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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来说,解剖学既没有死亡,也不是在垂死边缘。这是一个在世界各地都非常有生命力、有活力的学科。它的支持者们的激情保证了它的生存和壮大,我认为最明显的就是在邓迪。我为所有的捐献者、工作者、学生及其他的支持者感到骄傲,是他们让我们的观察教育和科研设施成为世界一流水平。2013年,因为我们在人体解剖学和法医人类学方面的杰出研究,我们非常荣幸地获得了高等教育及进修教育的女王年度奖。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奖项。我们的努力还在继续,就在我写这本书的时候,我们正在筹备2018年邓迪大学解剖教学130周年的纪念活动,也信心十足地开始新一轮的筹款活动,我们希望可以在我们的大楼里修建一个供公众参与的活动中心。
我们的全新解剖大楼怎么样了?我们的大楼在2014年正式建成,毫无疑问,大楼被命名为“瓦珥·麦克德米德解剖大楼”。瓦珥的胜出是众望所归,因为她在整个过程中不遗余力地跟进支持我们的活动,为大楼的建成做出了无与伦比的贡献。当然,我们的《骨头人啵啵历险记》也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获得了第二多的票数,所以我们把一间解剖室命名为“斯图尔特·麦克布莱德”。
为了感谢其他作家在整个活动期间慷慨地将自己的荣誉、时间、努力献给我们,我们决定将9个蒂尔尸体处理缸分别命名为9个主要的参与者的名字。第10个缸命名为“罗杰·索姆斯”,他是我们之前的首席解剖学家,是我们活动的支持者,我们在邓迪的所有活动他都全力支持。他在大楼建成后不久就退休了,所以我们用他的名字命名第10个缸,作为送给他的离别礼物。当人们看到他的名字在缸上的时候,都以为里面躺着的就是他,但其实并不是,罗杰开心健康地过着退休生活。但谁知道呢,也许有一天,我最喜欢的解剖学家,最亲密的朋友,还会回到这里,用另外一种方式,再一次教导学生。如果是这样,我们会很欢迎,但我希望那时是在很久以后。
我们总共有11个大缸,我很喜欢想象,当我的生命结束时,我可以漂浮在其中一个黑色的大缸里,那会是多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1]电影《侠探杰克》改编自李查德的“浪子神探”系列小说,由汤姆·克鲁斯饰演神探杰克·理查尔。——编者注
后记
死亡是一段可怕的旅程。
——J. M.巴瑞,《彼得·潘》
死亡向我展示了她的多面性,但我希望最后我和她的关系是让人舒服的同志之情。
虽然我不是死亡学家,专门科学地研究死亡,但我目睹了太多她的“作品”,让我对死亡有了正确的认识,我知道我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但是我也不敢打包票,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会有什么样的表现。我猜想,思想深沉的人在他垂死或死亡时应该会比较平淡地看待死神,因为未知的因素让人有哲学的思考,并会随着年龄的增长,离坟墓越近,变得越深刻。因为没有人会死而复生,告诉我们死亡究竟是什么感觉,我们没有办法做准备做计划,来保障自己的死亡之路平坦或坎坷。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们迟早都要面对死亡。虽然我们的亲朋好友会陪伴我们走过一程,但最终要与死亡为伴的还是我们自己。
我猜想,当生命的旅程结束,死亡的旅程开始时,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大不相同的。对于很多人来说,不想死的原因是太贪生。我们可以做点什么把死神拒之门外吗?或许她会愿意和我们来场生命的辩论。或许我们可以晓之以理,或者讨价还价,如果我们的论据有足够的说服力,我们自己又有坚强的意志力。我们不是经常听到这样的故事吗?身患绝症的病人期望可以过最后一个圣诞节,参加孩子的婚礼,或者还有其他重要的遗愿,凭借自己坚定的毅力,活过临床预测的死亡时间,完成心愿,最后心满意足地死去。当然,医生给出死亡时间预测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病人倾向于太认真地对待这个预测,急于在这个时间内完成自己的心愿,然而,这个预测也只是一种猜测。有的时候我们使出浑身解数,超越我们自己设定的最后日期,而一旦这个目标达成,我们就没有精神支柱了,放弃了生的意愿,开始直面死亡。又或者是我们为了达到目标用尽了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精力耗尽,再也无法与死亡搏斗。
鼓起所有的勇气,与步步逼近的死神顽强不懈地做斗争,而不只是关注一个具体的目标,也许可以成为面对死亡的另一个选择。诺曼·卡曾斯,美国政治专栏记者,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在1964年被诊断为患有致残性结缔组织病——强直性脊柱炎,被告知只有1/500的治愈机会。因为一直相信人类的情绪在对抗疾病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开始服用大剂量的维生素C,还随身携带一个电影放映机。他发现,如果自己可以在看真人秀节目回放或者马克思兄弟的电影时开怀大笑,他至少可以得到两小时无疼痛的睡眠。
6个月内,他就已经可以站起来了,两年内,他就已经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了。卡曾斯在被诊断出患有强直性脊柱炎26年后死于心脏衰竭,事实上,36年前他就被告知有心脏疾病。他只是拒绝走向死亡,即便医生告诉他有这样的风险,他的治疗方法就是大笑。如果我们自己选择结束生命,这并没有什么错。但是卡曾斯的经历告诉我们,如果我们还留恋生命,那就值得一搏。
有一些对长寿有益或有害的原因众所周知。健康的饮食,运动,婚姻,作为女性,都有可能让人长寿。在几乎所有被调查的国家里,女性的平均寿命比男性长5%左右,这是一个被认定的事实。或许是因为女性有两个X染色体,而男性只有一个,如果染色体发生什么突变,女性还有一个备用的,而男性没有。这个解释虽然看似合理,但影响男性寿命的内在因素更可能是睾酮的副作用。
一项关于朝鲜王朝(1392—1910)太监的研究发现,他们的平均寿命比没有被阉割的男性长20年。更有趣的是,除非是在15岁之前切除睾丸,否则也不会有明显的效果。男性个体如果是在进入青春期后再绝育,睾酮这种生物化学物质已经对身体产生了影响,那么与正常男性相比,其寿命就不会再有什么明显的优势了。
如果男性为了多活20年而采取自宫的方法,那就太极端了,更不要说这样做对人类繁衍的影响。
我们通常用星期、月、年来衡量生命及生命的构成部分,也许用风险来衡量它们会更有趣。影响我们寿命的,有好的方面,也有不好的方面,如何运用它们就会影响到最后的结果。
1978年,在《社会危险评估:多安全才是足够的安全?》(Societal Risk Assessment:How Safe is Safe Enough?)一书中,斯坦福大学的罗纳德·A.霍华德提出了致命危险单位的概念。在这个概念中,他用百万分之一来量化危险,并创造了一个词“微死亡”(micromort)——百万分之一死亡率。这个概念非常简单:如果一项活动的百万分之一死亡率值越高,这项活动就越危险,致人死亡的概率就越高。这个概念适用于评估日常活动、有危险的公司,以及那些最接近危险或者慢慢积累危险的活动。例如,骑摩托车6英里(约9.66千米)或乘火车6 000英里的微死亡值为1,也就是说,就交通工具而言,火车比摩托车安全1 000倍。所以,这样的计量方式可以让我们了解各种活动的潜在危险,在进行某项特别的活动时三思而行,看看是否值得冒险。普通的手术麻醉的微死亡值是10,一次跳伞大概是8,一次全程马拉松是7。真正危险的活动的微死亡值高得超出我们的想象——登山者在登山的过程中,随着高度的上升,微死亡的值可以上升到40 000。霍华德教授把那些带有猝死危险的活动定义为急性风险,那些需要积累才会真正有风险的活动定义为慢性风险。在这个分类里,喝半升葡萄酒,或者同吸烟者共处两个月,会有微死亡值为1的风险。
值得高兴的是,我们可以通过获得“微生命”(microlife)来抵消风险。剑桥大学的戴维·斯皮格尔特爵士提出了“微生命”的概念,这个概念是指我们30分钟的生命存在,用来计量日常生活中的得与失。我们都知道哪些活动会给我增加或减少微生命,老实说,帮助我们增加微生命的活动都很无趣。男性的4个微生命或者女性的3个微生命相当于每天需要摄入5种蔬菜水果。是的,生吃卷心菜又要开始流行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发明一种新的计量风险的方法:“微欢乐”(micromirth)。如果我们用快乐、欢笑、随心所欲来计量生命,无论长短,都会更有意义。微生命需要积累,微死亡是致命的,而“微欢乐”是无价的,我相信诺曼·卡曾斯会同意我的看法。
我自己在垂死,死亡,死后,会是怎么样的?
当我想到死亡和死的这些瞬间,我是很放松的,我不觉得它们很可怕,事实上,我甚至感到一丝兴奋,因为我不知道可能面对的死亡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哪些不完美的地方,也知道它的强项是什么,我很想知道当我的身体全面停工的时候,死神会怎么对待这个身体。我不是什么英雄,所以我跟大部分人一样,希望垂死挣扎的过程可以越快越好。奇怪的是,我对阻隔生死的那扇门感到很好奇,我希望当我的生命走到尽头时,我可以体验一下。这个时间不会太久,就好比罗马哲学家塞内加所说的那样:“智者可以永垂不朽,但不能长生不死。”
我不想活到太老的年纪,如果那样,意味着要和年轻人争夺资源,尤其是如果我再也不能贡献什么,还要成为我爱的人的负担。我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也是独立的,行动自如的,所以我宁愿用质量换取数量。我要大张旗鼓地结束。我可以忍受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开始不适,但是千万不要让我变得糊涂。千万不要让我在毫无温度的养老院或者医院黯然离开。千万不要让痴呆盗走我的生活、我的故事、我的记忆,我不想像我父亲那样死去。
我问自己为什么要写这本书,为什么是现在?原因是找个机会把我的一些故事写下来给我的女儿们看,这样她们就可以听到用我的语言叙述的故事,而不是出自他人之口。我的父亲非常擅长讲故事,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我一遍又一遍地听他讲述自己的故事。最近,我找到一封格蕾丝和安娜在1997年写给他的信。作为其中一件圣诞礼物,她们给他寄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希望他可以写下自己的故事,这样一来这些故事就不会永远消失了。不幸的是,他并没有这样做,他的大多数故事都随着他的离开消失了。剩下的我还能记得的故事也会随着我的离开而消失殆尽。我希望这本书,在我死后,可以让贝丝、格蕾丝、安娜,以及我的子孙后代们有机会了解我的内在、我的生活。
我的丈夫和孩子都对我很失望,因为我上一次主动去看全科医生是在二十几年前怀着安娜的时候。我从不服用处方药,虽然我知道,如果我做全身检查,医生会给我开一堆药片,调节我的血糖、血压、胆固醇或者其他什么问题。一旦你开始走上那条路,你就得一直服用那些药物。
在你50岁生日的那天,一张便检的“邀请函”放在了你的门口,真的要这样吗?那是多么尴尬的事情。我当然明白预防性治疗可以挽救很多生命,我相信有很多的人都会很乐意去做那些检查。我们在这件事情上都有选择权。但对我自己来说,我觉得看医生,做各种检查,找出那些事实上没有任何预兆的可能会出现的问题,没有任何意义。我有我这个年龄该有的疼痛不适,我不需要去看全科医生,来个6分钟的详细交谈,听他告诉我说我有肥胖问题,需要多运动。所以我只是让我的丈夫一天给我一片阿司匹林,再没有其他的了。
我的奶奶总是告诫我要远离医院。她觉得去医院会让人更早踏入棺材。我不想我的生活被一张诊断书牵绊,被疾病占据,成为一个医疗数据。因为最终能决定我生死的是命运,我不需要去阻止死亡。我们每个人对待疾病和死亡都有不同的看法和意见,要在对抗疾病和死亡的路上走多远,完全是个人的决定。我的决定就是顺其自然,不做抵抗。我选择在临近死亡边缘时不再做医疗救治。
我的生命是圆满的,我的生命是有目标的,我的生命是快乐的。我遇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人。我的丈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有漂亮的孩子和孙子。我比我的父母活得都长。如果因为遗传原因,我相对保守的寿命估计正确的话,我也还有15年可活。事实上,从现在到15年后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是意外的收获。当然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很长寿,但我更希望的是我的死亡符合生命的自然规律。也就是说,我希望我可以走在自己子孙的前面。因为看到失去子女的父母是如何痛苦,我希望自己不要经历那样的折磨。
现在,我剩下的时间比我度过的时间要短了,我开始关注在未来30年里我一定会走过的那扇生死之门。我并不害怕独自走过,事实上,我宁愿私密地,安静地,按我的条件,用我的节奏独自死去。我不想看到我爱的人因为失去我而痛苦。我想先安排好我的工作,我不希望还有剩下的工作去麻烦别人。我希望我完成所有的工作,并将这些工作清晰地交接给后面的人,这样我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而不成为任何人的麻烦。
那么我想让我的死亡如何发生呢?如果我不想像我的父亲那样死去,我希望我的死亡是这样的:当我做好准备的时候,我转过头面向那堵墙,跨过那扇死亡之门。我没有自杀的勇气,所以我必须耐心等待死亡的降临。如果可以的话,我会不会选择安乐死?也许会,在特定的情况下,但我肯定不会有阿瑟那样的勇气,阿瑟是我用于培训的一具尸体,他生前接受了安乐死。我对这个社会很有信心,我相信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们这个社会最终会允许个人决定自己的死亡,而不是只能选择医疗救助和护工照顾。我想要自然地退场,我不想在临死前进行器官移植、心脏复苏,或者吃流食,我更不会注射麻醉剂,因为那样我可能会失去意识。当然可能当我受不了疼痛时,我会嚷着要吗啡。但我真的不想失去意识和控制力,所以我应该也不会接受吗啡,而且我的抗疼痛能力很强(生了三个小孩,没有用任何止疼药物)。当然只有时间能告诉我,我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
虽然威利的死看起来毫无痛苦,但对我来说有点太快了。我也不想在睡梦中死去。我把死亡当成最后的冒险,我不想在这最后的时刻什么都没有体会到。毕竟我只能体验一次死亡。当死神来临时,我希望我自己还能清醒一点,可以跟她交谈,所以我不想因医疗救治而阻碍我们的谈话。我想要能够认出她,听到她的脚步声,看清她,触摸她,闻着她的气味,品尝她的味道,用人的思维尽可能地理解她,这是我生命尽头唯一的盛典,我不想因为没有坐在“前排”而错过什么。
如果我足够幸运,我也许能像托马斯·厄克特爵士那样死去。托马斯·厄克特是17世纪周游各地的博学家、作家、翻译家,来自苏格兰东北部的克罗马蒂。因为他参与了因弗内斯的保皇党起义,他被议会判定为叛国者,但他并没有被判处什么酷刑。因为他后来在伍斯特战役中支持保皇派,他被关进伦敦塔和温莎堡。厄克特极其古怪,他声称他的109代曾祖母塔姆斯就是在芦苇丛中发现摩西的人,他的87代曾祖母就是希巴女王。当他被奥利弗·克伦威尔释放之后,他回到了欧洲大陆。据说,当他得知查理二世复辟之后,他真的把自己笑死了,“微死亡”遇到了“微欢乐”,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
遗憾的是,我不觉得自己会被笑死。但是我预言自己会在75岁之前死去,我觉得死因应该跟心脏有关。因为通常周一的11点是心肌梗死的高发期,我为自己预定在周三的下午。
当然我并不知道该怎么死,因为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情。但肯定死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些走在我前面的人看起来都做得很好,除了有一些例外,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获得搞笑界的达尔文奖,因为他们都成功地采取了滑稽的死法。我没有办法进行演习,也没有办法找死去的人给出建议,所以也就完全没有必要担心了。但是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不管有没有人在那里,死神一定会与我同行,而她比任何人都经验丰富,我肯定她会教我怎么做。
我想象我的死亡就像是被永久麻醉了一样。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感觉不到,真正地死去。死亡的前方就是黑暗,当然反正我也不能记得什么,这确实很可惜。但也许事情就是这样的,就好比是一个长篇故事最后的短暂瞬间,最终为这个故事画上圆满的句号。
但是我对自己死后却有一些具体的安排。我要确定我的身体完整地用作解剖教学和研究,所以我会把我的遗体捐赠给苏格兰解剖部门。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希望解剖我的是进行科学研究的学生,而不是医科生或者牙医,因为我本来就不愿意看医生,更别说牙医,有谁会喜欢牙医呢?对我来说,成为解剖学生的第二个亨丽雅塔,是一种圆满。我现在就有捐赠卡,打算在我65岁生日的时候填写遗体捐献的表格,如果我65岁还没有死的话。到那时,被我长期“虐待”的器官还能被患者利用的机会很渺茫。
汤姆并不高兴,他不希望我被解剖。虽然他自己就是一名解剖学家,但他的思想非常传统。他希望我能有一个安静像样的葬礼,然后长眠在某个地方,这样我的女儿们就有机会拜访我,但是她们会希望这么做吗?我不敢肯定。如果是我走在前面,汤姆应该会按照他的想法给我举办葬礼,因为我绝不会强迫他做不开心的事情。然而,如果他走在前面,我会小心谨慎地按照他的愿望安排他的身后事,然后确保我自己的愿望得以实现。
最理想的情况是,我可以在自己的解剖室被解剖,但我得承认,防腐处理的过程对我同事来说可能不公平。当然,他们都很专业,我猜想他们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尤其是如果这是我的遗愿,但我不愿意给任何人造成不适,虽然我真的想要用蒂尔的方法处理我的遗体,而邓迪大学是唯一用蒂尔法的地方。成为一具用福尔马林处理过的尸体确实不怎么有吸引力,我也坚决反对冷冻的方法。我确实想要我的四肢经过处理后还能有一定的灵活性,也许比现在还要灵活,这是蒂尔法可以做到的,我也喜欢这个方法的“除皱”效果。我会在黑暗凉爽的尸体处理缸里待上几个月,享受这难得的休息时光,不再去管那些关于死的无稽之谈。我不知道我的解剖结构会不会有一些异常,让某些学生在某处咒骂我,我会不会像尸体亨利对我来说一样,成为其他学生的一名好老师。
当一切解剖完成后,我希望我的骨骼可以浸泡分离(在沸腾的水中除去软组织和脂肪)。我的软组织和内脏会被火化,虽然并不会留下太多的灰烬可供我的孩子们撒在某处。我对我的骨头也有安排,我想让它们被储存在邓迪大学的骨骼教学收藏盒里。我的骨骼应该有所有可辨认的特征——损伤、病理变化等等,这样他们会有更深刻的理解。如果需要把我的骨骼整合起来,做成一具人体骨架放在解剖室或者法医人类学的实验室,我也会很高兴。这样我可以在我的所有身体功能都停止后,还继续“教学”。因为骨骼本身就可以保存很长的时间,我可以待在那里好几个世纪,不管学生们喜不喜欢。
如果我能实现这些愿望,我就永远都不会死去。我会活在解剖学生的头脑里,他们会跟我一样,爱上解剖的美和逻辑。这种“永生”是我们在自己的范围内都渴望做到的。我对肉身的不老没有兴趣,虽然我相信这是有可能的。
有的人拒绝相信完全死亡的必然性。好多人相信他们的灵魂、精神或者身份的本质会用另外的方式长存下去,在地球上,或者他们认为的天堂里,即便肉身已经停止工作了。另外的人相信灵魂有一天会和自己的身体再次相遇,或者相信轮回转世,灵魂会与另外的人的身体结合在一起。甚至还有少数的人将自己的身体在低温下冷冻起来,等待以后的科学技术再次把他们唤醒。这些我都不相信。
有轮回转世吗?谁知道呢。有鬼吗?我非常迷信的奶奶肯定会说有,但是跟尸体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我可以确定地说没有任何死尸伤害过我,冒犯过我。死尸并不难控制,它们通常都很守规矩,都很礼貌。在我的停尸间里,没有任何尸体死而复生过,它们也没有让我噩梦连连。事实上,死尸绝对没有活人麻烦。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发现死前、死亡、死后是什么样子的,那就是去经历这个过程,我们最终也必然会经历这个过程。我只希望那时我已经做好准备,背上行囊开始这个大冒险。
我的“天堂”是什么样子的?我不想谈天使和竖琴,因为他们真的挺烦人。我的“天堂”是:平和,安静,记忆和温暖。而我的“地狱”是:律师,蓝色电线,老鼠。
附录
来自巴尔莫的男人
如果你有消息可以帮助确定第八章中提到的年轻人的身份,请联系此邮箱:missingpersonbureau@nca.x.gis.gov.uk。在以下网址可查询病历:http://missingpersons.police.uk/en/case/11-007783。
遗体描述
发现遗体的时间:2011年10月16,死亡时间可能是在6~9个月之前。
地点:东邓巴顿郡的伍德兰德地区,临近巴尔莫高尔夫路。
性别:男。
年龄:25~34岁。
祖籍:北欧,浅色头发。
身高:1.77~1.83米。
体形:偏瘦。
明显特征:损伤可能影响了他的容貌。鼻子骨折已经愈合,外观明显歪曲;下巴严重挫伤,部分愈合;上门牙缺失;可能行走不便。
衣着polo衫
浅蓝色,短袖,V领,衣服前面印有白色的字体,深色的斜条纹从右肩一直到左下摆。
品牌:Topman,英国常见品牌。
尺寸:S码,欧码48,胸围35~37英寸。
材质:100%棉。
产地和其他标签:毛里求斯,标签上的序列号是2224278117 026和71J27MBLE。
开襟毛衣
深蓝色,长袖,圆领,前面有拉链,两边有口袋,领子和口袋处有两条平行的条纹。左胸处绣有SOUTHERN CREEK PENNSYLVANIA字样,下面是白色的皇冠、狮子,以及字母G和J,再下面是商标“RIVIERA ADVENTURE”。
品牌:Max,只在中东有售。
尺寸:S码。
材质:100%棉。产地:孟加拉国。
牛仔裤
牛仔布,排扣式。
品牌:Petroleum。这个品牌的主打款是Petroleum’68,以及更加年轻化的Petroleum’79。这是一个英国品牌,只在英国的军官俱乐部Petroleum直营店及线上销售。
尺寸:30L。
质地:78%棉,22%聚酯纤维。
其他标签:Petroleum,“Don’t blame me I only work here”(不要怪我,我只在这里工作)。
内裤
彩色平角裤,红色松紧带裤腰上印满了Urban Spirit字样。
品牌:Urban Spirit,在英国是一个中等价位的品牌。
运动鞋
系带款,灰色和黑色相间,鞋底为红色。鞋两边有Shock X字样。鞋底印有Rubber grip,Flex Area,Performance,Brake。
品牌:调查显示,这个商标属于德国品牌Crivit Sport公司,在历德(Lidl)超市和其他廉价商店有售。
尺寸:45/11。
材质:100%聚酯纤维。
袜子
无明显特征,黑色袜子,长及脚踝。
致谢
当我们回忆这一生发生过的事情时,极有可能漏掉特别重要的人,不经意就冒犯到他们。所以,我只是简单地感谢所有陪我在这辆人生巴士上一同前行的人。有的人只是陪伴了我一两站,另外的人伴随我走过整个旅途。这一路,是多么的精彩纷呈。我不需要说出每个人的名字,因为你们知道自己是谁,你们知道你们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珍惜你们的陪伴、友谊、智慧和善良。
如果我忘记了什么,如果我讲的故事不是你记忆中的那样,请原谅我。如果我们一起经历过的种种没有写进这本书里,是因为我觉得那些事情都太私密,或者是没有足够的空间来完整叙述它们,对此,我感到很抱歉。
我的生活还将继续,而这本书的内容是有限的,我想要感谢那些给予我极大耐心的人,感谢你们的鼓励、诚实和支持。
尤其是迈克尔·阿尔科克,耐心得像个圣人一样,20年前就在听我叨念要写书的事情,终于看到我的书出版了。我非常幸运能遇到他,我也非常喜爱他。
卡罗琳·诺思·麦克宛琳,知道我找不到语言能表达对她的感谢,谢谢她接手如此艰巨的任务,并出色优雅地完成了。
苏珊娜·维德森只是在一个会议上听过我的讲话,就勇敢地决定帮助我这个业余作家。在整个写作过程中,她给了我很多的灵感、安慰、肯定、支持。没有她的支持,这本书也不能面世。我们全家都感谢她能让更多的人听到我们的故事。她真的太棒了。
我也特别感谢宣传总监帕齐·欧文,生产经理杰拉尔丁·埃利森,版式设计菲尔·洛德,护封设计理查德·谢勒。
最后,我想感谢本书(英文原版)封面的无名男子。他没有名字,因为他是理查德利用自己的艺术天赋创造出来的抽象人物,但他也可以有一点点生命的气息。我们知道他是男性,是因为他耻骨凹面的锐角,盆骨口的形状,骶骨两翼的相对大小,耻骨的三角形状和坐骨大切迹相对尖锐的形态。他的年龄在25岁以上,因为他身体的第一、第二骶椎部分已经融合,他的髂骨骨骺也是这样。他应该在35岁以下,因为他腹部下端的腰椎还没有明显的唇样骨质增生,肋软骨也没有明显的钙化现象。
这是我在“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