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轻时就射箭的现代弓箭手,他们肩膀的一侧,特别是左侧,往往会出现肩峰骨,因为他们常常使用手臂来做支撑和拉弓。我们的推测是有据可依的,“玛丽玫瑰号”上的很多人从幼年时就开始学习射箭,所以肩峰骨的存在实际上是他们艰苦训练留下的印记。
在“玛丽玫瑰号”上发现的人类遗骸被送到安在朴次茅斯附近的住所,我们将在这里开展对遗骨的分析整理工作。如今,为了安全起见,骨头会被保存在实验室里,万万不会再出现当时的那种情况。那时候的管理还没有现在这样严格,在一个盛夏的午后,我与安坐在她的餐厅里,看着铺放在餐厅桌子上保存完好的遗骨,心生感叹。安对肩峰骨颇有兴趣,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们寻找骨块和肩胛骨的连接点,并试图将它们重新组装起来,但并不顺利。我因为可以观察并处理这些人类遗骸而深感荣幸,我十分珍惜这段回忆,因为那一整个下午,我都沉浸在科学研究中。每当我看到与“玛丽玫瑰号”相关的纪录片,我都会回忆起那个盛夏,回忆起安无限的热情、接续的茶水、不绝的欢笑,这足以让我铭记一生。


第七章 下肢带骨既坚硬,又脆弱
骨盆就是进化的大门。
——霍利·邓斯沃思人类进化学家
下肢带骨即髋骨,连接躯干后面的骶骨,延伸为前面的耻骨,形成骨盆,使我们身体上半部分的重量从脊柱转移到臀部、两下肢,最终落到地面。
每块髋骨由三部分组成:髂骨(在后部和上部)、坐骨(在下部)和耻骨(在前部)。髂骨后上方与骶骨构成骶髂关节,关节面扁平,便于肌肉附着。我们在臀部两侧摸到的突起正是髂骨。当人体保持坐姿时,与凳子接触最紧密的就是坐骨(特别是坐骨结节)。体表可触及的地方,在阴毛的中线处,摸到较硬的骨头就是耻骨。
胎儿发育的第2个月形成髂骨,第4个月形成坐骨,第5~6个月形成耻骨。胎儿出生时,每侧的三块骨头相互独立,青春期结束后,三块骨头合而为一,形成髋骨。坐骨和耻骨之间的融合发生在5~8岁,因此,在8岁时,每侧的髋骨都包含两部分。11~15岁,髂骨与融合在一起的坐骨、耻骨在髋关节的杯状髋臼中融合。在我们20~23岁时,位于上部的髂骨停止生长,髋骨最终发育成形。
髋骨能够为法医人类学家提供丰富的信息。它虽然在确定身高或种族起源方面帮助不大,但在判断性别和死亡年龄方面发挥着独特的作用。据说,如果骨架完整,在对其进行检测后,我们有九成把握能够正确判断性别。所以如果仅能选取一块骨骼进行检测,以判断性别,髋骨是首选,我们可以从髋骨中获得需要的信息,并且有80%的准确率。
髋骨也是帮助我们确定年龄的首选,无论检查对象年龄大还是小,它都可以帮助我们做出正确的判断。20~40岁成年人的骶髂关节以及前面两块耻骨之间的耻骨联合表面,会呈现一些与年龄相关的变化。这种改变既可能是发育性的,又可能是退化性的。这些都已被研究证实,即使死者已经离世30年之久,髋骨依然能为我们确定死者年龄提供帮助。
骨盆被斜行的界线分为两部:界线以上叫假骨盆(大骨盆),界线以下叫真骨盆(小骨盆)。假骨盆之所以被称为假骨盆,是因为它通常被认为是腹腔的一部分。它既为肌肉附着提供了大而平的空间,又容纳了部分腹腔脏器。下面的真骨盆是一个更为紧密的空间,里面容纳着膀胱、直肠和内生殖器官等。
真假骨盆分界线又叫作骨盆入口。在另一端的骨盆出口,以尾骨和两侧的坐骨结节为界。骨盆入口和骨盆出口是骨盆腔的通道,肠道、神经和血管等软组织都要经过这里。骨盆同时也是排出体内物质的中转通道,比如泌尿系统、消化系统和内生殖器官的产物(男性的精液、女性的月经,当然还有婴儿)都要经过骨盆腔排出体外。
女性骨盆与分娩息息相关,这说明在众多骨骼残骸中,骨盆在确定性别方面有特殊价值。它不仅要履行其基础职能,即容纳内脏并支撑下肢进行活动,还要准备好婴儿的头部落入骨盆腔,这是骨盆需要容纳的最大的“东西”了。毫无疑问,一旦婴儿通过骨盆入口进入骨盆并出现下坠趋势,你一定想让婴儿尽快通过骨盆出口,来到这个世界。
直到青春期激素,尤其是女性激素——雌激素,发生巨大变化之前,男性和女性的骨盆均保持稚态,这意味着我们无法从骨盆来确定儿童的性别。一般来说,雌激素水平的增加会明显改变女性骨盆的形状,而男性骨盆则更多地保留了其孩提时的形态,只是随着肌肉量的增多而变大。
女性骨盆受雌激素影响而发生变化,实际上是为发挥其产道作用而做准备。比如说,在青春期,骨盆和骶骨的后部升高,钩状的坐骨大切迹(坐骨神经从骨盆到下肢的通道)变直,夹角更大。由于女性骶骨变宽,使得骨盆腔空间更大,骨盆入口和出口更宽。男性的耻骨下角(耻骨联合部下端与左右耻骨下支形成的夹角)几乎保持三角状,而女性的耻骨下角则更大更宽。这样一来,骨盆入口和骨盆出口会变大。相比于男性,女性的坐骨结节间距更宽。如果你对此存疑,看看老式自行车的车座就明白了。因为女性坐骨结节间距更宽,厂家为了让女性骑自行车时更加舒适,会将女式自行车车座做得更宽。
女性骨盆的细微变化,是为了让胎头更加顺利地通过。而且大多数时候,过程都很顺利。但是,在分娩时,考虑到孕妇骨盆里满是神经网络、排泄系统和内脏,空间有限,再挤入一颗硕大的胎头更是难上加难。据说,女性的小骨盆腔平均比宝宝的头部要窄1英寸(约2.45厘米),所以要让宝宝的头部安全通过,就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事实上,这额外的1英寸,
母亲和宝宝只需要妥协一点即可达到。
随着分娩时间的临近,在妈妈的卵巢和胎盘中,耻骨松弛激素的分泌会增加。这可以加速羊膜破裂,放松子宫颈。有证据表明,稍加运动,它还可以放松处于紧绷状态的骨盆韧带。同时,由于宝宝的颅骨还没有完全融合,当头部通过稍微松弛的小骨盆腔时,颅骨的骨骼相互受力,挤压大脑。所以宝宝出生时颅骨形状看起来有点畸形,但出生后不久一般都会自行恢复。
我们经常会在骨盆的关节处,特别是在骶骨和髂骨之间的关节处,以及前面两块耻骨之间的关节处,发现一些凹陷和沟槽。过去,科学家们认为这些代表着分娩,他们甚至称其为“分娩的疤痕”。有些人甚至认为凹陷的数量与女性的生产次数相等,每分娩一次就有一个凹陷。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研究的深入,这一切被证明是无稽之谈。如果威利的兄弟姐妹们都活着,就会有24个人,这也就意味着他可怜的母亲在成年后一直处在怀孕状态。如果她每次分娩都会产生一个凹陷,她的骨盆看起来大概会像瑞士奶酪一样。
虽然这些凹陷更常出现在女性身上,但偶尔也会出现在男性身上,所以这并非分娩的标志。虽然这些凹陷通常来说能够很好地代表女性,但这些凹陷更有可能是关节表面的韧带拉伸造成的瘢痕,并不能作为女性分娩的证据。
在骨盆腔内发现胎骨并不稀奇,这是法医人类学家经常会寻找的东西。分娩对妈妈和宝宝来说都十分危险,存在母死胎亡的风险。还有一种值得一提的罕见现象是石胎,形成原因可能是原发性腹腔妊娠或宫外孕后的继发性腹腔妊娠。
卵子通常是在输卵管内受精,但如果受精过程发生在卵子跨越卵巢与输卵管之间的缝隙时,受精卵有时会偏移到腹腔内。如果受精卵没有到达子宫,而是在输卵管着床,输卵管破裂,胚胎就会进入腹腔。另外,如果卵子在进入输卵管之前就已经完成受精,则可能无法穿过卵巢表面与输卵管之间的缝隙,直接在腹腔着床。
胚胎靠母体获取赖以生存的营养物质,只要能顺利附着在腹腔表面,它就能在子宫外生长发育,有时可长达12~14周。这个阶段,胚胎细胞的极性[1]通常会因胎盘植入而改变,如果胎盘供血(这是子宫特有的功能)不足,那么腹腔妊娠就会失败,胎儿随之死亡。但是,有的胎儿的存活时间较其他更长。现在已知最长的腹腔妊娠是30周。
由于胎儿无法自然产出,即没有产出的路径,在某些情况下,母体又无法吸收过大的胎儿,所以胎儿开始钙化。钙化其实是一种自身免疫反应,其目的是保护母体,以免因为腐烂的胎儿而受到感染。胎儿由此逐渐变成一个石胎。
现有医学文献中记载的真实石胎病例不到300例,很多母亲对于自己体内的石胎根本不知情,直到进行某些骨盆的检查时才最终发现。女性在不知道自己体内有石胎的情况下,继续生子。一个石胎的重量可以达到4磅(约1.8千克),甚至有石胎在母体内秘密存留了40年或者更长时间。
骨盆非常容易骨折,尤其是在摔倒、受到挤压或发生交通事故时。行人被车撞时,骨盆骨折是非常常见的。膝盖撞到汽车仪表板是特别危险的,股骨可能插入髋臼,造成骨盆粉碎性骨折。这种类型的骨折非常严重,有可能会造成神经损伤,导致大小便失禁和阳痿。所以,坐在车内时,膝盖请不要接触仪表板。正确的做法是,座椅后移,伸开双腿。
因为骨盆是一个环形结构,所以一处骨折往往会导致另一处的二次骨折或进一步损伤,这种骨折类型是不稳定型骨折,而且此类损伤及其后果是十分复杂的。经历过骨盆骨折的人,骨头中会留有可供法医人类学家参考的伤痕,因为几乎所有骨盆骨折都需要住院治疗,所以通常会有X射线、CT或MRI的记录,以备后期进行病情分析。
骨盆上的枪伤同样十分常见。在以下两起案件中,我负责从挖出的遗骸中取出子弹,目的是弄清两起枪击案各自的凶手。这些人的死亡时间约有40年之久,但在这两起案件中,找出当时开枪的人,能够对进一步的调查提供帮助。下葬的两人都未进行尸检,也没有取出弹壳。这种情况在现在看来是十分令人费解的,但这在一定程度上是他们所生活的时代和地点的缩影。
第一位是一起典型飞车射击案的受害者,他年仅18岁,案发时正站在贝尔法斯特的一个街角与朋友交谈,一辆汽车从他身旁飞驰而过,车上的人朝他开了一枪,他应声倒下。随后他被紧急送往医院,但还是死在了手术台上。从医疗记录中我们可以看到,此人身上只有子弹射入的入口,而没有出口,这就说明子弹可能还留在他的体内。
为了调查这样的遗留案件,需要挖出他的遗骸,检查其骨骼上是否留有弹道痕迹。他是他家族中第一个下葬的人,其他三位家人的下葬地点在他的坟墓上面,所以挖掘过程漫长而复杂。
这个任务本就十分艰巨,又因为天气原因而更加困难。挖掘工作似乎总是要在寒冷、黑暗和潮湿的环境中进行。当大家挤进帐篷躲避呼啸的狂风和瓢泼的大雨时,那幅场景是略显心酸的。而更加令人痛苦的是,坟墓会被水淹没,而泥水也很快就会没过膝盖。
墓中最晚下葬的是一个孩子,被裹尸布包裹着的孩子的安葬位置非常靠近地面。我们小心翼翼地使用铲子挖出这些遗骸,并把他们缓缓地放进一个尸袋中,以便不久后重新下葬。随后,我们用机械挖掘机刨开薄土,直到第一个成人棺材盖的顶部露出。
当下我们需要做的是,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墓穴,查看墓碑上的名字,打开棺材盖,将遗骸转移到尸袋中,然后取出已经解体的中密度纤维板棺材碎片。但是等我们下到第二口成人棺材盖的位置时,就需要一个梯子了。如果墓穴很深,在那般狭小的空间里是很难操作的。对于年事已高且有些丰腴的我来说,与一位更年轻、健壮、苗条的同事共事,是何其有幸。鲁西娜自觉地走了进去,祝福她,我的朋友。
我们顺利地把第二具遗骸从棺材中抬出,并将其转移到尸袋中。尸袋被安置在现场的临时棺材里,这个棺材其实就是一个超大的木箱,在调查结束后,遗骸会被重新下葬。
枪击案的年轻受害者被安葬的位置,恰好与墓地记录中的一致,但根据我的个人经验,情况并没有那么简单。我们核对了墓碑上的名字,移走棺材盖,本想将棺材整个抬出,却发现它已经腐烂严重,我们只能将遗骸转移到尸袋里。随后,我们使用金属探测器检查了一遍棺材,在清理残渣后,又再次对墓穴周围的土地进行了扫描,以确保没有遗漏任何可以作为证据的金属片,但我们一无所获。
我们用带到墓地的移动X光机给尸袋拍摄了射线照片。这一切都在家属及其法定代表人的见证下进行,以确保所有挖掘工作都是公开透明的。受害者亲属对警方极不信任,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家属还单独聘请了法医人类学家来监督整个进程。希望这些措施能够帮助各方相互磨合,推动整个过程顺利进行。
我们使用金属探测器发现了一些金属。每每有所发现,我们都与其亲属及他们请来的律师和法医人类学家进行讨论,而我们认为所有金属都是下葬品或是建造棺材时使用的钉子。后来有一件呈现金属特征的东西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因为它与骨头本身,特别是与骨盆有关。我们将会在第二天早上到太平间进行更加深入的调查。然后,在警察护送、家属在场的情况下,我们将尸袋转移到太平间的保安部门。
当警察开车送我们去酒店的途中,有一刹那,我似乎脑袋进水了。车里十分温暖,而车窗却打不开,我迷惑不解地向警察询问原因。他们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当意识到我是认真在问这个问题时,他们十分耐心地告诉我,防弹窗只能保持关闭状态。防弹窗和普通车窗的作用大相径庭。我猛然一惊,才想起北爱尔兰近年来一直处于动荡中。
第二天早上,寒风凛冽,太平间也增加了丝丝寒意。在这样的环境下,无论穿多少衣服都不暖和。我们先给尸袋拍了照,随后在一旁的桌子上将其打开,仅仅是如此简单的操作就让我们手指冰冷。紧接着,我们开始了骨骼评估的第一步:将骨骼残骸摊放在另一张桌子上,检查现有的骨骼,清点缺失的骨骼。我们把每块骨骼安放在正确的解剖位置上,逐渐形成了一副骨架,原本混在一起的骨骼慢慢成形。眼看混作一团的骨骼初具人形,警察和死者的法定代表人都惊愕不已。
在拼凑遗骸的过程中,我们一直在寻找可以表明性别、年龄、身高和种族的种种特征。我们试图从经手的200块骨头中,找寻是否有异常、受伤或生病的迹象。所有的骨头,尤其是髋骨,证实这是一具年轻人的尸体,他去世时应该是十几岁或二十几岁。我们确认其胸部的肋骨和胸骨骨折尚未痊愈,这一点与医院的记录相符。记录表明,为维持生命,他曾做过开胸手术,医生直接对他进行心脏按压。同时,其右手的骨折也未愈合。在病历中有如下记录,右侧腹股沟区域有一射入伤,右侧髋骨显示,坐耻骨区域的上部和下部均有骨折现象,这种双重骨折将其右侧耻骨与骨盆其他部分分隔开来。
前一天我们在X光片看到,左侧髋骨的耻骨内表面嵌有一金属物体。从其骨折的形式看,子弹先是射穿了这位男性的右手,打断了几根骨头,在失去大部分动能之前,子弹又打入他的右侧大腿并进而向上移动折断右侧骨盆,最终嵌入左侧髋骨。
取出或分析子弹并非我们的工作职责,我们要做的是找到子弹,而我们也是这样做的。在我们找到子弹之后,病理学家用塑料镊子将其取出并送去分析,自此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那枚子弹。关于事情的进展,我再无耳闻,也不知道案件是否有实质性进展。我们的任务是找到棺材,抬出遗体,随后记录、检查并展示与子弹轨迹和子弹停留位置相关的证据。如此这般,我们的工作就可以告一段落。
第二起案件与上一个案件有着极高的相似度,案件发生在同一地区,受害者被子弹射中的也是右腿,不同的是这起案件的受害者是一位41岁的男性。他受伤后,尽管被及时送医,但也没能保住右腿,只能截肢。两天后,他死于并发症。与上案相同的是,受害者的病历记录说明,仅有子弹射入,而无子弹射出的迹象,这也就说明子弹可能还留在死者体内。
掘尸工作已经展开,虽然此次我并不在现场,但是我了解到因为受害者下葬过两次,所以调查工作有些许复杂。他的家人将其从原先的墓地迁出,重新安葬在离家更近的地方。考虑到尸体已经被移动过一次,所以警方对于找到子弹一事本不抱有希望,但最终却找到了。警方使用金属探测器在遗骸和棺材残渣中发现了子弹,随后病理学家将其取出并进行分析。
我和我的同事雷内被召往北爱尔兰警察署总部的一个拘留所,找寻可能与案件相关的证据,棺材的木头和与之相关的陪葬品已经在那里存放了一晚上。遗骨已被转移到太平间,晚些时候我们将会在那儿检查。我们跪在拘留所的水泥地上,在一小堆从墓地中带回的零碎杂物中寻找证据,包括大块木板、宗教圣像、金属钉、护身符、绳索碎片、布片、泥土和石头。
我们的唯一发现是一根被遗漏的手指骨,确切说是一根掌骨。我们将这块骨头装进袋子里,贴上标签,带去太平间。希望这根骨头是太平间内那副骨架遗漏的骨头。但如果不是,我们可能会面临很多问题。
我们在太平间发现那具骨骼确实缺失了一根掌骨,并与找到的掌骨匹配,这才如释重负。同时,我们能确定死者右腿髋关节以下被截肢,这与病历中的信息相符。至此,受害者家属的律师长舒了一口气,因为这具尸体确实是受害者本人的。
可能是因为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受害者两块耻骨都已经骨折且与髋骨的剩余部分分离。虽然子弹已经被取出,但是右侧耻骨表现出星状骨折的状态,这可能是因为子弹在最终停下之前,其飞行速度较慢。而骨折尚未痊愈这一事实证实了骨折发生在死亡前后。我们向警方提交了报告,至此我们的工作完全结束。
在相邻时段发生的这两起案件在诸多方面都很相似,这是巧合吗?两名受害者均为男性,均只身中一枪,均为右腿中弹,骨盆内均嵌有子弹。两人均因伤去世,且均未接受过尸检,两人身上均只有子弹射入口,却没有射出口。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某种犯罪模式的表现?这已然不属于我们的工作范畴了,需要其他专业人士进行解答。
在骨盆内可能藏有各种各样的物品,所以这是我们必须要仔细检查的一个重要部位。我们不仅在检查遗体时需要仔细,也不能忘记骨盆还是一个容纳器官的“仓库”。外生殖器打孔是很常见的,各种金属材质的零碎物品都可以被用来打孔装饰男性和女性的外生殖器。我遇到过最与众不同的可能是阴囊梯环,这种装饰方式是沿着阴囊中线穿孔打环,这八个环通过一个类似于安全针的东西,与阴茎顶部的另一个环连接起来。我所能想象到的只有痛苦,但从法医人类学家的视角来看,这样独具一格的装饰非常有用。
除此之外,我们经常发现的异物包括膀胱结石、各类避孕环,甚至还有与贩毒等非法活动有关的可疑包裹。在一起案件中,我们甚至从肛管找到了一把牙刷。对于这种事情,我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1]细胞极性是指细胞、细胞群、组织或个体表现的沿着一个方向的各部分两端具有不同形态、功能或生理特征的现象。——编者注


第八章 长骨无法磨灭的哈里斯线
我敢肯定的是,建筑的基本结构是仿照人体的四肢构造的。
——米开朗琪罗(1475—1564)画家
人类上肢的长骨和下肢的长骨是具有直接可比性的,简单来说,它们具有同源性。对此我们并不惊讶,因为人类本就是四足动物。数百万年前,许多种类的四足动物发现放弃四肢的等效力量,仅靠后肢的力量是可能的,这样就可以解放前肢去完成其他事情,想想松鼠摘坚果或爬树的情景就明白了。
长此以往,随着陆生生物前肢功能的退化,前肢会逐渐呈现比后肢短的状态。所以,我们无法把开襟羊毛衫穿在下身上,只有说唱歌手才会如此装扮,当然,小孩子估计都干过这种傻事。
最近,根据所谓的“约束假说”,有这样一种说法,袋鼠之所以前肢短小,是因为它们出生时还属于早产儿,前肢还没有完全发育好,只有等到前肢进一步发育才能爬进母亲的育儿袋中。这是生存的保障,因此前肢的早期发育需要满足其基本功能的需要,而前肢的发育也因此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后肢则没有这种限制,可以持续生长发育。
这种假说也被用来解释为什么海洋中或是空中不存在袋类生物。长久以来,兽脚类霸王龙存在上肢的原因一直是科学家争论的焦点。其上肢可能是在交配或捕猎时起抓钩的作用,或者当它们趴在地面需要起身时,前肢可以发挥支撑作用。
大约400万年前,人类决定站起来,两腿直立行走,在此之后,我们称四肢为上肢和下肢而不是前肢和后肢。上肢把我们的身体与手相连,以此完成复杂的任务并且与世界进行互动,下肢把我们的身体与脚相连,以此来移动。
为了确保谈及身体各部位时不会引起歧义,解剖学家对身体部位的命名是十分明确而具体的。上肢最靠近躯干的部分是上臂,对应的是下肢的大腿。上臂和大腿都有一根长骨,分别是肱骨和股骨。上肢距离躯干较远的部分是前臂,对应的是下肢的小腿,每部分有两根骨头。前臂的两根骨头是桡骨(在拇指一侧)和尺骨(在小指一侧),小腿的两根骨头是胫骨(大脚趾一侧)和腓骨(小脚趾一侧)。前臂的桡骨和尺骨分别对应小腿的胫骨和腓骨。肱骨、桡骨、尺骨、股骨、胫骨和腓骨这六根骨头,统称为长骨。
在我们的童年时期,长骨的生长速度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预测的,并可以由此推断出孩子长至2~10岁时较为准确的身高。但在此之后,再想准确推断就不容易了。青春期是迅猛发育的时期,且青春期何时开始又何时结束因人而异,因此,想推测发育速度难上加难。一旦长骨不再生长(女孩通常在15~16岁,而男孩通常在18~19岁),我们也就不再长高,此时的身高已经是个体能够达到的最高身高。
上肢和下肢骨头的生长速度是大体一致的,而右肢和左肢也是如此,因此,右肢长左肢短、胳膊长腿短等不协调发育的情况是不会出现的,当然这也需要在发育正常的大前提之下。
我们这些上了点年纪的人都知道沙利度胺(反应停)的功效,这是一种在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生产的药物,最初是由一家德国制药公司生产。沙利度胺原本用于缓解孕妇的焦虑、失眠和晨吐等症状。临床应用前在动物身上的试验并没有预测到这种药物会给胎儿发育带来严重后果。因此,在不确定某种药物是否会导致胎儿先天缺陷之前,孕妇在怀孕的头3个月最好不要服用该药物。
这些缺陷的严重程度和原因因孕妇用药时长和开始用药的时间而异。比如说,如果在怀孕的第20天服用沙利度胺,可能会对婴儿造成中枢性脑损伤。此药物还会对长骨发育产生影响,如果在怀孕的第24天左右用药,会影响胎儿上肢发育,在第28天左右用药,则会对下肢发育造成影响。
药物导致的畸形包括海豹肢畸形,表现为上臂、前臂、大腿和小腿短小,而手和脚的发育基本无异常。在英国,这种药物在1961年,也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年被停用。据传,至停用前,至少有2000名婴儿因为这种药物出现这样或那样的畸形,其中约有一半婴儿仅仅存活了几个月的时间。那些存活下来的畸形儿只能适应这样的身体条件。在上学时,我十分敬畏班里的一个女孩,她聪明伶俐,可以用脚写字。这让我很早就知道,克服这些先天不幸需要聪明才智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当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这些孩子时,他们更需要坚韧不拔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