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隙最大的地方,人头大小可以通过。这就像连通了地下二层和三层,所以可以很简单地从这里扔掉不需要的东西。
当然,也可以到通往地下三层的铁门小房间把东西丢弃,但如果丢在那里,闭气潜水也许就能发现。从间隙丢弃更能确保隐秘性。
我走到墙边,战战兢兢地从间隙向地下三层窥视。
漆黑的水面差一点就要淹没地下二层大部分地板。间隙不大,用手机的灯光照看不出水底的情况。──沙也加的脑袋真的是从这里扔掉的吗?
翔太郎又开始说话,我离开墙边,回到原来的位置。
“然后,犯人从沙也加的房间里收回登山背包,但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也许是到地下一层拿清洁布的时候顺便拿的,也有可能是处理完毕后歇了口气再去拿的。目前行李不知所踪,应该和处理脑袋一样被扔到地下三层。犯人的工作就这样结束了。之后应该会回到自己的房间,仔细想想有没有在什么地方留下证据吧?”
说话告一段落后,大家都暗淡地叹了口气。
回顾一看,只能说犯人的行动支离破碎。为什么杀害沙也加?为什么刺入尸体的胸口?为什么切下脑袋?为什么处理掉携带物品?
“──裕哉事件的时候,明明没有多少谜团。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乱七八糟的方法杀死沙也加呢?”
“是啊。不过柊一,你少数了一个谜团。”
“什么?”
少数了一个?难道这还不够吗。
“是的。这可能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谜团。从哪说起呢?对了,柊一,把犯人在这起事件中需要的东西一一列出来。”
虽然不明白翔太郎的意思,但我还是老实地回想他一开始说的话。
“我想想,首先需要勒住脖子的凶器。绳子什么的吧?还有刀子、锯子、擦血的清洁布、围裙、厂靴、橡胶手套。就这些吧。”
“这些东西都是我刚才提到的,可能还用了别的东西。例如,脑袋被丢弃时应该放在袋子里。应该是垃圾袋什么的吧。搬运时不能将其裸露在外,因为会往下滴血。清洁布也一起装在袋子里处理掉。还可能需要足够的重量才能把沙也加的脑袋和行李沉到地下三层。嗯,锤子什么的就够了吧。问题来了,如果想找齐犯罪必需品清单上的东西,应该去哪里找?”
“不是到各个仓库找吗? ”
“是的,从各处搜集来的吧,问题是,犯人只要在地下二层的仓库应该就能准备好所有的必需品。”
听他这么一说,我陷入了沉思。
凶器和清理血迹的卫生用品确实都在地下二层。刚才提到的垃圾袋和重物也可以在地下二层找到。
“在地下二层有齐全的必需品,对犯人来说很方便。因为大家都睡在地下一层,被发现的风险很低。但是在犯人用过的东西中,只有一个东西不在地下二层。就是用来擦血的清洁布。只有这个,犯人特地去地下一层里面的仓库取。”
“是啊。 确实是。”
“对犯人来说,出入里面的仓库很危险吧。隆平君、花酱和麻衣酱分别睡在附近的117号、115号和116号房间。事实上,拿出清洁布时,犯人相当小心声音。因为那个塑料筐从架子上被拿下来后就一直放在地板上。”
因为是钢架,所以放回筐子时,一不小心就会发出金属的声音。翔太郎说,犯人应该不愿意冒险才没有放回筐子。
“另一方面,犯人把地下二层的工具收纳箱盖好,放回架子上。这意味着,在地下一层发出声响就是如此敏感。那么,犯人为什么还要去地下一层里面的仓库拿清洁布呢?这有点奇怪。
需要擦血的东西可以理解,但不用特地去地下一层也可以找到。”
翔太郎拿起放在收纳箱附近的抹布给大家看。
我终于明白少数了一个的谜团是什么。
如果需要什么东西来擦拭血迹,这个放工具的仓库里就有抹布。为什么不用它,冒险去拿清洁布?
“犯人可能不知道这里有抹布──,不,不会这样么。”
“不会呢。不可能没有发现。”
一捆抹布就放在开门后正面的地方。而且,就在工具的收纳箱旁边,犯人取出锯子和刀子时应该注意到抹布的存在。就算不是这样,大家之前都出入过这里,犯人理应知道抹布放在那里。
“刚才已经证实,犯人除了去仓库拿清洁布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因为没有发现其他丢失的东西,即使考虑犯罪的程序,除了清洁布之外那个仓库里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必需的。虽然犯人也必须去地下一层收回沙也加酱的行李,但这样做的危险反而更小。因为108房离楼梯很近,隔壁房间没有人用。”
犯人为什么不用抹布而冒险去拿清洁布呢?
这个谜团对于指定犯人可能意外地重要。──翔太郎如此总结。
他一说完,仓库就充满发电机的振动声。
矢崎缓缓开口。
“那么,犯人到底是──? ”
“现在还不知道犯人是谁。”
翔太郎干脆地回答。
失望蔓延到每个人的身上。翔太郎自信满满的说话方式,让人产生就这样解开事件的谜团的期待。
最后只是整理了一下情况,他的话虎头蛇尾。
“那么,以后该怎么办?”
“一如既往。只能拼命地思考犯人是谁。不知道可不可以说是幸运,发生裕哉君的事件时完全不够的谜团,这一次大量入手。这样的话,也许可以合乎逻辑地指出犯人。”
矢崎没有退缩。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说这个吗?等等,这不会太悠闲么?这样残忍杀人的犯人,只要被揭穿罪行,就愿意牺牲自己留在地下?通过这起事件不是已经很清楚了么?犯人的人格完全坏掉了。不然的话,为什么非得切下脑袋?想建立逻辑去解释这样的人的行为,这样做有什么用?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找到犯人后总有办法,不要说这种只顾自己的话,应该只考虑逃出去的事。否则,我们很困扰啊。”
矢崎的语气渐渐变得粗暴。在他身后,两个家人依旧缩成一团。
他说的话可能很有道理。我也想到也许存在这样的未来──因为寻找犯人,应该得救的却没救了。
但是没有人和矢崎产生共鸣,因为他让人觉得是想向我们强调他自己的立场。
自己还有家人。相比之下,我们像是游手好闲的落魄的学生团体。自己一家的生命分量和我们不同。总觉得矢崎的主张从根本上有这样的想法。
“轮不到最可疑的人来说。”
花儿低声地说。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我知道她觉得矢崎一家很可疑。但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当着本人的面说出来。
在有人说什么之前,翔太郎安抚了大家。
“如果现在失去冷静,我们自己也有可能成为残忍杀人的当事人。只有这点要是忘记了会很困扰。”
这样劝告后,他摆出一副好像没有听到花说话的表情。
说到底,选择一个人留在地下,比起裕哉的事件,或者沙也加酱的事件,也许是更加残忍的杀人。但是,如果无论如何都得决定有人留下来,那个人应该是杀人犯。这是我们唯一想到的迫不得已却是最好的结论。
如果没有这样商量好,不能逃离方舟,那和互相残杀是一样的。翔太郎提醒了我们。
“──我也不是不明白矢崎先生的意思,而且我还不能指出犯人。但是,不管表面上看起来如何,这起事件的犯人肯定非常冷静,没有精神错乱。只有这一点,我觉得可以相信犯人。如果到了紧急关头,能够与犯人冷静地谈论关于待遇的事。矢崎先生。如果你想到不用牺牲就能让所有人逃出地下的办法,请你告诉我。我也很想知道。现在,唯一比犯人的身份更值得思考的事情就是这种办法。”
当然,我们已经明白没有这种办法。我们再三考虑了。
现场调查就此解散。和往常一样,自由活动的时间开始了。为了逃离无头尸体的妖气,大家四处散开。
四
时间已过中午十二点。
虽然说是自由活动,但我和翔太郎首先有件工作必须做。这件工作极其令人厌恶。因为没有其他事情可做,所以由我们接手。收拾好沙也加的尸体。
裕哉的时候就那样放着不管,但这次可不行。因为地下二层马上要被水淹没了。
如果让那个无头的沙也加就那样浸在水里,会变成怎么样?──被染成红黑色的水充满地下。我没法拂去这样夸张的想象。
为了安慰自己,我把大手帕捂在嘴边。首先,我清理了花吐在走廊上的东西。我不能做到一边闻那股臭味,一边接触尸体。
面对尸体,翔太郎掏出了手机。
“先拍下来,以防万一。”
他从各种各样角度拍摄了无头的沙也加。虽然这是必须要做的事,但我没有勇气在自己的手机留下这种照片。
如果有有色垃圾袋或塑料布就好了,但地下建里筑只有透明垃圾袋。把几个袋子组合在一起,包裹住沙也加的全身。
“好。搬得动么? ”
“──嗯。”
翔太郎抱着胸口附近,我抱着膝盖附近,合力抬起沙也加。我们慢慢地向地下一层走去。
虽然没有头并不重,但每走一步,我全身都在冒汗。我只觉得沙也加的尸体污秽不堪。我无法忍受对她抱有这样的想法,想尽快把她放下。
上了楼梯,向着地下一层最里面走去。我们准备把尸体放在裕哉的旁边。
打开120号仓库,一股更浓的腐臭气味扑鼻而来。一把沙也加放在渐渐腐烂的裕哉的旁边,我就忍不住拔腿就跑,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
“──果然,犯人不太对劲。被发现就会身败名裂的时候,能做出这种事可不寻常。”
我疲惫地蹲在地上,对翔太郎说。
虽然还要把地板上的血完全清理干净,把长靴等证物搬上去,但筋疲力尽的我只好让翔太郎处理了。
全部收拾好之后,我和翔太郎站在地下二层的铁门前。
我们凝视着小房间里面的楼梯,不久,“噗”地一声,水静悄悄地溢出来。
我毫无意义地看了看手机的时间。下午二点三十二分。
地下二层终于开始浸水。
“那么,回去吧。”
一看到浸水,翔太郎就说道,语气像烟火大会结束时一样。
抱过尸体的我,总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在腐烂。
回房间休息一下比较好。这么想着上到地下一层,却发现机械室的门半开着。
想着怎么回事,往里面一看,原来是花。
“哇──”
她坐在椅子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尖叫。然后,她转向我们这边,为了防备敌人的袭击摆好架子。
我很了解花的感受,所以尽量不靠近她。
情况和昨天完全不同了。事件演变成连续杀人。
没有多少人真的担心犯人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犯下第二起杀人事件吧。
但是事件发生了。而且,是和花最亲近的沙也加被杀了。
花默默地瞪了我们一会儿。尽管如此,一看到我脸色苍白,好像没有精力施加暴力,她就稍微放松了警惕。但是,注意到翔太郎也在背后,才终于安心下来。
“──二层呢? ”
“嗯,全都收拾好了,沙也加也搬走了。”
“是吗。 谢谢。”
花重新坐在椅子上。她脱下鞋子,抬起脚后跟,抱着膝盖蹲坐着。
脚尖在微微颤抖。她隔着袜子抚摸着脚,但还是抖个不停。至今为止不太表现出来的恐惧,以沙也加的死为契机,像内出血一样开始表现出来。看着这个样子,我觉得自己也渐渐地感染了战栗。
花背后的两台监视器的电源都打开了。她之所以在机械室,好像是想用监控摄像头眺望外面的情况。
天还没黑。模糊的画面和两天前没什么不同。在枯草和稀疏的树林中的出入口,甚至连被泥沙掩埋的紧急出口的画面,都让人胸口一紧怀念地上的空气。
而且,如果一直看着画面,总觉得会拍到救援人员的身影。
当然,这种事不会发生。只能看见麻雀或者什么鸟时不时飞来飞去。
“花,你吃了东西吗? ”
“吃不下,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说着,花从口袋里拿出一袋软糖。
好像是来这里的路上在便利店买的,至今没吃,带在身上。虽然想着吃不下罐头,吃这么点东西应该没问题,但似乎还是无法下咽。
自从沙也加死后,没吃饭的不止是花。也许每个人都在绝食状态下过活。看过那副光景后,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食欲。
“那种事,看着真难受啊。”
花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摩挲着软糖的包装袋。
包装袋的图案是简化的动物欢笑着玩耍的场景。设计的时候,肯定完全没有设想这个包装袋会到了被困在地下,被水逼迫,遭遇杀人的人的手上。
我想起小学生的时候,如果穿着印有卡通形象的西服,被老师批评时会觉得更加悲惨。所以在有可能被批评的日子,我会特意选择素色的T恤去上学。
“但是啊,沙也加,应该不会那么痛苦吧?我想她虽然非常害怕,但痛苦没有持续那么长时间吧。差不多一分钟──,切下脑袋也是在死了之后。”
花气馁似的说道。
“嗯。──也许是这样。”
犹豫片刻后,我这样回答。
难以认为沙也加会迎来平静的死亡。她突然被勒死的下场,光是想象就觉得悲惨。
然而,谁都明白有一个人会在这个地下迎来比这个更可怕的死亡,沙也加的死法并不是最坏的。她至少不用在上升的水中等待溺水而亡。──这也许是一种安慰。
我想起来到这里那天说的令人讨厌的死法的排行榜。
突然,浮现一个奇怪的想法。犯人是不是为了不让裕哉和沙也加在那个小房间悲惨地死去,才用稍微好一点的办法杀了他们?
绝对没有这么荒谬的事。裕哉和沙也加也不一定被留在地下,而且无论如何都有一个人必须承担这个任务。甚至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犯人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花用手指玩弄着袜子的脚尖说道。
“那个,水怎么样了? ”
“几分钟前,下面开始浸水了。不穿长靴也许进不去了。”
“真的么。确实有可能。”
她低下头。
“还有四天? ”
“嗯。”
“真的不知道犯人是谁吗? ”
翔太郎替我回答。
“还不知道。只能缩小到几个人是没有意义的,很难指定犯人。”
“那么,只剩下四天了,今后会知道么?”
“谁知道呢。不能保证什么。也许不太顺利。”
听到翔太郎直率的回答,花的表情似乎有怨气。
说不定,接着矢崎一家,她也怀疑翔太郎。如果按照交往深浅的顺序来怀疑,就会变成这样。
过了一会儿,她低声地说。
“如果一直找不到犯人,四天后,那个矢崎家会怎么办?”
“什么意思? ”
“如果变成那样,到了那时,双亲中的一个人会不会说自己留在地下?因为,自己的孩子也在一起。不这样做的话孩子就没救了,除此之外不是没有办法么。如果真的到了紧要关头,有可能会变成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