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胖子的鼓励下,阿姨非常努力地做了30个,每一个都要花上三分钟才能完成。中午吃饭的时候,阿姨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两只手像是水母一样。为了避免阿姨打退堂鼓,胖子吃完饭给阿姨按摩了两个小时。
阿姨不爱吃鸡蛋,胖子就做了溏心蛋加当地的海鲜,每天换着花样来。就这么过了三天,阿姨过来问我:“胖老板是不是喜欢我啊,吴老板,这使不得啊,你得劝劝他,别发疯啊。”
我问阿姨为什么担心,爱情这种东西很难讲的嘛。阿姨就表示如果不是喜欢她,那就更可怕了,这胖子想干吗啊。
我只能安慰阿姨,说有一个饭馆运动会,奖金很高,每个人都有份,所以她得参加这个运动会。其中有一个项目是拔河,所以得力气很大才行。江苏有个酒店特别看不起我们,上次我们就输了。当时胖爷和别人打赌,输了之后被迫舔了别人的泔水桶,所以这一次胖爷一定要赢回来。
阿姨就问我那如果这次输了,大家都要舔泔水桶吗?我说不用,这一次输了还是胖爷舔。阿姨就放下心来,说好吧,那她会加油的。
就这么苟延残喘了一周,到了第二周的早上,锻炼的效果就出来了,阿姨已经可以在板凳上做仰卧起坐了。虽然板凳还有点高,但动作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慢了。
胖子非常高兴,一边让阿姨把手臂肌肉绷给他看,一边开了只面包蟹给阿姨补蛋白。到了晚上,阿姨又来找我,告诉我说胖老板肯定是喜欢自己了,她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也想通了,觉得没有什么不好,但她还是要和儿子商量一下。
我忽然意识到,解决她儿子的方法,不光是让她成为摔跤冠军,也许胖子嫁过去也能解决问题,毕竟继子也是需要管教的么。


第124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15)
当然,我只把这个想法埋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阿姨和胖子的误会,也在后面加大训练量之后,默默地解开了。因为胖子的训练还是十分严格的,如果只是做墙壁俯卧撑,还能说是因为爱情而过度关注对方的身体健康,但三天之后,他开始让阿姨做标准的地面俯卧撑,阿姨就意识到这个男的不正常了。这不是爱情,这是一种对体育的偏执。
大部分男性都极难完成一个标准的地面俯卧撑。
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做俯卧撑都只是弯曲一下肘部而已,还不如平板支撑的锻炼效果好。
阿姨前面只练了一周加三天,加上年纪也大了,吃的再好也做不到,只能微微地弯曲手肘,假装自己在动。而其他的服务员同志已经快崩溃了,就算我讲感人的故事感动他们也没用,任何鼓舞都比不上一次手臂抽筋。
这帮人在情绪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可以打死老虎,等到爬上床睡觉的时候,连抬脚都嫌累。
胖子非常有耐心,每次都在所有人快崩溃的时候说笑话稳住队伍。
蒙古摔跤有300多种招数,而且都和古代打仗有直接关系,所以蒙古摔跤保存了自有的很多细节,特别适合在家暴的时候反杀。
大概在第二周结束的时候,阿姨已经可以做三个标准的俯卧撑了,而且因为这个动作可以连带锻炼到很多肌肉,她的腰板明显直了,走路也很稳了。胖子就去网购了搏斗用的场地器械和沙子,在店门口围了一个搏斗场,弄的很多路人都以为我们这里在斗鸡。
第二个阶段是训练阿姨的下肢,也就是开始练习深蹲了,这更加惨不忍睹,我都不忍心看。想着地交接好也有十多天了,一直荒废在那里,于是我就在他们训练的时候去地里蹲着,琢磨种点啥以及胖子让我改龙脉的事情。
结果第一天我捡了一天的田螺(其他人田里),夜宵做了一碗田螺酿肉,三个人美滋滋地下酒吃了。第二天这个菜还卖了大概有十桌,得了几个好评。
第二天我依然去蹲着,这一天我在田里一个人烤了点地瓜。
在山水之间一个人烤地瓜还是非常浪漫和寂寞的,到了晚上,我带着三十几个地瓜回去,三个人又美滋滋地下酒吃了。
第三天我起床的时候,站在路口大喊:“吴邪,你要农耕!”
然后第三天我在田里找到几个黄鼠狼洞,用田螺肉勾引着,喂了它们一天,差点把几只黄大仙撑死。
第四天,我拿了木头,给黄鼠狼的洞各自修了一个窝棚,用来给它们挡雨水。窝棚非常结实,我把上面涂得五颜六色的,犹如一个小庙一样,外面还挂了对联: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最后还在边上插了一些幡,看上去很有趣。
结果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一个梦,梦到黄鼠狼来找我,说:“大可不必,大哥。”


第125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16)
我在梦里对黄鼠狼说:“有个窝棚可以挡住风雨,难道不好吗?下大雨的时候,就不用躲在洞的深处,还可以来洞口的棚下看雨。”结果黄鼠狼对我说:“你他妈有病吧!我们是夜行动物,偶尔才在白天出来,大部分时间都是晚上活动。晚上田里又没有灯,看什么雨,凄风苦雨吗?”
于是我醒了之后,第一时间就搞了一个小太阳能灯,装到小窝棚上面。灯在白天不亮,但太阳一下山就会亮起来。然而很快就听村里有小孩说,看到一窝黄鼠狼搬家了,大的带着小的,一只咬着另一只的尾巴,去村子的另外一头了。
这就使得我寂寞起来,但我觉得搬家的那一家子黄鼠狼,一定不是我造了窝棚的那一家子。也许是其他田里的黄鼠狼嫉妒它们,干脆眼不见为净。不过那之后,我的确没有再看到过黄鼠狼在田里出没了——当然,黄鼠狼本身也很难见到。
阿姨逐渐开始学习一些基本的摔跤技巧了,但依然还没到我出场的时候,我负责教授的部分是偷袭,以及一些摔跤中的心理学技巧。规律的运动和营养让阿姨的背变得挺拔起来,人也开始变瘦,整个人神采奕奕,眼神坚定。我还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细节,就是她完全变得自信起来。
运动让人自信,这一点果然万试万灵。
而我则一直浑浑噩噩的,晚上吃饭的时候,胖子开了瓶啤酒——他也意气风发,因为阿姨表现出了一种让人钦佩的毅力——他叼着烟,得意地和我说:“她儿子最近一直在镇上请人吃饭,还吹牛逼说自己是老板。我看那点钱,供他吃饭都不够,这个KTV的尾款,我觉得他可能付不出来。”
“那不是又会回来折磨他妈?”我说道:“这么点时间,出不了什么成果吧!而且你还不能参与,一旦参与了,事情就会变复杂。”
“不用你预判,他今天下午已经给我打电话了,说他妈在这里打工,要我们把工资结给他。”
“我们没结吗?”
“到一个月了吗?阿姨本来就说不要工资,包吃住就行。我本来是想多少给点,毕竟我们的主要目的,是称霸全国的中年女性摔跤届。但今天听他儿子这个口气,肯定是要拿大份的,否则他就要让他妈去镇上打工。”胖子说道:“还说要去劳动仲裁我们。”
我揉了揉眼睛,吃着今天从隔壁田里钓上来的稻花鱼——胖子做了酱香鱼,贼好吃,鱼肚子里还放了剁碎的猪肉,鱼是用猪油和大酱炒的,一点都不腥——说道:“怎么弄?”
“我不管,你弄回来的地,你弄回来的事,你来处理。我就负责最终解决这件事情,中间的所有事情,天真同志,请你完全负责。”胖子说道。另外两个菜是油炸花生米和鸡汤汆海蚌,他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米饭,倒了半碗鸡汤进去,又抓了一把花生,开始大口往嘴里扒。不断咀嚼和吸溜汤饭的声音听起来特别香甜,有一种特殊的幸福感。
我烦躁地抓着头发,胖子又问我,地怎么样了?我说不知道种什么好,实在想不出来。胖子就说道:“你去其他村里看看呗,你守着那地能有什么灵感。你就是一城市人口,一点都不好学,胖爷我要是再年轻一点,这点事我一个礼拜全给你办了。夏天能种的东西不多,而且种了也不一定要吃啊,你也可以种来看啊,也可以搞你喜欢玩的啊,先从自己感兴趣的入手么。你在这几天都在田里干吗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啊,田螺、地瓜还有鱼都不错,这鱼算不算偷啊?”
“我给黄鼠狼修庙呢。”我把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看,胖子看了看我,觉得我被黄鼠狼给迷了,要去拜拜飞坤爸鲁了。
“不拘一格。”胖子吃了半碗饭,拿出一瓶老干妈,开始拌剩下的。最后对我说:“不行你就继续做梦吧,土地爷不是有指标吗?”


第126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17)
当天晚上我并没有梦到土地爷,只梦到了阿姨的儿子,他在梦里对着我骂,但我又没有什么办法。
我很久没有做过那么憋屈的梦了,主要原因是,我早就不会对现场的攻击产生情绪,想要反击一个人,在当下基本上都是最坏的选择。
黑瞎子告诉过我一个道理:当你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之后,身边就会有人成为你的障碍,你接下来要思考的是怎么除掉障碍。
那个儿子是我享受轻松田园生活的障碍,但我大部分的技巧又没办法用在他身上,他太弱了。
当然,我总能想出办法来。
早上我早早地起床,闷油瓶向来比我早,但这一次我早过了他。我找了件轻薄的T恤穿上,来到路边拦了一辆刚从早市送批发菜下来的摩托,就去了镇上。
镇上有一种早饭店叫杭州小笼包,我点了一笼,配上豆浆开吃。边上都是早起干活的人,一边刷手机一边吃饭,很安静,显然没有几个清醒的。
吃完之后我就去那儿子要开的KTV门口看着,工人到十点才陆陆续续过来,等到下午四点多,那儿子才出现,上去待了15分钟就出来了,有几个朋友开着车过来接他。
就这一天的时间,我在对面就差不多看出来十几个问题。这装修队绝对在偷工减料,但这小子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他朋友的车开过来的时候,我看到车后座有一个女孩,应该是他朋友的女朋友,而且这小子应该还对这个女的有兴趣。
这就很扭曲了,他在朋友面前是不能丢脸的,而且这种压力还是双重的:一是对他来说,朋友对他的看法很重要,他的社交阶级全靠参与了这笔投资。但同时,他又喜欢朋友的女朋友,那基本上在社交的时候,他还必须表现得比朋友更优秀才行,这就更虚了。
他朋友绝对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利用这种心理骗他投资,叫几声XX总抬举他一下,他就下不来了。之后再用请他帮忙的名义让他继续出钱,他也一定会打肿脸充胖子,但他又没有什么真本事,只能霍霍家里的钱,老妈没钱就卖掉祖产。
每一代的年轻人里都有这种人,我脑子里闪现出霍家的几个人名,当然,在九门里,霍家治理不孝子非常有办法。
四点多还没到吃饭的时间,所以他应该是去打麻将或者去洗浴了。这个点镇上很堵,我慢慢地逛着,悠闲地逗逗猫,玩玩狗,车子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视线。
好人每天想着干正事,在他们的世界观里,有自己喜欢的生活状态,在遇到坏人的时候,一想到坏人带来的这些麻烦事,会反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好人就容易焦虑和崩溃,所以坏人总是可以得逞。
坏人尤其明白这一点:你不是喜欢过平静的好日子吗,那么就满足我的条件,否则我永远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让你焦虑。我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出现一下,你就会自己脑补我会做出的所有破坏,为了摆脱这种情况,好人必须供养坏人,让坏人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
这就像猎人和猎物一样,大家的幸福点和兴奋点都不一样。
但好人和坏人是一种相对的概念,坏人也不会24小时都想着恐吓别人,他们也需要放松,需要自己的舒适区。假如你在坏人作恶的时候给他压力,会很容易让坏人恼羞成怒,最后变成搏命的状态;但,在他舒适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而且他还喜欢那个女孩,弱点就不言而喻了。
他们打麻将的时候,我吃着冰激凌就进了他们的包间,要求一起玩。
麻将室还挺有活力的,除了那个儿子之外,其他几个人都有女朋友,有人打牌,有人围观,还有人在打手机游戏。那儿子一看到我,立即紧张起来,我就笑着要求加入。
在镇上我也有点名气,他几个朋友看我这么个餐饮巨子出现,当然希望和我搞搞关系,我坐下来后,什么都不说,就是认认真真地打了十圈麻将。聊天的时候,我每次都把话题带到那地上,然后说到那儿子的混蛋事上,留最后几句不说,再绕回来。
那龟儿子打得满头大汗,毫无体验——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已经没钱了,得去讹老妈的老板才能混下去——毕竟,喜欢的女孩子在这里。
我说着说着,每次都似乎要掏他底了,但又忽然不说了,他高度紧张加上尴尬,很快就输光了,只能在边上看着,我一直顺风顺水,最后故意散了钱,不输不赢地离开。走之前我看了那儿子一眼,他如释重负,几乎要摔倒了。
“明天,还一起?”我笑着问他。
他木纳地点点头,点得极度不情愿,我对他道:“哦,你妈那事情,我觉得就算了吧。”虽然我知道未来他绝对不敢再打电话来要钱,但我还是忍不住要最后压制他一下:“以后常一起玩,对吧?”
我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他当场就吐了。
场面一片混乱,我悻然离开。
我没有选择搭车回去,而是懒洋洋地走着回去。走回店里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我走着走着忽然就想起来,今晚不住店里了,要回村子里去住。
那得走好久的路,算了,走走吧。
手机响了,是胖子打来的视频,我接通,就看到闷油瓶和胖子在屏幕里看着我,胖子问:“回来不回来吃饭?我们在村里,灶台焖着豆角饭呢!”
“给我留点啊!”我一下子幸福起来,赶紧四顾找车搭。
“刚出锅好吃啊。”胖子说道:“得赶上出锅哈,赶不上你连屎都吃不上热的了。”
我叫停了一辆摩托,大喊:“你等着!”然后就朝着村子风驰电掣地去了。


第127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18)
我终究赶上了那顿饭,咸肉、豆角再配上莴苣叶子的饭,我蹲在门口能吃两海碗。吃完后就下大雨了,风忽然非常大,胖子看着天,伸手捏了捏空气说道:“狗日的,台风要来了。”
我看着天,觉得也是,于是就把躺椅搬回到屋子里面,看着外面下大雨,风呼呼地灌入屋子里,吹得人酥软。
发了一会儿饱呆,胖子终于把门窗关上了,此时瓦片开始在头顶跳舞,风已经大到我们无法再诗情画意地看雨,只能像救灾一样嘶吼着说话的地步了。
大风吹在屋子外面,到处都在震动的声音,其实让人很安逸,因为可以毫无压力地偷懒,什么都不干。我换上舒服的睡衣,盘着腿继续发呆,胖子就问我:“搞定了?”
“嗯。”
“宝刀不老啊!”
“其实我不喜欢干这种事情的我。”我矫情道。
“得了吧。”胖子说道:“也不看看你回来时候的那得意样儿。”
“我回来时很得意吗?”
“你看看我拍的你。”胖子给我看他的手机,我回来的时候他偷拍了一张:我在那吃饭,表情像马上就要出狱复仇的某黑帮二把手。
那张照片是可以有背景音的。
照片背景里的闷油瓶像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倔人,是我在牢里的室友,我们两个人处得很好,于是我把我的故事告诉了他。讲我怎么发家的、怎么被背叛、怎么大难不死、怎么被陷害坐牢,外面的亲人都被叛徒杀了,器官一件一件地送到牢里让我看,逼我自杀,只要我自杀,他就停止杀我家里的人。
但我没有自杀,一直到叛徒把我们全家都杀光了,我还是开开心心地在牢里吃饭、睡觉,做模范囚犯,只有这个室友知道我晚上痛哭的样子。
终于,我获得了减刑,提前释放了,闷油瓶和我同一天释放,他特别能打,而且不要命。我们知道监狱门口就有人埋伏,所以刚出狱就是一场恶战,他愿意帮我复仇,因为他很无聊,需要找到事情做。
离出狱还有一个小时,我吃着最后一顿牢饭,他准备了两把用牙刷做的短匕首,这是我们唯一的武器。
外面在下雨,而我在吃饭,雨中有人埋伏,一定要我们死,而监狱的警卫都被买通了。
这就是那张照片的背景故事,我的眼神给人的感觉是: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那么这个仇人肯定会被我做刺身吃了。
但事实上我脑子里想的是:他妈的黄鼠狼不知好歹,不喜欢开灯我可以给你装个开关,你自己开关啊。
“这状态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胖子说道:“这混过道上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怎么样,比你拍的好吧?我贴官网上,把你穿古装那张图片换下来。”
之前搞过活动,我们和客人都穿古装,我好像是个捕快,胸口有个勇字。
“别瞎扯了,说说种点什么吧。”我说道:“我确实是没这个脑子,胖爷指条明路。”
胖子看了一眼闷油瓶,说道:“你不如问问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过来人,小哥活那么长时间,肯定会农活啊,你搞点小情调可以,要真搞农业,就得问专家。”
我看向闷油瓶,他听着胖子说话,也转头看我,我记得他之前表示过自己很会种田,刚想开口问,他直接开口道:“我明天陪你走走。”


第128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19)
第二天早上,我开车带着他往远处走,在20公里外有一个位于山谷之间的小平原,那里的田多。
山谷很长,晨曦中的阳光带着一种莫名的通透感,路两边的水稻加上视野尽头的绿色丘陵,组成了一幅只有动画片中才能看到的田野景象,犹如水彩画一样。
最绝的是天上的云,就像油画里的背景一样,在蓝色的画布上肆意地变换各种形状。
“你还年轻的时候,是不是看到的所有山和田,都是这样的?”我问道。
他看着窗外摇摇头:“不一样。”
我们到了目的地,把车停在路边后,下车走进田里。一长串电塔线路横穿整片平原,电线从上面横贯而过,然后爬过山远去。这些电塔上全是麻雀,密密麻麻的,似乎并不觉得危险。
我和他并排眺望,忍不住深呼吸了几口。这里的稻谷都已经发黄下垂了,深吸一口气下去,竟然带着米香。
“有什么指教?”我问他道。
他下到田里去,走在发黄的稻谷中间,说道:“我最早开始耕种,依稀记得是为了做年糕。”
我心想,最早,那不得到民国时候去了。
“年糕?”我问道。
他回头看着我:“是的。”
“仅仅是为了吃年糕吗?”
他仍然看着我:“不,那一年大饥荒,死了很多人。还有能力耕种去做年糕,在当时是最难的事情。”
“在地里挖东西也换不了食物吗?”
他摇头,继续说道:“种子是可以吃的,但如果吃光了,第二年会死更多的人,所以需要人去耕种,耕种完之后,种田的人都要死。”他在明媚的阳光下,看着那片田野:“那个村子在深山里,消息闭塞,当官的只能选择这么一个办法”。
所谓的办法就是干一批活,杀一批人,让人口变少,从而减少口粮。
所以当时的美景是不一样的,耕种的人完成耕种之后,都要死掉。
而且,还不能告诉那些种田的农民他们的结局,于是当官的人就和他们聊所有的大米全都要做年糕的事情:到了丰收的时候,外地的糖也正好陆运到这里,截上一些白糖,用年糕配着,可以吃半年以上。
于是他们在播种的时候,就会一直讨论年糕的事情,每个人都在流口水,干得也格外起劲。
“最后双方都死了很多人。”闷油瓶来到一块田地边上,蹲下来看了看稻穗,这片田里的米香格外浓郁,“种田的人不想死,当官的人也没有什么力气,双方用镰刀和长刀冲击对方的队伍,那些种了稻米的田,水里都是血,最后果然丰收了。”
“你当时为什么要混在里面?”我问道。
他看着我说:“不记得了。”说着指了指面前的稻米地说:“这是旱稻,比较简单。”
我也蹲下来,这才发现这里的水稻不是种在水里的,而是种在旱地里的。
因为旱地被太阳晒得发烫,热气把米的气息蒸腾出来,所以闻起来格外香。
我和他对视了一眼,他的目光分明是在说:“你可以从简单的开始。”
我想到了小时候看过的一个动画片,里面的主人公在自己的房间里种了水稻,然后做成了好吃的年糕。
那个年糕非常软糯,还可以拉丝,看得我发馋。
稻米的香气让我的口水不断分泌出来,我又想起了小时候那个动画片里的年糕,两者重叠,我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动力。
“那年的年糕好吃吗?”我问闷油瓶。
他还是摇头:“记不清了。”
“没关系。”我说道:“今年我们可以自己做一点来尝尝。”


第129章 雨村笔记 田园篇(20)
中午我们在边上的一户其他人家的农家乐里吃饭,看装饰,这一家应该是在努力地模仿我们,但模仿得一般。我们点了一点小菜,因为老板吝啬空调,所以很热,饭也吃不下多少,我靠一点冰啤酒吃了点皮蛋豆腐,凑合了一顿。
回到村里,我用冷水冲了澡,穿着裤头躺在躺椅上,就开始琢磨种田的事情,琢磨来琢磨去,又开始反复。
田园其实是和世外桃源联系在一起的,在我这种人心中,它的漂亮肯定比出产的粮食要吸引我。如果是种田来玩,种出个几千斤的粮食来,我们三个人是吃不完的,就算送人,估计也得送很久很久,估计会糟蹋掉,那是大罪过。
如果要卖掉做粮食生意,其实也不是我们的强项。这些山间的地头,种的大多是附近村子里的自家口粮,我回来的路上查了资料,很多米都是用来做饲料和做类似于旺旺雪饼这样的零食材料,也不算是正经吃饭的大米,除非我们能再养点猪什么的。
养猪就超过我的兴趣范围了。
最后是小花发来的消息,让我下定了决心。他说:“其实种点庄稼,现代科技,用不了太久,你不用想那么多,种了看看有什么缘分吧。”
“我不相信你比我们泥腿子懂种田,如果我离种田有100里地那么远,你肯定有1000米那么远。”我对他说道。
他只回了我一句:“瞎子算了一卦,你还是种吧。”
福建的水稻是三季稻,旱稻只有一季,夏天种估计已经来不及了,我想了想,想到我们三个人站在郁郁葱葱的稻田里,远处是青山绿水,云像假的一样,还是相当漂亮的。于是决定了,如果不知道种了稻谷到底能干什么,但至少会很漂亮,那我就种一个漂亮的稻田出来吧,然后,至少今年可以搞一些年糕出来,满足童年的梦想。
晚上又查了一些资料,查的自己头大,昏昏沉沉地就在躺椅上睡了。
第二天起来,我先打了一个电话,让车总给我送几只狗来,车总问我干吗,我说我需要一些田里的工作犬。
“我这里没有耕田的狗。”
“不用耕田,我需要一些狗看着这些田地。”
“怎么了,地下有东西吗?你要搞大的。”
“不是的,我就是需要一些狗帮我看着田。”我说道。
“你到底在种什么?”车总很严肃地和我说:“有些东西可不兴种啊小三爷。”
我其实不知道为什么要够,但我有一种直觉,在田间如果没有狗,似乎就不是种田一样。
这些狗肯定有什么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