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忘了它吧。”杜悦说着,又把头低了下去。
两个人在光线微弱的停车场附近相对站着,杜悦等了许晖一会儿,可他迟迟没有回应,她用力一咬唇:“那…我走了。”
最后三个字,她终于说得干净利索,像一个绝然的句号,要就此终结两人 那本就莫名其妙的关系。
她朝着繁华的正街方向走出去没多远,许晖就快步跟了上去,他伸出手臂,用力拉住她,把她重新拽回半明半暗的世界里。
杜悦惊慌失措的双眸就在他眼前,他本想狠狠质问:“为什么要作践自己?为什么要那样轻浮?为什么拉我下水? ”
他恨透了自己狼狈而荒谬的角色!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把她拖入怀中,俯头重重地吻住了她。
像一把火,轰地点燃了两人,他们的脑海里同时浮现出那晚疯狂缠绵的刺激!
他的手紧紧扶着她细腻柔嫩的脖子,仿佛只要稍加用力,她就会瞬间断气。
他赫然松开她,嘴唇擦过她的面颊,紧贴住她的耳朵,哑声低语:“跟我回去。”
杜悦猛地推开他,她脸上的红潮因为刚才的激情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可眼里却依然堆满惊恐,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是个魔鬼。
她一句话都没说,转身飞快地向亮处跑去,脚步仓皇踉跄,但一步都没有迟疑。
很快她就从视野里消失了。
许晖茫然地站在原地,周身的热情像潮落一般散去。稍顷,顽固的冰冷再度回到它原先的领地,而且这一回,冻结得以往更加牢固。
第五章自作自受
天气乍热,不仅人感觉不适应,连机器都知道要闹闹脾气一一许晖的电脑 又出故障,。
他知道是硬盘的问题,他的硬盘己经到了不得不换的地步,但按照公司规定,必须要有IT部门的书面鉴定才行。
他打电话过去,是夏楠接的,五分钟后,她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经过一番测试,夏楠得出一个跟他相同的结论:“许总,您的硬盘得换换了。”
许晖没有异议,夏楠给他填了采购申请表,又帮他把数据传导到服务器上作备份。
她忙碌的时候,他只能清闲地喝茶,顺带跟她聊上几句,夏楠是个爽快的女孩,性格明朗,许晖觉得她很有意思。
话题似乎很自然地就带到了杜悦身上,许晖停顿一下,笑着道:“你们两个好像关系不错? ”
他倒不是为了打听什么,只是不想刻意回避。
“是啊!我们从进公司开始就吃住都在一块儿,杜悦人不错,聪明好学, 脾气也很好。”
脾气好?许晖忍不住在心里哼了一声。
“嗯,她是挺…好学的,我常在线上碰见她。”许晖漫不经心地敷衍了句,“不过最近好像很少见到她了。”
“她这一阵老生病,心情也不好…”夏楠看看他,欲言又止,她虽然挺喜欢跟这位总监聊天,但话题涉及好友的隐私,她觉得还是少说为妙。
许晖也没有追问下去,他不想听别人在自己面前再说一次杜悦失恋了。
电脑屏上,数据转换的片断单调地重复着,夏楠的心思却在这期间千回百转,她偷眼打量许晖,他喝着水,慢慢研究着面前的一份资料,神态悠闲,似乎不是很忙。
踌躇良久,夏楠清清嗓子唤了一声:“许总。”
许晖抬头看向她。
“是这样的,我…就想问一下,你们部门在招工程助理的事儿,有没 定下人选呀? ”
她也明白,这种事人事部如果不公布,总监们一般不会泄密的,更何况 某些人还拿着这个去做不可告人的交易呢。
不过夏楠相信,许晖不会是这样的人,就算他什么信息都不透露,她或许 也能从他的态度中掌握一些蛛丝马迹。
许晖先是感到意外,然后笑了笑,问:“怎么,你有兴趣? ”
夏楠赶忙摆手:“不是我啦!我是想替杜悦问问,她一向对这类职位很感 兴趣的。”
许晖眉心一跳,盯着夏楠的目光多了几分犀利:“是她让你来问的? ”
夏楠很少见识他如此敏锐的眼神,吓了一跳,生怕连累杜悦,手摆得更勤 快了: “不是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我觉得她挺合适的——您觉得呢? ”
许晖低头喝水,神色缓和了不少,隔了片刻,见夏楠还双目贼亮地盯着自 己,遂模棱两可地说:“她…是还不错。”
那天傍晚夏楠回去,刚好看见做完饭的杜悦躺在唯一的一张竹椅里看闲书。
“嗨!跟你说件事儿! ”夏楠走过去踢踢竹椅的脚,杜悦不情不愿地哼了 一声,目光却没有要从书上挪开的意思。
“今天我去给许总修电脑,他提起你了。”
杜悦像被人施了定身术,连眼珠子都滞住了: “…说我什么? ”
“没什么,你别紧张。”夏楠端着自己的水杯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即 使垫了竹席,沙发上还是滚烫,让人产生黏黏的不舒适感。
“他问最近怎么不太看见你,我就顺便提了提他们那儿招工程助理的事,我问他对你印象怎么样,他说你挺不错的。哈哈!我觉得你这回有戏,怎么样?打算怎么感谢我? ”
夏楠越说越得意,俨然以功臣自居。
杜悦却没好气:“你捣什么乱啊,我连名都没报。”
“那有什么,只要许总看中你了,还不是他点下头的事儿。我觉得他肯定对你印象不错,否则怎么会无端端提起你来。哈!看了你以前没事老晃荡在线上这步棋还真走对了——喂!干吗不高兴啊?这次你们部门有好多人报名呢,曾雨露也报啦!你想啊,要是你选上了,不就等于出一口恶气嘛!”
杜悦气得说不出话来,可她还是没法跟夏楠理论,怎么说她也是好心。
“行了,你别瞎搀和了,我不会去的。”她翻了个身,继续看书,尽管一
个字都读不进去。
“为什么呀?”这回轮到夏楠郁闷了,“你不是挺上进的嘛!去办公大厅多好啊,说不定以后还能平步青云哩! ”
杜悦把书一甩:“吃饭吧,我今天烧了你爱吃的番茄炒蛋。”她知道只有
食物能堵住夏楠的嘴。
果然,夏楠一听,口水立刻就下来了: “哇!杜悦,你太好了,我没白疼
你!对了,我去拿点儿腌莴笋来,那个也很下饭,你等着!”
杜悦把饭菜摆上桌,还没来得及坐下,夏楠就拿着个空的塑料盒火烧火燎 地跑进来:“我的腌莴笋不见了!谁拿了,你知道吗? ”
她早上出门前把莴笋晾在公共阳台上晒来着,那时杜悦还在睡觉,想想应 该不会丢,就没叮嘱她。
“我不知道啊! ”杜悦也觉得奇怪,谁没事会偷别人的莴笋,多无聊!
夏楠气恼地跺脚:“不行,我得问问去! ”
她几步出去,火烧火燎地砸开了邻居家的门,迎接她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那是齐正磊走后,他们屋新招的同居室友,别家公司的,叫张涛,人长得 五大三粗,但是说话挺和气。
夏楠的目光越过他朝屋里张望:“怎么是你,你屋里还有其他人吗? ”
“没了,他们下午都不在。”
夏楠搜索的目光―下子回落他脸上:“那你知道阳台上晒的一盒莴笋谁拿走的吗? ”
“那是你的? ”张涛慢吞吞地眨巴着眼睛,没有多少障碍地坦白道,“我给吃了。”
夏楠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出来了 : “原来是你!你家长怎么教你的啊?别人 能随便乱拿吗? ”
张涛被她说得挺不好意思:“我看着碧绿碧绿的,就忍不住尝了一根 后就…停不下来了。多少钱,我算给你! ”
“谁要你的钱!你这人怎么这样! ”夏楠气愤地嚷嚷,把杜悦也从屋里招了出来。
听完夏楠的控诉,再看看一脸歉意的张涛,杜悦觉得这事也没必要搞大,毕竟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好说歹说,杜悦终于成功地把愤愤的夏楠拉回自己屋里,她转头看时,只见张涛还苦着脸拼命挠头,估计是被夏楠训怕了。
这顿晚饭,夏楠吃得很不爽,连番茄炒蛋都没能挽救她的心情。
“粗人! ”她愤愤地拿筷子戳米饭,“他怎么就那么馋,连半成品都吃得 下去! ”
杜悦忍笑安慰她:“人家吃都吃了,你还能让他吐出来啊!下回别晾那里 不就行了。再说了,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你的手艺好嘛! ”
夏楠瞪她一眼:“我告诉你,腌莴笋要切成丁,拌上麻油和香菜,再洒点 儿味精才能叫美味,他那种吃法,纯粹是糟蹋我的好东西! ”
杜悦己经吃完,不想再听她没完没了地唠叨,打着哈哈起身收拾了碗筷进 厨房。
有人敲门,杜悦乘机打断夏楠的控诉,笑眯眯地说:“还不快去开门!说 不定是人家上门赔罪来了。”
夏楠骂骂咧咧地拉开门,门外站着的不是“偷莴笋”的张涛,而是齐正磊。
“你来干什么?曾雨露又不在这里! ”夏楠更加没好气,口气很冲地对他嚷。
齐正磊有点尴尬:“我是来找杜悦的。”
夏楠像听到爆炸新闻一般瞪住他:“你说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 ”
这时,杜悦也从厨房里出来了,一看见齐正磊,刚才还洋溢在脸上的笑容 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齐正磊越过夏楠,直接走到她面前,望着杜悦消瘦的容颜,他内心也难免震动,他己经很久没看见杜悦了,他在故意避开她。
“我们可以谈谈吗? ”
夏楠像个打手似的双臂抱在胸前,虎视眈眈盯着齐正磊的后脑勺喘粗气。
说心里话,她不像杜悦那么讨厌曾雨露,但她却是真心实意地憎恶齐正磊,
就是这家伙的暧昧不清,才会导致杜悦跟雨露不和,更让杜悦痛得伤筋动骨。
杜悦冷淡地一转身:“到我房间说吧。”
在夏楠错愕的目光中,齐正磊跟着杜悦进了她的房间。
杜悦的房间里陈设简单,除了—张单人床和一个简陋的床头柜外,再无其他家什,角落里堆着几只杂物箱,没有可以落座的地方。
两人相对站着,错开两臂的距离,杜悦侧身对他,做洗耳聆听状。
“我…”齐正磊脸上布满歉意,“对不起,我没想到会伤你这么深。”
他的口吻里似乎有些沮丧的意味。
是了,
虽然公司里对杜悦幸灾乐祸的不乏其人,但舆论从来都是一柄双刃
剑只要被卷入其中,就不会有什么好。
相对于杜悦,齐正磊跟曾雨露所遭受的负面压力要强烈得多,因为在此之 前,人人都以为杜悦跟齐正磊是一对,而曾雨露的出现就成了第三者插足。人
们总是习惯性地同情弱者。
杜悦想笑,觉得他此时的样子真是滑稽极了,又突然有种惊愕,自己从前 为什么会那样迷恋他。
此时的齐正磊,在自己眼里不过是一个懦弱怕事的普通男孩,就连平时最 吸引她的英俊相貌都一下子失去了光彩。
“我,我知道以前你对我好,我也…很珍惜我们之间的这份友情,我只 是希望…”
在杜悦的沉默和冷淡下,齐正磊开始语无伦次了,他发现自己的心很乱,
原本理得很清楚的头绪,在看到杜悦的刹那竟被搅成了一团乱麻。
“你不会还指望我会像过去那样对你吧? ”杜悦突然开口了,目光犀利地 射向他,像在看一个笑话。
他原先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希望能跟杜悦恢复从前那样和谐自
然的关系。
在经过无数人的调侃、玩笑以及戏弄之后,他的心里有种很蒙昽的惶惧,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自己搞错了。现在他跟曾雨露搭班,她很安静,不像杜悦那样唧唧喳喳,也不像杜悦那样喜欢时刻缠住他,以前,他会隐约觉得杜悦烦, 可真当情况改变的时候,他似乎并没有因此而觉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