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田宁走路飞快,等夏夏小跑进办公室,他已经跷着脚坐在办公桌后面了:“你照这张单子把礼品买好了,一家家给我送过去,这是你本周的主要任务。下周可就圣诞元旦一起来了!”
夏夏接过单子一看,一长溜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备注“女士”字样,右边一列则是风格迥异的各类时尚用品。
“你女朋友真多!”夏夏咋舌。
“你懂个屁!这些都是关系户,跟我没半毛关系!”
“那怎么都是女的呢?”
田宁鄙夷地瞥她一眼:“送礼当然得送关系户的老婆或者女朋友啦!没她们给我吹枕边风,我这生意怎么做?”
夏夏故意把头点得像鸡啄米:“还是您想得周到!”
她转身欲走,田宁又叫住她叮嘱:“别忘了给礼物配束鲜花,花店就用我之前给过你名片的那家。”
夏夏花了三天时间把名单上的太太小姐们都打点到位。最后一天去花店结账时,美丽温柔的老板娘赠了她一束粉色康乃馨聊表谢意,她爱不释手地拿回了公司。
“田总,礼物都送完了!这束康乃馨是花店送的,给您放哪儿?”
田宁正忙活,扫都没扫一眼,抬手在空中不耐烦地掸一掸:“随便找地儿搁着吧。”
夏夏环顾四周,没有放花束的器皿,她怜香惜玉,跑去问行政部一位大婶要了个玻璃花瓶,接好水放在田宁办公室的茶几上。
白色的茶几面儿配上粉色的花朵,娇嫩鲜活,夏夏左观右赏,不忍移目:“田总,我能要两朵吗?”
田宁这才抬眸看过来,对漂亮的花束无动于衷:“喜欢你都拿走好了。”
夏夏欣喜:“真的?那我可连瓶子一起端走啦!你别舍不得!”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夏夏抱上花瓶,吐吐舌头溜了出去。
花瓶往办公桌上一放,立刻吸引来不少眼球,经过她面前的同事都要驻足搭讪。
“哟,夏夏,谁送的花啊?”
“不是送的,是田总屋里挪来的。”
“哇!原来是田总送的呀!”
“不是…”没容她解释完,人家就兴冲冲走了。
半小时后,王静鬼头鬼脑来找她喝茶,两人猫在茶水间里偷闲聊天。
“田总最近对你怎么样?”王静的口气贼兮兮的。
“就那样呗!”
“大伙儿普遍反映,他最近骂你的次数递减,夸你的次数有所增加哩!”
夏夏干笑两声:“替我谢谢大伙儿。”
“我觉得吧,”王静用调羹搅拌热热的蜜茶,“我们田总属于那种吃硬不吃软的脾气,他十有八九…对你有意思。”
“有意思?”夏夏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你才有意思呢!”
“你别不信!”王静对她的态度微恼,“当初肖琪也是在跟他闹过后才被留下来的,看看人家现在混得多好,连着两个季度评上最佳销售了!”
“你不是说肖琪是牺牲了那个才给留下的?”夏夏用两个大拇指互碰一下。
“那是大家猜的。”王静笑眯眯道,“从你身上我明白了,闯老板办公室不一定就是去苟且,也可能是发飙!”
夏夏一回到位子上就把那瓶花又原封不动地挪回田宁办公室。
田宁不满地盯着她忙出忙进:“你又折腾什么?”
“这花太惹眼了,还是放您这儿合适。”
“有病!”田宁嘟哝一声,又朝夏夏招手,“你过来。”
等夏夏走到身边,田宁指指电脑屏上自己辛苦半天的杰作,得意地问:“这个图标,你觉得怎么样?”
夏夏横看竖看,觉得很难下评。
“哑巴啦?”
“您要我说实话还是…”
“我什么时候稀罕过你的恭维啊!照实说。”
“我觉得,”夏夏小心翼翼地压低一点嗓门,“看着像坨屎的样子…”
“郭夏夏!”田宁咬牙。
夏夏吓得一哆嗦,赶忙赔笑:“老板息怒,我还没讲完呢!你把线条拉直的话就会好很多。”
田宁足足瞪了她十来秒,才恨恨地把目光转回屏幕,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我操!被你这么一说,还真他妈看着像!”
他转眸又看向夏夏:“你以前在迈信,也是这么牙尖嘴利跟叶吟风说话的?”
“没有啊!”
田宁怪笑一声:“那怎么跑群新来脾气就见长了?”
“因为叶总从来没像你这样青面獠牙地对我呀!”
“出去出去!说着说着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了!”
夏夏渐渐摸索出和田宁的相处之道来,话越不中听,他还越听得进去。这让她省去不少揣摩上司心思的功夫,乐得直来直去。
晓春也曾问过她对现任老板的印象,她托腮琢磨了半天,思索着说:“他…有点受虐狂的倾向…”
元旦节后,公司紧张的结算气氛有所缓和,不过夏夏知道田宁还在为一家叫“文达”的客户跑前跑后,听说这家公司马上就要开标,群新在那里的根基比较薄弱,但田宁不愿放弃,欲最后努力一把。
功夫不负有心人,开标前两天,文达终于同意让群新去公司给相关人员作一次系统的产品介绍,机会可贵,田宁花了一天一夜精心准备好演讲稿,带着一众手下兴冲冲奔了文达。
夏夏一直以为迈信对文达的项目是稳操胜券的,不知道田宁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他撬开一个缺口。不过说心里话,她还真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希望迈信赢单,还是希望群新赢单。
田宁不在,她自然耳根清净,浑身放松。但好日子没过多久,田宁的电话就来了。
“夏夏,你帮我把办公室里一份标有‘文达方案补充条款’的文件给我送过来,要快!”
夏夏没来得及问细节,田宁就把手机掐了,她再打过去,对方居然关机。
田宁对她多少还是有几分戒备的,所以跟客户相关的资料都不让她经手,今天大概是事态紧急又实在找不着人才会劳她大驾,就连王静都被拉去协调现场了。
夏夏在田宁办公室里翻箱倒柜地找,总算在柜子上的一摞草稿中翻出田宁说的这份文件来,为了不出差错,她还特地把那摞纸从头到尾又翻了一遍,确信只有这一份吻合,才装进文件夹里火速赶往文达。
到了文达,夏夏说明来意,门卫便派了个保安随她一起进去找人。
文达会议室两边的门都关着,不过还是有交谈声从门缝里泄出,保安替夏夏推开门,她忙探头张望,群新技术部的一位经理在台上介绍产品参数,田宁坐在席位正中,正跟文达一位负责人低声交流。见了她,赶忙跟对方打了声招呼便离座出来。
夏夏感觉他脸色不太好看,等她把文件递过去,田宁匆匆扫过一眼后,面部表情就更僵硬了。
“你怎么拿了这个?”他不满地质问。
夏夏一惊:“不是这份吗?可你办公室只有这一份补充条款啊!”
“怎么可能!”田宁意识到自己声音过高了又迅速缄口,捏着夏夏的胳膊把她拖到远离会议室的走廊僻静处,这才一脸愠怒地重新发问,“你没在我桌上找找?”
“找过啦!没有。”
“那我抽屉呢?”
“你锁了!”
田宁骂了句粗话,愤然抖着手上的文件:“这玩意儿根本不对,我要你给我拿的是最终定稿,你心里要没底,干吗不给我打电话?”
夏夏觉得委屈:“你手机关机了!”
“我在跟客户谈话,能动不动就接电话吗!”田宁口气很冲,“找不着我不会找王静?或者找雷明阳也行!你做事动不动脑筋的?”
夏夏有口难辩,索性不再吱声。
田宁把文件往她怀里一塞,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田总,我可以回去了吗?”
“不回去还等人请你吃饭啊!”
夏夏白了他一眼,没精打采地把文件塞回包里,这趟算是白赶了。
往前走了没几步,她忽然感觉某道门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放眸望去,对方正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
认出是叶吟风,夏夏心头一通猛跳,刚才自己挨骂的窘相想必全给他看见了,脸上顿时红白交替地变换起来。
被田宁骂的时候不觉得,此刻在叶吟风同情的目光里,夏夏才感到如今的落魄,她低着头,一声不吭打他身边经过。
叶吟风没有叫住她,在他身后,负责此次项目的文达负责人正热情洋溢地朝他走来。
从文达回来后连着两天,田宁的脸都绷得像铁板一样又冷又硬,对熊了夏夏一顿更没有丝毫歉意。
王静私下里安慰夏夏:“确实不是你的错。那个文档里的条款田总原来觉得太吃亏,就把它给删了。去文达谈的时候对方偏偏有所要求,为了表明诚意,田总才让你把条款送过去的。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有这份东西,文达的单子咱们也赢不了。人家早内定好了,只不过文达总部要求对供应商必须平等,才又把咱们拉过去当陪衬。田总在文达一看见迈信的人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心情一差劲,逮着谁就把气往谁头上撒了呗。你别太往心里去。”
“我没什么。”夏夏撇撇嘴,“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这德行了。”
王静笑道:“我发现你挺豁达的。你的前任还被他骂哭过呢!”
群新果真没有拿下文达,消息传来时,田宁正和几个骨干讨论营销策略的话题,因为不涉及商业机密,夏夏被特许旁听。
接完销售从开标现场打来的电话,田宁平静地扫一眼下面:“文达那单,我们输了。”
大家早有预料,但这样的消息总难免影响士气,办公室里一时静悄悄的,仿佛在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