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秀兰拭干眼泪,望了龙剑虹一眼,忽地低声问道:“那解药都有效吗?”龙剑虹心中一动,故意说道:“我正想请教姐姐,周寨主和凌姐姐都好了,就是张玉虎还未见好,不知什么原故?”阴秀兰道:“请姐姐带我去看一看他。”她说得若不经意,龙剑虹却已听出了她的焦急之情。

  龙剑虹道:“得姐姐去看,那是最好不过了。”石翠凤道:“好,你们忙着救人,等下咱们再叙。”当下龙剑虹带了阴秀兰,走进张玉虎养病的静室,张玉虎仍在昏迷之中,但见他脸上的黑气已退了一些,但眉心的黑气仍然很浓,手脚也烫得怕人,阴秀兰凝眸片刻,低声道:“也许还未绝望,待我来试试。”龙剑虹这一喜非同小可,道:“要用什么药?”阴秀兰道:“不必。”忽然脸上一红,说道:“就是要这间静室就行了。”龙剑虹道:“好,那么我不打扰姐姐施术了。”退出病房,随手关上了房门,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悲酸。

  阴秀兰独立病榻之前,思如潮涌,想起了张玉虎以前的拒婚,想起了母亲临死之前的那一番心意,想起了龙剑虹对她说过的话,说是张玉虎在知道她的为人之后,已深自后悔,渴望见她,又说她自己决心陪凌云凤一辈子,愿以有生之年,与凌云凤同隐天山,精研剑法,阴秀兰是个聪明人,她并不全信龙剑虹的话,但却隐隐猜到了龙剑虹是想撮合她与张玉虎的心意。此际,她独自在这静室里陪着受了重伤的张玉虎,爱恨交迸,又怨又怜,终于咬了咬牙,恨声说道:“冤家,不管你对我如何,我总得救你一次。”她坐到床上,轻轻的把张玉虎翻转过身,替他解开了身上的衣裳。

 

  本来阴秀兰是不愿来的,但她在埋葬了母亲之后,神智稍微清醒,忽然想起了母亲在临死前将解药交付给她时所说的那几句话:“你给他们每人一颗,第三个人,只、只好听天由命了!”她当时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后来一想,才想起那玉匣中只有两颗半解药,那半颗解药就是母亲咬剩的啊!她完全明白了,也更懂得母亲的心事了。嗯,解药她已交给龙剑虹拿回山寨去了,龙剑虹该不会让张玉虎冒险只吃半颗解药吧?她想是这样想,终是放心不下;还有万天鹏武功虽高,阅历极浅,兼有大仇要报,她母亲为了此事,死不瞑目,她自己又照顾不了万大鹏。阴秀兰想来想去,一来是为了张玉虎,二来是为了让万天鹏得个安身立命之所,终于甘受委屈,投奔山寨,却想不到厉抗天与阳宗海到山寨偷袭,恰恰碰见了他们,好在龙剑虹、周山民及时赶到,得以无事。

  阴秀兰身经大变,父母双亡,心上的创痛未消,如今又被爱情所烦恼了。她不知道救醒了张玉虎之后。张玉虎将会对她怎么样?是感激她?或者仍然因为她是邪教出身的女子而鄙视她?们当她的手一接触到张玉虎热得发烫的肌肤,这些个人的思虑全部抛诸脑后了,她心中只有怜惜,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张玉虎怎样待她,总得救活他的性命。于是她把双掌贴着张玉虎的胸膛,给他慢慢按摩。

  原来阴秀兰也曾跟随她母亲学过七阴毒掌的功夫,不过只有三成火候。九阳毒掌与七阴毒掌,一阳一阴互相克制,当日七阴教主若是只受九阳毒掌之伤,她可以运用本身的阴寒之气,消解热毒;不过当日百毒神君除了用九阳毒掌伤她之外,更加上了“消魂蚀骨散”的毒伤,所以她才不能自己运功治疗。可是九阳毒掌与七阴毒掌可以互相克制,那却是阴秀兰在学这门本领的时候,早就听母亲说过了的。

  阴秀兰功力尚浅,按摩了片刻,但觉掌心好像按在炽热的火炭上一般,热得难受,原来张玉虎身上的热毒已是渐渐给她吸了出来,幸好张玉虎曾服了一颗用天山雪莲所制炼的碧灵丹,又服了半颗解药,体中的热毒已减轻了一半有多,要不然阴秀兰也禁受不起。

  张玉虎在昏迷中感到一片清凉,伸手握着阴秀兰的玉腕,低声叫道:“虹妹,虹妹!”阴秀兰满面通红,心里却是一阵辛酸,急忙挣脱,张玉虎张开眼睛,吃了一惊,道:“咦,秀兰,是你呀!”随即发现自己赤着上身,阴秀兰的一只手还按在自己的心口,好生迷惑,正待发问,阴秀兰已把衣裳给他盖上,柔声说道:“你觉得舒服一点么?”

  张玉虎神智清醒后,定睛一瞧,但见阴秀兰满头大汗,臂弯以下的一截玉腕红得发紫,掌心好像在滚水里泡过一般,起了好几颗水泡,而且透出一层黑气,张玉虎恍然大悟,原来她是给自己治伤。

  张玉虎曾听龙剑虹说过七阴教主母女的事情,对阴秀兰的恶感早已消除,他胸怀坦荡,虽然有过一段尴尬的情事,却也并不怎样放在心上。当下说道:“阴小姐,多谢你啦,我好得多了,你歇歇吧。”

  阴秀兰既是欢喜,又觉辛酸,默默无言地望了张玉虎一眼,随即摸出一根金针,在掌心刺了几下,将毒血挤了出来,张玉虎惊道:“咦,你怎么啦?莫要因为救我反而害你中了毒了。”阴秀兰道:“不妨事,你放心!”其实她虽然不会中毒,但也并非完全安然无事,因为她的七阴毒掌只有三成功夫,医好张玉虎之后,她这三成功夫也要没有了。她是甘心牺牲七阴毒掌的功夫来救张玉虎的。

  张玉虎披上上衣,半卧半倚,又说了一句:“当真是好得多啦。”阴秀兰笑了一笑,说道:“那就好啦,我给你把龙姐姐唤来吧,你在梦中还叫着她呢!”张玉虎似觉她笑得甚为勉强,心中一凛,阴秀兰早已跑出去了。

  可是,阴秀兰却找不到龙剑虹,原来龙剑虹早已故意避开她了。这时她正在后山的梅花林里独自徘徊,心中泛起了张玉虎的影子,泛起了阴秀兰的影子,最后泛起了七阴教主的影子,将张玉虎的影子也遮过了。她叹了口气,猛地想道:“阴秀兰要比我可怜得多!我应该成全她!”早已下了的决心更坚决了,她折了一枝梅花,痴痴地想,忽听得有人笑道:“虹妹,你不去看小虎子去,却在这里想什么呀?”龙剑虹被她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却原来是凌云凤。

  龙剑虹道:“凤姐姐,怎的这样晚还出来,全好了么?”凌云凤道:“全好了,多谢你这次取来解药。”龙剑虹道:“应该多谢七阴教主,是她舍了性命给我们的。”凌云凤叹了口气道:“她们两母女的身世真是可怜。嗯,我刚才去看小虎子,正碰见了七阴教主的女儿呢。看她眉宇之间,仍然是十分忧郁。”龙剑虹暗里吁嗟,默然无语,过了半晌问道:“玉虎有了起色吗?”凌云凤道:“好得多了。喂,你知道吗,那位阴小姐正在找你呢!我猜想你定是在梅林散步,果然一找便着。和我回去看看小虎子吧。”龙剑虹道:“不,我不想回去。”

  凌云凤握着她的手,柔声问道:“虹妹,你有什么心事?”龙剑虹道:“没什么。凤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去?”凌云凤道:“我已向周寨主夫妻说了,我明天就想回去。”龙剑虹道:“我和你一同回去。”凌云凤道:“为什么?”龙剑虹笑道:“我舍不得你呀。咱们一同来,一同去。”凌云凤也笑道:“你舍不得我,难道就舍得小虎子吗?你现在年纪大了,我可不敢要你了。”龙剑虹眼圈一红,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不回去,难道还能在这里一世不成?”凌云凤“咦”了一声,道,“不对,你一定是有什么心事,你要瞒别人也还罢了,怎么连我也瞒起来呢?”

  龙剑虹道:“姐姐,我求你一件事。”凌云凤道:“什么?”龙剑虹道:“我是你培养成人的,今后我也愿意陪着你,你要独创一家的剑法,我虽然没有用,也可以给你抄写剑谱的。我就是这件心事,你答应我吗?”凌云凤笑道:“我的剑法将来当然也要传给你,嗯,你不只是这件心事。”龙剑虹满腹辛酸,低低唤了一声:“姐姐!”却仍然欲说还休,禁不住潸然泪下。

  凌云凤抬起头想了片刻,忽地问道:“七阴教主这次给你解药,全是为了小虎子的原故吧?”龙剑虹道:“不错,也可以说是为了女儿的原故。”凌云凤道:“啊,我明白了。”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龙剑虹道:“阴小姐比我可怜得多,她是一个好女子,虎哥哥会喜欢她的。”凌云凤刚才去探病之时,在窗口外面听得里面女子的声音不像是龙剑虹的,一时好奇,曾张望一下,她不知道是要那样治病的,看见阴秀兰和张玉虎“亲热”的情形,赶快避开,直到阴秀兰走出来找龙剑虹,她才敢和她见面。当时已自有点疑心,如今听龙剑虹一说,心里不由得想道:“张玉虎得她的活命大恩,因感激而生爱意,这也在情理之中。”再想到阴秀兰的可怜身世,更不忍责备阴秀兰不对,但觉男女之间的事情,真是难说得很。

  月泻清辉,夜凉如水,凌云凤忽地感到一股寒意,心中想道:“我本以为他们是一对美满姻缘,哪知也会发生变故。”她望着龙剑虹那对忧郁的眼睛,不觉喟然叹道:“你愿意伴我一生,我自是求之不得,但我却也有点为你可惜!”龙剑虹截断她的话,强笑说道:“可惜什么?我但求心之所安,若是不安,纵然得到了一个自己所喜欢的人,也未必就是福气,再说,世上又能有几对像承珠姐姐和成林大哥那样的美满夫妻?”她本来无意挑起凌云凤的伤感的,说出之后,方觉不妥,但见凌云凤面色苍白,身躯微颤,叹口气道:“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好姻缘本来就少,终身不嫁,倒是可以少了许多烦恼。”她想起了自己与霍天都乃是一同长大的表兄妹,彼此之间相爱甚深,比起龙剑虹与张玉虎的萍水相逢,关系是要密切多了,但结婚之后,却又如何?两个人合在一起,婚前察觉不到的缺点显露出来,合在一起,距离却反而大了!

  龙剑虹连忙说道:“霍大哥他就是盼望你回去,你回去了,以前纵然有些裂痕,也都弥补了。凌姐姐,你不用太多愁虑了。”凌云凤道:“嗯,你不懂的,除非是我的性格变了,或者是他的性格变了,否则裂痕纵能弥补,仍会再露出来的。”歇了一歇,又道:“我这次回去,也并不是打算像他一样,独善其身,终老天山的。你在山寨里住了这些天,大约也会感觉到吧,这许多弟兄们吃不饱,穿不暖,受到官兵和鞑子的夹攻,还要保护百姓,咱们难道就能躲到深山里不闻不问?”龙剑虹道:“霍大哥他太痴于剑术,用心本来不坏,也许,也许你们的想法将来终会相同。”凌云凤道:“我也但愿这样。好啦,时候不早,咱们明日还要动身,回去早些安歇吧。”

  这一晚龙剑虹翻来覆去,直到天明,未曾合过眼睛。凌云凤的话引起她许多感慨,她的情形和凌云凤不同,她是深深知道张玉虎的,张玉虎的本领远比不上霍天都,但他做什么事情,从来不会先想到自己,这是与霍天都大大不同的。她为张玉虎而感到骄傲,因此也就格外感到伤心了。但她衷心盼望比她更可怜的阴秀兰能得到幸福,她心中默祷,但愿张玉虎忘记了她。

 

  第二日一早,凌云凤与龙剑虹去向周山民夫妻辞行,石翠凤见龙剑虹也说要走,甚为诧异,正待挽留,龙剑虹已先自说道:“我有点事情,必须与凌姐姐同走一趟,将来还会回来的。我已和玉虎说过了。他病体未愈,我不向他告辞了。这里有一封信,请你转交给他吧,我未说的话,都在这信上说了。”说罢将早已写好的一封信交给石翠凤。

  龙剑虹之走,石翠凤虽然觉得有点突兀,却也想不到她是有意撇开张玉虎的,只道她当真有什么事情,必须下山去办,江湖人物的禁忌之一就是不刺探别人的私事,龙剑虹既不愿言明,石翠凤也就不便动问,当下接了她那封信,笑道:“龙姑娘,一言为定,你可还要回来啊!”

  石翠凤送她们二人走后,正要拿那封信去见张玉虎,却巧阴秀兰也出来找龙剑虹,石翠凤说道:“龙姑娘刚走,你还未知道么?”阴秀兰吃了一惊,失声叫道:“龙姑娘走了?”石翠凤道:“怎么?你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找她吗?”阴秀兰定了定神,说道:“玉虎想见她呢!”石翠凤道:“她说已和小虎子说过了,还有一封信交给他呢。你今早已经见过了小虎子吗?”阴秀兰说道:“我等下再去看他的病。他昨晚一醒来就嚷着要见剑虹,怎么她就走了?”石翠凤也有点莫名其妙,扬了一扬手中的信,笑道:“该不至于是两口子吵翻了吧?你既然还要去给小虎子治病,这封信就请你带去吧。”石翠凤深知张、龙二人彼此相爱,断无吵翻之理,所以她才那么轻松说笑,不过她对于阴秀兰的神态失常,却是有点奇怪,心里想道:“她们两人经过这场患难,倒是显得比姐妹更亲热了。”

  她只道阴秀兰乃是为了惜别,哪知阴秀兰另有心事重重,她手上拿着那封信,心则似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她是知道龙剑虹为什么走的,不由得暗自想道:“她为了我的原故,甘愿离开她所喜欢的人,那么即算我得到了幸福,这幸福也是用她的痛苦换来的啊!”

  张玉虎经过了昨晚的调治,睡得很好,阴秀兰进入他的房间,他刚刚醒来,眼光一瞥,见阴秀兰形容憔悴,若有所思,不禁歉然说道:“阴小姐,你为了替我治病,累了你了。我今天好得多了,你歇息两天再给我治吧。”他虽然不懂医术,但却是武学行家,知道阴秀兰运用七阴毒掌的功夫给他抵消体中的热毒,对阴秀兰本身定然有所耗损,所以他宁迟两天痊愈,劝阴秀兰不必急。

  阴秀兰听了他关心自己的说话,心中又是甜畅,又是辛酸,勉强笑了一笑,说道:“我没有什么,你的病已经好了十之六七,打铁趁热,再治一次就好了。”张玉虎不便推辞,说道:“阴小姐,我不知怎样报答你的大恩!”又问道:“剑虹呢,怎么不见她来看我?”阴秀兰不得不说道:“龙姑娘,她、她已经走了!嗯,这是她给你的信。”张玉虎失声叫道:“什么,她已经走了?”接过了信,马上拆开来看,阴秀兰心中忐忑不安,但见张玉虎一面读一面颤抖,忽地神色大变,叫道:“不对,不对!这不会是真的,不会是真的!”

  阴秀兰惊道:“张舵主,你,你,你——你要什么?”张玉虎一跃而起,叫道:“我要去见虹妹,我要当面问她!”阴秀兰急忙拦着房门,道:“不行,你还未痊愈呢,再说,龙姑娘也已走得远了!”张玉虎双眼通红,头筋暴涨,竟似完全迷失了理智一般。忽地双掌一推,大喝道:“不要拦我!”阴秀兰见状不妙,迫得出手点他的穴道,张玉虎的武功虽然远胜于她,但一来神智迷糊,二来大病初愈,一闪没有闪开,刚刚被她戳中了脑后的昏睡穴。

  阴秀兰吁了口气,将他轻轻搬回卧惕,用金针挑破他的中指,给他放血。阴秀兰点他的昏睡穴,实在是迫不得已,要知他体内的毒质尚未去尽,突然大受刺激,过份伤神,毒郁于心,那就更难治了。

  朝阳从窗口射了进来,射在张玉虎的面上,他脸上的黑气已褪了十之七八,在朝阳渲染之下略显晕红,虽是病容憔悴,仍未掩英俊丰姿,阴秀兰悄立床前,凝望了好一会于,这是她曾经极度倾心的人啊,但是他的心却并没向着自己,这时阴秀兰所感到的伤心,实不在刚才的张玉虎之下。她本来还存有一线希望的,希望在龙剑虹走后,张玉虎会渐渐减轻对她的怀念,但看了张玉虎刚才那番举止,那副神情,这仅存的一线希望亦幻灭了。

  阴秀兰眼光一瞥,见那一纸信笺被张玉虎压着,露出一角。阴秀兰将那信笺轻轻抽了出来,她本来无意偷看别人的私信的,但一念好奇,龙剑虹的字迹映人了她的眼帘,她终于禁不住看了。只见那信上写的是:“虎哥青览:知兄病体,痊愈有期,喜慰何极。今早匆匆就道,未及告别,兄在病中,妹遽远离,不情之处,甘怨无辞,盖妹实有苦衷在也!忆昔万里同行,几番离合,承吾兄推心置腹,患难扶持,人生得一知己,尚有何憾?但有一事未为兄所知者,今日不得不为兄告。妹在襁褓之时,母氏曾许婚于邻家之子,其后屡经离乱,音讯断绝,生死未知,妹亦不以为念矣。谁料日前凤姐见告,云彼人流落江南,吾母已访得确息矣。夫指腹之约,贫贱不移,况彼在患难中乎?妹今拟先返天山,听命家母,随后即将同往江南矣。望吾兄不复以妹为念,珍重,珍重。”

  阴秀兰叹口气道:“怪不得张玉虎急成这个样子!嗯,这是真的吗?”她心窍玲珑,将这封信加以琢磨,猜到了龙剑虹的用意,心道:“这一定是她为了要断绝张玉虎的痴念,故意骗他说己订了婚的。呀,龙姐姐,你为了我也未免用心太苦了!”一颗泪珠滴了下来,湿了信笺一角!正是:

  为感良朋心事苦,可怜情泪湿青衫。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洒泪别情郎 命途多舛

   孤身逢恶少 际遇堪悲

  阴秀兰独自徘徊,思如潮涌,她想起了母亲赠药的那一番心意,也想起了母亲悲惨的一生。“妈受了命运的折磨,不能与她所喜欢的人结合,她一生一世都怀念着他;我爹迫她成婚,生下了我,结果却是只是得到她的痛恨,未了还同归于尽!”阴秀兰想起占庙中那悲惨的一幕,事隔多日仍是不禁毛骨悚然。她母亲的例子在心里敲起了警钟:“不是两情相悦,难免悲惨收场!张玉虎欢喜的是龙姑娘,纵使我和他勉强成婚,待他知道真相之后,只怕他也会像我妈一样,终生怀念他所欢喜的人;而对我则必将是怨恨的了。”想至此处,阴秀兰似是在一个糊涂的梦里醒来,虽然难免辛酸,心境则已比以前开朗。她慢慢打开窗子,让阳光照满室中,驱走了她的阴霾。

  她把龙剑虹的信重新折好,放入张玉虎的袋中,摸一摸他的脉象,已是恢复平和,便即替他解开穴道。张玉虎张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叹口气道:“你为什么拦阻我呢?”阴秀兰微笑说道:“你体力没有恢复,我让你去,你也追不上龙姑娘。”张玉虎此时虽然仍是情怀激动,神智却己稍微清醒,想想果然,便不言语,阴秀兰又笑道:“龙姑娘说要跟凌女侠回天山去练剑术,这不是很好的事么?你好像很伤心的样子,为什么呢?”张玉虎道:“她当真这样对你说了?”阴秀兰道:“我为什么骗你?”张玉虎道:“呀,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他在伤心失意之中,极想得到一个知心的朋友,向他倾诉衷曲,诉说他是怎样的爱龙剑虹,话到口边,这才想起了对方是阴秀兰,虽说是胸襟坦荡,到底有些芥蒂,终于半吞半吐,欲说还休。阴秀兰笑了一笑,坦然说道:“我知道你爱她,但你却不知道她爱你更胜于你爱她十倍!”张玉虎怔了一怔,道:“你怎么知道,她对你说的么?”阴秀兰道:“你知道她是怎样给你求来解药的么?这事情的经过,我亲见亲闻。她的心事,我当然知道,还用说么?”于是将龙剑虹求取解药,所经历的种种艰难,讲给张玉虎听,这些都是龙剑虹未曾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