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厉鬼阿强的话显然击中了真阿强的心病,他疯狂地冲上去,又被那道弧线挡了回来,反弹在地哀号不止。
禅月大师皱眉道:“越讲越离谱了,厉鬼阿强这样的英雄人物,也说出这种话来,可见女人都是老……”他本来想引用女人都是老虎的典故,冷不丁碰上田音榛凶巴巴的目光,赶紧改口道:“可见爱情总能让人疯狂和冲动。师弟,你出去劝劝他们吧。”何健飞也皱眉道:“你既然都知道是爱情,叫我这局外人排解什么?也不是简单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就可以了,冬蕗的意向才是最主要的……”他心里已经渐渐浮出一个劝降冬蕗的计划。那边厉鬼阿强从容地道:“我还没有说完呢,其实你是非常自卑的,自卑于我,你羡慕我所得到的一切,肉体不过是你发难的借口,你妄想通过我得到你最渴望的所有,你心里是清楚,你根本配不上冬蕗,但是这反而使你更加疯狂地想获得她,对不对?”
“不准再说了!我叫你不准再说了!”真阿强紧紧地捂住耳朵,痛苦地在地上蜷缩着,声音渐渐由尖变小,最后哽咽不成声:“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配得上她的,我配得上她的……”何健飞道:“阿强前辈又在运用他最擅长的心理攻破战术了,看来这招的确恐怖,我们要小心防着些。”话音未落,已遭到旁边李老伯的一记白眼。
厉鬼阿强道:“你因为嫉恨我不惜杀掉全班二十几个人,处心积虑打通冤鬼路与鬼界的相通点,你以为这是对我的报复,孰不知损害的是你的福泽。我现在已经没名没姓了,不过是借他人躯体得以暂时存在的无主魂魄而已,上被剥夺轮回,下被冥界拒进,我所做的一切最终在生死簿上还得归入你的名义,我要比你更不服气更不甘心,所以我才想得到冬蕗作为补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趁早放手吧。”真阿强听到冬蕗两个字,就像一头受伤的狮子那样,眼睛里露出恐怖的凶光,他缓缓站起来道:“自古都是赢者才有权利说话,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我不信以我毕生功力,会重创不了你。”顿时他将身影稍稍一晃,化身成一道青色的光焰冲天而起,如同一条青蛟般向厉鬼阿强猛烈冲来,禅月大师已高声呼道:“不好了!他已将全部魂魄注入里面,拼尽所有精力作致命一搏,如果他跟厉鬼阿强斗起来,肯定两败俱伤。健飞,我们快上!”
“啊?”何健飞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厉鬼阿强已怒道:“我百般相让,你还步步紧逼,这次我饶不了你!”说罢,也将身影微微一晃,化成绚丽的蓝光,挟着风雷之势,更如巨龙重生,向着青光迎面击去。
禅月大师见已无法阻止,只好连声叫苦着停下,只见两道光一碰,霎时天崩地裂,地动山摇,众人眼前五彩光霓四处飞散,早已眼花缭乱,也看不清其他人在哪里,浓烟顿起,云雾突升,漫天沙尘卷着残叶像利刃般地刮着人的脸庞,浑浊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众人都开始感觉呼吸困难。天越发地黑了,好像突然变脸般,场中央持续传来闷声的巨响,表明那两者还在生死决战中,风速越来越快,禅月大师就快无法握住自己的禅仗,就在此危急时刻,何健飞忽然出声大叫道:“手下留情!你们两个目前都还不能有事,冬蕗的事我们还没有解决……嗨……她的心结必须要你们两个一起出现才能解……”云雾立收,万里无云,沙尘慢慢消散开,众人揉揉双眼,却见场上真阿强头发蓬乱,满面血痕地蹲伏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抱着头,而厉鬼阿强就站在他的旁边,右掌在真阿强脑袋的上方举着,似乎是刚想一掌击毙他,听得何健飞的话,眉一挑道:“你说什么冬蕗来着?”何健飞心里叹道:“果真是高下立见。”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不错,阿强前辈你想想,以你的为人想出来的这个杀人法子并不能实现,对于这种残忍痛苦的杀人方法,冬蕗前辈对是不是你做的一定还心存怀疑,甚至怀疑你对她根本就没有感情。这才是她最大的心结,被自己所爱的人仇恨而被杀死。不解开她这个误会,冤鬼路根本没有消失的一天。”真阿强呜咽道:“不,冬蕗所爱的人不是他。”厉鬼阿强怒容一现,正想把提高的右掌拍下去,忽然停了一下,看了一眼何健飞,终于放下了右手,对真阿强道:“你不是始终对我不服吗?哪怕被我打败了,你千年万年之后恐怕还是会出来作乱。既然这样,罢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去见冬蕗吧,我想她亲口说的话总能扑灭你的梦想。”何健飞欣慰地接口道:“不错,借尸还魂这件事很难让冬蕗前辈相信,但是如果你们两个一起出现的话,就是最大的证据。”真阿强还在犹豫着,厉鬼阿强道:“假如你真的有自信的话,就不应该害怕去见冬蕗。”也许被这句话刺痛了,真阿强终于抬起头坚决地道:“好,我跟你们去。但是如果冬蕗亲口说喜欢的是我,你必须退出。”厉鬼阿强直直地看着他足有一分钟,才道:“好吧!”
“阿弥托佛,”禅月大师道“那老衲就先回去了。”田音榛奇道:“大师兄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去解决冤鬼路吗?”禅月大师道:“寺不可一日无主,我为了这个道士的事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几天,再拖延下去五台山就不妙了,还是回去好,再说你们是去劝降超度冬蕗,又不是去收服她,这么两个人再加上厉鬼阿强已经足够了。”何健飞道:“那么也不留大师兄了。”禅月大师道:“对了,把紫金钵还给我。”何健飞连忙把紫金钵藏在身后道:“这个可不行,你也清楚冤鬼路跟鬼界相通,要有什么危险我怎么办?别忘了刚才你对那老道还誓言鼎鼎地说师父交代要你保护我们的。”这家伙又搬出师父来了?禅月大师无奈地笑了一笑,只好拖着那根禅杖回去了。
厉鬼阿强用一根符带困住真阿强,把他交给何健飞押着后才回到李老伯身边,道:“我们走吧,去冤鬼路。”李老伯低声道:“你想好了等下见冬蕗的时候准备说什么吗?”厉鬼阿强道:“没想好,到时见招拆招吧。”空地离学校并不远,一行人进入了学校,由于还是寒假期间,并没有多少人在里面,偌大的空间一下变得幽静。李老伯道:“奇怪,我平常来这里的时候,总是能看见不同的冤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个都碰不见了。”厉鬼阿强道:“因为快到元宵了,人间界的气氛越来越浓厚,阳气也开始变重,法力低的冤魂自然不会出来,这也是鬼界一年中把门关得最紧的时候。”他的话刚说完,何健飞只觉脑后飘来一缕轻微到几乎感觉不到的细风,何健飞稍稍偏头一看,只见树林里飘过一抹白色的身影,奇怪,明明到了人节,为何还会有法力这么大的冤魂出来游荡呢?见众人都没留意,厉鬼阿强也没发现,何健飞在背后偷偷掏出了一张界符……
不多时,大家已经来到了冤鬼路的入口,想到很快就要跟冬蕗见面,众人的心情都不由得激荡起来,何健飞和田音榛感慨冤鬼路的调查终于可以有个结果了,而李老伯也终于得以赎回自己的罪孽,作为最应该激动的两位当事人却反常平静地站着,似乎这里是他们从来没有走过的路,因为无论什么结果,毕竟已经过了五十年,都对他们没有什么效用了。何健飞道:“应该从这里开始,就是冤鬼路的活动范围了。我和音子先在周围布下困鬼阵,把那些大大小小的冤魂给送回地府,这样只剩冬蕗一个就比较好办了。那么阿强前辈麻烦你把这里的空间封闭掉,不要让外人进来。”说完便拉着田音榛跑到周围去了。厉鬼阿强正想说话,何健飞已经跑掉了,只好郁闷地道:“干吗又要我来弄什么空间封闭?我的法力已经消耗很多了呢。”
终于,万事妥当,只欠东风了。何健飞望望身后各人脸上的表情,揣摩着各人的心思,才回过头来,努力调整好自己的语速,缓缓地道:“冬蕗前辈,我当日答应你一定要解脱超度你的仇恨,今天我已经把你想要的人带来了,请你现身吧。”话说完不久,就见前面那棵树下忽地刮起一阵旋风,风起处一个白影模糊地出现了,何健飞转头看真假阿强,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耳边却传来阴恻恻的声音:“何健飞,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又来了,还没吸取教训吗?”何健飞往旁边一让道:“你先看看是谁来了吧?”冬蕗仍是长发披面,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凝目往他身后一望,已然不由惊呼出声:“阿……阿……不,不对,怎么会有两个……何健飞你耍我么?”何健飞道:“不,我来,就是为了解释整件事的经过给你听,你们三个当年都错了,陷入了三个人共同构筑的误区。如果,我说,你当年喜欢的阿强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的结合体,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说的话……”何健飞正感到难以措辞间,冬蕗已经幽幽地接了口:“你是想告诉我,他的灵魂是属于一个人,肉体却是另一个人,对吗?”何健飞狂喜道:“对,对,就是这样。”心里暗道:“她这么漂亮又聪明绝顶,怪不得两个都为她疯狂呢。”冬蕗并没有接话,而是用她那俏丽的双眼幽怨地左左右右打量着两个阿强,真阿强只觉心跳加速,几乎都快站不稳了,终于,她的目光在左边厉鬼阿强的身上停了下来,轻轻地道:“我其实不是你杀的,对吗?”一阵风吹过,远出传来风铃的微弱响声,叮叮当当,摇曳不绝,很是清脆悦耳,可是田音榛觉得冬蕗的声音比那风铃还要好听,还要温柔,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鬼,满手血腥的冤魂,面对自己真正爱的人就会恢复自己温柔的本性吗?
第二十七章永隔奈何
真阿强霎时面如死灰,摇摇欲倒,而冬蕗似乎并没有再正眼看他,只是盯着厉鬼阿强不放,厉鬼阿强微微一怔,似乎并不敢直对冬蕗的双眼,看看李老伯,低下头道:“是,不是我杀的。”
“可是你有杀我的念头是吗?”
李老伯慌忙道:“这个我来解释一下。”
厉鬼阿强拦住他道:“是,我有。”
“是这样的啊……”冬蕗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因为什么呢?”
厉鬼阿强道:“因为那时我没有了理智,有卑鄙的想法,想得到你。”冬蕗道:“所以就宁愿剥夺我的生命是吗?”厉鬼阿强抬起头来坦然地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让你能解脱怨念的。冬蕗,无论你有多恨我,请你再听我最后一次话,回冥界去吧,难道做了五十年的怨魂你还不觉得辛苦和孤独吗?鬼,终归是要轮回的。投胎才是你的归宿。”冬蕗猛地睁开双眼道:“最后一次听你的话?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恨你吗?我从来都听着你的话啊!”冬蕗的话像是最深沉的震撼,厉鬼阿强痛苦地闭上双眼,他的愧疚折磨了他五十多年,如今快要到达顶点了。
“我出生在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妈妈是当时美国首屈一指的华人富豪的独生千金,爸爸是新近崛起的新锐,实力一度与外公家持平,外公家本着经济联姻的目的,根本没问妈妈的意愿,急急地举办了号称唐人街最浩大的婚礼。妈妈对于这场不是由她自主的婚姻很反感,但她为了不伤父母的心,还是接受了。在婚礼的那天,妈妈第一次见到了爸爸,被他那种叛逆和不羁的魅力所吸引,虽然她在日记中写这场婚礼是嫁给她所不爱的人,但是结婚之后,她真的疯狂地爱上了爸爸,他的人格,他与众不同的处事和做人态度,一举一动,无疑和妈妈在自幼见惯了的贵族社会里迥然不同,就像在污流中注入了清流一般。爸爸也很敬重妈妈,因为她的容貌,因为她的才华,婚后,他们生活得非常幸福。妈妈在诗歌里吟哦道:‘白雪公主又和王子倘徉在神话的湖边,旁边盛开着已经灭绝了的紫荆花。’我还没有出生,但是我想,那一定是幅非常非常美丽的风景。”李老伯和田音榛对望一眼,均感到莫名其妙,见到阿强冬蕗应该会万分激动才是,为何却在这个时候扯起什么家世来?何健飞心中暗道:“原来是贵族之后,怪道我看她举止似乎受过十分严格的教育,跟常人有所不同。”
“我的出生是一个不祥的祸端,当我呱呱坠地时,恰好是罗斯福新政推行,我爸爸的集团遭到严重打击,股票一泻千丈,资产迅速萎缩,最后更相继破产。我爸爸用尽办法仍然一筹莫展地看着集团被解散。那时起,爸爸爱上了喝酒,他回来还把前来劝告的妈妈用皮带打了一顿。我那时还小,什么都看不见,可是我可以体会到妈妈的惊异和恐惧,还有眼泪那咸咸的味道,我爸爸把妈妈关了三天,听仆人说,我妈妈因为无法接受爸爸的改变,为了事业而鞭打女人,这是多么卑劣的行为啊。妈妈抱着我也不想吃东西,只是哭,最后活活饿死在桌子旁边,怀里就抱着不满一岁的我。爸爸不肯收留我,仆人只好把我送到我外公家,外公虽然还不至于破产,但是他看了看我皱眉说了一句话:‘这是害死她妈妈的祸种,留在家中干嘛?’为了使我不影响到家族的生意,他们把我送来这里读书,由我妈身边最忠心的仆人侍侯我的起居,教给我应有的礼仪。我十岁那年,她给了我一个精美的小本子,告诉我那是妈妈特意留给我的遗物。我翻开它,上面只有一行字:‘一个男人若是真正爱她的女人,是绝对不会去伤害她的,所以爸爸不爱妈妈。我亲爱的女儿,你自己要擦亮你的眼睛。’”话说到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听出了话中的含义,冬蕗缓缓道:“因为伤害,所以不爱,虽然这样的说法有点绝对,可对于你这种一向慎重的人来说,我几乎可以肯定我走的是跟妈妈一样的道路,爱上了一个伤害自己的人。”何健飞突然大叫道:“小心!”紫金钵脱手而出,冬蕗早在手里准备了一缕毒性极强的怨气,趁大家不备猛地施放了出去,厉鬼阿强正听得神魂颠倒,哪里有什么防备,幸好何健飞的紫金钵及时赶到,将毒气挡了回去,冬蕗见偷袭不成,转头一抓,将田音榛抓了过去。
冬蕗突然慢慢地抬起头来,长发缓缓向两边散开,何健飞一阵紧张,以为会看到什么恐怖的流血景象,谁知露出来的竟是一个相当清秀美丽的脸孔,怪不得那么多人为之疯狂。李老伯不由呆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冬蕗的眼里分明有两滴大大的泪珠,连何健飞也愣在那里,在鬼界是绝对不允许有人界的感情出现,这样会绝对削弱自己的法力。“原来你一直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你居然还亲手害我,你若不来,我或许有超脱的一天,你既然来了,我永远都是一个杀人的冤魂!”说着,长发飘飘,脸孔已变得异常恐怖,整个身体泛上了一种青色。“音子?!”何健飞见田音榛给她掠了去,惊怒交集,脸色已变得相当可怕,蓦然提高了音量:“冬蕗,你听着,如果音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会让你痛苦千世万世,永受折磨!”冬蕗听罢,哈哈大笑三声,提着田音榛消失在冤鬼路的深处。
“音子?”何健飞想都没想就往里跑,李老伯看看阿强,也跟着往里跑。入口处只剩下了真假阿强。真阿强望着地上半晌不语,最后惨笑道:“嘿,我辛苦来到这里,她连正眼也没过我。我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厉鬼,你赢了。”这句话刚讲完,他的身体便化为轻烟袅袅散去,他没来得及看见厉鬼阿强的两滴眼泪是如何慢慢渗透进泥土中去的。
“原来她是这么地爱我,又是这么地恨我,我……”厉鬼阿强蹲在地上,死命地顶着肚子,不让自己再哭出声来。
何健飞没跑几步不由停住了,空中飘来一个女人颤抖的哭声,似有似无,又像是风吹过树叶的响声。冬蕗已经完全没有了那份神气,跪在地上掩面而哭,听见何健飞过来,倏地转过身来,何健飞立时吓了一跳,哪里还有什么美丽的痕迹,两只充满血色的眼睛,长长的一排獠牙,白得像死鱼肚皮的脸色,充满怨恨地望着他:“我只不过是想过平静的生活……我……我……只不过是……想好好爱一个人!这也有错吗?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的?”何健飞大气都不敢出,他知道冬蕗已经差不多疯了,差不多面临精神崩溃的边沿。冬蕗急速喘了几口气,厉声道:“所以,你们都是想害我的,没有什么老天爷!我只信我自己!只有我自己!哈哈哈,只有我自己!!你受死吧!”顿时,从白色的衣袖中飞出一只长长的枯爪,直向何健飞冲去。事起突然,何健飞猝不及防,只听“嚓”地一声,血流如注,青草地上一片血红。
“音子——!!不……”原来田音榛及时醒来,飞身上去挡了这一爪。何健飞发了疯似地想冲上前去,却被刚刚赶来的李老伯死死抱住。枯爪穿胸而过,汩汩而出的热血汇成了一条小溪。田音榛痛苦地倒在地上,却死死抓住了冬蕗的脚:“为……为什么……你始终……还是不明白?你说老天对你……不公平,其实你却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无论是……真阿强……还是假阿强,他们都是……一样那么爱你,一个为了和你在一起,对你下了毒……手,另一个以死殉葬,老天没有……背叛你,一直都是你自己在背叛你自己!”和风吹来,路上一阵芳香,让人觉得春天已经不远了。
一席话让冬蕗想起生前阿强对自己如何关怀呵护,以及死后阿强如何果断勇决地选择含笑面对死亡的回忆,以前她只记得阿强如何杀她,如何背叛她,从没想过这些,一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苦苦要报的仇根本是一个不存在的梦。在这一念之间,本已聪颖的冬蕗悟破轮回,化为一缕青烟散去。
“音子——音子——”何健飞扑到她身边抱起她,见她左胸穿了一个大洞,很显然已经没得救了。何健飞只觉心如刀绞,眼泪夺眶而出:“音子……你……你答应我,不要死,不要离开我。都怪我……我不该把你拖入这个事件里。”
田音榛费力地伸出手来,温柔地抚摸着何健飞的头发:“天道轮回,不是你讲的么?师父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冤鬼路是因外人而起,必也要在外人身上结束。现在想来,你们当中只有我一个是外人,都怪我心思太过驽钝,没想到这一点,要不你们就不用费这么多曲折了。”
何健飞见她脸泛红霞,说话越来越急,知是回光返照,忍不住抱着她大哭起来:“你……你不要走,你说过要嫁给我的……你不能言而无信!你等着……我来……我来施法术救你!”田音榛听他说起往事,苍白的脸也抹过一丝更显苍白的潮红道:“别伤心!虽然我注定和你有缘无份,但是……上天能让我找到你,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了。我若是再奢侈,连天都不容我啦。我走后,希望能把我葬在这里,一来可以天天见到你,二来可以管管那些过路的鬼。”说到这里,不由剧烈咳嗽,又吐出两口血。何健飞死命闭着眼睛,可是仍然无法阻止泪珠的流下,此刻他只想化成飞灰跟着田音榛一起离去。田音榛急速喘了一口气道:“没用了,我该走了。有一句话一直想告诉你,一直都没有勇气,但现在不讲,以后没有机会了。健飞,我……爱……”白皙的纤手悄悄地从何健飞手中滑落,搁在那块被血染红的土地上。一阵风拂过,樱花漫天飘了过来,清芬的香气笼罩了整个校园,那是祥和安宁的女神在挥舞着权杖。
少林寺门前。一个扎着高高的小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被一个小男孩挡在门前。
“你让开啦,我要跟方丈拜师学武功。”
“你学武功来干什么?你这么丑,人家见了你就跑,哪还有人欺负你。”
“我要抓鬼。”
“你快点走开,少林寺不收女的!”
“健飞,你又在欺负人啦。小妹妹,不用理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田音榛。”
“关于赤岗顶改名一事,经过全体讨论,一致认为阴霾已过,无需再取此警戒之意,为防灾祸又起,决定不用改回油岗顶,改名樱花路。”
——摘自九九年学生会笔录。
——你们这所大学有什么著名的景点啊?
——最有名的是一条名叫樱花路的小路。这条路樱花飘飘,是一大名胜。
——现在不是秋天吗?这么早就有樱花开了?
——因为这条路终年樱花不断,所以才取这个名。现在别称情人路了。因为好多恋人喜欢去那里。而且在那里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哦?什么传说?
——只要在那条路上说出那三个字,就可以获得永远真实的爱情。
——呵呵,听上去挺玄虚的。
——其实这条路还有一个别名,叫音榛路。
——什么意思来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
(全书完)
实体书 第二部 樱花厉魂(出书版)
樱花厉魂
第一章铜鹿舌
常晓君正在跟远道而来的同学悄声地谈话,两人很久没见面了,聊得也特别投契,外面的阳光还很晒,斜斜的光晕射了进来,给人一种很浮躁很郁闷的感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蝉的鸣叫声,懒洋洋的,叫得人不由得也萌发了睡意,天气已经渐渐进入夏天了。
“你最近有什么计划吗?”常晓君觉得口渴,先喝了一口水,正要答时,宿舍的门突然被撞开了,舍友小武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常晓君道:“最新消息……你被当选为宣传部部长了。”常晓君愣了一下,拿着被子的手有点颤抖,然后他马上醒悟过来,“嗷呜”大叫一声:“我终于当选了!我终于当选了!太好了,当选了啊!”他的同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道:“你疯了不成?不就是当选一个小小的宣传部部长吗?看你高兴得象中了几百万的大奖似的。”一直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常晓君的小武接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还不了解我们学校吧。现任的学生会主席和副主席巩勇、刘灿利被认为是五十年来最杰出的学生干部,我们私底下都认为他们有可能成为第二代‘校园双雄’。你知道,校园双雄时代的那些部长们都凭着自己出色的能力和开创的局面奠定下不可动摇的地位,因此,想跟随他们步伐的人可多着呢,谁不想自己的名字变得金亮金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