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温轻声道:“我不想走。”
她向来是一个理性多于感性的人,周礼是她长大成人后,稳定人生中的唯一变数。
她这十几天像中邪,可现在理性将她摇晃得清醒了。
出国哪有这么容易,她的父母七十多岁了,绝对不可能背井离乡。
而她,也不能拿这短短十几天的时光,去赌她的下半生。
她不会抛下她的父母去过自己未知的生活。
周礼自然也不可能抛下他的父亲。他走了,就归期不定。
林温看向立在店门口的黑板。
“真”字依旧少了那一横。
在这一刻,他们都回到了现实当中。
第60章
周礼在问出那个问题之前,就已经知道答案。
他不意外也不失落,通话结束,他靠在医院的椅子上,仰头望着蓝天。
港城的室内冷气像是不用花钱,这一条廊道三面全是玻璃,阳光无孔不入,妄图驱散医院里的寒气。
可惜阳光照不到廊道以外,走出廊道,周围也只剩寒气了。
周礼这几天睡眠不够,他在这里小坐了五分钟,身体稍稍回暖,他再次强打起精神,回到周卿河的病房。
看护刚端出餐具,轻轻带上房门,见到周礼,她马上要重新开门。
周礼拦住她:“他睡了?”
看护对周礼道:“周先生刚躺下,还没睡着。”
周礼瞟了眼餐具,看护又道:“先生刚才喝了一小碗汤,米饭吃不进。”
周卿河这两天胸闷心悸,伴随呕吐,这碗勉强喝进去的汤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吐出来。
周礼对看护道:“我待会儿要离开,大概明天中午回来,你照顾好他。”
看护点头:“您放心。”
周礼回公寓取东西,出门的时候手机振动,是肖邦来电。
肖邦送走林温后又回头招呼玩家们,直到现在清空客厅,他才有时间喝口水,顺便给周礼打这通电话。
肖邦没说林温因为想他所以来了店里,周礼得照顾他父亲,肖邦也善解人意,他拐弯抹角地暗示:“这个月的账目还没报给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提前做个准备。”
周礼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说道:“我现在就回。”
肖邦一傻:“什么?”
天黑后,周礼走出机场,肖邦抱着胳膊,一脸严肃地候在出口。
周礼随身拎着只包,没想到肖邦会跑来,他眯了眯眼:“你来接我?”
肖邦打量着人,见周礼气色不佳,明显没什么精神,他放下胳膊,语气尽量不那么生硬:“车上说。”
肖邦自己没车,他借了员工小丁的车子。
小车灰扑扑的,车内空间略显拥挤,周礼调整了一下椅位,肖邦开着车,问道:“周叔怎么样?”
“就那样。”周礼不想多提这个。
肖邦还算了解周礼的性格,周礼不想多提,就证明情况不好。
肖邦又问:“你奶奶呢?”
“还住着院。”
“你这几天就成天陪在医院?”
“嗯。”
“平常跟林温联系吗?”
周礼一直没什么情绪地瞥着挡风玻璃外,听到林温的名字,他才转过头,看向说话的人。
肖邦说:“林温下午来过我店里,别问我她来干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就跟她聊了会儿你,然后她就回去了。”
“……聊了我什么?”
“你还能有什么好聊的。”肖邦将下午说的几个故事告诉他,说完后,瞥他一眼。
周礼垂着眸。
肖邦直言:“还记不记得我之前提醒过你?”
他提醒过周礼两次,一次在汪臣潇的别墅,那时周礼已经在行动,而林温显然尚未察觉。
还有一次在汪臣潇父母家。
那次他说:“你不能确定你这份兴趣能保持多久。”
周礼给他的回答是:“未来的事没人知道,但我对她已经过了感兴趣的阶段。”
肖邦回忆完,说道:“现在你说走就走,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但我是不是也能说一句,未来的事其实早就有了预料,你永远都是这副德行,感兴趣了就用尽千方百计,得手了又能轻易抛开。你打算怎么对她?”
车速不快不慢,到市区时刚过十点,七月中旬的夜间气温直逼三十五度,拉下车窗,热浪扑面而来。
经过中学门口时,周礼说:“停车。”
肖邦慢慢靠边:“还没到呢。”
“到了。”周礼盯着车窗外,解开安全带下车。
对面的夜宵摊热火朝天,老纪烧烤的生意似乎最好,大片摊位座无虚席,只有一张桌子单独坐了一个人。
大约见这里有空位,或者是有其他原因,三个男人站在桌边,嘻嘻哈哈跟坐着的女孩商量拼桌。
桌上烧烤热气腾腾,江小白却已经空了半瓶,林温握着酒瓶,抬头看向三人,眼眸水光盈盈,唇形丰润甜美。
她直接拒接:“抱歉,不拼桌。”
三个男人更加按奈不住。
“别这样嘛小美女。”
“咱们请客怎么样?”
“你是不是住这附近,我好像经常看见你。”
穿着黑T恤的男人说着话,直接弯腰拉开凳子。
凳子拉到一半,受到了阻力,男人一看,有只脚正勾住凳子,猛一用力,脚劲大得能把他拽倒,凳子从他手里飞脱出去,金属脚在地面划出一声尖锐的响。
男人踉跄,扶住了桌子,夜宵摊的桌子承重能力有限,桌板晃动起来。
林温立刻抵住,周礼动作更快,他稳住桌,顺势坐到了刚从别人手里拽回的凳子上。
男人本来要骂,抬头见周礼长得高高大大,脸色也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他嘴里随便啐了两声,就和同伴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温仍握着江小白,两只胳膊都搭在了桌上。
桌子已经不晃了,她的视线却好像晃了晃。
“晚饭没吃?”周礼先开口。
“……嗯,”林温视线不晃了,她攥紧了一下瓶子,说,“晚饭的时候不饿,刚才饿了,就过来吃点东西。你怎么回来了?”
周礼抽走她手里的酒瓶,对着灯光照了照,还剩一半。
他翻起筷架旁边的玻璃杯,往里倒着酒说:“想跟你一起吃晚饭。”
林温看着透明的酒液注入杯子,汩汩响着,由浅至深。
周礼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将酒瓶放回林温跟前。
林温重新握住瓶子。
男人体热,才一会儿功夫,这只酒瓶就沾到了周礼的温度。
林温说:“我点的烧烤不多,再给你叫一点?”
她只点了十五串,分量都不大,其中一半还是蔬菜。
周礼拿起一串说:“不急,先吃着。”
“哦。”
两人慢慢吃着烧烤,喝着小酒,林温问:“你什么时候再回港城?”
“明早。”
林温点点头。
酒喝得快,马上就空了,林温又从随身包里掏出一瓶。
周礼看着她变魔术,拿过酒瓶,他替她开了。
周礼问:“包里还有吗?”
“有。”
“还有几瓶?”
“三瓶。”
“……你最多能喝多少?”
林温摇头:“不知道,没试过。”
“那今晚试试。”
“好啊。”林温很干脆。
酒瓶归林温,酒杯归周礼。
林温道:“你还是少喝点,毕竟明早的飞机。”
周礼说:“我酒量比你好。”
“你又不知道我酒量。”之前他们都试过醉醺醺的,但那程度根本不算醉。
“你六十度的酒都喝不了。”
“这又不是六十度。”
“不信就打个赌。”
“赌什么?”
“想到再说。”
林温没反对。
正喝着,林温的微信响了,是母亲给她发来了一张如来佛祖的图,说是睡前见佛接福,保佑她晚上有好梦。
林温笑了笑,放下手机,她看向周礼,斟酌着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寺庙的时候,找僧人说过话?”
“记得,”周礼道,“他们的道理都是一套套的。”
那时林温放不下心,周礼带她转遍每一座大殿,见到僧人就找人聊。
几位僧人说的话,他们至今记忆犹新。
“婆娑就是一个有缺憾的世界,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
“来这里的人,都有各种各样的不幸,他们有的身患重疾,我会叫他们去看医生,但有的人,得的是心因性疾病,身病好治,心病难医,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心灵上的寄托。”
就因为僧人说出“心因性疾病”这个专业用词,没有一味的蛊惑人心,林温才放心,让父母暂时呆在寺庙。
其实去那间寺庙的,大多数都是得了心病的人,比如林温父母,再比如将她父母带过去的李阿姨。
李阿姨就患有严重抑郁症,像她说的,她曾经想过无数种自杀方法。
僧人们说,你在意的是瓶子里的虚空,你往常看不到的那些,是瓶子外的虚空。
可是你所在意的事业、成就、爱情等等,即使再伟大,也只是装在瓶子里,假如你放不下自己,就无法领略瓶子外的美妙世界。
这些都是说给“李阿姨们”听的,但抑郁症患者,就是放不下,这病不是他们故意得的,他们的精神状态不受自己控制,不是配合治疗他们就能痊愈。
林温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不会怪周礼,但是,林温摩挲着酒瓶,说道:“初中的时候我被孤立,最开始我其实很害怕,那种孤独的感觉很恐怖,可是人是有适应性的,当我慢慢适应了这种孤独,我就想,孤独也没什么不好,我不需要朋友,不需要任何社交,但是高一前的那个暑假,我看到了一条新闻。”
新闻报道说,日本某男子不工作也没有朋友,往日没有任何社交,该男从二十多岁啃老到五十多岁,最终他死在家里,直到尸体发臭才被邻居发现。
林温看完这则报道,就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
“我不想像他那样死去。”林温轻声道,“所以我那个时候就规定自己,必须要交朋友,将来要有正常的同事,有恋人,有丈夫和孩子。”
但她希望这一切的人际关系都是最简单的,她挑的朋友都是简单性子,她选择的男友,至少在她选择的当时,对方是简单的。
她渴望的,永远都是稳定并且长久的关系。
而周礼是个例外,他和所有人都不同,他就像个旋涡,轻易就能将人吸引进去,和那间寺庙相比,他才更像会蛊惑人心的那一个。
林温看着周礼,夜灯下他的双眼深邃黝黑,始终如一的在专注看她。
她要的是稳定和长久,而不是归期不定之下的前路未知。
林温声音有些轻飘飘的,像是不受控,但她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的不容易,这根本不怪你,但是周礼,我不想一直都这么懂事,永远都是我在体谅别人。我不怪你,你也别怪我。”
桌子小,周礼胳膊又长,在林温说完那句话的瞬间,他的手轻易来到对面,手心裹住林温的脸颊,用了点力,像掐她。
“你傻不傻?”
他眼睛里有红血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疲惫。
脸颊并不疼,林温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喃喃:“烧烤没了,我帮你去点。”
烤盘已经空了,只剩签子能舔。
点烧烤得进店,林温起身,周礼跟着站起来。
林温说:“你起来干什么?”
周礼说:“我跟你一起去。”
“那你去点吧。”
“一起。”
“座位没人看着。”
周礼拉住她的手:“座位没了就没了,一起。”
“……”
两人一道进店点了烧烤,出来的时候座位还在。
五瓶江小白全空之后,林温走路已经走不出直线。周礼干脆背起她,林温趴在他背上,大约是醉糊涂了,她伸手遮住了周礼的眼睛。
周礼已经穿过了斑马线,此刻正走到河边人行道上,他脚步一顿,说:“我在走路。”
林温轻轻地问:“你睁开眼睛会看见什么?”
周礼喝了那点酒,醉意其实没几分,酒劲这会儿上来了一些,他喉咙有点烧。
周礼喉结滚动,回答:“你。”
林温这才把手放下。
周礼继续往前,散步似的,不紧不慢。
河面上浮着鱼漂,钓鱼的人又来了,不远处站着个长发女人,眼尖地举手跟他们说“嗨”。
林温醉酒还不忘礼貌,她趴在周礼背上,高高抬手回应:“嗨。”
声音是一贯的轻轻柔柔,又带了两分醉酒才有的慵懒。
周礼笑了笑,将人往上托了托。
背到家里,他把林温送进浴室。
“能不能自己洗澡?”他问。
林温点头。
浴室门关上了,里面砰一声重击,周礼又立刻推开门。
林温撞到淋雨间的玻璃门,疼得她坐地上捂额头。周礼过去抱她,拿开她的手,看到她额上一块红,他给她揉了揉,皱眉又好笑:“算了,你今晚别洗澡了。”
林温虽然醉了,但没完全失忆,她不记得自己今天是出差回来,回来后又洗车又跑去肖邦那,但她记得自己出了一身汗,身上有汗臭味。
林温蹙眉说:“我要洗澡。”
“你站都站不稳。”
“我坐着洗。”
“……”
周礼还真给她搬来了一张小板凳。
林温脱光衣服坐在板凳上,拿着花洒对着自己冲,但她忘记把龙头调到热水位置,冷水冲下来,她一个哆嗦,抖掉了花洒。
周礼不放心,一直守在门口,听见声音不对,他又推开门。
花洒喷头朝天,玻璃门没关,水花四处飞溅,林温坐在板凳上,弯着身,双手抱膝,湿漉漉地看向门口。
周礼盯着她,直到地上的花洒转了方向,水花往林温身上飞了,他才揉了揉眉心,关上浴室门,把身上衣服脱了,进淋浴间伺候人。
洗完澡,周礼把人裹好,将她抱回卧室。
林温在床上一滚,想钻进被子里,周礼掰住她肩膀,按住被她弄散的干发帽说:“别动,我去拿吹风机。”
林温还算听话,真趴着不动了。
周礼给她穿上衣服,再帮她吹头发,床单难免沾到水,吹完头发,他顺便拿热风口对准了床单,林温不知道,她胳膊伸了过来,一下被烫到,疼得立刻缩了回去。
周礼关了吹风机,把她胳膊扯过来,一看,已经烫红了,他立刻去厨房拿来一瓶冰水,替林温捂住胳膊。
林温昏昏沉沉,又身处清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礼坐在地上,还替她捂着,又拨开她头发,检查了一下她的额头。
还剩没几个小时就天亮了,周礼不想睡,他替林温敷完冰,顺便把水喝了。
一直到五点四十分,他才起身去浴室刷牙洗脸,然后上楼找到一身干净衣服换上。
再回到主卧,林温仍睡着,周礼轻声叫她:“温温?”
醉酒的人睡得熟,周礼叫了好几声,林温才勉强睁眼。
周礼道:“我走了。”
林温意识不清:“去哪里?”
“机场。”
“……哦。”林温找回记忆,还记得上次周礼是自己开车去机场的,她道,“你车钥匙在鞋柜上。”
“我叫了车,我车暂时留你这儿。”周礼道。
“哦。”
“帮我看着。”
“嗯。”
“等我回来开走。”周礼拂了拂林温的头发,低声,“回来那天就能马上开走。”
“……嗯。”
周礼亲了亲她额头:“你接着睡。”
林温眼睛快闭上的时候,又听到一句莫名其妙的耳语。
“你对我还不够了解。”
那声音像从隧道中发出,深沉又绵长,林温还当在做梦,她神志不清地眨了眨眼。
大门轻轻关上,林温又闭上眼睛,意识昏昏沉沉,似乎又躺了很久,似乎只躺了几秒,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拖鞋也来不及穿,飞奔到门口,打开门,楼道里没有脚步声。
又跑到阳台,扒着窗框往楼下看,楼下也没有周礼的踪迹。
早晨风微热,太阳还没有完全探出头,天边云霞已经染成刺眼的金色,林温手挡在额前,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过了一会儿,楼下传来夫妻争吵声。
“车子怎么发动不了了?”
“两个月没开,当然打不着火,我上个月打电话回来让你动一动,你根本就没听!”
另一边,马路上车流稀疏,剧本杀店门打开,肖邦送几个通宵的熟客出来,挥挥手,他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
天空只有云,没有飞机,肖邦看了眼时间,还没到航班起飞的时候。
也不知道那两个家伙昨晚烧烤吃到几点,又谈了些什么。
肖邦不由想起周礼当时在车上说的话。
昨晚他说周礼永远都是这副德行,感兴趣了就用尽千方百计,得手了又能轻易抛开。
这类话其实在林温还没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说过很多遍,比如周礼打网球,比如周礼玩摩托,周礼兴趣来得快,走得也快。
但周礼从来都懒得回应他。
直到昨晚。
那时还在机场高速,有人变道超车,肖邦车子开得少,技术不到家,紧张之下差点打弯方向盘,周礼平静的声音在这时冒了出来。
“我对那些没留恋,所以能轻易抛开。别拿林温去比较,你闭上嘴,我睡会儿。”
店门又开了,另一间游戏房的通宵玩家走了出来,肖邦往旁边让,等人都离开,他才打着哈欠,回到店里。
小区里陆续有了晨练的人,那对夫妻还在楼下争吵。
车子一段时间不开的话,会发动不了。
——“等我回来开走。”
——“回来那天就能马上开走。”
她要的是稳定和长久,而不是归期不定之下的前路未知。
他要是想在回来那天就能马上把车开走,他就必须在这段时间内赶到。
林温站在阳台,手攥着颈下的玉佛。
第61章
周礼去了欧洲某座小城市,那里地广人稀,风景优美,他租住的公寓前面是个广场,广场上每天都有艺术家们光顾,打开房间窗户,经常能听见歌声,傍晚饭后散步,总能碰到古怪搞笑画着大浓妆的艺人。
在适应了半个月后,周礼又带他们去了一座农场过周末。农场绿草如茵,一望无际,农场主是周礼朋友的朋友,他养的八只大狗温驯无比。
其中两只大狗刚生崽,农场主见周礼逗狗有一手,问他家中是否养狗,听周礼说没有,农场主又问他想不想从这里抱养一只,狗实在太多,农场主养不过来。
周礼对养狗没兴趣,他撸着大狗的脑袋,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人:“你想养吗?”
周卿河坐在轮椅上,气色比在国内时要好,他回道:“你想养的话,就抱一只回去。”
“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买回几袋狗粮,你看见了后,问我是不是想养狗。”周礼忽然问。
那时周礼被周卿河从覃家接回一年,放学路上他和肖邦在修车摊撞见一只恶犬,周礼想要驯服恶犬,就每天带吃的过去,那几袋狗粮就是这么被周卿河看见的。
周卿河当时问他是否想养狗,可以把他在喂的那只狗带回家,或者去宠物店买一只他喜欢的狗回来。
周礼不讨厌狗,但也算不上多喜欢,他对养狗这事可有可无,所以他的回答是:“我不一定能做好狗主人,不养。”
他不认为他对一个于他来说可有可无的生命有足够的耐心和责任心,人得为自己的行为和所作的决定负责。
那年的周礼不过十一岁左右,说出来的话让周卿河愣怔了好一会儿。
可惜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成年人却将之抛到了脑后,他们似乎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对生命若有若无的不尊重,即使那生命是他们的孩子。
而在周卿河锒铛入狱之后,他的清高和自傲被碾碎成了齑粉,一朝清醒,他从清高自傲的人跌成了最自卑自怯的人,生命更是成为了一种累赘。
周礼撸着狗脑袋,说的还是从前那句话:“我不一定做得好狗主人,所以不养。你要是觉得自己能养好,就从这里挑一只回去。”
周卿河沉默,周礼回头看向他,周卿河道:“先吃早餐吧。”
周礼拍了拍狗,让狗离开,他走在轮椅边,和周卿河一道回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