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温拿出新买的床上四件套,道:“这是给你们备用的,我看这里有洗衣机,等不下雨的时候,你们记得洗出去。”
又拿出感冒药、创可贴、膏药等等,问父母要来一支笔,在药盒上备注好大字的服用说明。
最后林温道:“电蚊香我也给你们买了,晚上睡觉有蚊子的话记得用。”
林父林母说不出话。
恰好一只蚊子飞了过来,就在林温面前打转,林父叫道:“别动!”
林母立刻拍掌,啪得一声,没有拍到。
林温从座位上起来,加入逮蚊子的队伍。
“床边上!”
“左边!”
“柜子把手那里!”
林父林母全神贯注,林温随手抄起一本书,“啪——”,扁平的蚊子印在了书封上。
林温看到书名,才发现这本书是寺庙住持所著的经书。
她不由看向父母。
林母问她:“刚才没被咬到吧?”
林父怀疑蚊子还有同伙,转着脑袋四处找:“我看看还有没有。”
两人都不在意经书,林温心底舒口气。
一家三口再次坐下,林父林母这回对林温坦承:“我们就是怕你不高兴。”
“我们没有瞎捐钱。”
“这里还是可以的,每天都很热闹,大家都很好相处。”
“我们刚来的那天确实有被吓到,但相处下来也看出来了,寺庙嘛,是想着赚钱,但师父们也是很好的,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林温不住点头,她一方面接受不了寺庙的敛财方式,另一方面也承认,这寺庙并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也许万事都有两面性。
昨天周礼带她在寺庙逛了大半天,见到僧人就聊,见到香客就问,她是因为放下了心,所以今天才会现身。
父母心明眼亮,没有沉溺其中,在这里住得也开心,林温不可能反对。
“你们要是缺什么就跟我说,我可以给你们寄过来。”林温道。
林母见林温真心赞成,她紧紧捏住林温的手,眼睛发红,忍不住落泪,难受地拍打自己胸口。
林父小声安慰:“好了,好了,别让温温担心。”
林母仰头望天,逼退眼泪,努力控制自己。
林温忍着酸涩,抑制情绪,她挤出笑容,抱住母亲,闻着母亲身上熟悉的香味,她轻声问:“妈,这几天一直下雨,你腿疼吗?”
“不疼不疼。”林母抹去眼泪说。
“疼,怎么不疼。”
林父拆台,林母瞪他。
林温笑笑,把母亲哄到床上,替她按摩肩背和小腿。
林父坐在旁边,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外面走廊。
林父瞄了一眼,小声叫林温:“诶,诶,温温。”
“嗯?”林温回头。
“那个小伙子……”林父示意。
周礼没打扰这一家三口,他一直背靠栏杆,栏杆外是清风细雨。
此刻见屋里人望了过来,他才直起身,走进房门,打招呼道:“叔叔,阿姨。”
“哎哟——”林母翻过身,赶紧从床上起来。
刚才他们是没心思,现在心事放下了,二老对周礼这张脸印象深刻,但他们还是在等着林温正式介绍。
周礼不作声,看向林温,也等着林温向她父母介绍他。
这是第五天,时间还很短……
林温看着周礼的双眼,不由自主道:“这是我男朋友。”
周礼目光牢牢锁住她。
林父林母一口一个小周,客气又热情。
***
外面细雨飘飘,周礼为林温撑着伞。林父林母偶尔回头,一路都在笑。
这一路去往厨房,因为寺庙还有在建的建筑,地面也没修好,脚下有许多水坑,绕道也绕不开。
林温尽量小心走路,遇到小水坑就垫脚跨过去,遇到大水坑,她得观察水坑中间哪里有空隙可寻。
周礼没这烦恼,他腿够长,步子够大,而且他穿的是皮鞋,不怕踩水。
又碰到一个大水坑,林温停了停,还没想好要怎么下脚。
周礼看了她一眼,笑了下,然后掐着她咯吱窝,单手将她微微提起。
林温一愣,想起她脚受伤那几天,他也这样把她提来提去。
“走。”周礼提醒。
林温双脚离地,练轻功似的飞出一个大步,顺利跨过水坑。
“……”
双脚落地,林温捏了捏周礼的手臂。
“干什么?”周礼好笑。
“真硬。”林温评价。
“嗯,那再来?”
“……”
接下来,无论水坑是大是小,林温继续身轻如燕。
一直等快到厨房了,林温才过瘾叫停:“好了好了。”
小游戏结束,周礼放开人,顺手又替她理了理皱起的衣服。
两人抬眸看向前方,才发现齐舒怡正站在不远处,冲着他们似笑非笑。
林温笑容微僵,不太自在,周礼面不改色,跟齐舒怡点了下头。
厨房在忙着准备午饭,林父林母重新加入老年队,林温搬出一筐菜,去水池那里给他们打下手。
周礼手机昨晚没充电,电池变红,他跟林温说了一声,去车上拿充电器。
齐舒怡找来一条干净的围裙,让林温系上。林温道谢,系着围裙,她仍有些不自在。
齐舒怡看得出来,她问:“你跟你男朋友已经分手了?”
林温点头:“嗯。”
齐舒怡了然道:“周礼这是心想事成了,你没什么好尴尬的。”
林温刚绑好围裙系带,闻言抬眸,不太确定她话里意思。
齐舒怡含笑解释:“周礼这样的性格,当时我就在想,他能忍到什么时候。想要一个人,是很难藏住心思的,至少他没在我面前藏住。”
“喜欢”和“爱”,这两种情感都留有足够的余地。
“想要”的话,那已经是一种逼迫性的克制。
第51章
周围人来人往,林温让开路,将菜筐挪了一个位置。
几片菜叶掉到地上,林温捡起来,抹了下菜叶上沾到的带泥雨水。
菜叶一抹就干净,好像也把她心中的芥蒂和不自在抹掉了一些。
林温捻了捻沾湿的手指头,问齐舒怡:“周礼跟你说过什么吗?”
齐舒怡以为林温会好奇却又羞于探讨这个话题,没想到林温的提问竟然这么直接。
齐舒怡见林温神情半点都不显几分钟前的那种尴尬,不禁意外地打量她,一边思忖道:“周礼有没有跟你提过,我跟他相亲,是他爷爷奶奶安排的?”
“没有,他没怎么跟我说过这方面的事。”林温从旁边挪来一张板凳,对齐舒怡道,“你坐。”
齐舒怡扬眉,看了看板凳,又看向含笑的林温,她莫名有点忍俊不禁,顺从地坐了下来。
齐舒怡和林温面对面,中间隔着一个大菜筐,两人一边择菜,一边说话。
“那他一定也没提过,我是他高中校友。”齐舒怡道。
林温点头,好奇道:“你是他学妹?”
“不是,我跟他同级。”
齐舒怡跟周礼同岁,高中同校不同班,只不过他们都在重点班,教室毗邻。
现实中的高中校园不是电视剧,里面俊男美女的比例并不高,周礼在当中就显得鹤立鸡群了,他的外形实在出色,尤其他成绩还在年级排名前十,运动能力也突出,这样一个人,不说全校,至少全年级没人不认识他,齐舒怡也不例外。
不过齐舒怡跟他高中三年全无交集,如果硬要扯出点关系,那只能是,她的爷爷奶奶,和周礼的爷爷奶奶是邻居。
齐舒怡的爷爷奶奶是艺术家,退休前在宜清市周边乡村看中了一块地,利用几年时间建房装修,退休后二老迫不及待地搬了家。
乡村山清水秀,风景独美,二老每天喂鸟种花,清闲自在。某一日齐奶奶心血来潮想在院子里多余的地方种菜,于是她向隔壁那对院子里种满蔬菜瓜果的老夫妇请教。
一来二去,齐舒怡的爷爷奶奶知道了隔壁那对老夫妇跟他们一样,也是因为不喜欢城市里的生活,所以才搬到了乡下地方。
两家老人学识不同,经历不同,从前的生活不同,现如今的习惯也不同,但意外地有话聊,没多久就成了每天都会窜门的老友。
齐舒怡在周末时去乡下看望爷爷奶奶,爷爷奶奶跟她讲了许多隔壁老友的事。
比如他们家原先穷苦出生,儿子争气读书好,靠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奋发图强,曾经是著名主持人,现在在电视台做高层。
只是他们的儿子婚姻不顺,早年离异了,十几年来一直单身,总说没时间另找,老友夫妇现在生活无忧无虑,就只放不下儿子的婚事。
“他们观念传统,认为中国人不是老外,老外不结婚正常,中国人就是不能不结婚。这种思想我倒也能理解,做长辈的总是希望自家孩子别人有的他都有,一切都能顺风顺水,老来也有个相知相依的伴。”齐奶奶说到这里,笑道,“还有一件事很巧,他们家的孙子跟你在一个学校,今年也是高三。”
齐舒怡好奇:“是吗,哪个班的?不会正好跟我同班吧?”
“说是在一班,就在你隔壁,名字叫周礼,你认识吗?”齐奶奶问。
齐舒怡愣了愣,剥核桃的动作也停了,“哦,他呀,我知道这么个人,但我跟他不认识。”
高三课业繁忙,齐舒怡尽量每周都抽时间去趟乡下,她一直没在那里碰到过周礼,但爷爷奶奶偶尔会说:“你早来一个小时就能见到你周奶奶家的孙子了,本来还想介绍你们认识呢。”
齐舒怡道:“介绍我跟他认识干嘛呀,我又不能跟他一块儿玩。”
“就知道玩。”齐奶奶嗔道,“周礼长得帅,成绩又好,我怕你将来嫁不出去,想在你周奶奶家提前开个后门。”
齐舒怡被自己口水呛到,她面红耳赤说:“奶奶,您要不重新拿起画笔吧,我看您是太无聊了。”
齐奶奶道:“怎么,你不喜欢周礼这样的男孩儿?”
齐舒怡心说,她可不想自虐,周礼在学校就没缺过女朋友。
齐舒怡没数过周礼到底交过几个女友,可能三四个,可能四五个,她只知道周礼跟每一任女友的交往时间都不长,周礼这人没什么能被人诟病的,唯一能叫人诟病的,也就是他情感太充沛,情史太丰富,而那些女生也统统脑袋被门夹了,在这事上前仆后继,奋不顾身。
齐舒怡自认她自己条件优秀,她不会成为感情里的卑微者。
但后来随着对周礼的了解增多,齐舒怡推翻了她对周礼的认知。
高三一整年,齐舒怡每周都能听到一段周家的故事,甚至是周家的秘辛。
比如周礼的母亲竟然姓覃,跟周礼父亲离婚,是因为她消费能力太强。
比如周礼跟他外公家并不亲近,覃家里面水太深。
再比如周礼跟他父亲相处得像陌生人,一天说不上一句话,周礼爷爷奶奶不知道怎么调节他们父子关系。
最后,就是周礼父亲入狱了。
齐舒怡在进入大学后,回看高中三年,也回想了周礼,她结合自己专业所学,重新认识了周礼这个人。
“他交往经历丰富,但交往经历不代表恋爱经历,在我看来,他的恋爱经历为零。”齐舒怡微微拧眉,说道,“周礼其实看不起女人。”
林温一愣。
她手上还掰着菜叶子,听到这里,她反驳:“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周礼他从来都没有看不起女性。”
“抱歉,是我没说完整。”齐舒怡道,“准确得说,应该是周礼看不起任何恋爱中的女人,以及恋爱中的男人。”
周礼的父母对周礼影响极深,他的母亲将爱情当儿戏,他的父亲将爱情当人生,一个爱得淡薄,一个爱得深沉,这可能让他觉得,沉浸在爱情中的人,都是神经病。
但他又想尝试恋爱,也许这跟他爷爷奶奶从小灌输给他的传统婚姻观有关,又也许,他是想体验他父母的曾经。
爱情总归是没错的,错的是在这段爱当中的人。
周礼一边尝试,一边又置身事外,像个旁观者一样冷漠地看着他的历任女友,也冷漠地看着他自己。
齐舒怡也推翻了她从前认为的“他情感太充沛”。
周礼不是情感充沛,相反,他过于淡薄了。
而如今,齐舒怡又要再次推翻自己。
心理学的奥妙或许就在于,她以为她已经完全读出了一个人,可事实上,人类何其复杂,也许走完一辈子,她都不一定读得懂一个人。
“我之前一直在外地读书,这些年很少回来,去年回来看爷爷奶奶,我爷爷奶奶又跟我提起了他。”齐舒怡娓娓道来。
去年八月,她回来了一趟,爷爷奶奶开始催婚。
齐舒怡稀奇:“你们以前还说周奶奶他们思想太传统。”
齐奶奶道:“是啊,可我们又没否认这种传统。”
齐舒怡:“……”
“你既然提到你周奶奶了,那正好,你周奶奶说了,周礼这些年一直单身,在大学的时候都没谈过女朋友,现在工作了,他借口更多,你周奶奶一直在帮他相亲。”齐奶奶笑道,“我上个礼拜提到你要回来了,你周奶奶可高兴了,知道为什么吗?”
“……”
于是齐舒怡点了头,但她点了头,周礼那边却一直没有回应。
直到九月,她回来读博,相亲终于安排上日程。
那天约在西餐厅见面,时隔多年,周礼再次出现的形象是一身西装革履。
齐舒怡也偶尔会看看财经新闻,可电视和真人到底不同,看到真人,她才确信,高中时期某个桀骜淡漠的男孩,真的已经长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周礼不认识她,对她这个校友也完全没印象,他绅士地请她先点餐,等一番客气的开场结束后,周礼才坦言,他爷爷奶奶即将离开这里,临走前就一个要求,希望他去相亲。
齐舒怡能想象到两位老人是如何威逼或者卖惨的,她不在意道:“这么巧,我跟你也算同病相怜。”
那顿饭周礼请客,吃得还算愉快。
过了一阵,齐舒怡主动联系周礼,她有学业上的事需要周礼帮助,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他们的第三次见面,是在相亲一个月后的十月份。
那天她约了一位KTV老板,要问对方拿一份关于娱乐行业灰色地带从业者的资料,到了KTV,老板说他有点事,可能要一两个小时后才能过来。
她正为这一两个小时的去处苦恼,恰好就在这家KTV,她碰到了周礼。
“嗨,这么巧!”齐舒怡跟周礼打招呼。
周礼刚从门口进来,道:“我约了朋友,你来这唱歌?”
“我倒是想,我约了这家KTV的老板,但老板可能要迟到一个小时。”齐舒怡唉声叹气,“现在我得消磨掉这一个小时,不知道你的朋友们介不介意多认识一个朋友?”
周礼插着兜走向一间包厢,说:“那进来坐坐吧。”
就这样,齐舒怡跟着周礼,混进了包厢。
林温没想到当初的情况是这样,她把垃圾袋的口子撑大一些,将周边地面的烂叶子捡进去。
齐舒怡择着菜,把择掉的部分都扔在了地上。厨房后院一直很乱,人多菜多,收拾的过程干净不了,午饭后会再统一清扫地面。
但林温没随手扔,她特意问人要来几个垃圾袋,将垃圾都规规矩矩扔进里面,还会顺手捡起齐舒怡扔地上的。
齐舒怡没想到,周礼的目光会追随这样一个“规规矩矩”的女孩子。
那天她跟着周礼进KTV,里面人已经到齐。
周礼替他们做了简单介绍,齐舒怡自然坐在周礼身边,跟他聊了聊上回请他帮忙的事,并说下次请他吃饭。
周礼工作忙,一边跟她聊着,一边回复手机信息,朋友们唱歌唱得起劲,他头也不抬,直到话筒传到一个女孩儿手里,温柔的嗓音响起。
周礼没有抬头,他只是放慢了回复消息的速度,回复完一条,他撂开手机,弯身拿起茶几上的饮料,直起身的时候,他目光像是不经意地带过了那个女孩儿。
齐舒怡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顺着他一掠而过的视线,看向了他朋友的女友。
他朋友的女友坐在长沙发尽头,他们坐在贵妃椅这头,两边隔着最远的距离,这距离是人为刻意的。
离对方最远,又是能看清对方的最好视角。
在那温柔歌声即将收尾时,齐舒怡问:“你喜欢她?”
齐舒怡想,他或许会否认。
周礼握着饮料杯,瞥了她一眼。
齐舒怡又道:“她是你朋友的女朋友。”
周礼扯了下嘴角,重新看回女孩儿。
也许是灯光过于昏暗,也许是周遭过于嘈杂,周礼的眼神在齐舒怡看来,像带着一种隐晦的压抑和逼人。
她听见周礼淡声道:“嗯,不用提醒我。”
齐舒怡沉默,她又一次推翻了自己,周礼不是过于淡薄。
井盖压在他心口,淡薄的是井盖,一旦井盖挪开,底下或许是难以见底的深沉。
那天之后,齐舒怡没请周礼吃饭,也没再见过周礼。
菜已经择到了底,林温的手上都是绿色的菜汁,她停下了动作。
齐舒怡笑笑:“啊,菜都择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洗了?”
“嗯。”林温搬筐,齐舒怡在边上给她帮忙。
林温边想心事边洗菜,齐舒怡也不再说话。
等菜快洗完的时候,林温忽然问:“你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么多?”
齐舒怡说得太多,而她不像一个多嘴的人。
齐舒怡甩了甩菜叶上的水,道:“可能我希望你们能有始有终?”
她不会成为感情里的卑微者,可是她希望,曾经占据她青春的少年,能有一段真正美满的人生。
林温看向齐舒怡,第一次细细打量对方。
半晌,她才点头笑道:“谢谢。”
过了一会儿,林温又问:“对了,周礼的爷爷奶奶去了哪里?”
“他们去了港城,之后应该会去国外定居。”齐舒怡道,“他爷爷奶奶说周礼会跟他们一起去,去国外从头开始哪有这么容易,周礼在国内做主持人做得好好的,我看都快一年了,也没见周礼辞职啊。”
林温一愣,沁凉的水冲刷着她的手背。
周礼确实一直在办理辞职,只是还没办成。
周礼走出寺庙的时候,只剩淅淅沥沥的一点雨丝。
庙门口不能停车,他走到百米开外,找到自己的车子。
坐进车里,他翻找到充电器,一抬头,他忽然注意到后视镜里有辆眼熟的车子,那车昨天曾经出现在公路边的小酒店旁。
周卿河当年出事后,好事者众多,周礼对跟来跟去这方面很敏感。
周礼推开车门下车,回头望向不远处的那部车子,慢慢朝它走了过去。
车门窗户贴了膜,周礼从挡风玻璃望进去,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在打电话。
陌生男人瞥了他一眼,似乎不耐烦,嘴唇巴巴动了两下,发动车子开走了。
周礼掏出手机,拨通肖邦的电话。
肖邦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有事?”
“我记得你有个朋友,你问问他能不能帮我查个车牌号。”周礼把车牌报给肖邦,简单讲了几句,他挂断电话。
刚才那人手机离了耳朵,手机界面不是通话状态。
周礼重新回车上,翻出烟和打火机,点燃香烟,他胳膊搭着窗户,慢慢想着事。
抽完两支烟,他散了散味道才回到庙里。
第52章
厨房在炒菜,林温捧着一杯水坐在灶台另一边的桌子前。
周礼拿着充电器回来,林温指给他插座的位置:“门口那边。”
插座在墙脚,周礼扯了一张凳子,把手机放上面充电,然后坐到林温旁边,一把抢走她手里的水杯。
木头杯子轻飘飘的,周礼看向杯中,菊花茶只剩薄薄一层底。
林温两手空空,愣愣地维持了两秒握杯的姿势,才笑道:“我给你重新倒一杯。”
“不用。”周礼仰头,毫不嫌弃地把剩下那点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再将木头杯子往林温手边一摆,说,“再加点水。”
林温去灶台那边,左右看看,没找到热水瓶,只有两个刚烧开的热水壶,一个用电,一个在煤炉上,都是六升超大号。
林温把用电的那个插头拔了,用力提了起来。
她不算太瘦,但还是归属于细胳膊细腿的行列,两只手拎着壶,她拎得费劲,周礼远远看着也费劲。
周礼起身,几步走到她跟前,将电热水壶从她手里拿了过来。
林温又一次两手空空,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跟在周礼身后。
壶身滚烫,周礼把电线缠握到手柄上,给木头水杯倒水。
几朵小菊花缓缓浮上水面,旁边又推来一只杯子。
“小伙子,给我也倒一点。”一位老婆婆笑着说。
周礼顺手替她满上。
刚倒完,嗖嗖嗖,桌面上忽然多出五六只杯子,还有两只杯子差点怼到周礼的脸。
老婆婆老爷爷们各个慈眉善目。
“给我也来一点。”
“年轻人,帮帮忙。”
“这水是刚烧开的吧?”
周礼:“……”
周礼面无表情,林温在旁边看到,知道他不耐烦做这种事,好笑地凑过去,她握住提手,小声说:“我来吧。”
周礼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他顺势松开壶,把位置让出来,站边上旁观林温操作。
林温吃力地提着手柄,壶身大,杯子在桌上,她得举高才能倒水,这比拎着要费劲许多。
倒完一杯,轮到下一杯,林温捏紧手柄攒力气,胳膊都勉强凹出了一点肌肉。
周礼笑了声,大手握了上去。
重量骤减,林温轻松把水注满。
这杯倒完,周礼轻轻拍开林温的手说:“你给我一边呆着。”
林温鼓了鼓脸,老实呆到一边。
大约因为这边起了头,老人家们闻风而至,络绎不绝。
倒完一杯又来一杯,周礼不情不愿地当起茶楼服务生。
最后热水壶见底,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周礼正要收手,桌上“嗒嗒”两声,又冒出两只杯子。
周礼抬眸,林温抿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