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清楚。”云寄桑跳下古槐,向北疾行。
曹辨跟在一旁,边跑边问:“他已经连杀我三个师兄了,他究竟想做什么?难道要屠尽我傀儡门……”
云寄桑打断了他的话:“少门主,有话稍后再说,先追凶手要紧!”
曹辨面露不忿,却终于不再多话。
两人向北追了数里,见卓安婕肃然横剑,静立于一棵参天古柏下。远处隐隐传来隆隆的瀑布声,显然这里就在上山甬道附近。
“师姐……”云寄桑奔了过去,刚一开口,卓安婕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树上有人。”她压低了声音道。
云寄桑心中一惊,举目向这棵古柏望去。古柏阴干苍髯,森然耸立,如同自黄泉下破土而出的鬼神,幽然俯视着眼前的凡人们。
“看到上面的人是谁了么?”云寄桑低声向。卓安婕微微摇头。这古柏枝繁叶茂,郁郁森森,根本看不到树上藏得有人。她也只是靠着剑手的直觉,才发现那股极为微弱的气机。
“凶手……就在上面么?”曹辨声音颤抖着问。
云寄桑不答,只是凝目望着古柏。
风一阵阵吹过,墨绿的柏叶化作青涛滚滚不休。每一次翻覆之间,都似有妖魔勃然欲出,狰狞着择人而噬。
“我上去看看。”云寄桑静静地道。
“不行。”卓安婕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昨夜虽然只和无面傀儡过了一招,但对方武功诡异莫测,即便是自己也毫无胜算,何况是内伤未愈的云寄桑?
“那……我们一起上去。”
卓安婕默然不语,紧盯着古柏,握着剑柄的五指隐隐发白。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不远处,有人朗声问。
云寄桑回头望去,只见蒙蒙间一人薄衣广袖,飘然而来,却是曹仲。大风吹得他身上的青袍高高扬起,宛若乘风而来的谪仙。他身边还跟着彼得神父和李钟秀。
“父亲,大师兄也遇害了,凶手就在树上!”曹辨一见父亲的身影,便迫不及待地大声嚷道。
“什么?!”曹仲脸色大变,脚尖点地,使了个燕子三抄水,连跃十丈,腾空而起,向树上跃去。
云寄桑正要开口阻止,曹仲的身形已然没入浓密的柏叶之中,仿佛被一头青黑的怪兽吞没了,再无半点声息。
“父亲!”曹辨关心则乱,瞄准了一棵粗枝,飞身跃起。只是他的轻功不到家,只跳起五尺多高,手刚一搭枝头,便将那粗枝坠断,“哎哟”一声,狼狈跌倒。
就在这时,树上传来曹仲惊诧至极的声音:“怎么是你?”
云寄桑和卓安婕对视一眼,双双飞身向古柏投去。
柏叶劲利如针,剌在肌肤之上,隐隐作痛。云寄桑却顾不上这许多,分开枝叶,向曹仲发声的方向摸去。
拨开眼前的柏叶,眼前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
丈外的一根横枝上,曹仲正长身肃立,横眉怒目,望向前方。横枝的尽头,一个黑衣童子静静站在那里,神色木然,向远方眺望。
“小全?”云寄桑讶然道。
“他怎么会在这里?”卓安婕在他身旁轻轻落下。
“想不到竟然是这小畜生杀了我的几个爱徒!”曹仲怒道,便欲上前将其毙于掌下。
云寄桑忙伸手阻拦:“等等,他未必就是凶手。”
“可辨儿刚刚不是说……”曹仲愕然道。
“我和师姐一路沿着血迹追寻凶手,可小全身上并无血迹。”云寄桑低声道。
“小全,你是一个人来的么?”卓安婕轻声问。
小全没有回答,依旧木然望着远方。
“小全,告诉姐姐,你爬到这树上来做什么?”
小全默然依旧,右臂却平平举起,指向北方。
云寄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突然脸色大变:“无面傀儡!”
曹仲和卓安婕同时一惊,举目望去,只见数十丈外白瀑如涌,涛涛而下。瀑布边的绝壁之上,一个锦袍傀儡兀然而立,黑发乱舞下,五官全无的惨白面孔正冷冷对着他们。令人恐怖的是,它的手中端着一个黑色漆盘,上面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几个人都被眼前这血腥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曹辨这时却挣扎着爬了上来,见状一声尖叫:“鬼啊!”
的确,虽然是光天化日之下,可那傀儡身上却没有半分活人气息,反而透着丝丝死气。
似乎被他这一声大叫唤醒,那无面傀儡缓缓转身,托着漆盘,在绝壁上漫步而行。看它前进的方向,赫然是千仞瀑布!
“留步!”虽然明知无用,云寄桑还是大声喊道。
那无面傀儡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果真在悬崖边上停了下来。身下是隆隆的万丈瀑布,头顶是昭昭的白日青天。傀儡便静静站立在这天水之间,手托人心,似乎在思索什么。它在想些什么呢?
那一抔黄土之下的才华和梦想?还是不知晦朔、不知春秋的淡淡遗憾?
在那木制躯壳之下的冷漠白骨,是否在吟唱着灵魂最深处的无声之歌?
突然,傀儡仰首向天,口中发出一声凄厉激昂的吼叫。吼声压倒了狂歌的飞瀑,绵绵不绝,声彻十里,似乎要将这大地彻底翻覆,将这山峰震为齑粉!
一群白鹭惊叫着从傀儡身边飞过,入云而去。
望着这群白鹭,那傀儡突然住声。然后,它的身子一倾,笔直地投入了白色的水雾中。
“啊……”眼前之事委实是匪夷所思,连卓安婕也忍不住低声轻呼。
瀑声隆隆,似乎在为这悲怆的殒落奏响挽歌。
古柏之上,几人都默然不语。
“曹门主,这瀑布通向何处?”终于,云寄桑开口问道。
“山下的转生潭,然后溪水会汇入磨河。”曹仲回过神来,想了想又道,“不过转生潭的潭水很深,乱石也多,尸体也许不会漂走。”
“我们立即下山。”云寄桑当机立断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