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李元昌又紧张了起来。
“王爷勿忧。”谢绍宗从容道,“从昨日魏徵被抬回家之后,在下便已派人盯住了他的府邸,这几天无论什么人出入,都逃不过咱们的眼睛。”
“先生高明!”李承乾大喜,忍不住一拍书案,“我早就说过先生有卧龙凤雏之才,果不其然!在这紧要关头就看出来了!”
“殿下这么说就折煞谢某了。”谢绍宗赶紧躬身一揖,“我只是帮殿下拾遗补阙罢了,实在当不起如此赞誉。”
“先生不必过谦。”李承乾朗声道,“来日我若登基,必定拜你为相!到那时,先生便可承继乃祖遗风,光大谢氏门楣,做一番‘克绍箕裘,踵武赓续’之伟业了!”
闻听此言,谢绍宗的心头忍不住滚过一阵战栗。
这么多年来,他唯一朝思暮想、念念不忘之事,便是像谢安那样入阁拜相,治国安邦,成就一番经天纬地、名垂千古的事功!如今这一切俨然就在目前,怎能不令他激动万分?
谢绍宗当即跪地,双手抱拳:“士为知己者死!绍宗今日在此立誓,若不能辅佐殿下登基即位、入继大统,必自裁以谢,绝不觍颜苟活于天壤之间!”
“先生请起。”李承乾赶紧离座,一手拄着手杖,另一手将他扶起,“咱们二人相知相得足矣,何必立此重誓?”
“谢先生,”李元昌似乎仍有疑虑,“你方才说,魏徵门生故吏众多,那他们要是都跑去他府上探病,咱们又该如何锁定目标?”
谢绍宗淡然一笑:“这一点,还是让殿下解释吧。”
“七叔,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李承乾笑道,“自从魏徵卧病之后,父皇便跟文武百官打过招呼了,说为了让他安心养病,任何人不得前去搅扰。所以,若此时还有人敢出入魏徵府邸,那十有八九便是咱们的目标。”
李元昌一听,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侯君集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对李承乾道:“殿下,既然魏徵已不足为虑,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商讨一下行动计划了?”
“好!”李承乾踌躇满志,“侯尚书,你亲历过武德九年事,这方面你最有经验,你先说说,我们洗耳恭听。”
侯君集双拳一抱:“恭敬不如从命。”
“太师,晚辈还有一个请求。”
萧君默放下茶碗,适时开启了今天的第二个话题。
魏徵看见他的目光有些异样,知道接下来的话题非同小可,却一时猜不透他到底想说什么,便道:“盟主有何吩咐,尽管直言。”
萧君默忽然自嘲一笑:“太师,这件事,倘若真的可以动用盟主的权力给您下一回命令,晚辈倒是很想这么做,即使对您有些不敬。”
魏徵大为狐疑,脑中快速思索了一番,最后终于猜出了什么,顿时哑然失?笑。
“太师为何发笑?”
“老夫是在笑自己,做了一辈子天刑盟的人,从未违抗过盟主之命,却不料临命终之际,或许还真得抗一次命了。”
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对话,表面好像什么都没说,可实际上什么都已经说了。萧君默苦笑:“没想到时至今日,太师对此还是讳莫如深,晚辈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老夫答应过故人,无论如何都要守口如瓶。倘若把真相告诉了你,你让老夫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故人?”
尽管魏徵深知萧君默被这个身世之谜折磨得很苦,心中颇为不忍,可他更清楚,一旦秘密揭破,萧君默要承受的痛苦肯定十倍、百倍于今日,同时更会面临杀身之祸!所以,魏徵只能狠下心来保持缄默。
“在您看来,是不是九泉之下的故人,反倒比您面前的活人还重要?”
萧君默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魏徵一怔,居然点了点头:“盟主若非要这么认为,也无不可。”
这回轮到萧君默哑然失笑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身世到底隐藏着多么可怕的秘密,以至于让魏徵如此讳莫如深、三缄其口,宁可抗命也不吐露半字!
“也罢,既然太师如此重诺守信,那晚辈也不能陷您于不义。”萧君默站起身来,丝毫不想掩饰自己的失望,“太师贵躬抱恙,还望安心静养,切盼早日康复。晚辈告辞。”
说完,萧君默转身欲走。
“盟主请留步。”魏徵慢慢起身,忽然看着身后的屏风,“出来吧,来见过新盟主。”
李安俨大踏步从屏风后走出,径直来到萧君默面前,单腿跪地,双手抱拳:“属下临川李安俨,拜见盟主。”
萧君默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魏徵自知时日无多,已经把临川舵交给李安俨了。


第五章 失宠
自从去年构陷太子失败后,李泰就落入了人生的最低谷。有生以来,李泰头一回品尝到了失宠的况味。
卯时三刻左右,楚离桑偷偷潜回了青龙坊的王宅。
她疲累至极,跟绿袖问了下昨夜的情况,便一头栽在床上呼呼大睡。不想刚睡了小半个时辰,王弘义便来敲门了,“桑儿桑儿”叫个不停。楚离桑鬓发凌乱、哈欠连天地爬起来开门,没好气道:“昨天半夜就来敲了一通,这会儿又来敲,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王弘义一边观察着她的神色,一边赔着笑脸:“昨夜府里遭贼了,爹是怕你睡不安生,就过来看看。”
“我又不是不会武功,还怕一两个小毛贼不成?”
“是是,咱们桑儿神勇无敌,是爹多虑了。”王弘义干笑了几声,“爹过来找你,是想跟你说,这宅子不大太平,爹已经让人物色了一处新房子,咱们今天就搬过去,你赶紧收拾一下。”
楚离桑已经料到他会这么做了,却故作惊诧:“不就是遭个贼吗,这就要搬?家?”
王弘义笑笑,随口敷衍了几句,又交代她赶紧收拾行李,然后便匆匆走了。楚离桑关上门,把自己又重新扔回了床上。绿袖想着什么,过来扯了扯她:“娘子,别睡了,跟我说说,昨晚到底出什么事了?”
“有人要杀他呗。”楚离桑趴在床上,闭着眼,口齿不清地说。
“是什么人要杀他?”
“仇人呗。”
“那你大半夜干吗去了?”绿袖又扯了扯,“害我担心死了,又不知道你跑哪儿去了,还得替你挡着。你可不知道,那个苏锦瑟有多坏,一直想闯进来,把我吓得半死……”
话还没说完,楚离桑已经发出了鼾声。
绿袖气急,掐了她一把。楚离桑尖叫一声醒了过来,瞪眼道:“你干吗?让我多睡会儿不行吗?”
“不行。”绿袖冷冷道,“你得跟我说清楚,你是不是还打算跟他走?”
楚离桑困得要死,便没好气道:“他是我亲爹,我不跟他走跟谁走?”
“可他害了你的亲娘!”绿袖急了,“又害了你的养父!你咋这么轻易就变节了呢?!”
此前绿袖已经听楚离桑讲了这大半年发生的事,不禁对王弘义恨之入骨,可瞧眼下这情形,楚离桑好像都快认下这个父亲了,所以心里一万个想不通。
“我是那么容易变节的人吗?”楚离桑知道睡不成了,索性翻身坐起。
“那好,那咱们今天就走。”绿袖一喜,“趁他们要搬家,咱们正好溜之大?吉。”
“往哪儿溜?”
“回伊阙呀,那不是咱们的家吗?”
提起伊阙,楚离桑不禁神情一黯:“咱们的房子早就烧光了,哪儿还有家?”
绿袖一时语塞,想了想,道:“那咱们就这么一直耗着,等萧郎来找你吗?”
楚离桑不语。
“要是萧郎永远都不回长安呢?”
“不会的。”楚离桑若有所思,“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回来了。”
“可朝廷不是一直要抓他吗?他怎么敢回来?”
今早从怀贞坊回来时,楚离桑坐在马车上,一路偷偷留意街边的布告榜,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所有布告榜上竟然都没有一张她或萧君默的海捕文书。她不禁暗想:会不会是萧郎在齐州做了什么对朝廷有利的事,立了功,然后朝廷把他们都赦免了呢?
楚离桑把这个发现说了,绿袖却仍不以为然:“就算萧郎回来了,可他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咱们?”
“不一定非得等他找过来,我也可以去找他。”
“你怎么找?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楚离桑摇头。
“我说你也真是!跟他在一块那么长时间,也没问问他家住哪儿。”
楚离桑苦笑:“当时我们一路逃命,都不敢去想明天会在哪儿,我怎么会打听他在长安的家?”
“那现在两眼一抹黑,你说要怎么找?”
“假如我的猜测是对的,他已经被赦免了,那他肯定会回玄甲卫,我可以到皇城门口去等他。”
绿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的娘子啊,皇城总共有五座城门,你知道玄甲卫从哪个门出入?你每个门都去等?”
“若是能等到他,每个门都去又有何妨?”楚离桑看着绿袖,再次露出了执着的目光。
绿袖叹了口气,正想再说什么,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绿袖一脸不悦:“谁?啊?”
“是我,锦瑟。”
楚离桑和绿袖对视了一眼,示意她去开门。绿袖嘟起嘴,走过去打开房门,白了苏锦瑟一眼:“锦瑟小姐又想来查房吗?”
“你这丫头啊,本来长得挺秀气,可成天横眉瞪眼就不好看了。”苏锦瑟笑道,“我找你们娘子,她这会儿总该醒了吧?”
“没醒呢,你待会儿再来。”绿袖说着,又要把门关上。苏锦瑟伸手顶住,绿袖正待发飙,房内传出楚离桑的声音:“绿袖,让她进来吧,我起来了。”
绿袖无奈,这才气咻咻地松开了手。
楚离桑坐在窗前梳妆,没有回头。苏锦瑟面带笑意走到她身后,从铜镜里看着她:“桑儿妹妹,昨晚睡得可好?”
“还好。”
“没什么人来打搅你吧?”
楚离桑兀自梳着自己的一头长发:“听绿袖说你大半夜来了一趟,不知这算不?算?”
苏锦瑟呵呵一笑:“姐姐是关心你,如果打扰到你了,那姐姐跟你赔个不?是。”
“不必了,反正我睡得挺死,也没被你吵醒。”
苏锦瑟定定地看着铜镜中的楚离桑,忽然弯下腰来,凑到她身边:“妹妹眼睛这么红,倒像是昨晚一夜没睡的样子呢。”
“是啊,我是一夜没睡。”楚离桑转过身来,笑盈盈道,“昨晚贼人闯进我房间了,还是个挺俊俏的郎君。我一看之下,睡意全无,便留他说了一宿的话。他这会儿刚走呢,你要是派人去追,兴许还赶得上。”
绿袖在旁边一听,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锦瑟一愣,旋即咯咯笑了起来:“以后要是再有俊俏的郎君到访,劳烦妹妹说一声,让姐姐也过来开开眼。”
“这我可不能答应。他要是再来,没准我就跟他私奔了。”
“妹妹真是个有趣的人。”苏锦瑟很自然地拿过楚离桑手里的木梳,竟帮她梳了起来,“咱这个家里男人多,本来挺闷的,你这一来啊,姐姐可算找着个说话的人了。”
“锦瑟小姐说的是真心话吗?”楚离桑一笑,任由她梳着,“我倒是觉着,其实我不该到这个家来。”
“妹妹怎么说这种话?”苏锦瑟故作惊诧。
“我一来,就抢了你‘大小姐’的身份,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看妹妹说哪里去了。”苏锦瑟笑道,“我只是爹的养女,你才是爹的亲生骨肉,这‘大小姐’本来便是你的,谈什么抢不抢呢?你这么说,真是让姐姐无地自容了。”
“锦瑟小姐不必担心。我跟先生说过了,我只是暂时跟他住一块,什么时候我想离开了,立马就走,这‘大小姐’还是你的。”
“桑儿妹妹,”苏锦瑟忽然正色道,“我看爹对你无微不至、百依百顺的,可你老是这么‘先生’长‘先生’短,他老人家得有多伤心啊!你就不能叫他一声‘爹’吗?”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楚离桑从她手里拿回木梳,“不是说要搬家了吗?我还得收拾一下,锦瑟小姐请便吧。”
苏锦瑟微觉尴尬,然后貌似亲昵地用手在楚离桑肩上抚摩了一下,笑了笑:“那好吧,那妹妹先忙,等到了新家,咱们再慢慢聊。”说完,又似不经意地低头,瞟了一眼楚离桑脚上的鞋子,这才走了出去。
绿袖冲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楚离桑若有所思,忽然伸手在自己肩上摸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王弘义背着双手站在正堂前,韦老六跟在身边。一群手下和仆佣正忙着搬东西,抬着大箱小箱进进出出。
“老六,你觉得咱们的对手会是谁?”王弘义头也不回道。
韦老六想了想:“不就是那些祅教的人吗?我看昨晚那些杀手,除了阿庸外,都是波斯人。”
“不管是昨晚那些人,还是索伦斯和黛丽丝,依我看,都是棋子而已。背后那只黑手,绝不一般!”
“那这家伙会是谁呢?”
王弘义眉头深锁:“此人这么多年一直保护着徐婉娘,可以肯定也是隐太子的人。他还处心积虑地布下一张大网等着我,可见他必定认识我,甚至很了解我,所以料定我迟早会追查徐婉娘。可恨的是,我竟然对这个对手一无所知。”
“如果是当年的东宫属官,那他后来一定投靠了秦王,现在想必也是朝中的大官了。”
“这一点毋庸置疑。可让我纳闷的是,从去年锦瑟被他们绑架之后,这家伙显然就已经掌握了咱们的情报,以他当朝大员的身份,为何不向李世民禀报,把咱们一网打尽,而仅仅是派人潜伏进来呢?”
韦老六也是一脸困惑,说不出话。
“也许只有一种解释……”王弘义低头沉吟,仿佛是在自语,“这家伙并不单纯是朝廷的人,他觉得把咱们出卖给李世民,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甚至还可能对他不利,故而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不单纯是朝廷的人?”韦老六越发迷糊,忍不住挠了挠头,随口道,“难道还是咱们天刑盟的人不成?”
王弘义笑了笑,但笑容刚一绽开便凝住了。他猛地转身盯着韦老六:“你说什?么?!”
韦老六吓了一跳:“没、没什么呀……”
“没错,没错!”王弘义两眼放光,揉搓着双手,兴奋得来回踱步,“只有这个解释,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韦老六没想到自己随口胡诌竟然歪打正着了,不禁咧嘴笑道:“若果真是咱们天刑盟的人,那属下可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你是否真撞上了一只耗子,还得验证一下。”
“先生的意思是……”
王弘义冷然一笑:“你想,此人既然想监控咱们,怎么会只派一个阿庸?如果我所料不错,咱这座宅子的前前后后,恐怕早就埋伏了他们的眼线。而咱们今天转移,他们必定会跟踪。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韦老六恍然,顿时兴奋起来:“先生,那属下这就去安排?”
“去吧。记住,要活的。”
“属下明白。”
韦老六刚走,苏锦瑟就快步走了过来,神色有些异样。
“锦瑟,咱们马上就走了,你怎么还不去收拾行李?”王弘义的表情有一丝冷?淡。
“爹,女儿……女儿有话对您说。”
“什么话不能等搬了家再说?你没看现在里里外外都在忙吗?”
“爹,我可以断定……”苏锦瑟顿了一下,旋即鼓足勇气,“昨天晚上,桑儿她……她根本就没在房间里!”
王弘义目光一凛,却若无其事道:“何以见得?”
“她身上的衣服是湿的,脚上的鞋子也是湿的,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王弘义想着什么,淡淡一笑:“这能说明什么问题?桑儿喜欢堆雪人,或许是天亮下雪的时候,她又到院子里转了转,这不就把衣服和鞋子都弄湿了吗?”
“可是……”
“好了好了,看这天色,马上又要下雪了,得赶快走,爹还有些东西没整理呢。”王弘义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你也快去收拾吧,别磨蹭了。”
王弘义说完,不等她做何反应,径直绕过正堂,走向了后院。
苏锦瑟怔怔地站在原地,黯然良久。
魏徵让李安俨出来见过萧君默后,身体便因久坐而感觉不适,遂让魏叔玉扶着回房休息了。李安俨随即向萧君默禀报了临川舵的大致情况,不过却隐瞒了所有与徐婉娘有关的事。包括王弘义的情报,因事涉徐婉娘,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打算透露。
萧君默一边听一边观察他的神色,凭直觉便断定他很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事先被魏徵关照过了,因而也跟魏徵一样守口如瓶。
看来这个身世之谜,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去追查,指望不上任何人了。
萧君默不禁在心里一声长叹。
“盟主,眼下东宫蠢蠢欲动,不知您打算如何应对?”
李安俨不像魏徵那样对太子怀有感情,所以现在最关心的便是这件事。
萧君默静静坐着,恍若未闻,片刻后才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李将军方才是从哪个门进来的?”
李安俨一怔:“如今局势敏感,属下自然不敢走正门,是从东侧小门进来?的。”
萧君默微微颔首,然后又沉默了。
李安俨如坠云雾,闹不清这个新盟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问又不敢问,一时心里七上八下。
“去年营救左使父女的事,多蒙将军鼎力相助,我还没谢过将军呢。”萧君默忽然微笑道。
李安俨忙道:“盟主千万别这么说,左使身系本盟安危,属下自当要拼死守护,何况这也是先生的命令,属下更是责无旁贷。”
萧君默点点头:“将军身负宿卫宫禁之责,却被我劫走了人质,事后圣上必责罚你了吧?”
李安俨苦笑了一下:“也还好,只是杖责二十,罚没了一年俸禄,其他倒没什?么。”
“哦?”萧君默微觉诧异,“这么说,圣上还是很信任你的。”
“算是吧。属下宿卫宫中这么多年,从没出过半点岔子,这是头一回,所以圣上法外开恩,只给了属下一个小小的惩戒。”
萧君默听完,便又不说话了。
李安俨又憋了一会儿,刚想开口,萧君默忽然问:“你方才从东侧小门进来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李安俨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负责保卫圣上安全的人,后脑勺最好多长一只眼睛。”萧君默笑笑起身,径直朝门口走去,“走吧,咱们一块去会会外面的朋友。”
李安俨越发迷糊,可来不及多想,赶紧起身跟了出去。
李承乾等人在谢绍宗书房密谋了一个多时辰,大致拟订了一个行动方案。
政变时间定于正月十五上元节之夜。
按大唐惯例,每年的上元节之夜,皇帝都会驾临某位皇子的府邸做客聚宴,通常是按嫡庶长幼的顺序每年轮流,比如去年是去东宫,今年自然就轮到魏王府。其间,皇帝会邀请一帮皇亲国戚和元勋老臣作陪,以示君臣同乐、普天同庆。与此同时,朝廷的首席宰相——去年是房玄龄,今年是长孙无忌,也会在皇城的尚书省宴请文武百官。
在李承乾等人看来,这无疑是发动政变的最佳时机。一来是所有人都防备松懈,容易一击得手;二来是以皇帝为首的所有重要人物全都在场,有利于一网打?尽。
他们的计划是兵分两路:一路由李承乾携太子左卫率封师进及若干卫士,与一同到魏王府赴宴的李元昌、杜荷联手行动,诛杀魏王,挟持皇帝;一路由侯君集率亲兵控制皇城内的尚书省衙署,挟持长孙无忌及文武百官;而谢绍宗、谢谦及羲唐舵手下则相应分成两拨——谢绍宗带人埋伏在延康坊的魏王府附近,配合李承乾行动;谢谦带人埋伏在皇城朱雀门外的兴道坊,配合侯君集行动。
今日是正月初八,离上元节仅剩七天,每个人都要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各自做一些筹划和准备。故大致议定之后,李元昌和侯君集便相继离开,此刻书房中只剩下李承乾和谢绍宗。
“先生,你觉得咱们的计划……能成功吗?”
李承乾定定地看着谢绍宗,目光既殷切又不无忐忑。
“殿下,古人言:行万里者,不中道而辍足;图四海者,匪怀细以害大。”谢绍宗看出了他的不安,便给他鼓气道,“殿下是名正言顺的大唐储君、命中注定的真龙天子,却屡遭魏王那种小人暗算,圣上也只是毫无原则地和稀泥,是可忍而孰不可忍!正所谓王者一怒而安天下,既然局势已经到了这一步,您自当拿出王者应有的果决和霸气,切勿瞻前顾后,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