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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几个又开始边聒噪边付钱,手快的习惯使然的去洗麻将。
张昆乘着闲隙轻声问邵云,“我听说邵俊邦那老小子想动你?”
邵云冷眼瞟他,“你小子消息够灵通的。”
张昆得意的一笑,“我也是道听途说。”
邵云冷哼了一声道:“他休想。”一想起邵俊邦在会上的装模作样就忍不住犯恶心,这回他铁了心,就死撑住,称病休假,看他能怎么办。
古超输了钱本就不太痛快,这时候插嘴道:“这事儿让你媳妇儿去打个招呼不就行了,邵俊邦这个面子肯定要卖的。”
张昆一听这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果然邵云脸上阴云密布,抿紧了嘴一句话也不说,赶紧打哈哈道:“老古你说的什么屁话,嫂子早就不在邵氏了,你无端端的牵她出来,没得堵老邵的心窝子。”
在座的一帮人都是邵云多少年下来的合伙人,对他的家室都是心知肚明,他夫妻二人不睦早不是什么新闻了。
古超头脑一热造了次,这会儿也有点儿心虚,嘴上还迟钝的保持强硬,“本来就是你媳妇儿坏事,她要是真心对你,帮着你把江山夺回来多好,我们也好跟着少受些折磨,去年的一笔款子到现在还没批下来,我他妈要不是底子厚点儿,早喝西北风去了。”
邵云强压住怒气,阴阴的回了句:“你给我们的材料是什么质量,自己心里清楚,少拿别人当傻子,这事儿要不是我出面给你挡着,别说钱了,只怕给你缠一堆官司。”
古超脸一白,顿时委顿下来,咧了嘴一笑:“老邵,我知道你够哥们儿,得,我不催你,你说什么时候给就什么时候给。”
邵云的神色也缓和下来,口气依旧冷硬,“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下回你要再敢干这种缺德事儿,我头一个不饶你。”
古超只得点头称是,谁会跟钱过不去。
六
凌晨五点,一群人东倒西歪的趴下了,邵云也是哈欠连天,用手指捏了捏鼻梁,走进盥洗室洗了把冷水脸,再出来,屋子里的空气污浊不堪,令他几欲作呕。他收拾了自己的物品,推推月月,“我们走。”
月月极不情愿的起身,嘴里嘟哝着:“就在这睡会儿吧。”
邵云已经去启了门,他急于吸点新鲜的空气,来替换胸腔中的污秽。月月只得踉跄的跟上。
出了酒店,天际已经泛白,邵云望了望东面那块最亮的区域,过不多久,太阳就会出现在那里,再一寸一寸的侵袭到头顶,无情的炙烤大地,那是注定的,象电脑程序一样早就书写好了放在那里,只等到了点就运行,命运何尝不是这样。邵云忍不住想,如果六年前自己就明白这个道理,还会不会那么不顾一切的去冒天下之大不韪。
坐进车里,刚发动引擎,月月就轻呼了一声,然后从屁股底下掏出一只手机,看了看,递给邵云,“你的。”
邵云一边接过来一边想,怪不得一个晚上这么清净,原来手机拉在车上了,正好遂了他的心,昨天晚上,谁的电话他都不想听。瞥了眼屏幕,居然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翻看了一回,大部分是家里打来的,间或插了几个邵雷的手机号,最后一次打来是深夜十二点。心里没来由的一跳,转念一想,曼芝若要找他,一定是用自己的手机打,这些号都是家里座机打来的,一定是母亲,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这个时间,打回去,不知道会不会扰了她的清梦,他思忖着有邵雷在家,有事也不会是大事,十有八九是为了他调任的事。
月月见他神色踌躇,不免酸酸的问:“老婆打来的?查你哪?”
邵云将手机往仪表盘旁一扔,哼道:“胡说什么。”
月月此刻睡意全无,一张年轻的脸上竟然看不到熬夜的痕迹,仰着面笑嘻嘻的盯住邵云,“今天去哪里玩?”
邵云有些困倦,但他不想回家,于是随口问:“你想去哪里?”
月月作思考状,想了半天,说:“先去吃东西吧,饿了。”
邵云笑笑说好。
他们在一个早茶铺子用完了早点,邵云又看表,六点了,他知道母亲通常这个时候已经在厨房忙了,于是掏出手机准备拨回去,正按着数字,手机却响了。
邵雷在电话里十分不满的说:“哥你一晚上去哪儿了,我和妈找了你不知多少次。”
邵云不理他,只问:“有事吗?”
“萌萌住院了。”
邵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眉头紧蹙,紧张的问:“怎么回事?”
“急性肺炎,刚打电话给嫂子,她说烧退了,但还要留院观察。你快去吧,在1102病房,嫂子陪了一晚上了。”
挂了电话,邵云对月月说:“我有事,今天不能陪你了。”
月月识趣的点头,她跟了邵云大半年的时间,对他的脾气熟的很,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撒娇,什么时候不能捋虎须。
邵云赶到医院,曼芝正在给萌萌喂薄粥,申玉芳坐在旁边说着闲话,见他进来,忍不住冷笑两声:“你跑来干什么,别耽搁了要紧的事儿,我们可担不起这责任。”
邵云知道母亲一定是气极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得假意不听见,抿着嘴不作声,走过去拿手一探萌萌的额头,笑着说:“烧退了。”
萌萌伸出小手指挠一挠人中,老到得说:“早退了,妈妈说我要是乖,可能今天就能出院了。”
曼芝微笑着将一勺粥塞到她嘴里,“那你好好吃,吃饱了,身体里的好细菌才打得过坏细菌。”
萌萌重重的点头,“我是小老虎,阿呜阿呜。”
邵云见没他什么事儿,多少有点尴尬,俯身问:“萌萌想吃点什么,爸爸给你买。”
萌萌的眼睛飞快的扫了一眼曼芝,不吭声。
曼芝淡淡的说:“医生嘱咐不要乱吃东西。”
邵云只得点点头,心里恨极了曼芝那副若无其事的神情,他情愿她骂自己几句,也好过这么不咸不淡的态度,她表现得有多大度就映衬出自己有多卑劣。
等萌萌吃完了,申玉芳立刻上去收走了餐具要出去清洗,走到门口,回头对邵云道:“你跟我来。”
邵云知道少不了又有一通唠叨,但不敢违逆,只得硬着头皮跟出去。
转过一条走廊,是个死角,人烟稀少,申玉芳顾不上洗手里的餐具,气鼓鼓的往一张凳子上一坐,邵云赶紧陪着笑在她身旁坐下,“妈,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成,别为了我气坏自己的身子。”
“这话,你怎么不对曼芝说去。”
邵云装傻充愣的笑,申玉芳终于掉下泪来,“你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儿,这些年来,你那样折磨她,她从来没说过半句你的不是。我知道,你解不开心里的结,可是都已经过去了,你能怎么样?你还想怎么样?”
邵云脸上的笑再也装不下去了,面颊僵硬的抖动,他微微低下头去。
申玉芳了解儿子的痛,见他这样,便不忍再数落下去,叹息一声说:“这话,我也劝过你不知多少回了,你不听我也没办法。我年纪大了,许多东西都看淡了,我不求你飞黄腾达,光宗耀祖,那些都是虚的,我只想看着你们俩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
邵云静静的将脸埋在母亲的腿上,仿佛回到小时候,他遇到挫折时到母亲这里来寻求安慰一样,他多希望母亲能象从前那样帮他抚平一切伤痛,他可以昂首挺胸的重新来过。
可是不行,母亲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
良久,他举起头看着申玉芳,脸上只有茫然,“妈,我们的事您甭管了,就由我们去吧。”
申玉芳呆呆的看着他,什么也说不下去,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申玉芳提着洗好的餐具回到病房,听见母女两个聊得正热闹,原来是萌萌在眉飞色舞的讲幼儿园里的事,“余老师告诉我们小朋友不可以去碰窗台上的花,结果曹晓洋那个小屁孩,立刻就跑过去摸了摸仙人掌的刺。”
曼芝问:“那老师怎么说?”
“余老师就把他关到阳台里去罚站了。结果,你猜怎么,等余老师再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站在阳台上开心的望风景呢。”
曼芝被萌萌绘声绘色的讲述逗得直乐,申玉芳也笑眯眯的走过来说:“曹晓洋那个孩子我见过,的确淘气得很。”
萌萌眼尖,见申玉芳一个人回来就问:“爸爸哪里去了?”
申玉芳对着曼芝说:“他刚才接了个电话,俊邦打来的,让他回去开会呢。”
曼芝点点头,心里有数,邵俊邦是打算妥协了。
申玉芳问她:“你花店要有事,就去吧,我陪萌萌。”
萌萌的小嘴又嘟了起来,曼芝忙说:“我今天不去了,刚才电话都打过了。今天陪萌萌一整天。”
萌萌这才展开了笑颜。
“萌萌想玩什么呢?”
“讲故事!”
于是曼芝给她讲了一上午的故事。吃过饭,萌萌到底撑不住,又沉沉的睡去。
曼芝和申玉芳伴在床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
申玉芳忽然牵住曼芝的手,诚恳的说:“曼芝,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我代邵云跟你说声对不起。”
慌的曼芝一迭声道:“妈你说到哪儿去了。我没不高兴,真的。”
申玉芳只是叹气,“我知道你人好,是我邵家对不住你。”
曼芝怔了半晌,才说:“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只要萌萌好就行了。”心里凄怆的想,那些缠绕得如乱麻一样的恩怨纠葛,早已分不清是谁对不住谁了。
七
学校放暑假了,萌萌嚷着要去曼芝的花店,曼芝怕照顾不全,没有肯,于是给她报了个暑期兴趣班,学舞蹈和画画,照例由申玉芳接来送去,萌萌百般不愿意,可她一向自诩最听曼芝的话,只得不情不愿的照办了。
李茜听曼芝诉说着家事,便道:“你女儿算乖的,这事儿若要换了我侄女,不闹个天翻地覆不算完。”
曼芝怅怅的说:“是啊,萌萌真是乖,可我又怕她太乖顺了。前次去开家长会,老师跟我说她从来不跟别的同学争玩具,别人抢,她就让,而且不怎么合群。”
李茜“呀”了一声,推心置腹的说:“那哪儿成,现在的社会,这种脾气发展下去要吃亏的。得多带她出来见见世面才行。”
曼芝忧虑了一会儿,才道:“再说罢,只能慢慢来,急也急不得的。”
李茜将一帧韩国明星裴勇俊的画报端正的夹在门口的宣传架上,然后小心的调整角度,直到看不出一点歪斜,才满意的拍了拍并没有沾灰的手,双眸花痴的盯住画中的偶像。
曼芝完成了手里的一盆小插花,在花架上找了个空隙放下,瞧了两眼,似乎不妥,又拿起来,四下找合适的地方,却见李茜咂着嘴在宣传架前挪不开步。
“茜儿,快进来,这花架子得重新排排了。”
李茜“哎”了一声,却依旧不动,曼芝便也走了出去。
李茜用手指了指画中的人,忸怩了一下,忽然说:“曼芝姐,你觉不觉得他有点象常先生?”
曼芝听她这么一说,也留神去揣摩,可常少辉的五官在脑海里不甚清晰,努力回忆了一下,似乎几分相象,又不十分象,于是随口道:“常先生可不戴眼镜,这裴勇俊似乎是离不开眼镜的。”
一辆汽车此时停在10米开外的临时泊车位,曼芝听见响声扭头去看,下来的竟是邵雷和上官琳,她眉眼绽放出笑意,立刻迎了上去。
“大嫂。”“曼芝姐。”两人齐声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