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清楚是从哪儿发来的这封电子信了吗?”李桥问。
“这封信是从尖沙咀一个网吧寄出的。第一封信也查出来了,是从两姐妹酒店商务会客室的一台公用计算机上发出来的。”一个守在机器边的警察说。
“道尔顿先生有什么看法?”乔老爷问。
“我完全听你们的。只是希望不要把消息透露给传媒。”道尔顿说。
“你能在星期六前准备一千万元现金吗?先生。”乔老爷问。
“没问题,钱没有问题。”道尔顿说。
“我希望外边来的电话一律由道尔顿先生和艾琳小姐接,把大门口的警察撤到大厅里来。李桥,你有什么看法?”乔老爷问。
“让我们看星期六的《金融时报》广告栏,你不觉得奇怪吗?现在才星期二,为什么要等到星期六,这不是给我们破案时间吗?照理说这期间夫人的安全不会有问题。还有,为什么只要一千万港元,对道尔顿先生来说这钱不是太少了吗?为什么要现金?此人可以遥控这儿的计算机,无疑精通网络,他要现金不是太奇怪了吗?拿着一箱子可能被做了记号的钱逃亡不是太傻了吗?”李桥一连提出几个疑点。
“既然要到星期六才能和绑匪接上关系,你又有这么多疑惑,给米兰达打个电话,约个地方,咱们来个工作午餐,各自摆摆情况。”乔老爷说。
李桥从衣兜里拿出那几个信封,递给乔老爷。
“送到港岛警署试验室去检验一下,查查这玻璃杯上的指纹。里边还有几个烟蒂,化验一下,有时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据说罗南平时开一辆越野车,但他车库里还有一辆高级尼桑越野车。我真不懂有钱人,在香港,一个人要两辆越野车干什么。我把车号和发动机号都抄下来了。对了,还有几根头发,也帮我化验一下。”李桥把一个小纸袋递上去。
“你一大早就侵犯私人的土地去了。”乔老爷笑着说。
“没有啊,我是去拜访邻居。在我们澳洲乡下,邻里间礼节是不可少的。”李桥一本正经地说。
道尔顿回他的小书房去了,艾琳还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发呆。
“艾琳,餐厅东墙上挂着一幅油画,你知道画儿是哪来的,谁挂上去的?”窦艾琳仍在发呆,李桥用手碰碰她的肩膀。
“你说什么画儿,油画?去年圣诞夜全家聚餐时,那儿肯定没有画,那天我的座位正对着东墙。”艾琳仿佛大梦初醒。


第7章 尖沙咀皇帝的信息
1
李桥在西贡区海傍街路边一家名叫雅兰的上海馆子二楼,包了个单间。
这正是香港人中午饮茶时间。所谓饮茶,实际以吃为主。饮茶是个引子,先上茶,然后女侍推来装满各种熟食的小车,几十种热腾腾的小吃各自装在像盘子一样大的小笼里,任客自选。
“你们迟到半小时。不好意思,米兰达小姐,今天得让你付账了,听说警察办案时可以报公账。”李桥笑着对推门进来的米兰达和乔老爷说。
“开玩笑,饭还没吃一口,你这个香港巨富的私人代表,却要我这个小警察付账,亏你张得开口。”米兰达愤愤不平地说。
“开玩笑呢。真惭愧,我刚把道尔顿公司发给我的第一个月工资存入银行,10万大洋呢。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咱们点菜,不吃点心。”李桥大方地说。
“什么?你这小子什么都没干,就凭会说几句越南话,一个月就赚10万块?”乔老爷说。
“行了,别眼红,只是个临时工作。快点菜吧,什么菜都可以,但红烧狮子头一定要点。”李桥说。
点完菜,乔老爷急不可耐地拿出记事本。
“不要浪费时间,先碰情况,分析一下几个主要嫌疑人。”乔老爷说。
“几个?谁是嫌疑人?”米兰达问。
“第一个当然是罗南啦。他的疑点最多:他被道尔顿解雇了,昨天还和道尔顿发生激烈的争吵,他要求赔偿一千万元,和赎金要求的数目正好一样;他平时住在两姐妹酒店,而珍妮特就是在这家酒店电梯里消失的;在珍妮特进入电梯后30秒钟,罗南也出现在同一部电梯外等候电梯;另外,罗南和珍妮特是情人关系,他们多次在两姐妹酒店幽会。我希望最好是他,那我们的活儿就简单多了。”乔老爷说。
“还有呢?”米兰达又问道。
“还有就是道尔顿了。昨天他自己承认雇私家侦探跟踪他老婆,他对珍妮特给她戴绿帽子还是挺在乎的。请相信我一句话,一个一年能赚上百亿的人,一定是最优秀的演员。别看他在我们面前哭天抹泪,可能心里正偷笑呢,没准儿珍妮特已经被他沉尸维多利亚海湾了。”乔老爷演绎着他的故事。
“还有呢?”米兰达说。
“我没有了。李桥,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现代福尔摩斯吗?”乔老爷说。
“我都同意,你说的都对,没有找出真正的绑架犯,所有和珍妮特有关系的人都有嫌疑,需要一个一个去排除掉,剩下的就是你要找的了。就说这罗南,他绑架珍妮特的动机是什么?珍妮特如果仍然是他的情人,他需要绑架她吗?珍妮特应该会跟着他走。绑架是为了赎金,一个常年住高级酒店行政套房的人,一年工资八百万,加上花红一年挣到千万以上,会为了区区一千万元港币,冒被终身监禁的危险吗?有谁会因为被解雇而绑架老板的老婆呢?如果是他,动机是什么,有没有同伙呢?至于他紧随着珍妮特出现在电梯门外,我认为这不是理由,他既然住在那家酒店,乘坐那部电梯是合理的。”李桥不紧不慢地说。
“那你排除他了?就剩下道尔顿了?”米兰达说。
“我谁也没有排除。现在他还是疑点最多的人,要马上去查。道尔顿也一样,不能因为他会演戏就断定他杀了老婆。这是绑架案,首先要救出人质。”李桥说。
“你说了半天全是废话,你有什么想法,发现什么疑点?”乔老爷说。
“我还没有找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只是感觉整个案子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对一个绑架案来说,绑匪拖到星期六才再和我们联系,节奏似乎太缓慢了,今天才星期二啊。还有那幅画,那幅挂在餐厅墙上的画,竟然没有人知道是谁挂上去的。画儿是哪儿来的,这不是有点奇怪吗?另外,昨天那个李明汤教授为什么偷偷跑到珍妮特的办公室,他去干什么?”李桥说。
“你干吗老和那幅画过不去,也许是珍妮特刚刚挂上去,还没来得及欣赏就被绑架了。至于李明汤,看看香港的报纸吧,他是香港上流社会有名的花花公子,说不定是去那儿找珍妮特幽会呢。菜来了,你还是享受你的红烧狮子头吧。”
乔老爷和米兰达是纯粹的港人,对红烧狮子头不感兴趣,既然是李桥请客,他又到手大把银子,他们就不客气地点了几道很贵的粤菜,有三葱爆龙虾、金钱鲜虾球、鲍鱼鹅肝卷,又要了几笼点心。菜一上来,大家闷头儿吃了几分钟,兴趣才回到案子上来。
吃完饭,几个人分了工,米兰达负责安排对罗南和两姐妹酒店进行全天候监视,乔老爷去询问罗南,李桥去道尔顿公司了解情况。临走,李桥买了半只烧鹅,一打啤酒,准备顺道看看澳洲来的流浪画家温泽尔。
2
李桥在尖沙咀疏士巴利道下了车,提着啤酒和烧鹅,走遍太空馆、艺术馆和文化中心中间的广场,在不同的摊位间寻找那个叫温泽尔的流浪画家,遍寻不见。
那位自称尖沙咀皇帝的疯子,还在不知疲倦地挥动着大笔在地上边写边唱着他的皇帝之歌:
我是尖沙咀皇帝,
我是尖沙咀皇帝,
过街的天桥,
过海的隧道,
公园的长凳,
码头的货柜,
都是我的领地,
都是我的领地……
皇帝头戴着破布条编的帽子,嗓子都唱哑了,还在卖力地唱,努力地写,满脑门子都是汗水,李桥见了顿生怜悯之心,走上前,递上一罐啤酒:
“老兄,歇一会儿,喝点啤酒。”皇帝没接啤酒,偏头问:
“给我买的?”
“我来找一个朋友,他没来。又不愿意把酒带回去,看你字写得好,曲子唱得有趣,想和你交个朋友,咱们到那边台阶上一起把这酒喝掉。”李桥举了举手里的啤酒说。
“还算诚实,你的朋友是干什么的?”皇帝问。
“是个外国人,经常坐在那边墙下,在纸板上画画儿。昨天才认识的,我喜欢他的画儿,他却没来。”李桥说。
“我知道那个疯子,头发长得像个女人,满脸胡子,是个流浪汉,经常自言自语。”
“他去哪儿了,今天来过吗?”李桥问。
“上午来过,走了,一定去西贡的庙会了,今天是旧历7月15,西贡有庙会,晚上有许多戏班子在那儿搭台唱大戏,你的朋友一定是去看热闹了,还有机会卖掉一两幅画。”皇帝接过李桥的啤酒说。
“你确定我的朋友去西贡庙会了?”李桥问。
“他一定是去那儿了,今天不会来了。你这个人不错,就陪你到那边台阶上喝会儿啤酒。”皇帝把那支大笔和水桶放在文化中心露天舞台的台阶上,坐下来。李桥也打开一罐啤酒。
“你和我朋友说过话吗?”
“我对疯子没兴趣,不和疯子说话。不过,我告诉你,我也上过大学,会讲英语,我的两个女儿都住在英国。”皇帝说。
“那你为什么不去英国跟女儿?”李桥问。
“香港好,这是我的地方。你不相信我是皇帝?”皇帝瞪着眼,把鹅腿从嘴里拿出来。“相信。你不是有乾隆皇帝的手札吗?”李桥一本正经地说。
“好,你是个好人。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因为你是个好人我才告诉你。”尖沙咀皇帝神秘地贴着李桥的耳朵说。
“什么,秘密?”李桥吃惊地问。
“你见过鳄鱼吗?”尖沙咀皇帝神秘地问。
“鳄鱼?什么鳄鱼?”李桥吃惊得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一只非洲鳄鱼,前几天突然出现在香港街头,报纸和电视轰动了一个星期呢。你不看报吗?”叫花子皇帝对无知的新朋友非常不以为然。
“我真不知道,不过鳄鱼我倒见多了。我们澳洲有许多鳄鱼。”李桥说。
“你知道大脑信息控制术吗?”尖沙咀皇帝用鹅腿骨在水泥地上写下大脑两个字。
“有这样的技术?这和鳄鱼有什么关系?”李桥装作很认真的样子。
“美国中央情报局已经研究成功了,很可怕吧?”尖沙咀皇帝担忧地说。
“为什么?”李桥问。
“这样,世界上的人,美国想控制谁就控制谁,甚至能控制动物的大脑,他们经常让成千上万的青蛙列队穿过马路,让大象离开丛林漫步城市,让熊进入村庄,让猴群在你的屋顶跳来跳去。那条鳄鱼一定受了美国人的控制,糊里胡涂就从非洲游到香港了。最可怕的是控制人脑,美国人已经控制了许多人的大脑,重要人物和普通人。”尖沙咀皇帝害怕地左右看了看。
“已经控制了人脑?可能吗?”李桥说。
“你看,人人知道美国制造了世界金融海啸,可全世界却联合起来买美元和美国债券,好让美国能继续骗全世界的钱,大家的大脑都被美国有条理地控制了。美国几乎每年都发动战争,派军队去占领一个国家,杀人无数,可文明世界却都齐声说美国是去维护和平,还给美国总统发和平奖,反倒所有反抗美国侵略的,都被戴上恐怖分子的帽子,文明世界的人的大脑被美国控制了。连那些被占领国家的人,他们的大脑也被美国控制了,他们每天不停地用自杀炸弹炸自己的商场、酒店和人民,美国人不费一枪一弹,就让他们自己消灭了自己。连这你都不知道?你这个人难道不看报,是个傻子吧?”对新朋友的无知,尖沙咀皇帝感到非常惋惜。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秘密,我一定不告诉别人。我要去找我的朋友了,请再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他。”
“像你一样,男人,女人,中央情报局的人,他跟中央情报局的人走了。莫非你也是中央情报局的人?”皇帝瞪着无神的眼睛。
“好了,再见。如果你见着我朋友,请他晚上到两姐妹酒店找我。”李桥站起来。
“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你的朋友老是自言自语,脑子早被中央情报局控制了。”尖沙咀皇帝叮咛道。


第8章 女记者的预测
1
离开李桥,乔老爷派人跟踪罗南,得知罗南进了尖沙咀一家叫幽居的按摩院,就决定去罗南的农场看一看。
“这样进去合适吗?”米兰达边开车边问。
“我不是去搜查,是去找罗南问话。”乔老爷说。
“罗南不在那儿。”米兰达说。
“他不在我才去呢。等法官老爷批好手续,美丽的珍妮特夫人早就被撕票了,反正李桥已经去过了。”乔老爷嘟囔着说。
他们在罗南的小农场仔细进行了地毯式地搜索。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屋子里、车库里、马厩里,都被翻了个遍,甚至农场的每一寸土地都被细心查过了,但什么也没有找到。
2
“为什么逮捕我?”
罗南一出按摩院就被两名便衣警察客气地请到尖沙咀警署。因为乔老爷正在从西贡回来的路上,就让他在询问室待了一个多小时,所以乔老爷一进门,他就生气地大声嚷嚷。
“逮捕?哪有的事,你理解错了,真抱歉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因为发生了一件严重的罪案,有几件事想问问你。是一般性例行问话,希望你能配合。”乔老爷说。
“我要打电话给我的律师。我是新西兰人,我要和我们的领事馆联络。”罗南说。
“没有那么严重,我们只是请你帮个忙。你的同事珍妮特女士被绑架了,她不是你的朋友吗?难道你不希望她安全获释吗?希望你帮助我们,我再说一遍,这只是例行问话。所有珍妮特周围的人都会被询问。如果你承认你在绑架案中负有责任,你可以等你的律师。”乔老爷说。
“珍妮特被绑架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罗南说。
“昨天上午被绑架的。为了珍妮特的安全,希望对今天的谈话保密,绝对不能泄露给媒体,找你谈话是对你的信任,老兄。”乔老爷说。
“好吧,你问吧,不过我告诉你,你是白费力气,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已经离开那家公司,很长时间没有和珍妮特交往了,更没有绑架珍妮特。”罗南满不在乎地说。
“可以说说昨天你的全天行踪吗?”乔老爷问。
“记不太清了,不过我可以想想。星期日晚上我住在两姐妹酒店,星期一起得很早,7点半起来后在酒店餐厅用过早餐,然后坐船到中环窦尔德大厦。我上星期被不合理地解雇了,我去找道尔顿,希望他收回成命。我被拒绝后,就离开窦尔德大厦,坐船回到尖沙咀,在街上晃荡了约一小时,然后去海港城香港酒店的大班扒房用午餐。为了庆祝失业,我喝了一整瓶葡萄酒,有点头晕,就回酒店睡觉了,当天再没有离开酒店,你可以去查酒店的监视器录像。”罗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