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翻身下床,用力过猛,后脑勺一阵抽痛,但她全然顾不得,赤着脚,喜悦地飞奔出去开门。

门一打开她就傻眼了,门外站着的并非陈元,而是龙震宇。

“不请我进去坐坐?”

袁雪愣了两秒后,出其不意地想把门关上,但龙震宇轻而易举粉碎了她的反抗,轻轻松松走进来,并在客厅唯一的沙发里坐下。

沙发半旧不新,但还算干净,扶手处有一圈白色的流苏,他用手慢慢把玩,掌心凉凉的。

“我说的话,你果然不听,是么?”

袁雪倚墙站着,倔犟地笑:“你终于有理由杀我了。“

“你就这么想死?”

“我活到这么大,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可是却得不到,这么失败的人生,活着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龙震宇微笑:“原来你和别的女孩没什么分别,我原以为你会现实一点,想不到也有这种傻念头。”

“因为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

“爱情?”龙震宇笑得更深:“我是不懂。我也不信陈元能懂。”

“他比你明白。”袁雪傲然为陈元辩解:“只是身不由己。”

“是么?”龙震宇的眼眸有点冷:“陈元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袁雪犀利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他没动心?”

龙震宇微昂起头,像在看她笑话:“哦?你怎么证明?”

“我是没法证明,因为他不会说——他怕你。”

龙震宇轻笑。

“这就是你稳操胜券的筹码吧?”袁雪盯着他,恨恨道:“你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幸福。”

“我妹妹幸福就够了。”龙震宇收住笑,神色变得漠然。

袁雪紧咬嘴唇:“你不可能锁住他一辈子的。”

龙震宇站起来,不打算再跟她废话:“听说你辞职了,这很好。我给你三天,三天后你离开这里,不必再回来。”

“我只是辞职而已,没说要离开这里。”袁雪眼眸闪亮,像只随时准备出击的母豹子。

龙震宇朝她踱过来:“我没见过比你更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袁雪放肆地朝他笑:“知道一个游戏怎么玩最有趣吗?就是你把所有规则都抛开,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那种感觉,”她闭上眼睛:“像蹦极。而且不知道脚上有没有套安全带。”

龙震宇捏住她下巴,仔细观察了很久:“如果你实在想留下来…”

“你会杀了我?”她轻蔑地笑。

“不,我可以提供另一条路给你走。”他表情陷入沉思,像在认真思索。

袁雪不相信他会有什么好主意,但还是问:“什么?”

“你…做我的女人。”他一字一顿地说。

袁雪先愕然,继而咯咯地笑:“你的提议真有趣,我留下是为了陈元,结果却要做你的女人!你是不是很喜欢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龙震宇松开她,心平气和:“你有非留不可的决心,即使我让你走,你还是会偷偷摸摸回来。我现在案底清白,不想为任何人脏了手。”

袁雪的笑意慢慢收敛,她开始相信龙震宇是在说正经的了。

“而且我说过,在眼皮子底下的事要比背着我好控制得多,既然你非留下来不可,那么,留在我身边对我来说最安全。”

“这真是…太荒谬了!”

“是有点,但站在我的立场,你不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你如愿以偿留下来,可以和陈元朝夕相处,但你们之间绝对不会再发生什么。”

袁雪仰头望向他:“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很冷血,现在才发现,你不止冷血,而且恶毒。”

“怎么样?考虑一下。”龙震宇浅笑吟吟,对她的评论毫不在意。

“这不可能!”

“那么,你最好打包行李赶紧离开。”

他走到门边,又回身提醒:“你只有三天时间,希望不要错过!”24、

三天后,袁雪依然去宏泰上班。她的辞职申请已经批准并发了下来,但按规定,她还可以有一个月的交接期,吴天曾问过她意见,她表示愿意留下来再待一个月。

她对龙震宇的警告置若罔闻,如果老老实实照做了,她就不是袁雪了。

龙震宇给她的三天期限似乎只是他私下里要求袁雪的,连陈元都未被告知。这三天时间里,也没有任何来自龙震宇方面的敦促或威胁。

第四天一早,袁雪起床,洗漱,吃完早点,穿戴整齐后准备去上班。

一拉开门,陈缜和池源迅捷地闪身进来。

“不好意思,袁**,龙哥让我们来送你。”

袁雪抗议:“我没说过要走!”

她说话的当口,池源已经步入卧室,将行李箱打开,又拉开衣柜,麻溜地把她各色衣服扔进箱子里。

袁雪要赶过去阻拦,被陈缜拽住,她怒火中烧:“你们这是强行入室,我可以去告你们!”

陈缜非常礼貌:“对不起,袁**,我们职责所在。”

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池源已经提着两只箱子返回客厅:“东西都在这儿了,走吧。”

陈缜手上略加施力,强推袁雪出去:“只要你离开,我保证什么事都没有。”

身后是池源果断关门的砰然声。

走楼梯时,迎面遇见一个买菜归来的老太,看到气势汹汹下来的仨人,赶忙让至一边,目光惊疑不定。

袁雪刚想张口,就被陈缜拖着胳膊火速“押解”下去。

池源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他把两件行李装进后备箱,随即跳进驾驶座,陈缜早在他发动车子之前把袁雪塞进了后车座。

袁雪面色铁青,不再说话,她明白跟这俩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车子打了两个弯后驶出小区,汇入滚滚车流。

“我们现在送你去火车站。”陈缜心平气和地向她解释:“你可以选择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我哪儿都不会去!”袁雪恨恨地回。

陈缜好像没听见:“车票我会帮你买,到火车站大约需要三十分钟,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想想去哪里。”

交待完毕,陈缜便不再跟她说话,车里的气氛凝结得象块冰。只能听到车窗外呼呼的风声和轮子飞速滚动的声音。

上高架后没多久,袁雪蓦地开口:“停车!我要回去!”

池源哼笑一声,反而踩油门加速。陈缜也回眸瞥她一眼,神情仿佛在欣赏一个弱智。

“我叫你们停车!”袁雪愠怒地瞪着陈缜,咬牙切齿地说:“我要见龙震宇!”

陈缜眼眸中神色变幻,似在迟疑。

袁雪仰面,冷然道:“麻烦你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我想见他——我改变主意了。”

陈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足有七八秒,手才慢慢伸向兜里。

和龙震宇通完电话后,陈缜扬声吩咐池源:“前面出口下,回去!”

龙震宇的办公室门大敞着,他和上次一样杵立在窗前,沙发上还坐了几人,长治也在内。

看见袁雪进来,长治的眼眸亮了一亮,但袁雪根本没看他,她双目雪亮,里面盛着愤怒和某种他看不懂的情绪。

龙震宇似乎刚接完电话,面向窗外沉思着,谁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龙哥,袁**来了。”陈缜提醒站得如雕塑似的龙震宇。

他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示意沙发上那几位:“你们都出去吧。”

长治最后一个走出去,回身略带不安地扫了袁雪一眼,替他们把门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袁雪和龙震宇两人。

龙震宇坐在沙发扶手上,刚好面向袁雪,他神态轻松,等着袁雪先开口。

袁雪匀了口气:“你上次说的条件还有效吗?”

龙震宇耸了耸肩。

“我不想离开这里,你的条件…我都答应。”

她说话时,语气有点抖。龙震宇察觉了,他不急着表态,把手机放在掌心翻来覆去把玩:“我很想知道,是什么促使你回心转意了?”

袁雪冰着脸不语。

“陈元的魅力就这么大,大到…你不惜牺牲自己也要…”

“你别乱猜了!”袁雪近乎粗鲁地打断他,横眉怒目:“我谁也不为,只为我自己!”

龙震宇停止把玩手机,仔细凝视她,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到说谎的痕迹。然而,他顷刻间就笑起来,笑声听上去愉悦。

他起身,朝袁雪走过去,手指勾起她下巴,袁雪晶亮的眼眸终于与他相对。

“你果然是个狠心的女人。”他没头没脑地评价了一句。

袁雪看到笑意在龙震宇脸上弥漫,而他的气息也越来越迫近。在思绪恍惚之间,袁雪依稀觉得他笑起来似乎不像以前那样凶恶。

然后,龙震宇俯首,狠狠吻住了她。

龙震宇亲自送袁雪下楼:“你先回去收拾收拾,我结束手上的事会尽早过去。”

“回鹤鸣山庄?”袁雪脱口便问。

“不是。”龙震宇望着她的眼里满是看笑话的神色。

袁雪顿觉难堪,掩饰地转口:“那我该去哪??你市区的公寓?”

“也不是。”龙震宇这回正经了一些:“我另外给你安排了一处地方。”

“哦。”袁雪淡淡笑了笑,似乎不屑。

“怎么,你不喜欢?”

“我有资格不喜欢吗?”袁雪笑着反问:“我是在想,难怪现在有钱人这么热衷做地产开发,狡兔何止三窟,可以随心所欲地养女人。”

龙震宇没有对她的尖刻针锋相对,仅仅大度地笑了笑,他是获胜方,完全可以容忍失败者的小心眼。

车子还是刚才那辆把袁雪劫持来的车子,她的两只行李箱还在车上,司机依然是池源,但袁雪的身份却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袁**,刚才的事,你别多心。”池源有些别扭地向袁雪打招呼。

袁雪回以灿烂的笑容:“你不用向我道歉,你只需要向龙先生表忠心就行了。”

池源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龙震宇则含笑袖手旁观,欣赏袁雪带给池源的尴尬。

重新坐在车后座上,袁雪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致想,如果这时候逃跑,会不会很刺激?

她当然不可能逃跑,只要还想在这座城市里呆着,不论她去哪儿,大概都摆脱不了龙震宇的阴影。

 

25、

房子在迎溪桥旁的一个高档小区内,虽然比不上鹤鸣山庄那样奢侈豪华,胜在优雅清静,跃层式的洋房,采光良好,日晒充裕,室内纤尘不染,家具摆设和杂志上的装修展示房如出一辙。袁雪一跨进门,顿时有步入影视剧的错觉。

池源帮她把箱子安置在墙边:“袁**,还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我。”

“不用了,谢谢你。”龙震宇不在身边,袁雪的神经和语气都缓和下来:“我想休息一下,你先回去好了。”

“龙哥说,这里的佣人也已经找好了,但他怕你刚来就见生人会烦,所以暂时没让那女孩过来。如果你需要的话…”他递上来一张片子:“这是她的电话,随叫随到。”

“好,谢谢。”

袁雪把自己关在宽敞的新房子里,这儿虽然样样俱全,不过她还是觉得不如自己原来租的小屋有人气。

她甩掉脚上的鞋子,盘坐在飘窗台上,隔着玻璃往下看,是一片碧青色的园子,满眼绿意盎然。

她满脑子想的却还是陈元。

如果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会怎么想?

晚上七点过五分,龙震宇回来了。

室内一片漆黑,他在门边狐疑地叫了两声袁雪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音。手摸到墙边,“啪”地按亮客厅灯。

袁雪从飘窗的帘子后面伸出脑袋,一脸诡谲的笑容:“是不是以为我跑了?”

“你能跑哪儿去!”龙震宇啼笑皆非,在玄关处换了鞋,踢踏着走进来:“晚饭吃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

“我叫的外卖,必胜客。”袁雪跳下窗台,把脚伸进拖鞋:“你也吃了吧?”

“没呢!”龙震宇在她妄想从自己身边溜开前及时捉住她:“我想你陪我出去吃。”

袁雪后背贴在他怀里,极不自在,又不想表现出来,灵巧地挣了两下:“好啊!我去换件衣服。”

龙震宇松开她,看着她跑得有点仓促的背影,忍不住想笑,他喜欢看这个倔犟的女孩偶尔流露出来的无措。

很快,他们就坐在一家相当热闹的小馆子里,狭窄的店堂内座无虚席,跑堂的在厨房和食客之间来回跑动,敞开的厨房里飘出阵阵饭菜的香味。

“我还以为你非高级餐馆不吃呢!”袁雪非常惊讶龙震宇的品味:“原来你也会光顾平民小饭店。”

龙震宇一边娴熟地往小碟子里倒酱和醋,一边笑道:“我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出身,到这种地方来才觉得亲切。去高级餐馆是为了谈生意,没办法。”

“嗯,我明白。”袁雪频频点头:“就跟那些吃腻了山珍海味,冷不丁吃几口咸菜就觉得倍儿可口的富翁是一个道理。”

龙震宇笑:“你是不是觉得挤兑我挺好玩的?”

袁雪谄媚地笑:“您不会这么小肚鸡肠吧?”

菜一道道上来,袁雪很少下筷子,但龙震宇夹到她碗里的,她都老老实实吃掉了,除了醉虾。

当她嚼吧出那虾子是生的时候,一阵恶心,急忙跑去洗手间吐了个干净。回来时两眼泪汪汪的。

龙震宇瞅着她的窘相,微微皱眉:“不喜欢吃就别勉强自己,你用不着刻意讨好我。”

袁雪抽纸巾拭了拭鼻子:“对不起哦,我以为你喜欢听话的女人。”

龙震宇愉悦的心情一下子降温,他放下筷子:“你用不着在我面前演戏。”

袁雪咧嘴,笑得有点夸张:“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男人都喜欢女人乖得像小花猫似的呢!”

她主动给他夹菜:“对了,做你的女人还需要注意什么,你不如现在一并都告诉我,免得我事后瞎琢磨,还老琢磨错,净给您添堵!”

她把“女人”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晰,龙震宇听出背后浓郁的讥讽,他不觉勾起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没什么特别的,做你自己就行了。”

“做我自己?”袁雪夸张地瞪起眼睛:“那就是说,我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了?”

“没错。”龙震宇抑扬顿挫地补充:“我们事先约定的除外。”

袁雪咬了咬唇:“那如果…我想揍你,可不可以?”

龙震宇挑眉大笑:“为什么不可以,只要你有这本事。”

袁雪随着他一起干笑。

“你很恨我?”

“是。”袁雪不假思索地点头:“我今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麻烦?难道这是你的惯例,男性仇家统统收编成下属,女人就驯服了一人给一间房养着?”

龙震宇对她的胡说八道并不介意,他的胃口又好了起来,仿佛袁雪的“恨”是一道可口的开胃菜。

“接着说。”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袁雪凑近龙震宇,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你是一个地道的心理变态狂,专门以折磨他人为乐。”

龙震宇伸手在她那张主动送上来的精致小脸上捏了两下:“知不知道你有个很可爱的毛病?”

“什么?”

“不知死活。”

一路回公寓,袁雪的嘴巴就没停过,进了门,她还在追问龙震宇:“我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你是心理有点变态的吧?你以前不是经历过很多事吗?多少总会有点的吧?要不然怎么解释你现在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

龙震宇回身把她按在门板上,目光灼灼:“如果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