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老爹说话斩钉截铁,“比赛这事是你起的头,而且你也答应了小正的,孩子面前不能打诳语,爸爸可从来没有骗过你吧。”
成茵嬉笑道:“我又不是出家人,偶尔打打诳语也没事的。”
老爹立刻虎起脸来轻斥,“茵茵,别给小正做坏榜样,你说到就要做到,否则将来你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小正,你说是不是?”
其实谁陪李正去他都是无所谓的,关键是得去,不过既然周老爹表情严肃地问自己,他还是乖觉地连连点头。
成茵没辙,只得举手投降,又点着李正的小脑瓜警告,“去归去,路上累了我可背不动你!”
“没事,有我呢!”老爹早已换了一副笑颜。
因为有这个新任务,星期六早上成茵连懒觉都没得睡——周妈妈一大早就过来把她搡醒了。
“爸爸都准备好了?”成茵又困又乏,迷迷糊糊地想拖一时是一时。
“东西是都准备好了。”老妈话里有话,“可他不小心把脚给崴了,你只能一个人带小正去玩了。”
“啊?”成茵被唬得睡意皆无,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那怎么行,我哪里弄得过那小东西啊!而且这是去外地旅行哎,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大哥交待?妈,你就不能跟我一块儿去吗?”
“我今天很忙,要跑好几个客户呢!”周妈妈笃定得很,“你别着急嘛,你爸有办法的,他都想好啦!”
“能有什么办法啊!”成茵气鼓鼓地起床穿衣,“反正我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带他出去玩的。”
出了房间,但见周老爹坐在客厅沙发里,正皱眉揉着右脚,各种苦恼溢于言表,成茵见状,又忍不住心疼起来,走过去傍着老爹坐下。
“爸,你怎么搞的?”
“半夜起来上厕所,在椅子腿上撞了一下。”
“能撞这么厉害啊?我看看!”
周老爹赶忙往旁边躲了躲,“别碰,很疼哎!”
“我带你上医院看看去?”
“不用不用!”老爹挥挥手,“你不是还要陪小正去玩嘛!”
“我一个人不去!”成茵嘟起嘴,“我刚跟妈妈说过了。”
“不让你一个人去,我知道你一个人搞不定!”老爹道,“我帮你找好人了。”
“谁啊?”成茵诧异,本能地想到唐晔。
“杨帆。”
“什么?”成茵噌地站了起来,“爸——你怎么回事啊!干嘛老去麻烦人家!杨帆他很忙的!”
“坐坐,你激动什么!”老爹不急不慌,“再忙的人也得休息不是,我这是给他创造休息机会呢!再说,他不还是小正的舅舅吗?你们俩去挺合适!”
“合适什么呀!”成茵抓狂,“你,你给他打电话了?”
“是啊!他一口就答应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去接小正了吧。我跟他说好,你们八点半在火车站门口碰头!”说着,老爹看看墙上的钟,“哟,你得赶紧的,快七点半了嘿!”
“哎呀!”成茵脑子里一团混乱,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真想不通,杨帆居然会跟着老爸一块儿胡闹。
但箭已上弦,她也只能作好发出去的准备。十五分钟后,她穿戴齐整,拎上老爹隔夜就准备好的旅行包以及那三张倒霉催的高铁车票,揣着一肚子郁闷出了家门。
“哎,茵茵!”老爹还在身后嘱咐她,“晚上把小正带回咱家来啊!我跟姚远说好了,回来可能会比较晚,就让小正住咱们家!”
坐在出租车里啃着老爹给她预备的生煎包,杨帆的电话如期而至。
“成茵,我和小正已经到车站了,你在哪儿呢?”
成茵囫囵咽下一口生煎,“我,那个,我刚出发,八点二十以前准到,你们再等等哈!”
“好,我们在车站的小卖部这边,小正穿了件鲜黄色的T恤,很显眼,你应该一下车就能看见我们。”
“哎哎!”
挂了电话,成茵才回过味儿来,杨帆这口气自然得好像一早就约定好出去玩似的,她越想越糊涂,狠狠掐了把自己的眉心,试图把最后一丝困倦驱赶出去。

11-3

到了火车站,成茵果然一眼就瞧见骑坐在杨帆肩头的李正,趾高气昂。
杨帆仅背了个双肩包,一身轻装,也是特别精神,相比较这俩人,成茵就要颓唐得多,早上因为太匆忙,随便抓了条裙子往身上一套,手里则拎着老爹那只七八十年代很流行的老式旅行包,里面沉甸甸的全是零食,不像旅行,反倒像赶集。
成茵那个后悔啊,早知道今天的最终阵容是属于他们三个的,她真该好好置备自己的行头以及行囊。
一看见成茵,李正就兴高采烈地挥舞小手嚷,“姑姑,快过来!火车要开啦!”
杨帆气宇轩昂站在小卖部的遮阳板下,也是一脸笑容地看向她。
成茵走上去,这种局面令她多少有点尴尬,伸手拽拽李正的黄T恤,“怎么穿这个颜色呀!很招虫子的。”
“妈妈说我皮肤白,穿这个颜色好看!”
李正的确长了一副好皮囊,不仅是那一身细皮嫩肉,连此刻这副自信的表情都与唐晔颇为相像,大概臭美的男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成茵轻轻撇了撇嘴,“下来自己走吧,小帅哥!”
上了火车,联排的三人座位,李正坚持要靠窗坐,成茵只得坐在当中的位置,与杨帆肩并肩挨着。
“我爸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成茵问杨帆。
“昨天晚上。”
“嗯?”成茵一愣,“不是半夜吗?我爸说他是半夜崴了脚。”
杨帆语结,想了想,慢慢道:“哦,对,应该是凌晨时分了。”
成茵被自己老爸的大胆行径震得一愣一愣地,面露愧色,“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爸那人很人来疯,就为这么点事…”
“咳!”杨帆清了清嗓子打断她,“你忘了上次批评你爸的后果了?”
成茵抿唇笑起来,“我是想说,你应该拒绝他这种无礼要求的,又是大半夜骚扰,还要赔上一天的时间没有自由…”
正兴致勃勃望着窗外的李正闻言回过头来,“姑姑,你说谁没自由了?”
成茵只得收住话头,“没说你!”
“别这么讲,你爸爸是个相当有趣的人,”杨帆笑道:“再说,我也很久没出去走走了,J市秋天的景色特别漂亮,正好可以乘这机会去看看。”
杨帆从背包里取出一本J市的旅行介绍和一张地图,给成茵讲起了这一天的安排。
去J市坐高铁一个半小时即到,周老爹买的是往返套票,回程定在晚间八点半,也就是说,他们在J市可以逗留足足十个小时。
成茵一边听杨帆精妙的路线安排,一边心里就泛起了狐疑,“你这些都是什么时候计划好的?”
“早上。”
“那这些东西呢?”她再指指手册和地图。
“也是早上买的。”
“哦——”成茵没法对此表示怀疑,只能感叹一句,“你起得可真早。”
杨帆若无其事地把地图折好,递给成茵,淡淡一笑,“你帮我收着吧。”
在李正一惊一乍地赞叹高铁不断加快的时速中,J市的风光逐渐映入他们的眼帘。
J市是江浙一带最具江南特色的城市之一,市区一条小河贯穿东西,两岸景致如直接从画中拓下。
这天阳光特别好,烟波柳巷,曲水人家,真是处处成景,美不胜收。
杨帆随身携带一只小相机,边走边拍。成茵忍不住凑上前去瞅了眼相机牌子,居然是莱卡M8,当即一吐舌头,“你可真舍得花钱。”
“赚钱的目的就是为了花,不然平时那么辛苦做什么!”
成茵嘿嘿笑,心里却不以为然,不花还可以存起来啊!
拍了景色,自然不能忘记拍人,李正和唐晔一样,打小就臭美,让他登高就登高,让他伏低就伏低,每次咔嚓完,必定是一蹦三尺高地跃到杨帆面前来纠缠,“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成茵又好气又好笑,“已经很帅啦,小王爷!”
杨帆又给成茵拍了几张,她患有镜头僵硬症,一拍照表情就不自然,更何况镜头后面的那只眼睛还是属于杨帆的,草草照了几张后便不肯再拍。
“我帮你来几张吧!”成茵反守为攻,上前抢了相机给杨帆拍。
好一轮人物照,在不同的景点,各种排列组合,除了三人的单照外,还有李正与成茵的合影,杨帆与李正的合影。
等相机再度回到自己手中时,杨帆意识到,还有一种组合没有拍到——他和成茵的。
此时,成茵正和李正坐在路边的石墩上刮分她包里的各种零食。
成茵正要把一袋薯片递给杨帆,忽见他怔怔地盯着自己,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的面庞,“怎么了?”
“哦,没什么。”杨帆到底还是把那层意思给咽了回去。
如果这会儿提出要跟她合影,会不会显得很奇怪?再说,他对李正的摄影水平也没底。
“薯片吃不吃?”
杨帆收好相机,接过撕开口的袋子,慢慢嚼着薯片,把旅行手册又翻了出来。
“前面应该有个古祠堂群,都是明清时期的名门望族,我们一会儿可以去看看。”
成茵凑上前去瞄了一眼,“祠堂?都有哪些家族啊!”
杨帆修长的手指点着说明缓缓右移,“有十几家,各种姓氏…咦,最大的这个居然是杨氏!那一定要去找找了。”
“舅舅,什么叫祠堂?”李正眨巴着眼睛问。
杨帆花了五六分钟才让李正勉强明白祠堂的意思,他的眼睛却因此瞪得更大了,“那会不会看见死人?”
杨帆笑着解释,“不用怕,祠堂是供后人举行仪式的地方,不会看见恐怖的东西。”
成茵捏捏李正的鼻子教训,“一会儿到了那边不许胡说八道,神灵祖宗听到不敬的话会不高兴的。”
“哦。”李正似懂非懂。
他们巴巴地去找杨家宗祠,没想到转了一圈也没见到影子,反而是先看到了周家的一个小祠堂。
成茵得意不已,“小是小了点儿,不过毕竟还是有的!”她朝紧锁的大门里望了一眼,有点遗憾,“可惜不让进,否则一定得去上柱香!”
杨帆踏在台阶上读宗祠说明,若有所思。
成茵牵着李正的小手走过来,突发奇想,“杨帆哥,为什么老外不像中国人这样建宗立祠?这是不是意味着,咱们比人家更文明啊!”
“也不能这么说,信仰不同而已。”
李正觉得没意思,拽拽成茵的手催促,“姑姑,我们走吧。”
三个人慢慢走出祠堂群,杨帆还在跟成茵聊刚才的话题。
“西方人信仰上帝,认为万物都是神的赐予,我们中国人则尊奉祖宗,重视血缘的延续,所以会建造祠堂,希望能让血脉一直流传下去。”
“那哪种更好?”
“这个没法评判好坏,只能说是观念上的差异。信仰上帝的人认为人生只有一次,死后不是上天堂就是下地狱,所以他们注重活着的价值,个性也相对张扬。而我们呢,为血缘宗脉而活,以为自己的生命会由后世子孙不断延续下去,得到形式上的永生,所以活着时责任感很强,要顾虑的事物也多,年轻时为父母的期望而活,人到中年又得为儿女奋斗,一旦步入老年,最大的心愿就是要抱孙子,甚至还想在临终前看到玄孙出世。其实人一走,一切都变成虚无,之所以要有这种宗祠形式,可能也是为了给自己增加活着的使命感吧,哪怕是不着边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