时候,这里站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黑色的披风,头上戴着黑色的纱制斗笠。她正背对着大厅的入口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荆山看了眼旁边陪着的崔副将,崔副将连忙上前,小声说:“属下已经遣散了闲杂人等,这就去外面守着。”
萧荆山点了点头,淡淡地吩咐:“去吧。”
这个女人在那里静立了好久,她在等萧荆山先开口,可是萧荆山却并没有开口。
她终于转过身来,从黑色宽大的披风中伸出手来。
她的手,柔弱仿若无骨,白皙如玉的长指尽头是嫣红的指甲,那妖艳的红色和如玉样的白色在黑色披风的衬托下格外引人注意。
不过萧荆山当然没有注意,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这个女人后,便没有再看她一眼。
这个女人的手优雅而缓慢地摘下斗笠,如云般的秀发顿时飘逸而下,她轻笑了下,伸手解开披风的系带,让披风跟着滑落。
当那披风滑落的时候,她一身艳丽而陈旧的红纱衣便展现在这个沉静的大厅中。
她就仿佛一朵夜里才会开放的罂粟,带着妖艳的红色,这种红色好像带了毒,让人看一眼就舍不得放开。
她穿着那件多年以前的旧衣,轻轻地挑起脚尖,开始她动人的舞姿。
可是她那足以打动天下男人的心的舞,却不能换来那个脸色冷硬的男人的一点柔意。
她默默地停下来,红色的衣衫随着她的动作一起收敛。
“为什么你现在都不愿意认真地看一看我?”她的声音里带了哀伤。
萧荆山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皇后,你的舞,是跳给皇上看的。荆山乃山野村夫,不懂舞。”
这位昔日的莫嫣,今日的皇后,听到这句话凄凉而妩媚地笑了:“可是我就是想跳给你看。”
萧荆山皱了下眉,正色道:“莫嫣。”
莫嫣眸子一动,似有水光:“你竟然还会叫我的名字。”
萧荆山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莫嫣,你现在到底要做什么?三更半夜你跑到我这里来,是希望置我于死地吗?”
莫嫣轻轻地摇头:“不,荆山,你知道的,我怎么会故意害你呢,我只是要见见你,让你看看我。”
萧荆山冷笑了声,眸子里森寒至极。
莫嫣轻盈地走上去,展开自己红色的衣衫,犹如一只展翅欲飞得蝴蝶:“你还记得这件衣服吗,当初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是穿得这件衣服。”
萧荆山盯着她的笑,冷漠地说:“我若是知道你是一个有那样心计的女人,当时必然一箭射出毫不留情。”
莫嫣却仿佛没有听到他那冷漠的话语,兀自喃喃地说:“当时他一眼就看到了我,我那时候就知道他必然是我裙下之臣了。可是我不在乎他的——”她抬起如羽翼般轻颤的眸子,带了几分痴情看着萧荆山,吐语如兰:“我只在乎你。”
她盯着他冰冷的眸子,笑着说:“你那时候根本没有看我第二眼,可是我却把你放到了心里。”
萧荆山面无表情,看着她妖媚的样子,仿佛看着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
莫嫣昂起头,仿佛她脚下踩着的是整个天下:“我莫嫣要的男人,必然是俯视天下的大英雄,我那时候一眼便看出,你是我想要的男人。”
“所以你那时候作出可怜之姿,就是为了能够留在我身边。”萧荆山的声音,一若他的脸庞那样冷硬。
莫嫣笑了:“是的,天下的男人,无论是爱不爱美人,他们都有一个毛病,就是容易同情弱者。即使铁石心肠如你,看到一个女人哭着跪在那里求着收留,你还不是心软了吗?”
萧荆山回想起往事,冷讽地笑了下:“你说得不错,我那时候的毛病可真不少。”
莫嫣望着萧荆山的眼睛,继续轻轻地道:“荆山,你知道吗,天底下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兄弟,而是我,你最不屑一顾的女人。”
“我知道你并不看重的是美色,我若是凭了姿色去引诱你,必然是没有结果的,所以我让你欠我恩情,我向你表达思慕,你果然如我所料,做出承诺,说是将来会娶我为妻。”
莫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下,这个笑凄凉至极:“我其实并不在乎怎么开始,我觉得自己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地走进你的心里,只可惜,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
她仰起脸来,细细地凝视着萧荆山冷硬的脸庞:“你的心,好硬,比铁石还硬。”
萧荆山淡淡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虽答应娶你为妻,可是你要的是天下,我给不了。”
莫嫣闻言,冷冷地笑了下:“不,你不是给不了,你是不愿意给!”
她唇边挂着凄凉的笑看他:“兵权尽在你的手中,那些将士对你尽皆服膺,你只需要登高一呼,哪个不应?我曾苦苦劝你,你却视若罔闻。”
萧荆山抬眸,看了她一眼:“莫嫣,你要的既是天下,现在你已贵为皇后,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我萧荆山如今求的,不过是一个逍遥自在的安静日子罢了,你又何必这样对付我呢?”
莫嫣轻轻摇了摇头:“不,我当然不满意,因为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当初对我从来没有一个好脸色,可是却要对那个乡野村姑如此宠溺有加。我想不明白,我那时候百般讨好于你,怎么就比不上如今一个那么粗野的小丫头呢?难道你喜欢的就是那样的女人吗?”
萧荆山想了下,认真地说:“她和你不一样,她是我娶过门的妻。”
莫嫣冷冷地笑了:“那又如何,当初我也曾经是你没有过门的妻,你何曾对我有过半个笑脸?若是当初我早早地嫁给你,你难道就会如对待她那样善待我了吗?”
萧荆山沉默了一会儿,承认说:“的确是我那时候不够好。”
莫嫣满脸哀怨地说:“当初若不是你那样对我,我又怎会转而投入他人怀抱?既然有一个愿意为了我而去得江山的男人,我又何必对着一个根本对我没有一分爱意的冰冷男人?”
萧荆山点头:“你和他在一起,很好,我们各得其所。”
说完这个,他挑眉问道:“你来这里,皇上必然知晓。你这样做,是打定了主意要让皇上和我决裂吧?”
莫嫣讽刺地道:“那又如何?如今我们只看,在这个皇上的心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他昔日的兄弟重要了。”
萧荆山却忽然冷笑了下:“好,既如此,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皇上过来吧,正好这件事可以有个了断。”
莫嫣看着他唇边的那抹冷笑,唇边绽开一抹妩媚:“他一时半刻不会过来,我们可以做许多事情……”
当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她轻轻地走近了萧荆山,抬起她纤细优雅的手指,就要搭上萧荆山的肩头。
萧荆山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下,避开了她的手:“皇后娘娘。”
他这么喊她,不再叫她莫嫣。
谁知道莫嫣忽然冷笑了下,那冷笑中带着得意,她挑眉淡淡地说:“萧夫人,看来我们可以一起等皇上过来了。”
萧荆山猛地回过头,只见梅子站在大厅入口处,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们。
75、小梅子还是小荆山?
梅子依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这两个人,她只觉得脑中一阵阵的眩晕,她不明白皇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们刚才会说那样一番让她震惊不解的话?
她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夫罢了,她的人生中原本不该有什么皇后皇上,可是如今她不但进了皇宫见了皇上皇后,她的男人还和皇后有过牵扯。
她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奇怪的梦。
也许隐约中早已感觉到,可是总是不敢去想,不敢去想那个至高无上的皇后就是曾经和萧荆山有过婚约的女人。
梅子咬着唇,努力地摇了摇头,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萧荆山见梅子眼中一片迷惘之色,整个身子也仿佛摇摇欲坠,眸子一紧,心疼地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梅子?”
梅子抬起眸子,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可是眼前仿佛越来越模糊了。
萧荆山焦急的神色在她面前摇晃,她仿佛听到他紧张的喊声,可是那喊声好遥远啊。
就在那遥远迷茫的声浪中,仿佛有一个声音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皇上?皇后?
梅子最后的一点心智仿佛抽离了她的身体,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往前倒下去。
萧荆山在梅子倒下的那一刻,迅速将她抱在怀里,同时右手精准有力地搭在梅子的脉搏上。
这个时候皇上也在一群侍卫的跟随下走进了大厅,他平定了下有些急促的喘息,抬头看向厅里的两个人。
他的皇后好整以暇地站在大厅里,眸子里带着笑意,却仿佛在看热闹。皇上皱了皱眉,目光转向萧荆山,只见萧荆山正在摸着梅子脉搏,而萧荆山怀中的梅子脸色苍白。
皇上沉吟了下,终于开口问道:“她怎么了?”
萧荆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萧荆山的脸色并不好看:“她怀孕了。”
皇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连忙说:“恭喜,恭喜!”
萧荆山面上却依然没有半分喜意:“她受了惊吓,胎儿有些不稳。”
皇上看着自己的皇后,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当下颇有些尴尬地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吓到了嫂夫人呢?”
他贵为天子,他的问话从来没有人敢不应,可是这一次,他的话问出后,他的皇后连看他一眼都不曾看,而他昔日的兄弟今日的臣子则是抱着自家的夫人一声不吭。
皇上尴尬地“咳”了下,轻声道:“我马上派人请太医。”
萧荆山这次连看都没看他,冷漠地开口:“不用了。”
说完这话,他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梅子,离开大厅往后院走去。
而萧荆山前脚刚走,后面就呼啦啦又有一群人进来,正是听了消息赶来的呼延将军和鲁景安。
鲁景安大眼瞪小眼地问:“怎么了,嫂夫人怎么了?”
呼延将军看了眼大厅面色各异的皇后和皇上,也懒得发问,直接大步流星地冲后院去了。
梅子很累。
她觉得自己仿佛在爬山,这座山冰冷黑暗,看不到尽头。
她不喜欢这样,她喜欢在阳光底下,骑在小毛驴上,她喜欢萧荆山为她牵着小毛驴。
萧荆山,那个会给她牵着小毛驴的人,在哪里?
当她艰难地四处张望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了他温柔的低唤。
那个声音里,有歉疚,有无奈,更有心痛。
就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她渐渐地感到了暖意,那种暖意仿佛来自一个宽厚的胸膛。
三月日头般的浓浓暖意如潮水般包容了她,黑暗和冰冷仿佛渐渐离她远去。
那声低唤越来越清晰,她甚至感受到了他温热的气息。
梅子挣扎着,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一双急切焦虑的眸子。
看到她醒来,那双眸子里瞬间充满了惊喜和感动。
“梅子,你总算醒过来了!”他将她半个身子抱在怀里,他刚毅的脸庞埋在她秀发中,他的声音里甚至有些哽咽。
梅子沉默了好久,记忆慢慢回笼,她想起来了。
皇后,皇上,红衣女子,萧荆山,还有他们口中的那个所谓的婚约。
她的男人,她一直以为那个男人应该是属于她的,如今她切切实实地知道,他有着自己永远无法触及的过去。
她一时无法理解,皇后那样惊艳的女人,竟然曾经是她家男人没有过门的妻。于是她更加无法明白,萧荆山当初是怎么看待那个因为私奔不成而寻死的没见识没姿色的自己?
萧荆山不知道梅子心中所想,他见梅子醒过来后只倚靠在他胸膛上发呆,目中顿时充满担忧之色:“梅子,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梅子听到他的问话,无精打采地抬眸看了看他,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事。”
萧荆山盯着梅子半响,忽然意识到她心中所想,抱着她静默了片刻,忽然小心地将她放下,柔声在她耳边说:“咱们今日就离开上京城,你不知道的事,我也会全都告诉你。”
梅子闻言有些不解,眨着迷茫的眸子问:“可是你这边的事哪是说走就走的呢?”
若是梅子以前不懂,那她现在算是懂了,不想让萧荆山离开的不只有皇上,还有当今的皇后。
萧荆山却毫不在意地道:“没关系,你先把这碗参汤喝了,然后躺着歇息下,我现在就去准备。”
梅子想拒绝,可是她身上没什么力气,浑身疲乏得紧,也只能就着他的手喝了那碗汤,然后在他的扶持下重新躺在床上。
萧荆山小心地为她盖好了被子,这才转身离开,走出屋子的时候还细心掩好了房门。
他走出房门的时候,便看到一旁站立着左右两个门神,正是呼延迟飞和鲁景安。
鲁景安和呼延迟飞见他出来,忙上前询问,萧荆山却并没有言语,只是径自往大厅走去。这两个人见状,也只好赶紧跟着过去了。
这时候天已渐渐亮了,东方的启明星在上空的夜幕发着微弱的光芒。那点光芒照着他义无反顾的背影,显得他的背影越发萧瑟,鲁景安两人看在眼中,莫名感到一丝不安。
萧荆山走进大厅,只见皇上和皇后依然站在那里,皇后悠然自得,皇上面有不安。
皇上见到萧荆山过来,连忙上前问道:“嫂夫人可好?”
谁知道萧荆山并未答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径自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