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做的,就是牢牢掌握国外客户资源和信息,并且将招聘进来的外贸部业务员调教好,让这三四位下属知道,虽然发工资的是老板,可是业务部门员工最重要的客户分配和奖金分配,是由她说了算的。
路楠只能庆幸,父亲的工厂和公司顶着私企的性质,和包邮区绝大多数的家族企业一样,沿用着并不太正规的运作方式,这使得她能够逐渐模糊外贸部经理的职权边界,并且渐渐行使更大的权利。
尤其在路父忙的时候,她十分贴心在外贸订单后附上相关订单的原材料采购单、生产单等等。
一次两次,路父还会全盘重算一遍,次数多了,他对女儿的工作能力也有了一定的信任,对所有往来进出不再逐一核对了。
蚕食蚁吞,终有成效。
路楠在她父亲公司干满一年半后,她不在满足于掌握外贸订单,而是开始制作全新的报价单,按照ERP系统给老客户发送新款,并且积极准备国内的展会,频繁出差和外地供应商、客户应酬吃饭联络感情。
她的审美本来就很不错,出外贸订单的时候还拜托了客户帮她特别关注国外家纺流行趋势,再结合国内人的喜好,花钱请了靠谱的设计师打更多的样版、找摄影师拍产品照片更新宣传册和公司网站……
这些是文爱淑眼中完全不值得花钱的项目,是她口中路楠‘大手大脚乱花钱’的证据。
因此,许久没有彰显存在感的文爱淑悄悄和老板告状:“我们的宣传册还有那么多没发完,公司网站也有运营公司维护,干嘛花这个冤枉钱?老板,你不要怪我多管闲事哦,年轻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嘞!我听说设计费一张图就好几千?电子宣传册的设计费要三四万?做这些东西哪里需要这么多钱的哇,该不会是路楠被人骗了吧?”
文爱淑的这番诛心之语是私下和路父说的,不过路楠猜也猜得到对方肯定会出昏招。
路楠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抹黑和污蔑。
因为那肯定是无用功。
路楠找的是海临市有名的设计公司,这个钱是明码标价能开发票的,拍出来的效果图大家都看得见,网站的访客量、停留时间明显增加;
而且她做人做事一贯的态度摆在这里,老路就算心里有点儿舍不得花这个钱,也因为她先前的能力背书而不会质疑她的做法。
反倒是文爱淑,这么多年以‘未来老板娘姐姐’的身份自居,估计是将路父的产业视为她们文家女婿的产业,是用以要养活她妹妹和妹妹的孩子的等等……所以言行举止中难免逐渐失去了分寸感,还被路楠找到了她收取供应商回扣的证据,并且在前几天直接拍到了路父的桌子上。
文爱淑以为自己可以成功给路楠上眼药,没想到她自己的职位已经快保不住了。
路父对于事业和钱财的看重是她完全不能想象的。
文爱淑不过是他女朋友的姐姐,还是损害他的利益填饱她自己口袋!!
路楠这个女儿回来之后兢兢业业、力挽狂澜,摆明了能给他带来更大的经济效益,他自然愿意顺理成章地相信这个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女儿。
商人重利,即是如此。
这就是文爱淑眼界和见识浅薄所致的昏招。
现在的文爱淑,根本不需要路楠出手,路父就和她深谈一番,让她回家照顾即将高考的孩子去了。
文爱淑的离开十分突然。
不过公司和工厂里头拍手称快的人相当多,大概是他们也受够了非正式老板娘却要对他们摆架子的气吧。
而路楠,在刷刷地花了二十多万出去之后,春季家纺博览会、婚庆博览会、家居用品博览会等等展会收货满满订单,就连内销业务部原本打酱油、有一搭没一搭做着的电商业务也突然有了起色。
外贸业务部拆分出去之后,内销业务部的人眼红得很,不过他们首先就被语言关给难住了,之前也只能旁观眼红。
现在内销也有了这么多新客户,他们满以为好日子要来了,但是路楠却冷酷地表示:“这是我发掘的客户,我有余力维护,为什么要分给别人?”
内销业务部的人都是以前招的,业务能力极差,就靠老客户吃老本;更何况他们中还有好几个先前对文爱淑嘴甜得很,一口一个文姐。
路父听路楠的意思,并不想对内销业务部的业务们伸以援手,反而想趁此机会把人开掉:“你这样做,到底是不太合适!”
他有心指点女儿。
路楠却表示:“我没有想要开除他们的意思,他们不是说网店和网站销量不错么?我找人拍的电子宣传册和产品图都是现成的,他们可以用上好好经营,另辟蹊径嘛。”
给这些废柴业务全新的任务,能做起来,皆大欢喜,做不起来,只拿底薪他们也会另外想出路。
开除员工还得依法赔偿人家N+1,多不值当?
至此,路楠在心中嘲讽自己:我总觉得父亲重利轻义,其实我现在的做法和他如出一辙。整顿部门顺便报私仇,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呐。
自觉不是好人、也无意做好人的路楠入职两周年,终于彻底将业务部门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并且成功踢走了文爱淑。
路楠的亲妈(从工厂老员工口中)得知文爱淑没在前夫公司继续干了之后,高兴得要命,直言要开一瓶路楠之前带回来的源川经典酒庆祝一下。
路楠默默苦笑:小三的姐姐确实被我赶走了,可是小三的孩子板上钉钉。我总不能弄死ta吧?
【作者有话说】
关于这一段“商人重利”其实不仅仅指的是渣爹,还有后期的女鹅……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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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期间真的很懒惰,请多包涵哈~

第757章 番外
◎如果没有重生之商人重利。11◎
如果说路楠回到路父公司之前, 对路父的了解只有50%,如今的了解程度应该已经达到70-80%。
那么,路楠从一开始, 对她母亲的了解就绝对比对她父亲要透彻得多。
不仅仅因为她们母女之间有更多朝夕相处的时间。
还因为……路母耿直(暴躁), 性格简单,熟悉之后很容易被人看透摸透。
七八岁的路楠就可以判断路母的心情好坏,以此决定是缩起脖子做人,还是可以适当提一些‘非分’要求;
十七八岁的路楠可以精准get到路母每次发脾气的原因, 不过那时候的路楠也暗暗处于叛逆期,就算明知道有些事情做了之后会令母亲不开心,也不会因此就更改自己的想法。比如选大学、选专业、比如非寒暑假绝对不回家等等;
二十七八岁的路楠,已经不仅仅拥有能看出母亲开心不开心、是什么导致她的情绪变动这么简单的本事了,路楠甚至可以预判母亲接下来要说的话和要做的行为。
【二十年来,其实母亲一直都没有变, 她的心思还是那么容易猜测。】
【变的是父亲。】
【长大的是我……】
路楠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如果母亲知道父亲现在已经有了其他孩子——尤其还是和文爱林的孩子,那就绝对不是冲到公司砸电脑和空调可以泄愤的了, 也不是划花他汽车引擎盖可以翻篇的。
刀子大概率要冲着人身上去。
想必路父对这一点也是早就有数的, 所以才将文爱林和他的新孩子瞒得死死的。
而和路母相处多年、素来关系都还不错的路楠大姑,也不敢轻易赌前弟媳妇会不会冲动行事,只敢对着已经长大成人的路楠偶尔暗示而已。
路楠思虑再三。
【所以,这件事情,我还是不能告诉母亲。】
【以免她情绪过激, 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至于老弟,现在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他毕竟还在上学, 就算知道也对既定事实无法造成什么撼动, 不如让他安安稳稳念书。】
【这件事,目前只我知道就够了。】
但,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因为要尽快还上和银行协商好的担保款项,路父这几年的工作量骤增,文爱淑已经‘主动辞职’,文爱林是绝对没有来公司的机会,现在路父的工厂和公司里,仅路楠这一个‘自己人’而已,还是本事不小、很能够为他分担工作的自己人。
能者多劳,不是理所应当么?
路楠,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不仅仅是单纯忙业务,还逐渐开始接触之前文爱淑牢牢把握的对公司和工厂之间内销业务的协调沟通。
她下工厂的时间更多、频率更高了。
路父的工厂还好,主要做家纺产品,除了缝纫机多一些、嘈杂一些,工作环境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对外采购的一些日杂用品的供货商有些相当具有包邮区小作坊的特色,路楠亲自过去验厂验货,奔波之苦是少不了的、往来应酬也是少不了的。
因此,路楠那个原本从源川离职之后已经养好大半的胃病又复发了。
某天酒吧小坐浅酌几杯之后,第二天就疼得脸色青白。
路楠坚决不肯再做插管胃镜!
毕竟小拇指那么粗的金属头外加软管从嘴里一直捅到胃里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尤其是管子刚进入口中,到了喉咙的转弯处,医生还得用点劲儿才能继续往下捅,钝钝的痛外加金属冰凉的触感即便是吞过麻药也让人忍不住一直犯恶心,遵医嘱带去的毛巾真是彻底废了一条……不堪回首!
路楠说什么都不肯再做胃镜。
打车陪女儿来医院的路母要气死了!
最后还是阿婆有办法,她听到消息之后,叫路楠大姨夫开车送她来医院。
阿婆为了鼓励路楠,说她最近吃米粉总是反酸,还有老年人常有的便秘问题,所以也要做一做检查,并且是胃肠镜检查:“阿婆陪你一起做,好不好啦?”
这样的言语、这样的语气,倒像是在哄小孩子。
路楠顿觉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她的本意是换一家医院(亲妈一大早看到自己脸色苍白,打车的时候说的是离家最近的社区医院,医疗条件很一般),去做‘无需插管、一目了然’的胃镜啊喂!她是很惜命的,不会讳疾忌医啦!
最后,乌龙消除。
路楠如愿做了胶囊胃镜,阿婆倒是更勇敢地尝试了全麻的胃肠镜。
毫不意外,路楠是急性胃炎,被路母押着听了好久的医嘱。
而阿婆的检查结果显示一切都好,这让路楠放下了心。
这次体检之后,路楠不得不每天带着沉甸甸的母爱——饭盒和洗好的水果去上班了,路母下了死命令:不要等到觉得饿了再吃,手机闹钟调好,到点了就垫一点。
路楠去公用厨房微波炉加热的时候,偶尔会碰到她父亲。
路母做饭做菜的手艺没得说,即便是微波炉复热一遍,也喷香!
“您要来一点么?”见父亲的目光总往自己的饭盒上跑,路楠十分识趣地问。
路父另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夹走一块红烧肉:“你妈妈做饭倒是一直都很好吃。”
【这不是恰恰证明‘要想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留住他的胃’这句话是无用的么?】
路楠忍不住嘲讽一句:“您不怕里头有毒么?”
路父被女儿神来一笔噎得不轻,他斟酌了一下:最近公司生意挺好的,供应商、客户、员工都没有作妖,按理说,女儿的火气不该怎么大呀!
“我开玩笑的。”路楠却在刺了对方一句之后,若无其事地说,“这是我妈给我做的饭菜,自然不可能有毒。不过她要是知道了有些事情的话,就说不准会不会有过激行为了。说起来,去年我把驾照借给您扣分用了(注1),不久前我接到一个挪车电话,那个小区是前几年新盖的吧,您在那边买了房子?这两年续贷的时候,我没在您的资产证明上看到相关记录。一块儿够么?再来一块吧?毕竟您应该有好多年没尝过我妈的手艺了。”
路楠的话题很跳跃,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饭盒里的红烧肉只是引子而已,即便今天没有在休息室遇到路父,路楠也会挑一个单独相处的时机,暗示他自己已经知道他现在的‘家’在什么地方了。
路父定定地看了女儿一眼。
他承认,在女儿入职他公司之前,他低估了女儿的工作能力,以旧时印象估量女儿,以旧时眼光看待女儿……
此刻蓦然发现,自己又岂止是低估了她的工作能力而已。
还低估了女儿与她母亲一脉相承的刀子嘴啊!
路楠目送父亲离开,吐了一口气。
刀子嘴,对应豆腐心。
【我入职这么久,从未有中饱私囊、收取回扣的行为,现在又越来越表现出像母亲的那一面……】
路父果然在越发信任路楠工作能力的前提下,对她的防备心也越来越低。
等到路楠入职两年半之后,整个公司的外贸业务部全是路楠死忠、内销业务路楠一手抓住大客户、电商部门在路楠的鞭策下有了起色——更重要的事,因为注册国内外电商平台需要提供各种资料,路父并不了解也无精力倒腾这些,路楠便单独在工贸公司下注册了分支机构,用以经营网络销售业务,一应的实名认证和绑定的手机号、银行卡等等信息,全是她的。
路父这才发现,他现在在公司和工厂能干的事情,竟然不知不觉中变成:签字、盖章、安排生产、参与工业园区安全生产规范培训等等空泛的活儿。
他想要插手自营出口权,发现自己连电子口岸的密码都没有!
他想和内销老朋友‘谈谈心’,发现人家公司好多已经是儿子们接班了,那些老伙计见了面就问路楠找没找对象(路父:啊呸,司马昭之心)!
他想要看看自己公司注册了品牌的家纺产品销量怎么样,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后台的什么sku等等各种缩写!
担保欠款马上就要还完了,这明明是大好事,可路父的心中无端端地有些发慌。
这份慌张,很快就得到印证。
“你刚刚说什么?”路父难以置信地问女儿。
路楠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说,现在公司的股份分配不合理,应当重新拟定公司章程。除了当初您和我妈离婚时分给我和路杨的股份之外,我认为我现在应该足以拿到管理股了。”
路父只觉得听到了本年度最大的玩笑。
路楠却轻松写意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隔着办公桌平静地和父亲对视。
从站着汇报工作,到主动拉来椅子,她所能倚仗的,根本不是父女亲情,而是小心隐忍、步步算计。
【两年半不拿提成、不拿奖金、兢兢业业、还要时不时摆出一副‘我好气,我知道你和文爱林还在一起并且有孩子了,但是为了顾全大局,我不能告诉我妈,我好气,我要时不时给你添点堵’的行为,让父亲觉得自己能做的不过如此、觉得自己的杀伤力不过如此,从而对自己更加放心……这一切,不就是为了今天么?】
路楠知道她父亲会答应的。
因为这几年注册的品牌和外观专利,都在她的名下,只要她有心、有一定的本钱,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代工厂、对接好原本的供应商,完全可以撬走路父国内外大部分客户。
【而,我有杀手锏,我还有钱——或者说,我可以弄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