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访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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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转着频道,看了各个电视台关于绑架案的报道,WDW电视台对李明汤议员的电话访问引起他的注意:
“议员先生,是否听说道尔顿公司的女主人被绑架的消息?”
“看过电视新闻,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们是很亲近的朋友?”
“我们有一个刚刚开始的合作研究项目。”
“你们是朋友吗?”
“我和他们夫妻很熟悉。”
“绑架案会不会影响这个合作项目?”
“当然不会,研究项目是大学和道尔顿公司的合作,不管个人发生什么,项目还会进行下去。希望道尔顿夫人能尽快被救出来,和我们一起完成合作项目。”
“你对绑架案有何看法?”
“对不起,无可奉告,谢谢。嘟、嘟、嘟……”李明汤挂断了电话。
李桥把录下的对话又听了一遍,回头问守在机器边的警察:
“绑架案公开报道后,有人给道尔顿家来电话慰问吗?”
“很多电话,我们做了记录,都有录音,要听听吗?”
“不必。李明汤议员来过电话吗?”
“没有,准确地说,应该是绑架案的新闻公开报道后没有来过电话,绑架案发生那天,他曾数次试图和珍妮特联络,我们按照指示,告诉他道尔顿夫妇去越南了。”
“李明汤为什么没来电话慰问?以他和道尔顿家的关系,应该是第一个致电慰问的人。”李桥想。
2
总督山庄的客厅是警方的一线营救总部,警方的电子侦讯专家在一个大桌子上安装了好几台监听、监看、录音设备,李桥坐在沙发上,从监视器上看庄园大门外的画面。天已经快黑了,大门外仍旧有几十个记者守在门前。采访车在路边排了几十米远,几家电视台的摄像机架在大门对面,随时准备拍摄从大门进出的车辆。
从记者堆里,李桥看见白兰手里拿着话筒,站在那儿,好像随时准备视像连线。他找出白兰的名片,上边有电话号码,立刻给她拨了一个电话:
“你好,我是李桥。”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最新消息,特别顾问先生?”
“有没有时间一起喝杯咖啡?”
“这回轮到你要求喝咖啡了,我现在正忙呢。我托你的事怎么样,道尔顿先生可以接受我的访问吗?”
“你真逗,现在出了绑架案,道尔顿先生不可能接受任何一家媒体的单独访问。”
“你真不够朋友,那天我在酒店找你,道尔顿夫人已经被绑架了,可你守口如瓶,装得没事似的。”
“为了营救人质,我不能泄露消息,对不起。”
“你打电话给我,一定有什么事?”
“我看了你的报道,你是第一个报道绑架案的记者,我想知道消息来源,帮我一个忙,请告诉我消息来源。”
“我答应不透漏消息来源,才得到这个独家消息。对不起,无法帮助你。”
“警方迟早会向你查问消息来源的,这关系到营救人质,不如给我一个人情。”
“警方也不能强迫我透露消息来源,新闻自由受香港基本法保护。”
“人命关天哪,你不愿意帮助警方营救人质?”
“我的消息来源和绑架案没有关系,对不起,下班了。我有约会,哪天请你喝咖啡。”
监视器里,白兰收起手提电话,和身边的摄影师说了什么,转身上了一辆红色的出租车离去了。
3
“你有李明汤教授的地址吗?”李桥对身边的乔老爷说。
“你的直觉又有什么新方向?告诉你,李明汤和本案没有关系。你不了解香港,像李明汤这样的人是不会绑架珍妮特的。他是议员,又是教授,是香港的世家子弟,家里的银子多得花都花不完,他可能搞道尔顿的老婆,但绝不会绑架她。”乔老爷说。
“我没怀疑他,但他和道尔顿家关系密切,和他聊聊,没准会有什么线索。”
“那我就跟你走一趟?”
“你不能去,你要在这儿主持大局。让米兰达带我去,一个漂亮的女侦探叫门,说不定能让我们进去。我要给他个突然袭击,如果事先预约,他一定会找理由拒绝。”
天已经完全黑了,米兰达和李桥站在李明汤家的院门外,摁门铃前,米兰达在心里默诵着李桥教她的话。
李明汤虽是个单身汉,但住房却非常宽敞,他家位于香港风景区大美督的龙尾村,是一座独立平顶三层小楼,一个小花园被高高的围墙围着,从李家二楼的阳台上,可以看到一百米外的船湾海和水上活动中心的船坞。
米兰达放下女警身段,试着用淑女的语调对着大门上的送话器柔声说:
“对不起,议员先生,这么晚打搅您,我是香港警务处重案组的探员米兰达,有重要事情向您请教,万望能接见我。”
差不多磨蹭了五六分钟,李明汤才开门把他们让进客厅。
“我是米兰达,这位是李桥先生,是道尔顿先生的特别顾问。”他们坐在沙发上后米兰达介绍说。
“道尔顿先生的特别顾问?从来没听说过。”李明汤一反在公众场合一贯穿白色衣服,改穿一身宽松的黑色府绸中式衣裤,斜靠在沙发上对李桥说。
“我是道尔顿夫人从澳洲找来参加湄公河流域经济研究项目的,就是您主持的那个项目,不过我是公司方的人。夫人被绑架后,道尔顿先生让我代表他协助警方。”
“你是搞东南亚经济研究的专家,哪个机构的?”
“我是研究越南经济的,不属于任何机构,有人称呼我独立经济学家。”
“独立经济学家协助警方办案?”
“我恰巧对侦破各种案件也非常感兴趣。”
“有意思,我能给二位什么帮助?”
“能不能告诉我,您最后一次见到道尔顿夫人是什么时候?”米兰达说。
“难道我也被怀疑了?”
“哪里,我们是想从道尔顿夫人最后一天的生活流程里找出线索,没准她和您说了什么,您当时并没有在意,毕竟你们关系密切。”米兰达说。
“您的话不准确,不准确,小姐,我们只是工作伙伴,不过我不在意,珍妮特是个美女,我非常喜欢她,像喜欢电影上的美女明星一样,没有特别关系。至于最后一次和她见面,那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了,具体时间记不太清了,我每天要见太多人,如果您非要知道,明天可以向我的秘书查一下,她有详细记录。上周我和珍妮特通过多次电话,都是关于工作的事,出事的前一天我们还通过电话,研究第二天午餐会的细节。”
“您是什么时候得知夫人被绑架的消息?”米兰达又问道。
“很晚了,让我想想,对了,是看了电视新闻才知道的。太令人震惊,从来没有一个熟人被绑架过。”
“请仔细想想,在您最近和夫人的交谈中,有什么让您感到不平常的事,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奇怪的事?”米兰达说。
“没有,完全没有,这事太突然了。”
李桥一边听米兰达和李明汤的对话,一边观察这个大客厅。几个米色的皮制大沙发摆在客厅的西半部,东半部是一个靠着墙通往二楼的雕花木楼梯,楼梯下是明式九宫阁,摆着几件精致的古董。客厅北部是开放式酒吧,十几个铮亮的高脚酒杯倒挂在壁柜下。吧台上的木盘里放着半瓶红酒,从酒瓶招纸上的狮身人头兽,可以看出这是一瓶普依勒出产的Mouton Baronne Philippe,两个用过的酒杯放在酒瓶旁边,隐约散发着波尔多的酒香。
“李桥先生有什么要问的吗?”李明汤突然说。
“啊,没有,我是跟着来的,不代表警方。不过,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告诉我什么是S议案吗?”
“这好像和绑架案没有关系。”
“是没有关系,真对不起,问了这样愚蠢的问题。我总听人议论这个议案,今天正好见着您,以为议员愿意为市民解说呢。”
“您好像还不算香港市民吧。”李明汤笑着说。
“您说得对,明天我去申请身份证,交过税,再来请教。告辞了,太晚了,谢谢您给我们这么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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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发什么呆。”黑暗中,米兰达对坐在驾驶座上的李桥说。
“再等等。”李桥盯着远处李明汤家的大门说。
“等什么,等李明汤请你回去喝红酒?”
“李明汤不是单身汉吗?”
“是呀,是香港城里最受追捧的钻石王老五。”
“他楼上有一个人,一个女人。”
“李明汤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喝红酒追女人是他的嗜好,楼上藏着女人很正常,总不会把珍妮特藏在楼上吧。你怎么知道楼上有女人?”
“我的鼻子对红酒有很灵敏的反应,他们坐在沙发上喝红酒,淡淡的酒香还没有散去。我的沙发离吧台很近,我看到一只刚收起来的酒杯上有明显的唇膏印。酒还没有喝完,客人来不及走掉我们就来了。”
“你希望发现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只是一种坏毛病,人家越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就千方百计要发现它是什么。”
两个人在黑暗中等了一个多钟头,米兰达都困得快睡着了,李明汤的大门终于慢慢打开了,一辆红色的双开门小排量马斯达从大门里开出来,大门上挂灯的黄光,正好照在驾驶座上白兰的脸上。


第17章 从顶楼推落的花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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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李桥在通菜街的遭遇后,乔老爷和李桥发生了争执,李桥认为通菜街那家唱片店只是个毒品零售点,和本案没有关系,要清除也等绑架案有眉目后再办。但乔老爷等不及了,声称要用排除法,把可能和本案有关系的人一个一个排查。唱片店被严密监控起来,准备在周三夜晚搜查。
紫水晶乐队那个打定音鼓的人,在路边售货机买烟时,被悄悄带进尖沙咀警署。
乔老爷坐在他对面。
“名字,请告诉我你的姓名、住址和职业。”
“亚当,我叫亚当,是音乐家,在紫水晶乐队作鼓师。没有固定住址,暂时在现代流行音乐俱乐部过夜。”该鼓师中等个,圆脸,皮肤黝黑,一头脏乎乎乱草似的头发染成黄色,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姓什么,是外国人?”
“姓黄,香港人。”
“知道为什么找你来吗?”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亚当有点慌乱。
“说谎。听清楚,老实交代你们把珍妮特藏在哪儿。”
“珍妮特,哪个珍妮特?”
“装傻了不是,就是窦艾琳的继母。”
“什么?”亚当惊呆了,半天才说:
“我是看电视新闻才知道尔顿先生的太太被绑架了。我真的没有绑架道尔顿夫人,她是艾琳的继母,我怎么会绑架她呢,我也没有这个本事。”
“量你也没那个本事,我是说你们把她藏在哪儿?”
“我们只是玩音乐的小乐队,从来都没有干过违法的事。”
“你认识这位先生吗?”乔老爷递过一张李桥的照片,亚当立刻惊恐地摇摇头。
“没有参与绑架,为什么跟踪这位先生,还袭击他。我们一直在监视你,全看见了。说吧,是谁组织了这次绑架?”
“看见了?我真的不知道绑架的事,我跟踪这位先生不是因为绑架案。我讨厌他在我们唱片店探头探脑,我不知道他是警察。”亚当开始浑身发抖。
“到底是为什么?总有原因吧。”
“我完了,我也说不清,因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倒霉了。”亚当居然抽搭着哭起来。
“哎,亚当,哭什么。有什么说不清的,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总不能因为你跟踪这位先生就抓你去坐牢吧。谁让你跟踪的总知道吧?”
亚当沉默了半天说:
“既然牵涉绑架,我可不愿意为别人顶罪,我告诉你,我们真的和绑架案没关系,你不相信也没办法。我吸毒,毒瘾很重,没办法,为维持吸毒的花费,我还小批量帮一些有势力的人出售毒品,我是一个毒贩,很小的毒贩。这几天照片上的那位先生好几次在我们俱乐部周围转悠,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但觉得有点不对劲,就跟踪他两次,发现他住在两姐妹酒店,好像不是警察。我的头儿让我把他赶走,我就偷偷给了他一砖头,想让他离我们远点,没想到他真是个警察。”
“你的头儿是谁,该不会是住在两姐妹酒店的罗南先生吧?”
“不是他,罗南先生经常来我们这儿买几根草,他和艾琳很熟。我说的头儿就是我们乐队的头儿杨杰克,他上边的头儿是谁我就不知道了,但就在附近的画店里,我只是个最小最小的毒贩。”
“最小的毒贩?这不是白耽误工夫吗,你到隔壁屋子做一下笔录,把你的头儿是谁,上线下线是谁都写清楚,然后就可以回家了。如果要离开香港或离开现在的地址必须向我们报告,以免找不着你。”乔老爷说。
“什么?你让我回家?求求你还是把我关起来吧。在尖沙咀,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皮底下,一定有人知道我被叫进警察局了。我之所以说出来,就是因为我即使不说,他们也会认为我说了。他们会杀了我的,求求你,我宁愿被关起来。”黄亚当苦苦哀求道。
“对不起,亚当先生,关你一天香港政府要花好几千块港币,政府现在手头紧。你的案子我们会转到扫毒组,那儿的探员会找你谈话的,只要你好好交代,扫毒组会保护你。我办的是绑架案,你先回去。再说,他们不会杀你的,你是因为绑架案被叫进警察局问话,但你对绑架案一无所知,所以放你回去,你就这样对别人说,走吧。”乔老爷无情地把可怜巴巴的黄亚当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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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桥在街角儿的那辆卖越南面包的小推车前停下来,要了一纸杯凉茶,指着玻璃柜里的熏肉、香肠、萝卜丝儿、洋葱和辣椒,对竹说:
“给我一个夹肉面包,多放熏肉、洋葱和辣椒。”
竹微笑着露出一口珠贝般白白的牙齿,细柳般的身材穿一件浅蓝色的像中学生穿的那种长旗袍。她熟练地为李桥做好面包,装进一个纸袋。李桥接过来咬了一口说:
“好吃,真好吃。谢谢。”
“谢谢你天天来帮衬。”竹说。
“这么好吃的面包,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一定要天天来的。”李桥边吃边说。
“先生,那天用越南文写诗的先生你认识吗?听说他是非常有钱的人,他再没有来买过面包。”
“我恰好认识他。”李桥说。
“真的?这几天来了一位漂亮小姐,他整天陪着那位小姐,没有时间来买面包了。先生,你见着他,告诉他有空来吃我的面包,拜托了。啊——”李桥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竹手指着天,脸上突然出现惊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