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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雪环顾金碧辉煌的室内,四人座的餐桌摆在靠窗位置,放眼望出去便是繁华的街景。
“来,看看喜欢吃什么。”陈元把菜单递给她。
袁雪没接,摆手笑道:“还是你来点吧,我最怕点菜了,反正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陈元点菜时,袁雪就走到窗边看外面,远处街灯如昼,车流不息。底下的停车场里也是车来车往,随着夜幕愈深,客人也越来越多。
一辆子弹头商务车出现在袁雪视野,司机停车不似别的小车那样犹犹豫豫,哧溜一下就滑入车位,也不怕蹭到别的车子。
车刚停好,里面一下子出来七八个人,为首那个板寸头,走路昂首挺胸,不可一世的样子,袁雪觉得有几分眼熟。
“在看什么?”陈元的声音近在耳畔。
“没什么。”袁雪转过身来,和他开玩笑:““来这个地方的都是名仕?”
陈元后退一步,与她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笑笑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有张这里的贵宾卡,不过不常来。”
袁雪走回座位,服务生领单离开时,已经为他们斟上了两杯茶水。她拾杯啜了两口,清甜的滋味,甘洌可口。
“我的辞职申请还没批下来,”她主动提起这个话茬:“吴主任说要等你签字。”
陈元也在她对面坐下。
“为什么要走,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袁雪对他笑笑:“你不会不知道吧?”
陈元沉默了几秒:“是不是龙先生跟你说过什么?”
袁雪不置可否:“陈总,其实那天在医院,你跟我说了那些话之后,我就明白自己非走不可了。”
“我没那个意思。”陈元为自己辩解着,但眉宇间难掩黯然。
袁雪摇头:“我知道你不会赶我,但我现在的处境很尴尬。我以为我可以和你,还有静雯姐好好相处,但是…这只能证明我过去的想法太简单。”
“我和静雯…我们都觉得和你相处很愉快。”
“是吗?”袁雪露出欣慰的笑意,但神色很快又陷入莫测:“可我并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目的单纯。”
陈元眉心一跳,倏然看向她,袁雪眼眸里流露出来的眷恋像火一样烫了他一下,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局促地调开眼眸。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袁雪低头盯着茶杯,声线有点控制不住的颤抖:“我没有办法再坦然面对静雯姐,也没有办法…坦然面对你。”
房间里的气氛骤然凝固。
良久,陈元想说些什么:“袁雪,我…”仅仅张口唤了一声,却再没有下文,他徒然紧张着。
袁雪不看他,自顾自往下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不确定以后是否还有这样的表白机会。
“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从你留下我那次开始,也许更早,我在电梯口看见你第一面的时候…”
陈元既想阻止袁雪说下去,内心似乎又渴望能听全她的心里话,就这样彷徨犹豫着,袁雪略带伤感的声音在包厢里穿来梭去,令他的心和脑子越来越混乱。
“你在医院守着静雯姐的场景那么恩爱,我在门口都看见了,那一刻,我忽然发现自己很妒嫉她。”
“袁雪…”
“不不,你什么也别说。”袁雪惧怕似的猛烈摇头:“我发现我…爱上了你,这让我感到非常罪恶,可又没办法控制。除了走,我想不出来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眼泪顺着面颊滑下,袁雪哭了,分不清是绝望还是羞愧。
一张纸巾悄然递进袁雪眼帘。
陈元心乱如麻:“对不起,袁雪,是我误导了你。”
面对一颗滚烫年轻的心,他觉得自己无论怎么辩白都显得虚伪无力。
袁雪拭干泪水,抬眸看向陈元,他发现她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晶亮,晃得他心慌。
“陈总…真的是误导吗?”
袁雪轻柔的反问犹如一个焦雷,在陈元耳边炸开,他眼神恍惚,却不再敢与袁雪对视。
“陈总,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陈元被动地看她。
“你爱静雯姐吗?”
“…当然。”他觉得口干舌燥。
“可我不这么认为。”
“…”
沮丧早已从袁雪脸上退去,图穷匕现,她冷不丁的亮剑令陈元措手不及。
“你跟龙静雯姐只是表面美满,实际上,你们并不像一对寻常夫妻。”
袁雪吸气,吐气,在陈元震惊的眼眸里找到冷静的自己。
“你并不爱她,至于她,不过是借着富贵强行霸占住你而已,龙静雯她,”袁雪漆黑的眼眸里沉淀着令陈元惧怕的坚定,而他根本没有能力还击,只能听她一字一句陈述完毕:“她根本没有爱你的能力。”
22、
服务生有节奏地敲门,然后端着菜盘子进来,打断了他们惊心动魄的谈话。两人漠然看着服务生把精致如画的菜肴煞费心思地摆出好看的形状,然后满意地退开。
陈元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我不明白你怎么会这么想。”他嗓音嘶哑,用冷淡压制着烦乱。
袁雪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语气没什么起伏:“因为你们根本不住在一起。”
陈元持筷的手微微一颤,他颓然搁下筷子,半晌,低声问:“静雯告诉你的?”
“不是,我猜的。”袁雪不打算跟他玩迷藏:“她的卧室里没有任何你的东西。”
陈元起身,在包房里略带烦躁地踱步:“这并不表示我跟静雯不相爱。”他解释得勉强,且带有一丝倦怠。
“袁雪,不管我的婚姻是什么样的,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和旁人无关。”
“对,你们的事和旁人无关。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也根本不会在乎你过得是不是幸福。”袁雪也站起来,走向他。
陈元再次一震,眸中的冰冷褪却了大半。
袁雪停在他身旁,怅然道:“如果你的生活很幸福,刚才这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宁愿烂在肚子里。可你不是。”
陈元怔怔地望着她,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为什么你会心安理得地守着这样一份形同虚设的婚姻?”她低声呢喃:“是为了那个叫柳诗的女孩吧?”
陈元脸颊的肌肉微微一抖。
袁雪眼中流露出心疼:“你一定很爱她吧?而且现在也还爱着她。”
陈元双眸泛潮,几乎忘记自己身处何处,他忘乎所以地抓住袁雪的手,紧贴在自己脸上,这个女孩,为何总能钻透他内心,他几近干涸枯竭的内心因为她的存在而重新湿润。
久远的记忆从枯井里泛滥而出,陈元的心忽然觉得痛不可抑,然而,一切都无可挽回。
当意识复苏时,他发现自己正紧紧拥着袁雪,她鲜润的唇就在他眼皮底下,触手可及。
“你一直把我当成她的替身,对不对?”袁雪仰脸看他:“我不在乎,真的…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从来没有过。”
陈元忽然痉挛似的猛推开袁雪:“不!我不能害了你!”
袁雪不甘心:“我什么也不怕!如果你愿意抛掉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愿意抛开那些束缚住你的富贵,我可以跟你一起走,永远不离开你!”
陈元听得惊呆了,喃喃地摇头:“这不可能,太不现实了。”
袁雪眼神热烈:“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只要你下决心,我们一起走!”
“你不懂!”陈元痛苦地低下头:“事情没这么简单,袁雪…你太天真了。”
袁雪的双手还紧紧揪在他胸前,仿佛只要维持这样的姿势,一切就都有希望,可渐渐地,在陈元沮丧的神色中,她感觉虚幻的能量正在急速消退,她的心也跟着变凉。
她呆呆地站着,松开陈元,失望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
“袁雪…”陈元眉心抽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给她拭泪,被袁雪果断地挡住。
良久,她脸上还带着泪痕,却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我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重新归位后,袁雪抓起红酒瓶,往两只杯子里各注满一杯:“你不是说要为我饯行吗?”
“来!”她举杯:“我想不出为了什么干杯,但我们还是得干这一杯!”
陈元被动地持杯与她碰了一下,袁雪一扬脖,酒杯立刻见底。她喝得太急,酒液又微微涩口,放下杯子时不断咳嗽,脸也通红。
陈元把酒杯置于唇边,先小口啜,很快也仰脖喝了个精光。
酒精很好地缓解了沉闷窒息的气氛,袁雪忽然咯咯笑起来,陈元泛红的面庞上也逐渐浮起笑意,两人存心要在绝境中找乐似的。
“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在五楼电梯口?”
“嗯。”袁雪点头,掰着手指掐算:“四、五、六…原来我们才认识三个月而已。”
她表情怅然:“我以为我们认识很久了呢!”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既如释重负,又替她担心。
“还没想好。”袁雪托着腮:“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历来都是这样过的。”
怜惜之色再次出现在陈元眼眸里:“会…离开这里吗?”
袁雪笑笑:“暂时没这个打算。”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说。”
袁雪瞥他一眼,重重地笑:“好!”
两人又干了一杯,这次饮下去比刚才舒润多了,陈元不记得话题怎么又会扯到柳诗身上,而他的倾诉欲前所未有的强烈。
“那时我刚进证券公司,她是我们部门新招的短期工,打杂的。没文凭,但长得漂亮,人又勤快,大家都很喜欢她。”
“原来你们一开始算同事。”袁雪插嘴:“是谁追的谁?”
陈元笑了:“我追的她。”他望望窗外,思绪仿佛沉淀进回忆:“她很善良,对我也格外照顾,那时我刚毕业不久,工作压力又大,很想有个人可以说说话。我们经常是办公室里留得最晚的两个人,久而久之,话也越来越多。她22岁生日那天,我带她去我租的房子为她庆祝生日,希望她能做我的女朋友。她流着眼泪答应了。”
袁雪默然片刻,轻笑:“她一定也很爱你吧,一个前途无量的金融精英。”
陈元自嘲地摇头:“我算什么精英,一没敏锐度二没胆识。不过你说得对,那时候我们很相爱。”
他无意识地拨弄桌上的瓶塞:“我们在一起后我就没让她继续打工,我虽然没发财,不过养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我打算等赚够了钱就跟她结婚。”
他没继续讲下去,拨弄瓶塞的手却在加速。
“后来呢?”袁雪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专注。
陈元的表情黯淡下去:“后来,我在证券公司遇到一点麻烦,赔了不少钱…她离开了我。”
“她去哪儿了?”
瓶塞失控,滚落下桌子,陈元没有弯腰去拾,对着袁雪身后的墙画无力地笑了笑:“跟别人走了。”
袁雪神色凝重地沉默着。
“我不怪她。”陈元眼神虚空:“柳诗一直没有安全感…她也是个孤儿。”
袁雪扫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彼此都像被这段过去淹没。
一瓶酒很快喝光,在袁雪的央求下,陈元又要了一瓶,很快又被两人像饮料一样分着喝掉了。
结账时,陈元除了脸红外,脑子是清醒的,袁雪则彻底醉了,走路脚步打跌,如果没有陈元扶着,她根本走不出去。
“不管怎么说,”袁雪吊在陈元脖子里,口齿不清地表达:“我,我还是很高兴…很高兴认识你,陈元…我一点都不后悔…”
陈元尽量让她走得像样一点,他无心和她搭讪,只想尽快走出公众视线。但即便如此,他也没能如愿避人耳目。
龙震宇和舒展从某个包厢里谈笑风生地走出来,一眼就瞥见陈元和袁雪相拥远去的背影。他的眼眸在金色的灯光下暗了一暗,但脸上的笑容没走样。
“龙哥,有你今天这句话,小弟我就踏实了。那谁不是说了嘛,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用咱们身上挺合适啊,哈哈!”
龙震宇附和着笑了两声,舒展的车已经停在阶前,他对龙震宇一拱手:“那就这么说,回头我让人去江湾,先把活儿接起来!”
“没问题。”龙震宇颔首,看着舒展呼呼赫赫驱车扬长而去,这才和随从往停车场走。
“舒展这小子越来越张狂了!”向荣不满地嘟哝:“这么排场,根本没把龙哥放眼里!”
池源也蹙眉:“龙哥,咱们真要跟他做生意吗?且不说他的为人,我可是听说他偷偷摸摸沾着毒品哪,万一和我们扯上关系,麻烦不是大了去了!”
龙震宇朝停车场四下里环顾一圈,没有他要找的人,陈缜正把车往这边开。
“江湾那一带如今鱼龙混杂,越来越不清白,我早就想脱手,既然舒展感兴趣,就让给他去做咯。至于其他,我好像没答应他什么吧。”
池源释然:“那就好,呵呵!好不容易跟这混蛋脱了关系,现在再要黏一块儿,我比吞苍蝇还恶心!”
“不早了,都回去吧。”龙震宇吩咐完,钻进车内,池源等人答应着,目送他离开后,才各自上车。
龙震宇端坐在后座上,闭上眼睛,问:“知道去哪儿了么?”
陈缜说:“他走的长乐路,应该是送袁**回去,我看她醉得厉害——龙哥,我们上哪儿?”
“长乐路。”龙震宇轻吁了口气:“慢点儿开,给他留着点面子。”
23、
一进门,袁雪就冲进卫生间吐了个痛快,陈元给她拧了把热毛巾擦拭,又扶她进卧室,躺在床上。
袁雪的小窝总共不过三十多平米,唯一的卧室更是小得可怜,一张单人床,两个行李箱,另有一套窄小的书桌椅,东西倒都收拾得妥帖整齐,仿佛在预示,这里的客人随时可能离开。
吐过之后袁雪觉得整个人舒服多了,脑子也不再那么昏沉,但浑身疲倦无力。她闭着眼睛呻吟了一下,陈元收回四顾的目光:“还难受吗?”
“真正难受的是这里。”袁雪没睁眼,唇边泛着笑,指指自己心脏的部位。
她的口气很像开玩笑,陈元听了却依旧难过:“对不起。”
“这三个字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陈元哑然,过了片刻,还是低语了一句:“实在很抱歉。”
袁雪扑哧一笑,张开眼睛,见陈元还愣愣地守在床前,她抬起手腕,握住他垂着的右手。
陈元的胳膊颤了一下,但没再推开她。
“如果我在柳诗走后立刻遇见你,”袁雪慢慢地说:“我们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
陈元不语,但与袁雪相握的手微微用力。
“我想,结果还是和现在一样吧。”袁雪笑道:“因为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
“别说了。”陈元垂下头颅,仿佛愧疚,又仿佛痛苦:“你别多想。袁雪,我只想你以后好好的。”
“好好的。”袁雪细细琢磨这三个字:“但愿吧。”可她的表情是满不在乎的。
陈元临走,袁雪又叫住他:“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不会特别通知你。”
他攀在墙上的那只手显示出他内心的矛盾纠结,袁雪的视线牢牢锁定那只白皙纤长的手,渴望他能摆脱掉束缚,回心转意。
然而,那只手最终还是从墙上落下,和他的人一起,彻底从袁雪的视野里消失。关门声相继传来,轻,然而刺耳。
袁雪仰面平躺在床上,心中充满绝望,双眸却死盯着天花板的某处,如同一个山穷水尽的赌徒,却不甘就这么承认失败。
她不记得自己躺了多久,是否曾经迷糊过去一阵,突然传入耳朵里的叩门声就像一剂强心剂,让她整个人都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