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的看来,这确实也是很奇怪的,不说她本身无论是资质还是相貌都比较讨喜,光她的男友在工程部日渐发红这一点,要给她安置一个好一点的位子也不会是太难的事。
但是,太多的事情都不会象人们想当然那样发展,也许是有人故意所为,也许是疏忽,总之晓雪就这么撞上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赵岚岚咬文嚼字的安慰她,但晓雪还是听出了她字里行间潜藏的幸灾乐祸,赵岚岚是莱贞的密友,替莱贞打抱不平也是必然的。
晓雪暗暗冷笑,总有一天,她要翻身,她要让这些嘲笑她的人看看,她不会被一味压在下面。
不久,晓雪搬出了集体宿舍,不问也知道,她会和谁住在一起。
圣诞前,汪寒也搬走了,没有交待后文,只说想换个环境。
空空的房子就剩了莱贞和赵岚岚。她们面临两个选择,要么继续把空房间租出去,要么维持现状。
想了很久,实在对新进来的人没有把握,于是两人咬牙分担了多出来的租金。
莱贞搬进了行政大楼的二层,有了专属自己的蓝色小隔间,和一个崭新的电脑。她没什么野心,对同事的刺探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一副心无城府的样子,再加上她不斤斤计较,谁找她干活都笑脸相迎,日子久了,对她防御的人也逐渐放松下来,相处得一团和气。
偶而,辛海舟的身影也会在身边晃过,莱贞努力镇定,视而不见。慢慢的,他出现得越来越少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滑过。莱贞逐渐又恢复了昔日的朝气。只有在餐厅遇见晓雪和冯逸的时候,隔着几张桌子,听到他们亲密的交谈声。心里仍会隐隐作痛,但面上也学会了不露声色。人,总是要长大的。
有天下午,莱贞敲完一篇货物转交流程,站起来想伸下懒腰,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跌回了椅子,身体虚弱得不行。最近这样的情况老发生,她猜测可能是贫血,抽空跟邻座的同事说了一声,跑医务室去看看。
两个老护士在聊天,看见有人进来,也没有停下话题。
“先交一块钱挂号费。”老护士抽空对门口的莱贞喊了一声。
莱贞掏出一块钱,当着他们的面扔进门边的一个铁盒子,感觉象打发叫化子。
“哪里不舒服?”
“头晕。”
老护士用听筒给她听了一下,然后搭脉搏,没见异常,翻开本子奋笔疾书,从神经科问到内科,莱贞都没有给出合适的症状。最后,问到了妇科。
“月经规律吗?”
莱贞低头算了算,她的月经一直有问题,严重的一次整整四个月没来,看了中医,说她心理压力大,要解压。那时候正好家里闹驱赶纠纷。所以她基本说不准自己的例假。
“两个月没来了吧。”她掐指算了算,又不是很确定,也许有都超过了。
护士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从药物架上拿下一个测试棒,“去验个尿吧。”
莱贞有点意外,“这是作什么用的?”
护士不耐烦道:“验完就知道了。”
莱贞只得依言行事。
五分钟后,护士进卫生间看结果,然后对莱贞宣布:“你怀孕了。”
“你…你说什么?”
护士眼里尽是鄙夷,“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
拿着病例卡走出医务室,莱贞浑身发抖,满脑子就只有护士那冷冷的声音,“你怀孕了,你怀孕了…”
早早的请假回家,莱贞缩在床上面无人色。
赵岚岚回来的时候,发现了她的异常。
“莱贞,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这么难看?”
莱贞无助的望着岚岚,结结巴巴的说:“岚岚,我,我怀孕了,该,该怎么办?”
岚岚的嘴张成了一个O字形,久久没法闭拢,她震惊的抓住莱贞的肩膀,“是谁的?孩子是谁的?”
莱贞摇着头,她不能说,那是她的耻辱。
“冯逸?是冯逸,对吧?”赵岚岚咬牙切齿的问。
“不不,与他无关。”莱贞眼里的悲哀让岚岚不得不相信这确实不是冯逸做的,如果他们俩的关系好成那样,莱贞不可能轻易认输。
可是,究竟会是谁呢?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岚岚怎么也猜不透。
电话铃声大作,惊醒了屋里的两个不知所措的姑娘。岚岚跑去接听。
“莱贞,是你奶奶打来的。”
莱贞爬下床,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
“奶奶。”
“丫头,快回来,你爷爷他,不行了。”
电话没抓牢,啪的一声掷到了地上。

第六章

第六章
莱贞躲在房里默默的垂泪,面前的桌上摆着爷爷的骨灰盒。
她千赶万赶的到了家,爷爷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看她的眼神满是不舍,那一刻,莱贞心碎了。可是她要让爷爷安心的走,所以她不能流泪,她强撑着微笑,让爷爷看到的仍是那个快乐得没心没肺的孙女。
爷爷没来得及享到她的福就阖然长逝了。子欲养,而亲不在,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伤心的。
一墙之隔的大堂间里,奶奶和她的子女正在谈判。爷爷走后,奶奶那点可怜的退休工资除去付一下房租,买个柴米油盐就不剩什么了。老年纪人最怕生病,奶奶希望能去哪个子女家住着,安心。但谈来谈去,始终没什么结果,没人愿意接收她。
“妈,你早几年听我的,把莱贞送走,我还好跟媳妇提提这事,现在再说,她们家那边肯定要闹起来的。”大儿子春生闷声道。
“就是,妈的脑子就是拎不清爽,跟着宋伯瞎起哄,领养个外人,我儿子那么小的时候,你们怎么没说要给我带带呢?现在把莱贞养大了,倒要打我们的主意,没这个道理吧?”大女儿阿涵尖利的嗓音传来。
“生活费应该让莱贞负担一部分,她有工作了,就该还给我们李家。”二儿子泉生瓮声瓮气道。
他的提议引来了一片附和声。
“宋伯在,我们也不好说什么,现在他走了,你的一切生活开销就该宋莱贞来,你们养大了她的。”说话的泉生已然忘了母亲也吃辛吃苦的拉扯过他。
奶奶不吱声,不反驳,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继续讨生活,她能说什么。
莱贞缓缓的起身,走了出来,他们讲得那么大声,无非是想逼她表个态。
真见莱贞出现了,大家又都鸦雀无声了。
莱贞走到桌边,逐个看了一圈昔日她叫得欢的叔伯姨母,然后抬起双臂,哗啦一声把桌上的茶杯,点心全部扫到地上。
“奶奶我来养,不用你们任何人操心,滚吧。”
阿涵最先跳出来,“你臭屁什么,叫我们滚,我们还没让你滚呢。”说着就要冲上去抽莱贞的耳光。
奶奶夹在中间,老泪纵横,“别吵了,阿涵,你们走吧。”养儿养女一场空,老话说得真不错。
泉生走在第一个,唉声叹气,但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不用出费用,回去也好交待了。阿涵跟着出去,嘴里还犹自骂骂咧咧。
春生走前,把一叠钞票搁在了桌上,算是最后尽点孝心。
莱贞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杯子残骸。她止不住的颤抖,难道她的生活从此再也没有阳光?
小的时候,遇到烦恼,莱贞总是去缠爷爷。
“为什么他们说我是野孩子?”
“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
“为什么你不是我的亲爷爷?”
爷爷一概憨笑,然后长叹一声说,“等你长大了,就一切都好了。”
莱贞十六岁的时候,出落成一个花季少女,她喜洋洋的对爷爷说,“我终于长大了。”
爷爷摇头笑道,“还不算呢,要到你能养活自己才算。”
现在,她终于有工作,真正成了大人了,可她的世界还是支离破碎,不见希望。
躺在黑暗中的莱贞不停的抚摸自己的小腹。那里有一条小生命在孕育。
她在电话里跟岚岚说过,会去把他打掉。可是现在,她居然舍不得了。她在这个世上,已没有什么亲人了。可是这个孩子,却是不折不扣与她最为血脉相通的人。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体会过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是什么样的,如果有,会不会比爷爷跟自己更亲?
莱贞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她试着设想了一下,没什么不可以的,没有人会来管束她,没有人在意她,她完全可以作这个主,也许这就是爷爷所说的长大的好处。
她在黑暗中坐了起来,大口的喘息,这个念头是瞬间迸发的,但来了就再也赶不走。她把头转向窗外,月光皎洁,令她看到希望。
当她再度躺下时,心里居然感受到的是多日不曾光临的踏实,她将有一个孩子,只属于她,和她相依为命,也许将来他会离开,但即使只能陪伴自己度过十年,二十年,也比她孤身行走要宽慰得多。
第二天上午,莱贞细细整理了自己的所有家当。她翻看了存折,一张是她的薪水,数目少得可怜,另一张是爷爷走前给她的,她以前给爷爷的钱他非但分文未花,还攒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数目,权当给莱贞的嫁妆,连奶奶都不知道。
莱贞盘算妥当,到院子里把择菜的奶奶叫进屋,说要商量件事儿。
“奶奶,我有了。”莱贞镇定的说。
奶奶没听懂,“有什么?”
“有孩子了。”莱贞一字一句的说。
奶奶迷茫了一会儿,问,“你要结婚了?”
“不是,但我怀孕了。我会自己养这个孩子。”
奶奶倒抽一口气,身子逐渐后仰,冷不防抽起一旁的笤帚,朝莱贞劈头盖脸的打将过来。
“死丫头,你活糊涂了。看我不打死你。”
笤帚打在身上的分量不重,奶奶没有太大的力气。莱贞躲闪着,不回嘴。但心里定定的。
打累了,奶奶坐在小凳上凹凹凸凸的哭诉起来。
“你没出阁就有孩子,唾沫星子能淹死你哦。”
“别人说别人的,我活我的。”
“那你知不知道养个孩子要多少钱,我们连个像样的住的地方都没有,你养的起吗?”
“我会挣钱养活他,也会买房子的。”
“你买房子?”奶奶抹了把眼泪鼻涕,吼道:“你赚得来那么多钱吗?你去卖啊!”
莱贞轻轻一笑,“必要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奶奶愣了一下,呼天抢地的大哭起来。
莱贞只得上去搂住她,“我开玩笑的,实在不济,就将就着养。你们当年这么辛苦,不也把我拉扯大了嘛。”
她语调一转,幽幽的说:“奶奶,我真的需要这个孩子,万一将来,您也不理我了,至少我还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奶奶止住了哭泣,面呈戚色,奶奶也不是傻瓜,从小,她就了解莱贞粗糙的性格下掩藏的痛苦,但她帮不了她。
好一会儿,奶奶才恨恨的推开她,“你个没脑子的,我管不了你,有你吃苦的时候。”
莱贞想,吃苦我也认了。
下午,莱贞就去了公司办理辞职,她必须尽快离开那里,如果让辛海舟知道这件事,她的孩子就有可能不保了。她一遍遍的在心里强化着,这是我的孩子,跟任何人无关。

第七章

第七章
辛海舟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翁晓雪向他走来,婀娜的身姿还含着些许生涩,但美丽如她的女孩即使动作再蹩脚些,看起来也是可爱的。眼看着她走到不能再近,听任她大胆的坐到自己腿上,他感觉得出她的紧张,同时也清楚的看见她眼里跳动着两簇野心勃勃的小火焰,他终于无声的笑了。
这不是第一个诱惑他的女人,应该也不是最后一个。他喜欢漂亮女孩,也不习惯拒绝送上门来的,只是,这个不同,这是他的员工,他曾经给自己立过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