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哥,可是……”
“年轻人可不就是这样嘛。”他不知道为何望向远方。
柳濑同学夸张地打了一个大喷嚏。大叔回过神来。
“算了,天气这么冷,知道反省了就回去吧。”
“是……很抱歉。”此时柳濑同学就像一个认真的高中生那样诚恳地鞠了一躬,之后又慌张起来。
“那个,你们会把光他们抓起来吗?呃,小光的妈妈非常严厉的。”
“不会的。去吧,都走吧。”大叔把我们几个一起轰走了,可是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我和东同学使眼色说,“要好好把女朋友送回去啊。”
我们四个人老老实实地低头鞠躬:“非常抱歉。”然后离开了学校的院子。出了校门拐过第一个弯后,我们停下脚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在没有惹出什么大麻烦就被放了。
“柳濑,多亏你了。”东同学苦笑着说。
“东同学也是好样儿的呀……接下来我们要排春天的戏呢……”
“不,还是算了。”
我们沉默了下来。
高岛学姐一直低着头。以这个人的性格来说,因为我们的草率而惊动了安保公司,她一定觉得万般羞愧……没想到,高岛学姐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所有人在她的感染之下都笑了。高岛学姐抬起头来,好像把堵在心头的什么东西给拿掉了一样,一脸轻松地说:“沙织,演技绝了。”
“过奖过奖。今年大赛我可是得了个人奖呢。”柳濑同学竖起了大拇指。
大家好像都被解放了一样,开始活跃起来。
“刚才那个年轻人的表情可太逗了。”
“那个大叔看不出来还是个好人呢。”
“我们就是完美的高中蠢货。”
“还有那个淳史,谁呀?”
大家集体笑了起来。刚才的紧张感,壁男的谜团,以及伊神同学还留在里面的事全都忘个精光。
通知下达的那一天是九月十八日。
在湖畔郊游线路散步的游客发现有可疑的车辙向着湖水的方向延伸过去,那时差不多是早上六点刚过。车辙一直延续到湖岸边。游客观察湖面时,发现那里漂着一件男式夹克。于是慌慌张张地返回酒店,报警大概是在那之后三十分钟左右。警车一个小时之后才姗姗来迟。
警察对周围的酒店进行问询后,马上就掌握了可疑人员的信息。
十六日深夜,有一个男子独自在酒店住了一夜。年龄大概在四十中旬,中等身材,不戴眼镜,行李是一个手提包。举止上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不过他的衣服似乎不像游客,穿着一身商务套装。据当时接待他的前台回忆,从湖面打捞上来的那件外套和他的那件看起来一模一样。这名男子第二天连早餐都没吃就匆匆退房了。开的车尚不明确,只知道是一辆白色轿车。在宾馆登记册上记载着他的车牌号。那辆车不是租来的。
而且这名男子的姓名,住址和电话号码也都留了下来。名字叫丰中浩一,地址在东京都,电话号码有可能是伪造的,不过当警察拨过去电话时,名叫丰中正子的女性接听了电话。据她回答,她爱人的车牌号和宾馆登记册上记载的完全一致。
警察见状只好如实向家属汇报。听到这个消息,丰中正子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把电话听筒放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回来。她去了丈夫的书房。
在丰中浩一的房间里发现了他的亲笔遗书。
注释
1 逢魔之时,逢魔时,即黄昏时刻为超自然的时段,黄昏(17点—19点)黎明(3点—5点),日本阴阳道称为鬼神最容易出没的时候,也是人与鬼怪可以同时出现的时刻。——译者注
2 裂口女,是1979年春天至夏天传遍日本全国各地的都市传说。2004年在韩国也流行开来。——译者注
3 半身死灵,冬天的北海道,一个少女被火车碾压后上半身和下半身被碾断,可由于低温的关系没有立刻失血而死,而是爬着找寻自己的下半身,然后才死去。从那以后她就成为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少女,现身来寻找自己的下半身,遇到她的人就会被她把脚给拽下来,故事就是这样的。在全国范围内传播开来以后出现了很多亚种和变种,是很有名的都市传说之一。——译者注
4 蓝色房间,哈里·凯勒的作品,舞台魔术表演的杰作。在观众注意不到的地方放上镜子,让观众以为镜像就是实物,收放自如地展现出效果强烈的现象。——译者注
第四章 第四天的幽灵
“哎,淳史。后来有没有乖乖地送柳濑回去啊?”第二天放学后,伊神同学一边走进教室一边问。
“你听谁说的?”
“我当时听到的呀。在大楼的阴影里听得可清楚了。”
吃惊之下,我不小心撞到了小菅的座位。
“也就是说,你当时对我们见死不救喽?”
“这可不叫见死不救啊。那里可是停着一辆警卫车。”
“那就更过分了。”
“喂,你不也是把我扔下回家了嘛,咱们就算扯平了吧。”
“真是够了。”
本来嘛,都怪他让我们潜伏在教室里。结果最后却只有他一个人“逍遥法外”。
伊神同学嘿嘿地笑着拍了拍我的肩。
“哎呀,最后结果不是挺好的嘛。多亏柳濑,大家也没受什么责罚。”
“除了被骂个狗血淋头以外,是没受什么处罚。”我没好气地说。
但伊神同学只是呵呵呵地笑。
“……所以啊,把我们支出去之后,你又调查了一会儿吧?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我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啊。”伊神同学抱着胳膊说,“我本来以为那扇开着的窗户是最薄弱的环节,所以昨天我才让小光他们监视窗户有没有人进出。”
“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人进出吗?”
“嗯。两人都说没看见,小光甚至非常确定。看来是什么都没有啊。”
“啊?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窗户是开着的呢?”
前天我进去的时候还是关着的。
“按三野的说法,本来那扇窗就有可能没上锁。”伊神笃笃地敲着小菅的桌子说道,“而且在这个季节,也不太可能打开窗后一直不关吧。”
“难道是有人后来打开的……但是,为什么呢?”
“嗯……”伊神同学好像有什么想法,但是却没说出来。这个人说话就是喜欢故弄玄虚,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披露自己的假设。
伊神同学突然自言自语一句,“啊,忘了”,说完还拍了一下巴掌。“咱们必须要跟戏剧部的人问下那个房间门锁的问题……叶山,你跑一趟。我在社团活动室里好好想想。”
“你怎么不来?”
“哎?跑腿的事你一个人去就够了吧。”
这个理由也是够充分的。
刚步入艺术楼就见到了秋野和高岛学姐。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各自搬了一个带底座的聚光灯,像是非常重的样子。听到我的声音,秋野转过身来,脚下一晃,我赶忙伸手帮忙。我从秋野手里接过聚光灯,跟在高岛学姐身后踏上台阶。听阿三说这灯便宜的也要十六万日元呢。要是弄坏了,接下来这四个月就得打工还债了。
“拿这些干什么?”这是戏剧部的东西吧。
“之前借来用的。礼堂里稍微有点儿暗。”关于演出的事大概只有高岛学姐一个人这么上心。
由于我突然停了下来。秋野猝不及防地撞到我的背上。
“你说借来用的,什么时候借的?”
“大概一周前吧。”
“那这段时间都放在哪了?”
高岛学姐有些讶异地答道:“就放在礼堂里了呀。”
大家练习结束后,礼堂的门就会关起来,但并不会上锁。谁都进得来……要是这样的话,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了?”
“呃,那就是说,就算不是吹奏部的人,任何人都能把这东西拿出去吧。要是这样的话……”
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戏剧部的库房会进小偷呢?要是想用聚光灯,只管从这儿拿就行了。
我想得入了神,高岛学姐轻笑起来。
“叶山,你好像伊神学长啊。”
这句话让我微微吓了一跳。
将聚光灯放回库房后,我顺便找了个戏剧部的人问话。问他库房的新门锁是什么时候装上的?
“前天啊,就是我买来装上的。柳濑说让我买个‘结实得要能锁住大猩猩的锁’,没办法,我就买了这个,不过我倒觉得不会有人来偷什么东西的啦。”
他是叫江本还是江夏呢,突然之间我也想不出他的名字,只记得叫江什么,这位学长对我的奇怪问话没有丝毫疑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实情。
“钥匙在谁手里呢?”
“当然是老师啦,社团活动室和玄关的钥匙都在他的手里。”江什么学长突然举起双手说,“他让我这么说的。”
“其实呢?”
“是柳濑。那家伙今天感冒了没来,我还特意跑到她家拿过来的。”
柳濑同学家就在学校附近,按她的性格,如果在上课途中发现有什么东西忘在家里了,都有可能直接回家去拿。
“只有柳濑同学有钥匙吗?有没有备用钥匙啊?”
学长抱起胳膊,用跟柳濑一模一样的语气说:“哇哈哈哈哈。你觉得我们有多余的经费来配这种东西吗?”
那根本花不了几个钱吧。
“我明白了。”
学长看着我,不知为什么他似乎挺高兴。
“叶山,你是在调查什么案件吗?我觉得自己像在接受审讯似的。”
“没有没有,你又不是什么嫌疑人。”
“要不要再演一段‘我已经有线索了,你还想装蒜到什么时候’‘等一下山本……你老家哪里的’……”
“对不起,我演不了。”
“为什么?可真没意思。”他好像很遗憾的样子。戏剧部里的怪人可真多,我想八成是受了他们部长的影响。
“这次换叶山来做侦探了吗?”
高岛学姐一边看着我一边说道。
“不是啊,我是受人指使。是伊神同学让我来问的……说穿了还是因为我好使唤。”
“啊,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我把刚才跟伊神同学的对话讲了一遍。
“这可有意思了。”
高岛学姐的视线不知飘往何处,好像在思考什么,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伊神学长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啊。”
“是真的。”
“不是这样的。”高岛学姐露出了笑容,“因为他这个人不太会为自己辩解,所以常常被误会。昨天晚上,他为了不让事情闹大可是绞尽了脑汁。”
“是这样吗?”
“伊神同学在窗边对我们做的手势,是让我们把灯关掉离开房间。起初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他不直接说话,估计那时候安保公司的人已经来了。”
“后来,发现出事以后,他就把我和柳濑支走了。他把灯关上以后,好像就尾随我们过来了。”
“如果所有人一起出去,就是五个人了,那就不像是情侣了。他大概已经想到了,只要沙织在场就能顺利地蒙混过关。”高岛学姐接着自嘲地说,“我……很不擅长说谎。搞不好就全说出去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潜入了CAI教室,那麻烦可就大了。可我当时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从结果上看,完全符合伊神同学的判断。
“而且呀,我们挨骂的时候,你知道伊神学长在哪吗?”
“不知道……难道不是躲在阴影里观察我们吗?”
高岛学姐莞尔一笑,道:“当时CAI教室的门还是开着的吧?要是一直开着可就不好办了……”
原来高岛学姐昨晚给伊神同学打过电话,伊神同学在我们挨骂期间偷偷回到了第二副楼,从里面把CAI教室的门锁锁上了,然后从旁边那间有自动锁的系统管理室出来。但是,他这样做就说明……
“莫非他连我们会挨骂也都计算在内吗?”
“如果是他的话,很有可能呀。”高岛学姐好笑地点点头说,“就是有点儿对不起安保公司的人,这种恶作剧我还是第一次呢。不过说真的,还挺好玩儿的。”
高岛学姐望着远处微微笑着。
想来高岛学姐跟伊神同学的接触次数绝对比一年级的我要多。对于他的性格也比我更加了解。
我向文艺部活动室里窥看过去,伊神同学不在。登山部的眼镜学长正在悠闲地打开文库本的书。这里不只伊神同学会来,因为艺术楼三楼和四楼的房间大部分都不上锁,经常房门大开,所以很多人都会过来。不过,眼镜学长也不知道伊神同学的行踪。
我在艺术楼里找了一圈,还是不见他的踪影。跟平时一样,我发给他的信息也没回。没办法,我只好回到画室,盯着我那幅老虎的画许久,可怎么都不能集中精神,最后只得把画笔丢下。我也像是被壁男给附身了似的。
于是我再一次向文艺部活动室走去,途中正好碰到了刚才那位眼镜学长。他说:“伊神同学好像回活动室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拿着一束花。”
“一束花?”
“嗯,而且是很大很扎眼的一束。”
跟往常一样,那个人在想什么我完全搞不明白。我敲了敲门后推开门,伊神同学微微一笑道:“哎呀,你要加入我们部吗?”
我把打听来的消息简短地跟他说了一遍。说到聚光灯的情况时,伊神同学不知为何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啊……果不其然,看来这件事是有人在捣鬼。”
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这个……怎么说呢?跟立花那次一样,这次发生的事从一开始就有股阴谋的味道。”
“诶?”我哑口无言,只好说出心中的疑问,“……可是这次的佐证很多啊?比如他没有从窗户进出,入口的门也锁起来了,而且还没有备用钥匙哦。有这么多的证据呢。”
“就是因为证据太多了,所以我才说有阴谋的味道嘛。”伊神同学打断了我,微笑着继续说,“心理学中有一个理论叫‘威廉·詹姆斯法则’。”
伊神同学站起身来凝望窗外。“这个法则是关于UFO或灵异照片之类的超自然现象的。当超自然现象成为话题时,都会出现大量证据。但奇怪的是不管花上多长时间,人们都找不到任何决定性的物证。最后这种现象的可信度渐渐变得模糊,肯定派和否定派之间的鸿沟也只会越来越深,永远不能填平,这就是那个法则的内容。换句话说,在超自然现象中所谓的‘证据’都有探讨的余地,足以提出反对意见。确实,像UFO和尼斯湖水怪 1 之类都有照片作为‘实证’,但是也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认为照片是假的。后来还有人说过‘用渔网套住了不明生物的尸体’,如果对尸体进行鉴定就可以作为决定性的证据,可为什么捕获它的人说‘因为太害怕给扔掉了’就没了下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