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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58)
那天晚上,我查阅了很多有关“繁竹索引”的资料,这些资料非常晦涩难找,直接搜索根本查不到,只能在老书的电子扫描件里看到。
我也由此知道了“繁竹索引”中的“二十四桥”比较适合旱季,“烟雨竹廊”则比较适合雨季。如果在旱季使用“烟雨竹廊”,就会导致蚂蚁因高温而窒息。还有一种叫“探骊获珠”,是用弯曲的竹子在水下的泥土里给蚂蚁搭桥,可以躲避台风——不愧是岭南人的方法——不过这种方法只在汞橘林中才会用到,需要非常仔细地进行搭建。
在那堆资料里,我还惊讶地看到了关于那个东北抠脚大师的一些信息——当然并不是在老书里,而是在一些相关联的新闻里。
那是一篇只有豆腐干大小的新闻,说他家从祖上一直到他这一代都是研究蚁戏的。蚁戏属于玩虫的一种,先在沙地中搭建出各种地形,让两窝不同品种的蚂蚁各执一方,分别给它们插上将帅旗,引两方进行交战。围观的人则纷纷下注,还会如刘邦大战项羽般日日播放战报,直到一方剿灭另外一方才会兑现赌资。
还有让双方大将通过一个竹片1V1单挑的,相比之下,这种单挑模式更为热闹和激烈。
想想也很有意思,小时候我也做过统率蚂蚁大战的梦,如今,蚁戏的传人变成了一个抠脚大师,也是让人唏嘘。
虽然查了很多资料,但我发现除了“二十四桥”之外,还是什么也不会。最终,我决定先好好练习大师教的基本功。于是第二天,我们三个先去后山砍了些竹子,开始在田间一点一点地搭建“二十四桥”。
做完第一亩田的“二十四桥”后,我直接把它命名为“地震之后”,因为所有的桥都是歪七扭八的,看上去似乎在给蚂蚁制造难题。但大师教过我们,在蚂蚁巢的四周挖几条小水沟,只留出桥口,蚂蚁就会自然而然地顺着桥行动。
等全部弄好了之后,蚂蚁果然开始顺着我们造的地狱之桥往稻田里爬了,我和胖子两个人犹如上帝一样,如痴如醉地看着自己建设的世界,喃喃自语道:“真的有用欸,真的爬上去了。”
小蚂蚁们顺着“二十四破桥”,慢慢进入稻田之中,这些竹篱丝穿过一茬一茬的稻苗,让蚂蚁们得以在稻田中纵横捭阖。
去吧,我的勇士,我在心里中二地喊道,去狩猎吧,去拿取你们的荣耀,你会进入英灵殿的。
后来,桥建得越来越好,第一天结束时,我们大概完成了五分之一的面积。回去前,闷油瓶看着我,似乎想知道,在土地里劳动一天后,我会找到什么奖励。
我说:“刚开始,就用小时候干过的事情,来取悦自己吧。”
所谓小时候干过的事情,就是在田间挖野菜。这里的野菜指的是一种特定的植物,我并不知道它的名字到底叫什么,从小到大,母亲一直称它为野菜,我们基本上都是用这个菜来包馄饨。
把野菜和鲜肉一起切碎后,包成薄皮馄饨,吃起来非常鲜美。
我无法形容这种野菜馄饨的味道,我向来对鲜肉大馄饨中的肉味持保留态度,认为只有被野菜中和了肉味的肉,才是真正的香。
早在我第一次来到这块田地的时候,就发现田埂上长着很多野菜,小时候家里的长辈只要看到这个菜就会挖走,我之所以没有遵循这个传统,是因为在记忆中,这种野菜挖回去之后,基本上只够吃一顿。
我那时还没有接受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块地这个事实,总觉得挖野菜这种行为,就像是窃取了什么东西一样。
如今我终于可以非常坦然地带着他们两人去挖野菜,闷油瓶自然是会的,我觉得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野味,胖子对此就比较新奇了。我们顺着田埂,挖了大概够吃一顿馄饨的量,带着回了村屋。
回去之后,我们在水龙头边上一边闲聊一边洗菜,胖子去取了臊子,剁碎后和野菜混在一起,包成一个一个薄皮馄饨,然后到灶台开始生火烧水。
和记忆中的一样,出锅的馄饨只够我们吃一碗。
野菜混在肉里,透过馄饨皮呈现出一种像葱花一样的墨绿色,我咬了一口,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我忽然觉得无比幸福,这就是土地的馈赠吗?
似肉非肉的口感冲击着我的味蕾,我还没反应过来,一碗馄饨就吃完了,就连那种遗憾和怅然若失感,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把馄饨汤也喝得一干二净,汤里带着一股野菜的味道,仿佛是一种余韵。
胖子一边仔细品尝,一边频频点头,说道:“不错,不过我们弄那么多野菜,基本上一半的田都被扫荡过了,也就吃这一顿,看样子所有的野菜只够我们吃两顿的。”
而且只在秋天有,我心说。这种味道,弥足珍贵,作为我第一次从土地中取得的馈赠,甚至可以加入我们私房小厨的菜单了。
可惜,这道菜永远不可能上喜来眠的菜单,我之前吃过人工种植的野菜,完全不是这个味道。
所以,我们一年只能吃两顿吧,想想又觉得有些难过。
不过,每天都是不一样的,我安慰着自己,明天继续探索这块土地,争取试一试365天不重样。
第168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59)
我们花了四天时间,才把“二十四桥”全都架设完。等最后一块田完成之后,我再去看第一块田,发现虽然搭得惨不忍睹,但很明显,稲飞虱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所有的“二十四桥”都是连通到对面的蜂箱的——其实放置好蜂箱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靠近过,我其实很不喜欢靠近蜂群,这些蜂箱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事实上,到达蜂箱的蚂蚁并不多,大部分蚂蚁都消失在了稻田中,隐藏自己,建立功绩。
尽管知道蚂蚁肯定会生效,但没想到会那么有效,我发现不光是稻飞虱的成虫,就连它们的卵和若虫也都不见了。
现在只能在某些稻苗的根部,看到稻飞虱产过卵的痕迹。
我和胖子干脆把灯去掉了,事实证明,用灯吸引虫子的方法不管用,而且灯的损坏率很高,但蚂蚁却能事无巨细地清除掉一切。
那几天,我还从田里弄回来一些井虾,这种小虾米很小,是纯白色的,犹如玉一样,基本上都是顺着水游下来的,数量很多。我用一个簸箕,在稻田的边缘绕了几圈,就兜上来大概一盘的份量。
回去之后,把它们洗干净,放在盆里吐完泥,加点白酒白灼,吃起来一点腥味都没有。
虾端上桌后,再配上一碟香米醋,我们三个人开始精细吃虾。
胖子这次是不满意的,对他来说,这些东西都属于封建糟粕,补充的蛋白质还没他耗费的体力多。因此他就是蘸了醋之后,直接当炸虾干嚼,觉得没什么爽感。
闷油瓶会把虾头咬掉,再吃掉整个虾身,而我则会直接在嘴巴里把虾壳剥掉。
对从小吃水产的人来说,用舌头处理虾壳和鱼刺是轻而易举的事。我可以在吃一块巨大的鱼肉的同时,把里面所有的鱼刺保存在口腔的某个位置,等鱼肉全都吃完之后,再一次性把骨头吐出来。
当我发现连闷油瓶都做不到这一点时,不由得心生一种南方人的优越感。
这对于胖子来说,简直就像是书里所写的江南糜烂生活,而我就是娇生惯养的登徒子。但小醋白虾,从小就是我家餐桌上的一道风景,父亲一个人带我的时候,往往就是一小碗饭、一碗小白虾和一碗醋。
我还从田里弄回来过两条黄鳝,个头不大,吃肉有点困难,胖子就烧开水,加了一串大蒜和咸肉,煮了一锅鳝筒咸肉汤。这种汤的关键,是要把大蒜的味道煮到完全消失,吃起来就和杏仁豆腐一样。
那一碗白汤,我记忆犹新,就着一连吃了好几碗饭,没吃过的话,是很难形容那种味道的。
而且我们没有吃鳝筒,胖子把它们裹上面粉,直接连汤底一起油炸了,又炸了些葱花,放进猪油拌饭里吃。
这算是一个热量炸弹,但味道很不错。虽然我提出抗议,说应该用汤底下面,但胖子坚持说既然有了猪油,就必须吃拌饭。
当然,所谓的365天,天天不重样,很快就失败了。田里有很多东西可以吃,但我们总不能天天都在田里待着。
大概又过了七天,当我再次回到田里的时候,发现“二十四桥”的工艺还是非常强悍的,稻苗没有遭到任何损害,蚂蚁彻底解决了病虫害的问题。
不光是稻飞虱,什么虫子都没有了,只剩下蜜蜂还在。
但最让我高兴的是,稻子开始抽穗了,这意味着稻子开始变得强壮,我们有更多事情可以做了。
丰收,似乎有望了。
那一天,我们的收获是四五个不知名的蛋,也不知道是不是蛇蛋,胖子想了半天,最终决定还是不吃了,放回原地。
稻田抽穗后,稻田就变得更加漂亮。我让胖子和闷油瓶站在两边,撑住他们的肩膀,双脚离地眺望远处。
是时候规划规划观景台了,我想着,青山已老,白鹭横空,这里很快就会进入到深秋最美的时候。
我的朋友们,马上也要来了。
哎呀,胡萝卜!我忽然想起小花的话,从他们两个的肩膀上摔了下来。
第169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60)
我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一个问答网站的页面,上面的问题是:如何快速种出胡萝卜来。
胖子坐在我书桌旁边的懒人沙发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道:“胖爷我去农贸市场给你买一点不就得了,到时候给丫寄过去,我就不信他能吃得出来。”
“解雨臣没那么好糊弄。”我给自己泡上一杯茶,来到窗前,闷油瓶正躺在院子里闭目养神,还有一点点天光从池塘里反射出来。
“怎么,他是皇帝舌头?”
“他会到地里来亲自拔萝卜的。”我说道。
“大忙人怎么可能有时间。”
“你不懂,他提过的事情,就一定会记得并亲自验证。”我说道:“虽然当时他似乎只是随口说说,但事后你就会发现,他是认真的。”
“也就是说,他是认真地想吃萝卜?”胖子显然不相信。
“是的,看似是在闲聊,但到了最后,他就会告诉你,当时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这个人就没有闲聊的习惯。”我说道。
“那我买点胡萝卜现在埋下去?胡萝卜没那么好种,你也看网上的答案了,短期内不可能速成,入冬之前要是成熟不了,你就得搭大棚。”胖子说道:“干脆就去镇上买点埋在地里,等他来了带他去挖就好了。”
“那叶子怎么办?”我悠悠问道。这么做肯定是不行的,但胖子说得对,现在种胡萝卜的话,等成熟的时候,已经入冬了,它们可能全都会被冻死。
“那你可以告诉他,我们这个是新品种,叫做拇指胡萝卜。”胖子说道:“我们现在种,等他来了就拔,不管有没有成熟。”
倒也行,虽然我知道瞒不过解雨臣,但总归可以让他体验一下田园生活。
这事儿就算讨论完了,胖子说他明天就买种子去,但到底种哪儿还得想想办法。毕竟田地被那些从山上移植过来的灌木浆果树包围了,果树已经开始出果子了,不好再去动它们的根基,得找找其他地方。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们?”胖子忽然问我。
我回头看着他:“你觉得他不会来吗?”
“他和瞎子在做一件大事吧,我咋觉得他们今年不一定能来呢?”胖子说道。
我陷入了沉默,竟然还有点嫉妒。
以前都是我们三个做大事,其他人担心吧。
等天黑透之后,我拿出了速写本,开始在上面涂涂画画,打算设计一个能容纳足够多朋友的观景台。
我忽然间有了一个欲望:希望秋收的时候,所有人都能来。
都来替我收割水稻。
我就用村里流水席上的大锅,像过去地主对待长工们那样,给他们烧板栗排骨,等他们吃饱了,就去田里给我割水稻。
我记得过去的长工只能在割水稻之前吃几顿肉。
我还要建一个很大的观景台,在开始劳作之前,所有人在观景台上席地而坐,欢享盛宴。我要让他们品尝我这里的各式野味,畅饮我们自己酿的酒,欣赏这里美好的风景。
我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但刚才胖子的话,让我忽然生出一种情绪:我希望有尽可能多的人,来这里参加这场聚会。
这种情绪不知道从何而起,或许是因为我的邀请,可以把他们从各自的危险境地中拉出来,暂时在我这里获得一些安全的时光。
我撕掉了原本画着一个小观景台的草稿,重新开始画一个更大一些的——因为我忽然意识到,我认识的人也不是很多嘛,不用大得夸张,但起码要比我之前想的那个仅供三个人勉强坐着洗脚的台子大。
邀请谁呢?
我的手在纸上画着,脑子却开始神游天外,想着邀请函该怎么发。
这个人,可以帮忙做饭。
这个人,是壮劳力,可以去村口杀猪。
这个人,熬猪油去。
这个人,负责开车接人,所以他得早点来。
这个人……这个人只能去割稻子,因为刀快。
这个人,备菜可以,很细心。
还得有人活跃气氛,只有我一个人可不行,像胖子这样的人得多一点,否则气氛会显得压抑。
哎呀,脑子里已经出现画面了,一定要成真啊。
第170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61)
由于水稻种得晚,等它们成熟时,天气应该很凉了,得在观景台放一些取暖的小炉子,这样大家在吃饭喝酒的时候,可以穿得少一点。
观景台的屋顶要只建一半,也就是说,一半露天,一半有屋顶。得用经过特殊处理的茅草做顶,还要加工得非常结实。
天气好的话就露天而坐,一直吃到太阳下山、寒气上来,再到有屋顶的地方,垂下保暖的草帘子,把里面的炉子生起来取暖,此时估计大家也就开始喝酒作诗、打牌吹牛、互骂傻逼了。
不过这个季节的天气非常晴朗,阳光肯定不会太差。
那么菜单呢?我们研发出来的很多菜已经过季了,得再找一些好吃的当季菜品,这个事情估计得交给胖子去搞。
主要的菜品最好还是用从田里收获的东西来做,这样会更有参与感。比如说,年糕肯定得有,这算是主食,我买的稻苗里混了很多不同种类的稻子,有江米也有糯米,可以做不同口味的年糕。
还有果酱,我从山里移植出来的浆果树已经开始结果了,很快就会成熟,我们可以留一些新鲜的果子吃,剩下的则用来做果酱。
野果做成的果酱非常美味,如果用烤年糕沾着一起吃的话,味道会变得十分神奇,但是做果酱需要一定的能力。
我开始搞农业之后,看了不少文章,总算知道了防腐这件事的重要性:所有防止食物腐烂的技术,在古代都是关键的军事技术。
田里的野味,可以在吃饭的前一天去找找,如果现在就采摘回来的话,是保存不到那个时候的。
哦,对了,还有蘑菇。到了那个时节,闷油瓶还是能从山里搞七八种蘑菇回来的,关键是他还知道怎么处理毒蘑菇,很多吃法都是正常人类想不到的。
不过还是不要让客人吃毒蘑菇了。
蟹酱还有不少,到时候应该也能酿出一些不太醇的酒,不过没关系,在冬天喝甜酒也挺好的。
我想了想,发现不够,菜还是不够。他们都是大忙人,远道而来,总不至于就获得这么点儿体验,而且他们几个都太能吃了,肯定得叫外卖。
这可不行,我都能想到解雨臣的眼神。
肯定是那种“嗯,虽然你做事情很用力,但毕竟是吴邪,总归会留点纰漏出来”的眼神。
他们爱吃的东西,我最好也都准备一些,比如说青椒,青椒就到菜市场买吧,惯出毛病来不好。鸡是不是也得杀了?说起来,胖子前段时间给我熬的菌菇鸡汤,也不知道是不是杀的自己养的鸡——他忍心开杀就好。
还有养的蜜蜂这边,就用蜂房炒蛋吧,蛋倒是多的是。蜂蜜的话,可以放在果酱里面,这样就不用给果酱额外加白糖了。
其实蜂蛹也能做得很好吃,但毕竟算不上是宴会的菜,算了,万一有人不爱吃,多影响气氛。
菜还是不够啊,我挠挠头,走到窗口继续看远处的山。
不知道黄鼠狼能不能吃啊,我起了歹念,要不要上山去搜刮一次,看看还有没有野猪、眼镜蛇、野生的板栗和各种坚果。
以前看《霍比特人》的时候,看到他有一个很大的柜子,里面都是从山上收集的各种坚果和食物,那种感觉让人很幸福。
生活,就是挑挑拣拣,占占土地爷的便宜。
还有住宿,也得好好规划一下,那么多人挤在这座房子里,估计得打不少地铺。而且谁和谁一个房间呢?女生和男生怎么划分才更合适呢?想了想,我不由得感慨,厕所还是造得太少了。
我继续埋头设计,先把观景台画好了,采用了河姆渡人设计房子的思路,也就是干栏式建筑。河姆渡人的房子,只有十分之一的构建用到了榫卯,那我也只用这么多,毕竟这个观景台,在明年台风来之前肯定要拆掉的,否则就要去观赏云顶天宫了。
我还需要一个整齐的柜子来收纳菜品,那就意味着,我要在别馆里找一个地方,搭出一个较大的空间来,放置可以保存的野味。
我伸了一个懒腰,觉得无比惬意,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
第171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62)
敲敲打打的工作永远在我的舒适区,房子盖起来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过这些工具,此时翻开油纸头,当时的回忆立刻就涌上了心头。
我并没有那么细心,这些油纸还是胖子给我包上的,他当时就料到我会有重新打开的这一天,尽管我信誓旦旦地表示,盖完房子就收手。
当然,这也不算是破戒。
我去镇上买了些杉木板子,第一天先用铅笔在上面画上参考线,试着下了几锯子,发现手法已经变得生疏了。
大概搞了三天,木头柜子就一个一个地立了起来。我在山上的循环水池和太阳能板旁边,用竹子盖了一个窝棚,然后在上面蒙上大棚薄膜,也无所谓美观,暂时先这样将就着用。
接着我拉上胖子,把柜子一个一个搬进去。胖子一直骂,说为什么要在山下做柜子,然后再搬上来,你就不能在山上先盖好窝棚,在窝棚里做柜子吗?
我告诉他,把原材料搬上来一样重。胖子就说他绝对是做一个搬一个,把苦难分散到每一天,总会好一些。像我这样一次性搞完,仿佛所有的破事儿都挤在每月的最后一天同时发生,感觉人类没活头了。
我没理他。
到了晚上,我们三个去跑山,我拿着超级亮的手电,开始在山上到处找可以采摘的坚果。
我一直记得山顶有野生山核桃树,从前就算路过我也不去捡,但现在不同往日,而且是自己的后山,不采白不采。我积极地把它们一颗一颗捡起来,都藏到自己的背包里。
回去后,我把包里的野山核桃装进网购的玻璃瓶里,整整装了两瓶,然后对胖子说:“这些就让他们在这里唠嗑的时候,当零食吃。”
“你得挑挑。”胖子又把山核桃全倒出来,摊在塑料薄膜上:“明天先挑,把好的挑出来之后晒一晒,用糖和椒盐来炒,然后还要再晒,最后再装到罐子里。否则你这黄曲霉菌超标,等于是把他们集中到一个地方,方便你复仇。”
我点点头,确实,仔细看就发现有很多山核桃已经彻底发霉了,不过发霉发成这样,他们自己也能挑出来吧。
我想了想,感觉还是不尽兴,又拉着他们两个来到田里,顺着铁轨往废弃的车站走去,那里面有很多松树,现在正是有松子的季节。
水稻长得很好,我们穿插在其中的“二十四桥”,几乎已经完全被水稻覆盖住了。
再往前走,铁轨两边的苎麻似乎也该收获了,颜色开始发黄,长得十分茂盛。如果白天顺着铁轨漫步,风景一定很好。
最终,我们越过了当时我探索的极限:穿过那个废弃的大站,进入到更深的山里。
这里的落叶更厚,几乎没有人来过,铁轨已经看不清了,所有的地方全长着灌木。在这里行进和我们以前在野山里活动没有什么区别,周围还有一种很刺人的藤蔓,几乎覆盖在每一棵灌木和树木上,这东西特别粘,衣服一碰上就会被粘住。
胖子兴奋起来,走在最前面,走着走着,他忽然喊了一声:“黄大仙。”
我愣了一下,看到前面的灌木晃动起来,起码有十几只动物从灌木下逃窜。
“这么多黄大仙?跑什么呢?”胖子说道:“我们又不做什么,就是路过、路过。”
“可能是前几天我想着拿它们做菜来着。”我说道:“南方的山里,吃的少啊。”
“吃的不少,只是北京人吃不惯。”胖子说道:“蚂蚱、蝼蛄,都能吃。咱们在山里久了,都吃得惯。”
我想起胖子在山里烤蝼蛄吃的样子,叹口气。
蝼蛄的味道真的一言难尽,当时我为了维持体力,最起码吃了100多个。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好像是和猴子有关的一个case。
“《本草纲目》里有黄鼠狼,你说李时珍吃过没有?”胖子忽然问我。
“我不知道。”我不想聊这个。《本草纲目》里还有人粪便和人肉呢,我知道胖子想把话题往这里引。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座大山,中间有一条隧道,铁轨应该是一路通进隧道里了。两边彻底没路了,我们要继续往前,只能走进隧道里。
第172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63)
我们三个在隧道前徘徊了好一会儿,也没下定决心是否要进去,一来不知道隧道有多长,二来也不知道有没有野生动物栖息在里面。虽然我们都带着手电,但这个时间点,也差不多该结束闲逛,回去看书睡觉了。
但我仍然意犹未尽,总觉得山中不该只有山核桃,而是应该还有别的坚果,霍比特人的柜子里起码放了十几种,难道福建就只有野山核桃吗?
板栗肯定是有的,我记得之前跑山的时候,总有板栗砸到我头上,胖子就说这是母山魈在勾引我,让我不要管,那母山魈差不多有三米多高,我无福消受,恐怕会折在山野。
犹豫了半天,我们最终还是走进了隧道。我心说有闷油瓶在,各位山精野怪应该是肃静、避让,像山魈这种东西,那不得搞个六菜一汤招待我们一下吗?
隧道很深,里面的铁轨没有被埋住,保存得非常好。
一路上没看到任何人造的东西,只有这么一条孤零零的铁轨。一般来说,被废弃的地方鲜少有这么干净的,基本上都会有标语、被水泥加固的建筑残骸、钢筋啥的——但这里什么都没有。一直走到中段,我们才看到一截火车。
说它是火车,也不算是火车,而是一节火车斗,已经锈得几乎烂掉了。七零和八零后应该都看到过,就是绿皮火车头后面跟着的敞篷煤车斗,里面装满了煤,开一路撒一路。我小时候经常在铁路边捡这些碎煤,带回家去打煤炉用。
很久没有见过这个东西,我和胖子都兴奋得跟什么似的,顺着车斗就爬了上去,弄得一身红锈。
由于这里没有阳光,车斗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长,只有一层一层像木耳一样的铁锈。
“这要是卖给收废铁的,值老钱了。”胖子贪婪地说道。
我心说哪家收废铁的能收这东西,这东西一直放在这里没人处理,估计就是因为处理的成本要远远高于收入:光是找人过来把它气割成碎片,就得花十万块吧。
“再往里走走,可能还有火车头。”胖子的热血少年心完全被点燃了:“咱们合个影然后发朋友圈。”
“为毛啊?”我不明白他的逻辑。
“浪漫啊,火车头多浪漫!这不得羡慕死那帮傻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