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诫自己不要继续无谓浪费体力,但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大黑一脸喜色地制作着这副面罩的样子,顿时感到气不打一处来。我用手指把橡胶顶到嘴里,用门牙紧紧撕咬着,橡胶的味道让人想吐。我心中暗叫不妙,万一这样,我会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死。我赶忙按摩胃部,望着自己的手心冷静下来。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我听到夜风吹动树木发出的“哗哗”声,又感觉身边似乎有什么小动物跑过。我用鼻子慢慢地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再一次用上下门牙抵住橡胶,不住地撕咬着。
门牙咬累了,我又用犬齿去咬。我用手指把咬过的部位推到牙齿中间继续撕咬。正当我觉得无法咬开,打算放弃的一瞬间,伴随着小小的“噗嗤”声,橡胶终于被我咬穿。我心花怒放,用舌头把橡胶从牙齿上推开,把手指伸进咬出的那个小孔里。小孔被渐渐撑大,到了能伸进拇指的程度。我把双手的手指各塞进去一根,然后上下撕扯,最后总算扯出一个足以露出嘴巴的洞口。
我欣喜若狂地呼吸了一次又一次。尽管嘴里残留着橡胶的味道,但这只是小事。我不禁深深庆幸自己在逃跑时扯掉了嘴上的胶带。要是嘴上贴着胶带的同时戴着头套,想弄出这个洞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我爬起身来继续登山,以缓慢的速度向前走着。原本通往上方的道路时而向下,时而又变成上陡坡,我甚至无法确定它是否真的通往山顶。
就在这时,随着“啪叽”一声,手中那根用来充当手杖的树枝断裂开来,我的身子也向前方倒去。本能地用胳膊护住面庞,取而代之的是右臂狠狠摔在了地上。我慌忙试图站稳脚步,但依旧没能如愿,最后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整个人就掉到了下面的山路上。
短暂的一段时间里,我似乎失去了意识。当回过神来时,我正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脑袋,蜷缩着身体横躺在斜坡上。
鼻子里闻到一股血味儿,于是我汇了些口水,让它滑过侧脸,随后慢慢抬起手来在脸上擦了擦。
我被包围在一片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手、看不见脚,看不见地,也看不见天。
浑身开始颤抖,同时眼睛发晕,脑袋发沉。为什么我没能就这样晕过去?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当初就该听实乃梨的,放弃侦探的工作,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去干一份更加轻松的工作,这样就不会横死在荒郊野外了。
横死?
只是因为稍稍在山路上摔了一下,稍稍有些惧怕黑暗而已吗?
那还是算了吧。
无论从任何角度而言,这种事都未免太过荒唐了吧?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继而坐起身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但还没有疼到无法忍受。我又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尽管右脚脚背上的抽痛在告诉我伤势不妙,不过这又如何?又不是整只脚都没了。
我摸索着继续向前走去。
没了手杖走起路来很累,但内心却变得更加平静。我继续向上登去,遇到下坡时就休息一会儿,将预先装进兜里的巧克力棒吃掉一半,又用手蘸来草叶上的水滴解渴。我回忆起小时候看过的那些不知道可不可信的科学杂志,里面的文章说在沙漠里求生时可以寻找仙人掌,在割开它们后能得到丰富的汁水。
然而山里自然不可能长着仙人掌。
好几次我都在犹豫—往下走是否才是正确的选择?因为一般来说山下才会有水。每当脑海中掠过这种想法时,我便告诉自己现在才想下山已经晚了。与被河流拦住,因无法行动而被冻僵相比,现在起码还不算差。应该是这样吧。
不知不觉间,我开始四肢并用,因为这样便于攀爬。手上的荧光涂料被蹭掉不少,周围的树木也愈发繁茂,遮蔽了天空。偶尔能听到可怕的嗥叫,而且距离近得吓人。我衷心祈祷不要好死不死在这种时候发现什么已经灭绝的野兽。
有几次我试图快速前进,但每次都跌倒并摔到了膝盖。右脚脚背上的疼痛犹如阴魂不散的亡灵,手上的荧光涂料也磨耗殆尽了。一时间我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喘息声和登山衣摩擦时所发出的沙沙声。
泪水、汗水与鼻水一齐流出。我不停地对自己说:这里不暗,这里不暗。然而眼中的泪水已经让我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不知是因为肌肉疲劳还是内心恐惧,我的膝盖抖个不停。我只想离开这里,尽管没有什么能够称之为“出口”的地方,但我依旧只想离开这里。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喃喃自语。像是被自己的声音所激励般,我继续爬了一段距离。随后我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吃掉了剩下的巧克力棒。可可的香味缓解了我的紧张感。没问题—我在心里想着—没问题,一定能爬上去,一定能够登顶。
如今我甚至不再用语言鼓励自己,只是机械地运动着四肢。大脑当中一片空白,只有“向上”的这个念头在支撑我前进。为了逃离黑暗,我要向上再向上,到达那个能看到月亮的地方,到达那个被光芒笼罩的地方。
这个愿望突然在不经意间实现了。当回过神时,我已经倚在一块大大的石头旁。原本将头顶遮得密不透风的树枝,以及它们投在地上的深不见底的阴影都已消失无踪。夜风吹打着我的身体、吹拂着我的头发、也吹干了我的汗水。瘫坐在这个空旷而空灵的地方,只有一片深绿色的气息在四周打转。
于是我换到岩石后面一个吹不到风的地方坐着。
辽阔的天空在头顶展开,我不由得慢慢转动脑袋,透过兔子头套上的开口眺望。
月牙弯弯的,还远远称不上耀眼。
星斗漫天。连在城市里会十分显眼的一等亮星,在这里也只是稀松平常的其中一颗,分辨不出与其他星星有何不同。
每颗星星的亮光都只是隐隐约约、若有似无的一个小点,别说太阳,甚至远远无法与荧光涂料相提并论。
然而我却心满意足。它们在我眼中,在我心里已经足够明亮。
星星在充斥着夜空的同时,也充斥了我的心灵。
[1] “大国主神”即“大黑天”,由于「大国(daikoku)」与「大黑(daikoku)」同音,人们遂将由东密引进密教经典所记载描述的大黑天法相与民间供奉的神明大国主相结合,认为他能在农业、商业、医疗、结缘等方面给人以保佑。
[2] 1924年由北原白秋作词,山田耕筰作曲的一首童谣,歌曲讲述了《韩非子》中“守株待兔”的故事。
第06章 前哨战再临
1
回到东京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第二天几乎在太阳刚刚升起时,救援队发现了我,把我平安无事地带回了人类社会。
自以为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冒险,但事后一问,其实我登上的高度顶多只有五百米。也就是说我千辛万苦、费尽力气攀爬的那座山,甚至还没有小学郊游时爬过的高尾山高。尽管如此,我依旧摔得浑身淤青,被人抬进了当地的医院,甚至还在那里成了明星人物。毕竟当地的消防队员与警察共同成立救援队后,第一个正儿八经救到的就是我这只穿着红色登山衣,向他们拼命挥手的“兔子”。参加救援队的人们纷纷表示—今后一定要将这个故事讲给自己的孙辈听。
我被大黑带走后不久,野中则夫就到达了别墅。当然,小满那时已经用我的手机报了警。得知警察到来,野中立刻将囚禁小满的笼子搬到房间角落的地下室里,又在入口处铺上动物毛皮,随后才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将警察和平义光请进房内。小满报警时说的是“我被关在泷泽喜代志的别墅里,救救我”,因此警察们把别墅搜了个底朝天。尽管如此却依然没能找到小满。野中刚刚带着胜利的表情,得意忘形地对平义光说“令爱的精神或许是受了她母亲的影响吧?”时,一阵电话铃声突然从地板下面传来。老实说,我真想看看当时野中的脸上究竟是怎样一副表情。
大黑重喜在警官呼叫的增援到来之前就开车返回别墅,发觉事情不对劲后立刻调转方向逃跑,但没过几个小时就在检查站处被警方逮捕了。
平义光向警察招供了一切。二八会的所有成员因此都被警方带走并要求协助调查。与平义光同样排斥狩猎的新浜秀太郎最先供出了“猎熊”事件的原委。其实最开始他与平义光不同,对人类狩猎颇感兴趣,也赞同计划的推进与实施。但当实际进行狩猎,并看到人类的尸体后,他却感到了恐惧。新浜的反应对其他成员产生了微妙的影响,因此大黑灵机一动,决定给“猎物”戴上头套进行狩猎。
不久后,其他成员也纷纷开口,最终除泷泽喜代志外,所有人都供认了自己的罪行。大黑重喜撑到了最后,根据他的供词,警察找到了被埋在山里的水地加奈与泷泽美和,以及一具身份不明的男性尸体。
更细致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了。武藏东警局的速见失聪,哦不,是速见治松警官与柴田要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别说向他们打听案情,连见上一面都相当困难。因此我所得知的,就只有事情发生的半个多月后,各家媒体争相报道出的所谓“事实”。
最初提议进行“人类狩猎”的是野中则夫。他表示自己曾在美国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并向众人鼓吹开枪击中人类时的快感。这个提议获得了泷泽喜代志与大黑重喜的赞同,泷泽还表示在自己的地盘里,做什么事都很安全。而其他成员们以为他们“只是开开玩笑”,便模棱两可地答应了。
所谓的“熊”,其实是大黑发现的一名流浪汉。他—以及后来的水地加奈与泷泽美和—听了大黑的讲解,以为这只是游戏性质的活动。游戏规则是:在山中的猎场四处逃窜,若能在两天之内逃脱,就能获得两百万元奖金。大黑表示猎人所使用的子弹是油漆弹,但这只是为了引诱他们来参加游戏的谎言。当发现对方用的是真枪实弹时,流浪汉曾愤怒地要冲过来拼命,结果被野中用霰弹枪击中,死于非命。
在审讯中野中则夫似乎表示:要不是恰巧认识了水地加奈,或许他们就不会再次进行人类狩猎的活动了。
在辻亚寿美给美和举办的生日派对上看到小满的相簿时,大大咧咧的柳濑绫子给野中讲了许多照片里那些朋友的故事。据我推测,在听说水地加奈需要一笔钱给母亲修墓,而且在独自一人生活后,野中认定她是个无依无靠之人,便吩咐大黑引诱她参加狩猎游戏。加奈听对方提到绫子的名字后便彻底打消了疑心,同时对这个利用才能赢得巨款的游戏产生了兴趣。尽管她一定程度上意识到了在山中逃窜的危险性,但由于误以为对方使用的只是油漆弹,依然没能料到自己会有性命之忧。
于是她被带到别墅,第二天早晨,大黑给她戴上头套,把她放在了和我一样的位置,随后狩猎开始。只不过加奈在出发前不小心提到—“我在房间里给朋友写了留言”。这句话让野中与大黑感到了忧虑,本以为她无依无靠,即使失踪也不会有人寻找,但他们失算了。于是两人决定抹消水地加奈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他们替她解除租约,扔掉她的行李,同时搬走了电脑与日记之类的物品。后来警方在泷泽的别墅里发现了美和的那台电脑,并对其进行了扣押。此外在被警方扣押的物品里,还有另外五副兔子头套。
然而对加奈不屑一顾,以为根本不会有人寻找的两人,却被泷泽美和给逼入了窘境。美和坚持不懈地追查水地加奈留下的线索,最终盯上了野中则夫。野中知道美和原本就怀疑自己是否在欺骗她的母亲,此时更加觉得留着她会坏了自己的好事,于是命令大黑把她干掉。然而大黑表示自己在狩猎这件事上什么都可以做,但不能在其他情况下杀人。
因此野中用花言巧语诱骗了美和。他对美和说—水地加奈的确参加过这个游戏,但游戏本身是绝对没有危险的。可能因为她顺利拿到了两百万,欢天喜地地去哪里挥霍,结果被牵扯进什么事件中去了吧?毕竟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带着两百万元,很有可能是被哪个坏家伙给抓走了。我保证加奈的失踪与那场“游戏”无关,毕竟连你爸爸也在参加,不信你可以偷偷玩一次试试嘛。
泷泽美和就这样落入了他的圈套中。五月三日,大黑开车把她载到福岛,或许由于去的是父亲的别墅,她也没有多加防备。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在别墅里发现了自己消失在加奈房间里的电脑。
大黑像对待小满那样把美和捆在笼子里关了一整夜。等到野中邀请其他成员打猎时,大黑也给美和戴上头套后放进了山里。至于泷泽喜代志射杀美和,真的只是他急于求成所引起的巧合吗?对我来说这依旧是个谜。
至于小岛雄二杀害柳濑绫子一事的确如我所猜测的那样。或许是超乎想象的成功让野中的自信心剧烈膨胀,所以他后来才会抛弃亚寿美,做出几乎等同于逼她去死的行为。并为了夺取亚寿美的财产而制定了打造冒牌货美和的计划。而将泷泽喜代志拉入计划当中,也是他自信的表现。
野中似乎想以自己引以为傲的口才,将主犯的责任推到大黑或是泷泽身上。有泷泽喜代志这个完美的替罪羊在,说不定他真的能够得逞。因为我听说在把亚寿美的骨灰带回家的当天晚上,泷泽喜代志就口含猎枪,用脚趾扣动扳机自尽了。
各家媒体纷纷对凶手的行径表示强烈谴责,与此同时诸多精神病病理学者、精神科医生、心理咨询师、犯罪心理学家也纷纷现身,从不同角度出发,对此事进行了五花八门的理解。他们谈到自卑感与扭曲的精英意识,甚至连大黑重喜儿时父母离婚的事与他写过的文章都被拿出来加以解读—最可恨的是他们甚至翻出了小满(Mitsuru)绑架遇害的陈年往事—总之一切都被揭露出来,一切都被摊在了阳光之下。
这些形形色色的心理学层面的理由和动机,究竟哪个才是正确的呢?是泷泽喜代志那种复杂的自卑感与优越感、野中则夫的男性优越主义,不,应该是自我优越主义,还是大黑重喜因失业与被妻子抛弃而萌生的自惭形秽与扭曲的性欲,又或是二八会成员全体心中的精英意识所引发的,因努力与现实不符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尽头而产生的焦躁心理呢?
但如果要我来说,那些二八会的成员都还没有长大。一个人即使再了不起,即使将金钱、容貌、名声与幸福统统握在手中,立下卓著功勋,也不可能得到全世界所有人的称赞,不可能离开吃饭、睡觉、排泄这些日常生活中的细微之事。而他们只是些没能意识到这种朴素真理的,可悲的孩子罢了。
2
长谷川所长担心我被媒体纠缠,因此回到东京后的第二天我就听从他的建议收拾行李,逃进某地的深山里进行了为期十天的温泉旅行,直到对这起案件的报道告一段落后才回来。回来时东京梅雨季节已近,呼吸过后简直感觉连肺里都充满湿气。
“哎呀,叶村你回来啦。”
光浦功笑眯眯地迎接了我,他似乎换了另一种颜色的羽饰形耳环。而且不知为何,连我的房门和门外的楼梯扶手都被涂成了另一种颜色。
“为什么要涂成蓝色?”
“这样有助于平心静气,不喜欢这个颜色吗?”
“没有,挺喜欢的。”
“啊,对了,叶村你不在的时候,我收到了小满的信,她似乎一切都好。”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件事发生后我在医院里见过她一眼,当时她只是生硬地说了声“谢谢你救了我”后,就被父亲拖拽般地带走了。在温泉疗养期间,有好几次我都觉得应该给她写一封信,却又不知该写什么,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尽管清楚过错并非在我,但我的调查确实害得平家支离破碎。小满被贵美子住在长野的姐姐所收养,平义光—尽管存在酌情减刑的因素,但他依旧因知情不报而被起诉为从犯,如今正被拘留,工作自然也丢了。与此同时,贵美子也住进了医院,短时间内不像能出院的样子。
“刚刚邮局送了个小包裹来,收件人是你。”
光浦眉开眼笑地伸出那只一直藏在背后的手,我接过包裹看了一眼,寄件人是小满。
我坐在楼梯上拆开包裹,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不由得笑了出来。那是一盏精巧的,兔子形状的小夜灯。
“哎呀,真可爱啊。”
光浦孩子似的欢呼一声,继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是我在写给她的信里面提到的。我说你自从被囚禁后,就有些幽暗恐惧症的表现,晚上很不好受—你不会怪我吧?”
邮包里还有封只写着一行字的信。
这个应该能帮到叶村姐。
能帮到我是吗。
我盯着手上的“兔子”,它只顾睁着自己那双圆溜溜,傻乎乎的眼睛。
“没生我的气吧?”
“没有,谢谢你。”
光浦摆了副娇里娇气样子,迈着小跳步离开了。
送走他的背影后,我推门进屋,原本熟悉的房间如今却倍感陌生。
我打开窗子通风换气,随后收拾房间,清洗衣服。
出门买好东西回来时,手机来了通电话,是长谷川所长打来的。
“休养得怎么样?”
电话里传来一阵弹子机的吵闹声,所长的说话声也很大。
“托您的福,已经彻底恢复了。”
“那就好。听柴田说过那件事了吗?”
“牛岛润太的事我听说了。”
我笑呵呵地回道。牛岛润太本打算报复我,冥思苦想好几天后,只想出了个自己故意从楼梯上摔下来,然后报警说是叶村晶所为的馊主意。然而当时我正巧在福岛县住院,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顺便一提,牛岛从楼梯上摔下来—不,应该说是跳下来后,左腿膝盖骨好像摔成了粉碎性骨折。
“村木为这事担心坏了,还说你在和一个坏透了的婚姻诈骗犯谈恋爱。”
“不,这件事是……”
“无所谓了,顺利解决就好。世良松夫的外婆也在住院,彻底没了那股咄咄逼人的劲儿。久保田社长那边我已经打过预防针了,说如果下次再发生什么事,就真的和他没完。所以对方应该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那样就好。”
“说起来,你不在东京这段时间里还有一件好事……喔!”
所长的话突然被打断了,与此同时对面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吵闹声,看来是他中了大奖,一时间我只能听到所长的欢呼声。我趁着这段时间把麦茶泡了,把米淘了,当我关好电饭煲时,手机里再次传出了所长的讲话声。
“哎呀,我太兴奋了……刚刚说到哪儿来着?”
“说我不在东京的这段时间里你中了大奖。”
“不是这回事儿,让我想想……哦对了,是村木结婚了。”
“啊?谁?”
“都说了是村木义弘。”
“和谁?”
“听说是他常去的那间酒吧的老板娘,对方好像结过一次婚,还有孩子呢。”
“……那真是恭喜他了。”
“我寻思着得买点什么礼物祝贺他,但还没定下来,想和你商量商量。明天能来趟办公室吗,正好还有工作的事。”
“工作?”
“品行调查,十点集合,要干吗?还是说这几天泡完温泉后犯懒,暂时不太想工作呢?毕竟赚了辻亚寿美那么多调查费,完全可以偷上一阵子懒。只不过这次的调查比较特殊,一天能挣上三万哦。”
“我干。”
当即答应下来后,我挂掉了电话。心里突然五味杂陈,尽管是不好的感觉占了大半,但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的,柴田这家伙,你给我记着。不过仔细想想,如果真是村木出手袭击牛岛润太,对方不可能只是受点小伤而已。回想一下樱井在火葬场前的停车场里要对我说但没说完的那句话,真正袭击了牛岛的恐怕是樱井的那个委托人吧。
我趁着天亮把饭吃完,随后出门给小满寄了封信。那是一封装着金属制品的沉重的信,所以我在上面贴了许多邮票。在回家的路上,我顺便买了个蜜瓜。
直到睡前我才注意到手机里有一通留言,播放那通留言后,我听到了实乃梨尖锐的,不太自然的声音。
“那个……我没死……回头见。”
我把兔子小夜灯安在插座上,关掉其他电灯,床边顿时亮起一圈柔和的光芒。帮大忙了,小满,只要这一缕光芒还在,我就能勇敢地生活下去—我在心里想着,继而合上了双眼。
3
然而没过多久我还是坐起身来,将棚灯和座灯纷纷打开,把家里搞得一片通亮。
虽然必须克服自己的幽暗恐惧症,但如果因为害怕而睡不好觉,就会影响明天的工作了。
看了眼闹钟后,我再次面向灯光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