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跟踪的那些人,也都没有受到伤害?”
对方苦笑。“这就看你对‘伤害’的定义了,肉体上的没有,心珂上倒是很强大。很多人都以为己撞鬼了,也有些人认为跟踪者是变态,感觉很不舒服。”
“能告诉我是哪一家店吗?”
他指向我后方,在广场东南隅的二楼,有一家在窗口贴上可口可乐标志的店面,店名是“可乐森林”。
我向他道谢,朝速食店的方向走去。
以前和友人光顾过一次。店内装潢是十足的美式风格——墙上挂的国外复古照、美国国旗、白色墙、红色皮椅、红白格子相间桌布、旧点唱机与白色的旧型冰箱——食物也有分量超大的薯条加汉堡,再加上昏暗的灯光与弥漫的烟味,让我有种自己是牛仔,进入西部片那种颓废风餐厅的错觉。
当时正值棒球季末,室内的大荧幕正播放张力十足的季后赛,加油声、惋惜声,与谈论球员表现的对话淹没了整间餐厅,依稀记得友人还和服务生闲聊,对转播的内容品头论足,却将我晾在一旁。
当然,那样的盛况现在并不存在眼前。
服务生送上菜单,因为我不想吃什么,所以点了份量少的意大利面。
“好的,请稍候。”
“啊,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服务生转过身,露出闲惑的眼神,似乎是在说自己除了点餐,什么都无法回答。
“你知道‘影子阿练’吗?”
“不知道。”
“脸长得……算了,身高很矮,只有1米50左右。”
“不知道。”
“有很多人被他跟踪过,听说完全没被看到脸。”
“不知道。”
“有些客人会在这里谈论他。”
“不知道。”
“……好吧,我问完了。”
我叹口气,这个服务生真的只会点餐上菜,问什么都一概不知,根本是电脑程序控制的吧!
在科技的日益发展,与资方追求经济效益的考量下,迟早所有的服务生和店员都会被A1给取代,赋予制式化的对话、行为。
我不希望见到那样,我想看的是会和熟客打招呼,一起为比赛加油、欢呼的店员。
环顾四周,店甩并没有太多顾客,几乎听不见任何交谈,看来在这个时候,这里还无法打听到什么,我打算用完餐到其他地方碰运气。
用餐期间,一阵对话声传入耳里——是坐在斜后方的两位青年。
“喂,你知道有人挂了吧?”
“对啊!没想到练哥那家伙,居然……”
“别乱说!你怎么能确定是他?”
“条子传出来的啦!”
我嗅到了“党羽”气味,又想起自己刚才大声询问服务生“练哥”的事,不禁在内心暗叫糟糕。后来又想,刚入座时并没看见周围有其他人,他们应该是我用餐中途才来的,这才松一口气。
“你最好给我小心点,不要也出什么包。”
“安啦!不过练哥的事怎么办?”
“看条子那边的动作再说。”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意识到一件事实:原来自己热爱的街道峡谷中,也流着一种黑色的河水。
那散发出恶臭与毒瘴,名为“犯罪”的污水。
我跟在他们后方,沿着武昌街向西行。
用完餐后,地位较高的那个说了声“走,去办事”,两人就起身准备离开。经过我身边时,我稍微观察他们的长相:走在前面的那位头发整个往后梳,油亮的发型让年轻的脸孔显得老气横秋,另外一位则留了个庞克头,竖起的暗红色发束朝四面八方伸展,像极了冲天炮。两人身穿同一款式,印着骷髅图案的T恤,更加强了“党羽”二字的印象。
我立刻也跟上。到了大街上,我与他们保持距离,不禁浮现一个想法:要像影子那样跟踪不被发现,在四卜_无人的夜晚的确
很难,但有人群做掩护时,倒是容易许多。
无法听见谈话,只能在后方静静地观察他们的行动。
到西宁南路的这段路,沿途除了“老天禄卤味”和一些电器、唱片行之外,大多是经常更替的出租店面,型态有服饰店、精品店、眼镜行,或是小玩具专卖店。
那两个年轻人就在这些出租店面之间,开始挨家挨户拜访——说“拜访”似乎不太合适,他们进入每家店5分钟后就出来,接着又立刻进入下一家,而并非所有的出租店都会进去,仔细观察就可得知,他们进去的那些店家,店员也都是年轻族群。
“收保护费”的字眼霎时浮现在脑海,但我随即挥开这个念头。那是过去地痞才有的行为,在现在这个年代,这个世界里还有人做这种事吗?我对自己古板的想法感到可笑。
看来他们会在这里耗些时间,我立刻找个空档,进入他们“拜访”过的一家服饰店。
“欢迎光临!想看牛仔裤吗?”
男店员的打扮很时尚,造甩类似日木的杰尼斯艺人,还挂着迷人的笑容。
因为有了先前经验,我开始思忖他能回答多少问题,而不是一概说“不知道”。
“那个……我不是要买东西,是想打听刚来过的那两个年轻人。”
“那两个家伙呀……”
对方的笑容有些垮掉,却看来不像是“无可奉告”的样子。
“好像是‘影子阿练’的同伙,进来劈头就问:‘知不知道练哥最近盯上谁?’拜托,我哪知道啊!我连练哥的长相都没见过。”_
我心头的一块大石落地——太好了,对方似乎是不吐不快,这种人很容易问出消息。
“所谓的盯上,就是指跟踪吗?”
“对。你也有听说吧?那个人的跟踪癖。”
“只是略有耳闻,能告诉我洋细一点吗?”
“我也是听说的。阿练天生就以跟踪为乐,每次都会锁定落单的女生,跟在她们后面,吓吓她们,但都不会对她们出手。据说本人是做过一些坏事,像是吸毒、偷窃之类的,可是毕竟跟踪只能一个人进行,他身材又那么矮小,应该不方便做什么吧!而且他光看到女生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就很满足了,我觉得他一定有心理变态,八成被女生羞辱过。”
他像找到知咅似地,开始滔滔不绝。
“真的每次都没被抓到?”
“那些人是这么说没错,听说他最厉害的,不只是跟踪的人看不见他,就连偶尔经过的路人,也逃得过他们的眼睛,所以才会一直没有目击者。不过我觉得有点扯啦!怎么可能连旁观者都看小见。又不是武侠小说或忍者,可以来无影、去无踪。”
“应该是身材的缘故吧!”
“又不是侏儒或瘦竹竿,到处都讨以躲藏。”
我向帅哥店员道谢,走出店门口。此时二人组似乎已盘问完毕,直向西宁南路走去,我急忙跟上。
右手边出现刚才去过的“可乐森林”二店,正前方就是狮子林大楼。
两人过马路后停下脚步,我在对街伫足,打算伺机而动。油亮头似乎对庞克头说了什么,后者一个人进入大楼,留下前者在外面等待。
我开始观察起眼前这栋十层楼高的建筑。
万年与狮子林两栋商业大楼,分别位于峨眉街和武吕街的一侧,前接西宁南路,以地理位置来看,恰位于南北对称的两个点,但外观与内容却有不小的差异。
因为历经火灾与商业萧条,狮了林大楼的外观早已残破不堪,咖啡色外墙5黑色玻璃更加深了“焦黑”的印象,像个筋疲力竭的中年人,也像是科幻屯影里,经常会蕴藏“异空间”的建筑。
年轻时,我会在电影街一带流连,狮了林四楼的新光影城是经常光顾的场所,也是大楼内部最气派、亮丽的地方,其次是九楼的金狮楼餐厅,一楼也因为改装过后,进驻一些如Sony Ericsson、LG等电子商家,增添些许新潮的风貌。
然而,其他区域却像是被闲置着,缺乏装潢的内墙、看似故障的电梯,都让当时看完电影,想从四楼一路逛下来的我有些却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误入秘境再也出不來。三楼,是喧嚣嘈杂的电玩游乐区,许多店家还烟雾弥漫,但近看会发现其实顾客不多,全是机台发出的声响。二楼有许多服饰店,处处可见秀场衣服的打样,和成群的人体模特儿,听说那些店是许多红包场的“后台”,也接一些年轻人Cosplay服装的t丁作。
一部九十年代的电影《青少年哪吨》(Rebels of the Neon God)里,有出现整天鬼混打电玩的主角,晚上被反锁在狮子林大楼里的剧情。很难想像当时充斥着电玩、模型与舞厅文化,交杂兴奋、不安氛围的大楼,会是现在这幅光景。
因此,若真要说到“新中带旧”,具有历史痕迹的地方,这里比万年大楼更有资格。
或许因为只询问一楼的店家,庞克头不到30分钟就现身,两人会合后,继续往西走。对街的我立刻穿越马路,紧跟在他们后方。
紧邻狮了林大楼的,是过去的来来再货所改装,西门町的另一个诚品卖场——武昌店。我以为他们又要进去逐一打探“练哥”的事,没想到两人只是经过,就这么走到昆明街口,过了马路。
终于来到这里了,对我而言,这里正是乡愁的发源地一一电影街。
除了方才提到的新光影城,还有三家戏院位于这条街上。
大学一二年级时,正值青春年华,几乎每天都会泡在电影院,当时对恋爱没兴趣,经常独自来看电影,偶尔遇上别人搭讪,还会羞红着脸跑走。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院线片都颇能吸引我,甚至一天会看个两三部片,还会为此省吃俭用存钱,像是中邪似的。友人曾问我为什么不租光碟回家看就好,我想这问题很多人都能回答,对热爱电影的人来说,大荧幕、爆米花、舒适的座椅,或是身处黑暗空间的那种观影气氛,都蕴涵着无可取代的魅力,而非仅止于影片的剧情而已。
不到一个月,我就跑遍台北市20多家首轮电影院——或许会有人怀疑,一个月是否有那么多部院线片可看,但这不成问题,因为当时的我会为了重温看过的电影,经常跑不同的戏院。
由于西门町的电影院众多,这里又离家很近,自然成为我时常光顾的区域。
这种情形一直到大学三年级,交了男朋友之后才逐渐消退,但我却对这条街开始产生情感,进而扩张成对整个西门町的乡愁。
妈妈曾经和我聊到旧时戏院的种种。她说,以前的电影票是一张印着戏院名的薄纸,划位采人工方式,背面写上座位厅和排数,并加盖日期章,如果观众很多,经常会听见此起彼落的盖章声。票口阿姨会隔着玻璃窗,用红色盘子将戏票和找的钱递过洞口,和客人对话也得透过窗上的小洞,像在探监一样。
我好像有记忆,但却很模糊。放眼“现代化”的电影院,票口几乎都是开放式,不再有窗户隔开,划位也采用电子系统,一切讲求效率,售票员从讲话爱理不理的阿姨,换成貌美帅气的年轻人,套餐的饮料、热狗和爆米花也逐渐取代小吃摊与传统贩卖部的食物。服务变得亲切周到,但那种旧时的观影经验,却再也不复见。
电影街已成为一条专供人群行走的路段,和车水马龙的双向道时代相比,显得冷清许多,却让走在其中的我,得以静下心沉淀剧情的内容。
武昌街,是拥有历史的街道。
油亮头与庞克头两人,似乎只要店员是年轻人,就会上前探问,连“乐声戏院”和“日新威秀”的售票员也不放过,只见那些年轻男女一个个皱起眉,摇头表示不知道,不管庞克头怎么改变问法,他们还是不停摇头,让我想起刚才在速食店的问话经验,不禁莞尔一笑。
左手边几家零星的店面,也被这二人组给盘问。结果似乎都一样,他们完全问不到阿练的消息,感觉快要气炸了,最后还是无佘地步出店外,看两个长相凶恶的年轻人垂头丧气的样子,觉得他们有点可怜。
快要到台北戏院的废墟了,两人走进最后一家运动用品店,看表情,大概己不抱任何期望。
然而,就在一两分钟后,两人猛然撞开门,往废墟的方向奔去。
情况有异——我立刻上前进入店里。
推开门时,里面的男店员似乎尚未脱离刚才的情境,连“欢迎光临”都忘了说,只是将脸转句我。
“请问一下,刚才那两人问了什么?”
“呃……”
“我说,他们问了什么?”
男店员结结巴巴的,大概因为被两个凶恶的年轻人逼问后,又闯进來一个气势汹汹的女人,当下无法理解状况吧!过了好久,他才调整好情绪回答我的问题。
“那两个人,问我那天有没有看到练哥。”
“那天?”
“发生……命案那一天。”
他好像在观察我的反应,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命案的事。
“所以你认识‘影子阿练’?”
“以前常混在一起,不过现在几乎没来往了。”
“那你那天有没有看到他?”我的声调不自觉提高。
“有……下午的时候,我想应该不到六点吧!”
“当时的情况是什么?”
如果是那个时间,应该和命案没什么关系。
“当时……我记得自己在整理店里的东西,突然瞥见门外走过一个人影,我心想那会不会是练哥,总觉得不会那么巧吧!但还是想确认一下。结果当我打开门时,那个人已经走远了,消失在废墟的方向。”
“多谢你了,很不错的情报。”
我立刻打开店门冲出去,留下—脸闲惑的店员。
门外,那两个年轻人依然在废墟的骑楼下,踱来踱去不知在做什么,看表情,大概是纳闷阿练为何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吧!其实并不奇怪,正因为它荒凉,却又背负繁华的历史,会对它好奇也是很正常的。之前提过,废弃大楼就是都市的深渊,每次我经过这里时,都有一股想进去看的冲动,然而骑楼拉下的铁卷门——上面画着一点都不粗暴的涂鸦——阻止了我,也阻止想进去的所有人。
阿练如果真如同传闻所言,是个喜欢跟在他人后方,却又不会被发现的神秘人物,那这座废墟的确很适合他,“影子”之于“深渊”,就像“魅影”之于“歌剧院”,“怪人”之于“钟楼”一样,前者以后者为家,后者也赋予前者生存的力量。
两人仍漫无头绪地走动,我在不远的后方静静观察着,等待他们下一步行动。
突然,油亮头好像想到什么,指着废墟转角的巷子,对庞克头说了几句话后,推着他走向前。
那条巷子,是那天我搜索时进去过的明太子街。原来如此,阿练来到废墟后,可能会朝那个方向走。
二人组消失在转角处,我小心翼翼跟上。听说跟踪时,路口转弯的部分尤其要小心,因为暂时看不见对方,对方很有可能加快脚步逃走,也或许会埋伏在转角,将跟踪者逮个正着。
我伏在转角的墙上,探出四分之一张脸,想窥探一下他们的动静,结果发现两人在前方不到5米处,赶紧将头缩回。
短暂的视野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人一头银发,皱纹满布,穿着脏兮兮的运动外套和牛仔裤,靠在墙上,似乎在回答二人组的质问。
是游民,不会错的,他有那种气质。
我曾在报导读过,台北戏院在停业后,一度变成龙蛇杂处的治安死角,也是游民的落脚处,但那是过去的事了,理论上,游民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是“前”游民,想来这里看看,藉此緬怀过去的生活。
我将脸贴在墙上,试图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你真的有看到练哥?”庞克头的声音。
“有啊!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下午我也有来,他从我而前经过。”
“那他去了哪里?”
油亮头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强硬,大概是太着急了。
“那、那里……”
我看不到游民手指的方向,打算等两人走远了再说,二人组的脚步声却开始逼近,我吓得赶紧转过身背对他们,祈求自己不要被发现。
幸好他们完全没注意到我,迳自往康定路的方向奔跑——看来阿练当天并没有弯进明太子街,而是直接往前走。
两人走到武昌街的最末段,但并不是电影公园的那一边,而是穿越徒步区,来到另外一侧。这条路段的第一栋建筑,就是武昌街最后一家电影院“in89豪华数位影院”,末端则是平而停车场,电影院和停车场之间,有许多待出租的空间,目前只有一个小空间有在利用间休闲服饰店。
二人组走进店里,气势汹汹。
我透过橱窗看见店员的长相,是相当年轻的少女。由于未施脂粉,一头黑发向后扎成马尾,看起来甚至不到20岁。
接下来的画面,我简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个男人竟对
一个弱女子大呼小叫,只见少女不停摇头,表情挤成一团,好像快要哭了,庞克头指了指刚方游民所在的方向,又指向地面,然后继续大呼小叫,一旁的油亮头似乎没那么激动,只是将手搭在少女肩上,在她背后说了几句话。
虽然听不见声音,却可以为他们的互动添上对白。“说!练哥來这里做什么?”“我不知道……”“骗谁啊!那边那个欧吉桑说,练哥那天下午来过这里。”“小姐,你老实说,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可是,人家真的不知道嘛……”
眼看逼问不出什么,庞克头随手抓起一件展示的衣服,直接掼到地上,油亮头也踢翻长裤的展示架,两人开始大肆破坏店里的东西,留下一旁手足无措的少女。
我终于按捺不住了,跑到橱窗前敲打玻璃,好让店里的人发现我的存在,随后露出面目狰狞的表情,假装吼了几句,最后比出割喉的动作,意思是:“有种到外面单挑,不要在店里欺负弱小!”
三人看着我的动作。少女面露疑惑,二人组大概是从气头上恢复冷静,低头咂舌后,打开店门冲出,往来时的方向飞奔逃逸。我望着两人逃跑的背影,为他们外强中干的举动感到啼笑皆非。
我进入店内,上前探问少女的情况。
“没受伤吧?刚才那两人真过分。”
“没、没事的……只是有点麻烦,位置都乱了,我花了一整晚才摆成满意的样了。”
“这是你自己的店?”
“嗯……算是吧!”
我感到吃惊。曾经读过一篇报导,说西门町一带经常有年轻人开店,受访的20岁女性就在“小香港”开了一间,专卖杂货衣裤,以及朋友从香港带回的东西,但入不敷出加上租约到期,积蓄很快就赔光了。也有些人小赚了一笔。类似的过程在西门町不断上演,顿时变成年轻人的创业天堂。
不过眼前的少女,年纪看起来比那些人都小,想必个性相当独立吧!
“我帮你。”
我将翻倒的衣架扶起,少女轻声道谢,也捡起衣服放回架上。“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少女凝视着我的脸。“请说。”
“你这间店,营业时间是什么时候?”
“上午10点到晚上9点。”
“那么……你有在某天下午,看见‘影了阿练’吗?”
少女倒吸一n气。
“没有……”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我听见了,一整个于心不忍。“我没见过他。”
她在说谎,但我应该追问吗?
我打消念头,帮她将店里简单打理完毕后,推开店门,往康定路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我沉溺于侦探游戏时,完全不知道大山那边出了事。过了一段时间后,才听到他被带回警局的消息。


第七章 ——而立之年悖论
我从出口回到“大厅”,将系统登出后,脱下身上的装备,此时己是下午2点。
VR室外头一阵闹哄哄,这在星期五下午是很稀奇的事。
“露华,你怎么这么久?”
小皮从一楼的楼梯间抬起头,看到正推门出来的我,立刻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楼。
“发生什么事了?”我察觉状况并不寻常。
“出大事了!那个大山被警方带回侦讯,说是涉嫌杀人。”
“怎么可能!”
“警方大概是做了和我一样的推理,然后找到证据了吧!啊,不过我可以发誓,我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警方哦!我本来想告诉你,可是你不理我。中午那个小队长带了几个制服警员过来,盘问大山一些事情,就在你出来的5分钟前,大山被一些人带走了。”
我想起自己进入VirtuaStreet前,小皮对我说的关键字——“传送门”。
是这样的吗?看来有必要和警方确认一下。
“那个夹克男……不,小队长还在吗?”
“在楼上,好像正在扣押证物。”小皮指向天花板。
我立刻朝楼上跑去,小皮跟在我后方。
研发办公室内一片肃静,每个“细胞”都默不作声,有的看向大山的座位,有的埋首于自己的事,每个人看似漠不关心,一致的沉默却透露出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熟悉的褐色夹克映入眼帘。整个房间内,只听得见他指挥的吆喝声,一些制服员警正从大山的座位将机器搬走,其中也看得到户斗脸,还有久违的国字脸身影。
我走上前。
“小赵,那台个人电脑也要搬……啊,颜小姐,失礼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怀疑何彦山先生杀害死者,想请他到替局坐坐。”
“你们能证明大山是凶手吗?他要如何行凶?”
夹克男搔搔头,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从口袋掏出一张地图——那张我们研究好几遍的路线图,以及我看过的行动顺序表。
“你看,下面这条是你的搜索路线。”他指着路线图,说道。(图7)
我点头表示同意。
“上面这条是大山的路线。颜小姐你的证词提到,在前往公园当时,分别在四个路口都看见他的身影,因此我们认为去程的部分没有问题,大山的确沿着决定的路线行走,45分钟后和你在公园会合。”
“没错。”
“但是回程的部分就有疑问。你从公园来到现场,共花了20分钟,随后发现大山在那里,如果他直接走原路回现场,需要约10分钟的时间,行凶时难保不会被你撞见,他无法预测你的速度,更不会知道你在‘小香港’逗留。”
我再度点头,他的推理至此为止,和妈妈完全一样。
“所以对凶手而言,他必须省下这段路程,直接从公园‘跳’回现场——也就是地铁出口处,诚品116前方。至于他用了什么方法,应该不用我说明吧?”
看来他和小皮想到一样的东西。我的背脊开始冒汗。
“传送门……”
“对,颜小姐你挺聪明的嘛!他离开电影公园后,假装走回汉口街,其实在观察你的动静,等到你走远了,他立刻跑向?的传送门,回到‘大厅’。”
就是我刚才出来的那道门。
“在‘大厅’里,他又按下①的按钮,就可以直接到地铁出口了,这段过程我想最多只要一分钟吧?他有充裕的时间,可以杀害死者并布置现场。如何,还有什么疑问吗?”
一旁的小皮帮腔:“你们有大山使用传送门的证据吗?”
“本来是没有的……”夹克男皱眉盯着他瞧,像在纳闷为什么一个杂志记者会知道这么多。“不过一小时前,我们向那位仁兄査询当天数据系统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