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一直是狂风,无论何健飞怎么转弯,那狂风都是正正朝着他的脸上狂扑而来,走得极为艰难,但是一转到樱花路上,风势就立刻柔和了,只会轻轻抚着你的头发,在你耳朵边耐心的吹着气。在鬼气弥漫的校园,樱花飘舞的景象平添了一份诡异的美丽,在那娇艳的粉红中,隐隐暗藏着血腥的死亡气息。路上没有人,也看不到那根奇异的棍子,更看不到那个经常坐在树上衣袖青丝飘扬的女孩,一切安静的就如同午后的时光。但是何健飞知道平静之中必有凶险,张君行必然隐藏在某个阴影中,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在寻找着机会袭击。“何健飞掏出普陀金莲,顿时万朵金莲绽放,绵延在樱花路上千回百转,莲樱交相辉映,照得整条路异彩流萤。何健飞高声叫道:“张君行,你给我滚出来,以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吗?”四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何健飞接着喊道:“张君行,你有种就滚出来正面决战!”在路上终于响起了那个难听的粗哑的嗓音:“嘿嘿,何健飞,你要跟我决战可以,但是恐怕要先过另外一关。”
第三十四章冤孽
樱花路上蓦然响起一个女子凄清优美的歌声,如泣如诉,如弦如琴,一如当初何健飞听到般那么动听,那么婉转:我等你在淡淡的樱花下,你说你喜欢这飘飘扬扬的樱花,
可是我却眼睁睁的,
看着你的足迹消失在雪地上。
没有理由没有话,
任我无边无际的牵挂。
何健飞沉默下来,金莲的种子从他的手中颓然掉落到地上,良久良久都没有说话,直到那首歌告一个段落,他才用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道:“我与你的恩怨自然以后会解决,但是今天我来到这条路上,不只是为了朋友手刃张君行这个禽兽,更是为了还五十年前的一桩清白。你若只是冲我而来,与张君行并无任何关系,你就不要再包庇他。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待我了结这桩事情之后,我不会爽约,这场决战我一定会跟你打的!一定会的!”
歌声嘎然而止,同时樱花路上一直弥漫的香气开始慢慢消退,漫天飞舞乱人眼的花海也逐渐减退,张君行嘶哑的声音惊惶的回荡在那些花瓣光滑的边缘间:“不!你怎么就听何健飞几句话就撒手不管了?你忘记了你的目标吗?不!!不要抛下我不管——我可以帮你达成你的目标,真的!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张君行绝望的喊叫并没有换来樱花的回心转意,花瓣在继续减少,轻雾开始消散,终于,在何健飞的眼前,展开了一条落红满地,清朗无比的樱花路,而站在樱花路的那头,是手足无措的张君行丑陋的身躯在微微的颤抖。
何健飞冷冷一笑:“利用完人家没有?别太天真了,究竟是人家利用你还是你利用人家看来你还没搞清楚。”张君行喘着粗气道:“别得意,我知道你猜破了血色诅咒的秘密,得到了它的力量,所以这样飞扬跋扈。”看来张君行还是不知道那个寡妇的阴谋,何健飞也不想说破它,懒洋洋的道:“飞扬跋扈的是你,我什么力量也没得到,但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知道为什么吗?”张君行咬牙切齿道:“别太小看我了,我不会蠢到把所有赌注押在血色诅咒上面,你以为我现在的力量真的就脆弱到不堪一击?”何健飞用鄙夷和不屑的眼光看着他:“你认为呢?”
张君行自懂事以来,从来都是佼佼者,叱咤风云,何曾受过这个侮辱,怒由心生,龇牙咧嘴向何健飞冲来,大吼道:“既然如此,就拼死跟你战一场。再给我多点时间,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他的头发蓦然变长,象恶心的海藻向何健飞的身上哗啦啦袭来。何健飞轻松一个转身就避过了他的攻势,嘲笑道:“给多你一万年,你以为你那所谓的人驱鬼心真的能起作用么?”张君行全身颤抖:“你……你怎么会知道……”何健飞站定了身子,笑吟吟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人驱鬼心?这个日本著名的传说法术界几乎是家喻户晓,只可惜你一知半解。你以为用这样简单的四肢再挂上你丑陋的头骨就可以完成这个著名的传说吗?那这个传说还算不得什么高深的玩意。事实上,日本法术界为了灭绝这种鬼体形式,早就严禁任何关于这类的详细描写流传出去,所以巩勇也只是听到传说中它们的法力,而不知道如何去完成。可是,日本有个作家大田龙一,他曾经写过一本书,叫《日本灵异现象大观》当中就有提到人躯鬼心的现象,但是由于法术界不合作,作者也始终不知木偶的做法,于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拍摄了一张人躯鬼心的照片作为文字说明。由于是黑暗中,况且烟雾弥漫,照片上的人躯鬼心只看得出一个模糊的形状,它下身是标准的木偶形体,上身则是一堆乱发和两个空洞的眼窟。巩勇看到了这张相片,便误认为是做个木头的头颅装上去就行了,并找来死人的头发插到头颅上。你的孙子真是个聪明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没错,完美地符合了人躯鬼心的环节。但是,他没有做最后一节,也就是人躯鬼心做法中最重要的一节。那就是——必须把头颅挖空装上那个头发所有者的血液。这是法术界中人才知道的秘密,也是日本法术界最严加禁止的核心内容。大田龙一无法得知这些,也没有做说明,巩勇完全不知道这节,所以最后谢天谢地我还有能力收服你。”
B张君行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的躯体将近完成,就差最后一个手臂,但是感觉自己的功力并没有得到什么大的长进,原来最核心的内容根本就没有得到,但他不愧是一代人物,虽到如此田地,却没有半点唉声叹气的猥琐模样,怅然道:“这是天意,天既然绝我,我也没什么话好说,成王败寇,我输了任凭你处置便是。”何健飞道:“慢着,我虽然猜破了一切的谜底,但是我却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巩勇是你的孙子,我不相信你会沦落到这么灭绝人性,居然连自己的亲人都下得了手,这里面必有隐情是不是?”张君行嘿嘿笑道:“若真是我的亲人怎么会这样?巩勇他根本不是我的亲孙子。”何健飞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如此。却听张君行继续道:“何健飞,你不也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费这么大心机去做这些事吗?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很小母亲就告诉我,父亲是被坏人陷害死的。我牢牢记住了那个坏人的名字,来到大学之后,我欣喜地发现,原来副主席小虎就是那个坏人的儿子。当时我还想着怎么正大光明地去报仇,真正促使我自杀的原因是在一个晚上,施婷约我出来见面,而那天我刚好有事迟到了,早就倾心于施婷的小虎路过,起了邪念,就把施婷给侮辱了。”说到这里,何健飞“啊”了一声。张君行的心中却早已被怒火填满,充耳不闻道:“天黑,施婷不知道,以为是我,还高兴得紧,后来我来了,才知道一切都已经迟了。老天已经逼我张君行到了绝路。”何健飞打断道:“难道施婷不知道?”张君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没告诉她。她是一个贞烈女子……”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显然他是不想施婷自杀,谁料最后施婷还是死了。
“小虎的权势很大,校长是他的舅舅,同党一大堆,我费劲心机,才发现我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啻于蝼蚁芥末,毫无用处。最惨的是后来,他也发现了我是他的仇敌,处处排挤我,打压我,要不是当时的陈主席不信他那套鬼话,我连组织部部长都当不上。路已经全部没有了,绝望却渐渐而来,我除了抛弃生命再也想不出任何方法。为了我多难的家庭,为了我早死的母亲,为了深爱我的施婷,刚好又碰上了冬蕗事件和血色诅咒,所以我精心策划了报仇计划。谁知到头来最惨的还是我自己。也许我本来就是个苦命。”何健飞道:“‘只因冬蕗死,情恨两难灭’是你写的?”张君行道:“不错,这是为了提醒我,不要忘记了对母亲施婷的情和对小虎的恨。”何健飞默然不语,不禁回想起之前猜谜,全部围绕在了冬蕗身上,原来第二句前面省略了主语,才造成了混乱。
Y何健飞叹道:“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小虎固然不对,你这样做又给你和施婷带来了什么幸福?施婷死后尚且不得安生,天天想着见你一面,你为了所谓的报仇大计最终让她失望,又算得什么爱她呢?”张君行道:“现在讲什么都没有用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何健飞沉吟半晌道:“我倒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你知道你下去之后要受什么刑罚吗?”张君行淡淡一笑,道:“无非就是永不超生而已,其他受什么苦我都不在乎了,当初既然选择了走这条路,就已经什么都不害怕了。”何健飞道声“好!”从手中拿出紫金钵,罩住张君行,金光之下,张君行只觉全身酸软无力,仰天长笑道:“罢了,罢了,都是一场梦,五十年弹指一挥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突然,地上开始溢出散漫的光点,代替了那些曾经的樱花花瓣,飘飘扬扬,如同飞一般的思绪,在两人之间弥散。张君行惶然道:“这……这些是什么?”何健飞缓缓道:“五十年前那一桩冤孽,你还记得么?”“五十年前……”张君行惘然的看着这些光点发出莹莹的光芒,围绕着他一圈又一圈,是最复杂的纠缠,是最执着的眷念。这些光点最终飘飘扬扬到了何健飞的那头,汇聚在一起,化成一个人形。张君行的身躯突然轻微的一颤,从他的口中吐出了五十多年没有说过的三个字,五十多年前几乎是最常说的三个字:“谭星莞……”人影成形,飘逸的发丝中,依然是那沉静儒雅的脸,只是上面再也没有了那含蓄的笑容,眼神中一层浓重的忧郁带着些许愤恨,嘴唇抿得紧紧的,正望着张君行。
何健飞在一边缓缓的道:“也许你还不知道,血色诅咒不过是那个女人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也许你还不知道,人驱鬼心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设想,也许你更不知道,你所不知道的这一切,你所认为不可能猜破的这一切,在五十年前,已经有人看透了这一切。他是唯一能挽救你的稻草,也是唯一能让你迷途知返的救世主,可就是你跟血色诅咒联合,亲手将他逼下山崖,也彻底断绝了你的回头之路。苦海无边,你毁了自己渡化的船。现在大梦初醒,你是时候该了结这场噩梦了。”
回头之路?张君行嘴唇颤抖,却无法说出一个字,丑陋的头发随风飘舞,在这樱花飘扬的季节更是遮不住的破败。在他的对面,谭星莞静静的站着,五十年的恩怨,五十年的纠缠,昔年的两个风云人物在这种奇异的场景下重逢,那是迄今为止最惨烈的争斗。只不过一个是为了正义苦劝兄弟回头,一个是为了私仇最终痛下杀手,沈放已经寂寞的离去,施婷已经含恨的离开,只留下这两个人,来了结当年张君行一手挑起的波澜。
地底传来了清晰的声音:“冥界使者宣令,张君行恶魂涂炭生灵,罪不可赎,着令打入奈何底层,受尽剥皮剜目之苦,永世不得轮回,沦落鬼畜道!”地底忽然裂开,金光迸现,从地底下伸出两只手来,死死抓住了张君行那木头做的身躯,一把往下拖去。张君行用尽力气扒拉在地上,绝望的扬起脸,死死的盯着那边安静的谭星莞,最终忍不住泪流满面,大声呼道:“谭星莞……我……原谅我……谭星莞……”
樱花重新又飘扬起来,漫天的飞舞,是最曼妙的舞姿。五十年前那一幕幕撕毁的回忆在这凄美中得以重新缝合。两人一起发现血色诅咒仍然存在,仍然威胁这个校园。“星莞,我们去调查一下吧。能解决掉那是造福学校千代万代啊。”“好啊,不过别告诉沈放。”张君行不解的问:“为什么?”谭星莞抿着嘴笑道:“他那脑袋瓜子太简单,会生很多事的。”张君行醒悟过来,捶了他一拳道:“你背后说他笨,我告状去!除非给点掩口费来……”“费心了,我当面也说过了。”轻盈的樱花飘来,是那个年代最独特纯真的味道。
“猜破血色诅咒的谜底,就能得到它那恐怖的力量。”张君行望着天,喃喃的道,他那线条分明的脸上,却是模糊不清的迷茫。“张君行,你究竟在想什么?”身后,气极败坏的谭星莞一改昔日的文静沉默,一把揪住他问道。张君行缓缓的转过头来,谭星莞全身震了一震,因为他分明看见,张君行的眼中射出了前所未见的尖锐杀光,只听得他用再平静不过的语调缓缓的道:“你猜出了血色诅咒的谜底是么,星莞?”谭星莞放开手,怔怔的退后了两步,摇摇头:“你不再是我认识的张君行了,不再是了。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到底是什么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张君行反守为攻,反揪住了谭星莞的衣袖:“告诉我,血色诅咒的谜底是什么?面对这样的力量难道你不会动心么?你放心,你是我的兄弟,我不会亏待你,以后这校园我们平分。”
“你到底在说什么?”谭星莞挣脱张君行,眼中满是绝望和痛心:“我不会告诉你谜底的。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血色诅咒真的只不过是一场骗局,是那女人骗你的!不会有什么恐怖的力量,也不会有什么平分的资本,你不要再做白日梦了!!”“闭嘴!”张君行吼道,清秀的脸上满是狰狞,谭星莞愣了一愣,张君行恶狠狠道:“你不告诉我,你就不再是我的兄弟!是我的仇敌,我对你不会手软的!”谭星莞突然沉寂下来,良久良久,他拂了拂额头前凌乱的刘海,望着张君行一字一句的道:“如果非要让我在兄弟和公义两条路上做出选择,我选择——不做你兄弟!”那目光中是张君行从来不曾见过的决然。张君行愕然的看着他,半晌指着他道:“那么就来分胜负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谭星莞淡淡的道:“愿意奉陪。”张君行摔门而去,谭星莞的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流下。樱花飘飘扬扬,粉红的朦胧中是决裂的心痛。
R沈放象是一头发怒的狮子猛地将毫无防备的谭星莞撞在墙上,谭星莞只觉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他蹲下来捂住肚子,任凭沈放在旁边厉声的责骂:“你为什么要背叛张君行?你搞什么?你不把我们当兄弟,我看错了你这个小人!”谭星莞无力的靠在墙上,急速的喘息,他没有力气反抗,也不想反抗,沈放的拳头暴雨般落在他的身上,在走廊的另外一端,张君行悄然站在树叶的阴影中,看见谭星莞的惨象,露出牙齿欣慰的笑了起来。笑起来的张君行显得特别好看。沈放终于走了,张君行也终于走了,只有寂寞的樱花花瓣飘落下来,抚平那些还在流血的伤口。那些肉体上神经的震颤并不是折磨,真正的悲恸藏在心底最深处。
B谭星莞拦住了张君行的去路,他的目光冷峻而愤怒,他的动作坚决而果断。张君行抱着书,看着他,没有说话,半晌只是冷冷一笑。谭星莞简短的道:“跟我来。”两人来到一间废弃的房子里,谭星莞掩上门,对张君行道:“施婷是你害死的,是吗?”张君行道:“怎么?你爱上了她?”谭星莞怒不可遏的道:“回答我的话!”张君行道:“跟你没有关系,你是她什么人,凭什么过问她的事?”蓦地,一记拳头重重的挥在张君行的额头上,他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了血丝,他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谭星莞,这个向来远离争斗对打架退避三舍的才子公然发起了最直接的挑衅。张君行爬起来,丢开书,也是一击将谭星莞打翻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灰头土脸,如同小孩玩的游戏,却早已用性命相搏。窗外落寞的花色里,潜藏着危机的潮涌,柔和的舞姿中,是友情的过去式。
将日记亲手交到同伴手中,谭星莞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看山顶,那里一座孤零零的坟墓立在那里。张君行最终毅然走上了自己选择的不归路。谭星莞的眼睛模糊了:“既然不能救你,也不能让你再害人。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兄弟吧。”回头下山,来到一处悬崖,发现那个女人早就等再那里,看着他阴森森的笑。谭星莞面无表情道:“你是来处置我的么?不用了,我自己会了结的。”那女人狂笑道:“我来处置你?不用了,不用了,这样张君行会很伤心的,他最想看到的,是你结束在他的手里。谭星莞,你太聪明了,聪明过头了,可惜你看破了这一切,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滋味难受吗?这样的感觉好过吗?”“闭嘴!”谭星莞冷冷的喝住她,没有任何的斥责,却不怒而威。谭星莞走向悬崖,静静的看着崖底,平静的道:“你以为你得到了最终的胜利吗?你的阴谋已经被我传给了世人,你跟张君行都不会胜利的,我相信天理,更相信这世间的公义。我会在下面等着看你们受刑的。”纵身一跃,那女人疯狂的大笑。是绝美的身姿,伴同那凌乱的花瓣,漫天旋绕,有如仙界,刻下了永别的记号。
第三十五章天象两仪阵
地上的裂口越来越大,张君行半个身子已经完全被拖了下去,但是他仍然用尽全力的抓住地上,紧紧的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祈求的看着谭星莞,泪水洗刷了他的脸庞,悔悟的心痛痛入骨髓,可惜不归之路,已然不能回头。“我永远见不到你了……星莞……原谅我……我不配做你的兄弟……”张君行断断续续的语音听得连何健飞也不忍再听,谭星莞目光中的愤恨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怜悯,他走上前来,突然握住了张君行抓在地上的手。张君行抬起头来,哭得不能自抑,谭星莞轻轻帮他擦去泪水,这是决裂的兄弟在永隔前最后一次凝神的对望,樱花的花瓣飞落下来,掉落在他们的衣服上,头发中,目光里。良久,谭星莞将张君行的举到了自己的额头边,轻轻的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后,毅然的放开了手。“星莞……”张君行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两道清晰的泪痕留在不再清秀的脸上,这是他被拖下去之前最后说的两个字。
地上的裂口合拢了,那个声音再度传来:“谭星莞有功苍生,转生仙界,即赴轮回,不得有误。”谭星莞站起身来,怔怔的看着裂口曾经出现过的地方,片刻,终于迟疑的转过身来,面对着何健飞。何健飞欣慰的看着他,报应轮回,终究不爽,这是迟到了五十年的天理,这是延误了五十年的公义。谭星莞望着何健飞,半晌,他突然微微的笑了,那是如何绝代的风姿,那是如何华美的表情,何健飞终于明白,那位老婆婆为什么愿意因为那一笑为他保守秘密五十年。因为人格的伟大,所以谭星莞的光辉要比普通的人更耀眼些,更引人注目些。谭星莞飘然越过何健飞,朝轮回之道走去,他的身后终于没有了牵挂和羁绊,何健飞弯下腰去,深深的鞠了一个躬:“感谢谭星莞前辈的舍生求义和忍让五十年,使校园噩梦终于得以破解。”谭星莞回过头来,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彷佛是嘲笑何健飞为什么要搞得那么郑重其事,何健飞突然想,如果没有小虎,如果张君行没有跟谭星莞反目,如果谭星莞成为52届的学生会主席,那么这一起包括冤鬼路还会存在吗?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也没有如果可以谈,谭星莞已经离去,何健飞一人空空荡荡的站在樱花四处飘舞的路上,手心冰凉,谭张的决战已经结束,而他的决战才刚刚拉开序幕。何健飞无精打采的来到孙中山像下,正好碰上一堆学生围住李老伯他们焦急的询问为什么孙中山像会倒下。何健飞急道:“坏了,人心开始崩溃了。”他飞奔向前,却无能为力,只好眼巴巴的望着李老伯,希望能力挽狂澜,可惜李老伯也不说话,只是往地上让。原来刘灿利刚刚醒来,被搀扶着勉强站了起来,大家见到刘灿利突然出现了,霎时,原本喧闹异常的广场一下子静了下来。几百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紧紧盯住脸色苍白的刘灿利。那目光里面饱含了对他们校园双雄第二最高的期望和信任。何健飞知道,今天如果不拿出个说法,就不能平复同学们的情绪,也就失去了对校园大局的控制,那么收服女孩就会多了一层无形中的舆论障碍。虽然暗暗着急,可是却不敢出声,只是紧张地望着旁边的刘灿利。刘灿利望望周围几百个人,嘴唇蠕动了几下,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旁边有一个同学忍不住问道:“副主席,能不能告诉我们,孙中山铜像为什么会倒下来?”何健飞等人心中暗暗叫苦,虽然知道真实原因,可是偏偏不能讲出来。李老伯刚想挺身而出,已被阿强死死扯住,因为阿强知道,就象当年他们一样,唯有刘灿利这根仅存的精神支柱才能够获得最大的信任,最快地平息这次风波。
刘灿利的脸色愈发苍白,他沉默了半晌,终于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孙中山铜像倒下去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瞬间,人群大哗。徐传一惊:刘灿利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刚想上前阻止,何健飞已经送过来一个暗喜的眼色。只听刘灿利又道:“有人跟我说,孙中山铜像之所以倒下,是先生自己的意愿。那么你们认不认为,孙中山先生是准备抛弃我们了呢?”人群一起高呼道:“不是!”刘灿利再问:“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是不是让他继续躺在地上?”人群又喊道:“不!我们要把他扶起来!”刘灿利这才转入正题:“大家说的不错,这会儿有功夫在这里说闲话,还不如齐心协力把这件事做好。”大家立时活跃起来,这个说“我去找教务处”,那个说“刚才校长来过了,我去跟他解释一下”,还有的说“我现在就去联系建筑工程队叫他们派人过来维修”……一场可能发生的大骚乱,就这样被刘灿利几句话给压下来了。徐传这才明白,原来何健飞早就看穿了刘灿利是在玩转移话题的游戏。
正当他们松了一口气之际,突然有一个学生会的干部跑出来问道:“主席呢?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他来?学校方面还要他去作个解释呢。”又是个难题!见问到巩勇,刘灿利再也把持不住,整张脸由白变青,嘴唇剧烈颤抖,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才看着地上的孙中山铜像,缓缓地道:“巩勇……巩勇他去了个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他说,他希望他回来的时候,能够看到孙中山铜像还是庄严地立在校园门口……”那学生干部道:“主席这么多会开的?算了,我还有笔帐要等他批呢,副主席你先批了吧。”何健飞在后面默默地对刘灿利道:“不要伤心,巩勇虽然走了,但是他的精神作用还是存在的。”这件事就此暂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