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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这条路曾出现过一个人,他银发白须,一身占代仙人的装扮,手持两束布条,一边写着“今年市长XXX会当选”,另一边写着“明年总统〇〇〇会当选”,我当时看了不禁噗哧一笑,因为他不过是根据当时的政局,做出最有可能的猜测。
虽不能说是铁口直断的半仙,这样的街头角色扮演,还是让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然而,如果他现在在这里,我可能会冲上前揪住他的衣襟,质问他我的命运将会如何。
深邃的街道,虚幻的街道。
好想在这条路上奔跑,最后回到原点。我跨出一步、两步。
三步、四步,我开始向前冲刺。
啪达、啪达、啪达。
我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此时,背后传来一声嘶哑的叫喊:“喂!”
我惊讶地转过头。
“你在干嘛?”
西门酷客立台底部——也就是地铁站出口附近的角落——传来熟悉的卢音,虽然被阴影给遮掩,但依稀可以分辨那里有人。他两手抱膝,背靠着立台坐在地上,抬起头正望向这里,而必看清楚脸,光凭声音就知道是谁。
“大山。”我压下差点窜出喉咙的尖叫。“你怎么会在这里?”
的确,不应该在这里遇见他。依照他当初的指示,我们会在西门町的中华路中段,也就是制服街入口碰面才对。
“是你太慢了。”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走上前,随着我们距离的拉近,大山的面容逐渐清晰,我思忖他来这里花费的时间与路线,顿时涌上强烈的疑惑。不过当我发现他说话时双肩上下起伏,就逐渐明白了。
“你在制服街,等很久吗?”
“其实没有等,在那里没看见你,我就直接过来了。”他的话语,仍夹杂浓厚的喘息声。
“有什么急事,需要跑步过来吗?”
“只是走得比较快。”
这家伙,说谎不打草稿。
我决定不深究此事。“在这里等了多久?”
“没多久就听到脚步声了,然后,就看到你在我面前奔跑。”
所以我们到这里的时间,并没有相差很多。
我想起“小香港”的入口。啊!一定就是那里。
从电影公园到这里的路程,我儿乎都在奔跑,虽说偶尔会停下来,也没有尽全力飞奔,不过他绕过汉口街、中华路到这里,要比我先到达仍有些难度。如果说其中存在什么关键,那一定就是刚才经过小香港时,我因为突然的恐惧感停下脚步,滞留一阵子的缘故。
那段时间,应该超过10分钟吧!
我观察大山,他脸上的表情很诡异,是一张在极度的疲累之下,混杂无奈、不安与绝望的脸孔。我看他仍曲膝坐着,便伸出右手想扶他一把,不过他似乎不想站起身。
我只好弯腰蹲下,视线才能与他同高。“情况怎样?”
没有回应。
应该说,头部有稍微震动一下。
“怎么了?”
我的声调不自觉提高许多,不过他仍然没有回应,只是头部的动作更为明显,变成了左右摆动。
“摇头是什么意思?”我感到异样,开始摇晃大山的肩膀。
“喂!你这家伙,说话呀!”
语气如此粗暴,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话一出口便捂住嘴。
一定是因为畏惧。
害怕对方即将说出的事。
他两眼无神,凝视我片刻,终于用细若游丝的声音吐出一句话。
“你,不会想看的。”
虽然早有预感,但直到那一瞬间,我才觉得自己完全理解。
当下的状况,以及,那时让自己快要窒息的预感是什么。
“在哪里?”
大山手指向一旁。我站起身,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
那是诚品116所在的骑楼,周围的路灯似乎己被破坏,光线无法照到该处,因此屋檐下的阴影相当漆黑,经过时若没有仔细观看,可能不会发觉那里正躺着一个东西。
曾经是“人”的东两。
身材相当矮小,俯卧着所以看不到脸部,身穿鲜红色衣服,戴着鲜红色帽子。
这是什么?谁来告诉我,这是什么啊?
我立刻捂住嘴,却发现自己缺乏想要尖叫的冲动,不禁感到有些狼狈。转过身,发现大山也站了起来,走向这儿,右手不停地往眼睛周围抹来抹去,还一直吸鼻子。
为什么你要哭呢,大山?
我也应该感到难过吗?
开始环顾四周——汉中街的斜向入口,半仙依然不在那里;西门酷客公仔,仍旧黑得像是要吸走人的精气;成都路对街的派出所,感觉是那么遥远。
这是个虚幻的街道。
而且现在看起来不真实,触摸起来不真实,听起来也不真实了。我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忍不住蹲了下来,双手抱头。近似怒吼的尖叫声终于摆脱压抑,自喉咙的深处如潮水般倾泄而出。
“哇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丨”
之所以发出这声惨叫,是因为看到人的尸体,还是因为意识被抽离这个世界呢?
当下,连我自己都不晓得。
第三章 ——而立之年胎动
踏入地铁出口不久,眼前又是一片黑暗,身体浮了起来。我和大山回到“大厅”。
从发现那团红色的“东西”开始,他一直保持沉默,在大厅也没有启用聊天系统说话。我们完全看不见彼此,无法从表情得知他的想法,我想自己该主动说些什么。
我打开画面左下角的视窗,点选Bigmountain。
“对不起。”我尽可能保持镇定。
没有回应。
我决定继续说下去。“我刚才有点失态……不,是非常失态。”
1秒、2秒、3秒。
“不过,你应该更难受吧!发生了这种事。”
我想起他不停抹脸的手,那绝不是汗水——话说回来,不管是汗水还是泪水,在VirtimStreet里都是看不见的。
4秒、5秒、6秒。
“我没关系的,露华,谢谢你。”他的声音,终于透过扬声器传到耳里。
虽然平静许多,仍可以听出有些哽咽。
“要报警吗?”
“报警……案发地点在哪里呢?”
“一个人死在虚拟世界里,我看不出是什么原因,甚至不知道他在现实中的‘位置’是哪里……你有看见那个人的脸吗?”
“看了一下……但是不认得。”
我想起刚才的情景。后来,我把那个“尸体”翻过来观察,就面相而言,应该是三十儿岁的男性,身材矮小,脸孔完全没印象。
“八成不是公司的员工,应该是临时测试人员吧!”
若真是如此,他位在全省哪一个VR据点就是个问题。总不能跟警方说“虚拟世界里有人死亡,请派人前往处理”吧!
“我去查每个据点的登入资料。”话里的哽咽声己消失,却透露着疲惫。
“每个据点……”
八百多个据点,一个一个找吗?
眼前浮现一个视窗,上面讯息写着“Bigmountain已登出”,我也立刻按下“登出”按钮,没多久,耳边响起系统关闭的电子音效,室内瞬间恢复成原本的VR室。
我脱下装备,“呼”地叹口气。
回归现实的一刻——尽管发生这种事,现实、虚拟己经难以分辨。
我担心的事情,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发生在眼前。
过去网络聊天室兴起时,也很少人会想到日后会引发钱财、感情诈骗等犯罪问题,只着眼于通信的便利。直到问题出现,人们才会去正视。
当虚拟世界与现实越来越接近,现实会发生的问题,难保虚拟世界不会出现,但是人们在没有预防的情况下,往往会不知所措。
如今现实会发生的“死亡”也出现在虚拟世界,发现者是我和大山,不久后就会揭露在世人眼前。
这个问题來得太快,太难以承受了。
大山的哭泣,八成是因为自己一手建立的乐园,即将毁于一旦吧!
我走出VR室,将视线移向手表,快要11点了。室内照明Q经开启,但没有任何人的走廊依旧冷清,那有别于方才在VirtuaStreet里的孤寂,是一种贴近现实的沮丧感。
大山正在楼上,试图找出案发现场。
自己也是当事人,不能丟下他一个——想到这点,我立刻朝楼梯飞奔而去。
大凶后伴随的小吉,纵使无法挽回遗憾,至少能暂缓不安的情绪。
那名死者所在的地点,很快就找到了。大山操作数据系统,叫出今天全省各据点的登入资料,筛选出缺乏登出资讯的几笔,依照时间顺序排列,再将范围锁定中午至晚上的时段。
“因为是旧系统,有些数据在线上人数超载时,会产生错误。”
他从剩下的资料当中,一一剔除因为系统错误,导致登出资讯有缺漏的几笔,最后剩下的,就是系统在正常状态下,仍缺乏登出资讯的人——也就是被害者。
“应该是这位吧!”大山指着荧幕上剩F的人选。
帐号名叫Shadow,登入据点在万华区,距离西门分部不远,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立刻拎起一旁的话筒拨打110,几分钟后,耳边响起大楼外模糊的警笛声。
在那之后过了一小时,我和大山现在位于附近的派出所。
“等等,你能不能再说明一下,所以那个Virtua什么的,是可以从这里,把人传送到那里的机器吗?”
眼前一副国字脸、负责做笔录的警员,八成脑容量不是很大,我和大山针对虚拟实境解释了很久,他还是一脸问号,完全无法理解。
我们两人对看一眼,大山的表情己经变成苦瓜,我皱起眉头。“老兄,我已经讲过很多次了。”大山的语气有些不耐。
“现在科技没那么进步,没办法搞什么人体传送。VR只是让你有参观某个地方的体验,从哪个据点进去,就只能从那个据点出来,当然,一切体验都是幻觉,这样懂了吧?”
“警察先生,你看过电影《X接触——来自异世界》(eXistenZ)吗?”我试着伸出援手。
“看过,很久以前的片子。啊,原来是那个啊!”
“和里面游戏的进出模式很像,只不过道具没那么诡异。”并不是很有名的电影,幸好国字脸知道。
“啊,可是死者的后脑被敲得很用力耶!而且现场的房间……那个什么VR室的,从里面用电子锁反锁,一开始根本打不开。如果不是把人体传送到里面,要如何办到……”
完了,他根本没听懂,这样下去笔录要做到何时?
“你很逊耶!”旁边的一位户斗①【注①:地包天的脸型】脸警察,似乎看不下去了。“都没在注意科技新闻,成天只看影剧版。学长我来。”
国字脸悻悻然站起身,让位给户斗脸。我不禁在心里呐喊:
加油啊户斗!
“所以说,是被害者进入虚拟实境,因为某种原因死亡,被你们发现。”
我和大山一同点头。对对,就是这样。
“不过,你们也听我学弟说了,死者是后脑勺被重击,不太可能是自杀。但要说是他杀,现场又是一个从里面反锁的房间,凶手是如何进出的呢?那个虚拟实境,可以办到这一点吗?”
“我想,是透过力回馈系统。”
“力回 馈?”
大山陷入沉思,似乎在思考要如何解释。
“警察先生,你可以把虚拟实境想成一个网络空间。”我试着帮他说明。“距离遥远的两个人,可以透过这个空间作互动,甚至包括肢体上的接触,例如:握手、拥抱、敲击头部。”
我做了一个挥击的动作。
“而负责达成这项功能的,就是力回馈系统。当A先生在虚拟实境里攻击B先生时,A的手会有‘敲到东西’的感觉,那是因为力回馈系统透过电缆,施加阻力在A所穿的力回馈衣上。另一方面,力回馈系统也会固定住B的头盔,并透过电缆把B整个人往上提,如此一来,B就会感觉头部受到撞击。”
“但是实际上,A和B都是位于各自登入的VR室,并没有实际接触。”大山稍作补充。
“喔,这样啊!”
不知户斗脸是否真的听懂,他开始挤眉弄眼,在纸上写些字后,提出下一个问题。
“你们刚才提到,因为两个数据系统的显示人数不一样,才会想进去一探究竟。”
“是的。”
“这两个系统的差别在哪里?为什么会造成不一样的结果?”对啊!还有这个问题。因为一直在确认死者的位置,完全忽略了数据不一样的事实。
我望向大山,我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
“嗯……”他一手托腮,一手敲打额头,试着理出头绪。
“因为有Zombie。”
“僵尸?”
户斗脸做出和我一样的反应。
“系统的人数统计,是透过每个VR据点的资料回传得来的。旧系统是根据每间VR室启动、关闭的次数做统计,新系统不一样,它是根据头戴式显示器上的一个装置。”
“什么装置?”
“那个装置可以侦测人眼球的转动。启动VR后,只要使用者频繁地移动视线,系统就会判断这个装置有人在使用。相对的,也吋能发生有人没穿戴装备,直接启动VR的状况,在这种情况下,装置会视为没有人在使用。因此,就统计线上人数来看,新系统比较准确。”
“喔……这样啊。”户斗脸的表情挤成一团。“那Zombie又是什么?”
“在我们的术语里,Zombie是指失去灵魂——也就是系统管理——的个体。人死后眼球不会转动,所以新系统不会将死人算进去,但是旧系统是根据VR据点的启动、关闭来统计,因此若有人进入VR后死亡,旧系统还是会把他算进去,这就是数据不同的原因……”
“而且那个人根本没有登出,其实还留在虚拟实境里,所以其他VirtuaStreet的使用者,还是可以和那具‘尸体’做互动,但是在新系统的认知下,他就变成了Zombie”我好像有点懂了。
大山点头,对我的理解表示同意。
“喔……这样啊……”
可是对面的户斗脸却完全相反,只见他抓着头皮,说出千篇一律的回答,又低头在纸上不知写些什么。一旁的国字脸开始窃笑,八成是幸灾乐祸。
此时,派出所门口响起一阵洪亮的声音。
“别再装模作样了,小赵。”一位高大、身穿便服的男性走进来。“我知道你完全不懂。”
“小队长好!”国字脸立刻从座位起身。
“学长,我又不像你待过资讯室。”户斗脸转身抱怨。
“就算待过也不一定会懂,这是我的专业。”
那个人走近时,我才发现他戴着细框眼镜,但眼神中的锐利光芒并未因眼镜而减弱,一身发亮的褐色夹克,使他更增添“硬汉”的气质。
“小姐你好,我是分局侦查队的小队长,敝姓张。”
他来到我们面前,先是和我握手,嘴角挤出一抹微笑。
然后将脸转向大山,微笑瞬间变成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好久不见了,天才山。学姐还好吗?”
夹克男亲自做完笔录,说了一句“日后会再麻烦二位”就让我们走了。
手表指针己超过3点,我和大山精神相当疲惫,虽然兴起一股打电话向妈妈撒娇的冲动,但是拿出手机一看,不知何时电力已经耗尽,空白的显示面板使我打消念头。
“所以他是你的大学同学?”
凌晨的街道相当冷清,我们离开派出所,走在路灯包围的小巷里。大山对我说明夹克男的事。
“对,而且成绩和我差不多,他叫张璧河,我们当时被戏称‘山河二人组’。”
和你差不多,该不会是学期成绩第二名吧?还有那称号,听起来像搞笑艺人团体。
“不过毕业后就没再联络了,因为我去国外念书大山望着远方,像是在回想什么。“没想到他会进入警界,不过……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他说的那位‘学姐’,该不会就是……”
你的前妻吧?我顿时住口。
不知是否碰触到龙的逆鳞,我窥探大山的反应,但他只是笑着点头,没说什么。
深切的笑容。
眼前就是MirageSys的西门分部,我现在只想马上开车回家,钻入温暖的被窝。
“大山,你没在开车吧?要搭便车吗?”我指向停车场的方向。
虽然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但我当下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或许,是适度的体贴。
“不用了,我等一下睡在公司。”
“还要工作?”我大吃一惊。
“不,只是想留在这里。或许你无法理解。但这就像是孩子快要死了,做父母的想多陪在他身旁,类似这样的心情吧……”
“孩子”吗?我可以理解,只是无法感同身受。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并不是平日的上司Bigmountain,也不是那个和我观念相左的“天敌”何彦山,只是一个可能会失去研发成果,想在一切化为泡影前,紧握住片段的可怜人。
下垂的双眼使他顿时老气许多,招牌的娃娃脸己不复见。刚离开VirtuaStreet时,那个悲伤的表情又浮现眼前。
两张脸重叠在一起。
开车的路上,这个影像一直在我脑海盘旋不去,随着引擎的震动激起阵阵涟漪。
回到公寓,面对杂乱无章的家具和衣服,身体的疲惫顿时加重许多。为了挥除脑中的影像,我做了儿下运动,简单淋个浴后,连检查答录机留言的力气都没有,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隔天,我没有开车上班。
虽然经历昨晚那番折腾,大山应该不会要求我准时进办公室,但我还是在闹钟的辅助下,硬是逼自己在同样的时间起床,说到底,只是身为员工无聊的自尊。
所以我又像前几天一样睡眼惺忪、精神不济。为了保护我的爱车,还是搭乘地铁比较好。
“小白屋”距离地铁站很近,为了调整心情,我刻意放慢脚步。
尽管己和当初的街景大相迳庭,有时在这条路行走时,我还是会把小白屋想成是JUN PLAZA,想成是我“苏醒”那一年的西门町底下,那栋汇聚众人目光的建筑。
一楼的自动门,仍和那时的SONY形象馆一样,只是进出的人少了。
有两个人出现在门口。
“嗨。”
昨天的户斗脸对我挥手,他身后是夹克男。
“颜小姐,方便说话吗?”夹克男手指向附近的餐厅,或许是察觉我看着小白屋,说道:“我己经知会大山了,他说让你今天在家休息,不过在这之前,我们想占用你一点时间。”
我叹口气,点点头——自己应该没有拒绝的余地。
进入餐厅的包厢就座后,我开口问道:“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有些地方需要确认,为了理清细节,个别询问当事人是必要的。”
果然,和警方接触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心想他们会不会像刑事剧演的一样,一直重复问过的问题。
户斗脸拿出记事本,夹克男并没有任何动作,或许他只要提问,由户斗脸负责记录。
“首先,我想了解一下VirtuaStreet模型的结构。”
他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叠纸,是公同发的文案资料,与昨天小皮拿到的一模一样。
他翻到其中一页。“这是模型的平面图。”
我探身向前。
“请问,人一旦进入西门町的虚拟模型,是不足只能在这个框线范围里活动?”
夹克男的手指在平面图上画出一个长方形,他指的范围,就是中华路、汉口街、康定路和成都路所围成的区域,这也是一般人称“西门町”的实际范围,在平面图上用粗虚线标示。
“是的。上面有①至12的号码吧?那代表模型的十二个出入口,也是通往‘大厅’的传送门。人可以在这个区域四处走动,包括边界的四条路,但无法走出这个范围外,而且进入任何一个传送门,就会回到大厅。”
“我们刚进去调查过,可以看到西门小学和西门红楼,也能看见中华路对街的建筑。”
“只不过是‘看得见’罢了。”我指指自己的双眼。“根本无法进入那些地方,就像舞台的背景布幕,只是看起来真实了点,事实上根本碰不着。使用者如果想接近,就会撞上一道‘透明墙’,没办法继续向前走。”
“我们也发现,除了当成边界的四条马路,其他道路都没有汽、摩托车,只有行人走动。”
“应该说,虚拟实境里根本没有交通工具。”我把资料翻到另一页。“请看,这里有写:‘现在尚未做出驾驶汽、摩托车的体验功能,使用者在马路上看到的交通丄具、听到的车流声,纯粹是为效果做的布景。’其实啊,被车撺到也不会有事喔!”
“会穿过身体吗?”户斗脸惊讶地问。
“会啊!”
“这样我了解了,接下來是这个。”
夹克男接过资料,啪啦啪啦开始翻阅,最后视线停在某一页,手指向一段文字。
“你看。”
为防止严重的肢体冲突,使用者在VR世界里的力量,只能发挥原本的百分之八十,意即:使用者施予物体的力,会乘以0.8计算,但反作用力仍不变。因此走路、跑步的蹬地行为不受影响,但对某物拉扯,或是攻击等行为,效果只有八成。
“这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凭这点应该可以判断,诚品116附近是第一现场,至少不会差太远。”
原来如此,因为搬运“尸体”太过费力,如果要伪装现场,搬运的方法就成了问题。
“而且,凶手的力量应该不小。”他摆出挥拳的姿势。“我没看过数据,不清楚一般人挥拳的力量有多重,不过我们进去做了实验。我冷不防往小赵的腹部揍一拳,他也只是稍皱眉头,要是平常,他一定会痛得蹲下来。”
“学长真的很过分,还是很痛欸!”户斗脸按住肚子,在一旁撇嘴。
我盯着眼前的夹克男。他的细框眼镜和褐色夹克恰成对比,如果脱下夹克,他就和一般的斯文学者没两样,但如果拿下的是眼镜,或许就会摇身一变,成为热血——或暴力——警察。这两样配件,或许也代表他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看似对立,却又能融合在一起。
“少装了。啊,我想说的是,凶手是如何行凶的呢?力量只剩八成,换句话说就是要发挥1.25倍的力量,才能到达现实的水准。你也知道被害者是后脑遭到敲击吧?只用拳头根木打不死人。这么一来,凶器是什么呢?可能要等法医的解剖报告……啊,shit!”
我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就算解剖还是不知道啊!因为其实很清楚,现实世界的‘凶器’就是力回馈系统——死者受到强大的作用力,导致后脑撞击头盔死亡。这么一来,虚拟世界里的‘凶器’才是重点。VR里有棍棒、铁锤之类的物件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
“就算有,挥击的力量也得比平常大,我们会再调查。对了,说到死者……”
夹克男望向户斗脸,后者开始翻阅记事木。
“死者名叫朱铭练,34岁,是个打工族,一个月前应征MirageSys的临时测试人员。”户斗脸说道。
“他身材相当矮小,应该只有1米50出头吧!”夹克男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照片。“虽然调查人际关系是别组的工作,不过还是问一下……有印象吗?”
我接下照片,端详许久。
一张猥琐的脸,还带着令人生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