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独特的韵律,回响在这一方世界,把蒋涛整个人包裹起来。伴随着丝丝律动,蒋涛感觉他的思维正和自己的身体慢慢分离开来,然后随着同心骨发出的声音,一直往南方飘去。飘过起伏的山峦,潺潺的溪流,直到看见一座小镇。忽然,整个人随着声音一转,朝着西边的那座大山飘去,在大山的深处,蒋涛看见一座古寨,古寨里每一间房屋,每一座雕塑都有着浓郁的民族风格。看到这些,蒋涛立刻联想起那枚叫做同心骨的骨饰。风停了,蒋涛的身体也不再摇曳,突然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而就在这时,一抹昏黄的烛光进入他的眼帘,蒋涛紧走几步,推开了那扇斑驳的木门,伴随着“吱呀”的声响,在朦胧的烛光中,蒋涛看见一个娇柔的背影,顺着她的手臂往下看,那只纤细而白皙的手上,唯独缺了无名指的第一个指节。“就是她!”蒋涛心中涌起一股激动,刚要开口说话,谁知道天地突兀地一静,眼前陡然一黑,整个人就好像跌入了无底深渊。待他再睁开眼时,这才发觉自己依旧站在院子中,而同心骨的声音恰好停止。为什么每次都到关键时刻就停了!蒋涛懊恼地想着,又试着吹了几次,却再也没有刚才那种感觉,吹出来的声响也再不像先前那般灵动,犹如耗尽了心力一般。蒋涛打了个喷嚏,这才发现自己连外套都没穿,就这么站在寒风里,整个人冷得瑟瑟发抖。他连忙奔回被窝,把整个人包裹起来,这才舒服了一些。而幸运的是,他不仅没有着凉,还想通了一些事。

第二天一早,蒋涛直奔省城去找二牛,昨夜他想了许多,觉得应该把同心骨还回去,但前提要得到二牛的同意。蒋涛按照二牛之前告诉过他的地址找了过去,敲了敲门,里面却传来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谁呀?”蒋涛愣了一下,这才想起那个声音似乎是二牛他爸的,于是试探着问道:“是牛叔吗?我是蒋涛。”“原来是小蒋呀!”牛叔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门。蒋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牛叔。这个本来很壮实的汉子似乎憔悴、苍老了很多,以至于他差点认为自己认错了人。“叔,我找二牛,他在吗?”牛叔重重地叹了口气,口气低沉了许多:“他不在,他出事了。”“什么!”蒋涛心中一紧,许多不好的念头从脑子里闪过。牛叔没等他追问,继续说道:“就是昨天下午的事,二牛给人干活的时候从高处摔了下来,幸好让一棵小树拦了一下,这才捡了条命,叫大夫给瞧了瞧,现在还昏迷着。哎,造孽哦……”“那大夫怎么说?”“大夫说他掉下来的时候碰到了头,这才引起了昏迷,等他醒来后还要观察一阵看看……”蒋涛这才松了口气:“大夫既然都这么说了,叔你也就放心吧,二牛福大命大,没事的。”“嗯,”牛叔顿了顿,然后压低声音对蒋涛说:“小蒋,叔这话你别对其他人提起。我听他工友说他们之前的工地挖到了死人骨头,而打那以后,他就老是神神叨叨地说胡话,然后就出了事。你说会不会沾了什么脏东西?”蒋涛心中一动,忙问道:“二牛他说什么?”“我也记不全,听他工友说是什么坠子,什么等谁……”蒋涛倒吸了口凉气,二牛的话前后联系起来,似乎能套用在自己的身上,也就是说他和二牛都经历过相同的情况。前后推敲一下,蒋涛想象得到,同心骨当时也指引过二牛,可惜他一心想着变卖换取钱财,所以并没有当真,并直接把它寄给了蒋涛。想通了这一切,蒋涛更加认定应该把同心骨还回去。先不说二牛出事是不是同心骨引起的,蒋涛自己心里也偏向于物归原主,因为那个故事的本身也让他动了恻隐之心。接下来蒋涛安慰了牛叔几句,这才离开省城,然后收拾好行装,依照着同心骨的指引一路寻去,虽然不知道这个决定对自己以后会带来什么,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至少问心无愧。世间,能做到问心无愧的人,已经很难得了……

5归还

月溪古镇离蒋涛生活的小镇不太远,他坐了大半天火车,又在旅店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就到了。整个古镇还保持着百年前的风貌,已然成为了一处旅游的好地方。这个季节旅游的人并不多,蒋涛随便找了间旅店,便向当地人问起同心山的事。有些事还是越快解决越好,因为在旅途的过程中,蒋涛明显感觉得到,越靠近目的地,从同心骨里传来的悸动就愈发清晰,似乎它也知道离家不远了。但让人郁闷的是,蒋涛问遍了一条街的当地人,都没有听说过同心山这个地方,而同心寨就更没有人知道了。只是打听出从这里往西确实有一座大山,不过名字叫做捧月山,这几年来这里玩的人也很多,捧月山成了月溪古镇的旅游景点之一。打听到这个消息,也让蒋涛兴奋了许久,虽然名字不同了,但证明了那座山是确实存在的。先前罗缦也说过,同心寨早就没了,上百年的岁月沧桑,还有几个人记得当年的情况?于是,蒋涛拒绝了当地人的向导,独自登上捧月山。一路行来,见山上的景色虽然和幻象中的有着一些差异,但山势却没有太大改变。蒋涛走一段路,便吹响同心骨,那“呜呜”的声响似乎有生命似的在山中回荡,然后连成一条看不见的线路指引着他前行,而他也跟随着那充满喜悦的律动,踏着很少有人走过的崎岖山路,穿过大片森林,一直走到大山深处的一片荒芜废墟。“没错,就是这里!”蒋涛惊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幻象中看到的古寨刹那间和眼前这片废墟重叠到了一起,虽然这里现在杂草丛生,看不见一丝生命的迹象,但蒋涛依旧能辨认出原本矗立在这里的每一间房,甚至连大门的朝向也清清楚楚!蒋涛闭上眼,回忆着幻想中的情景,脑海里豁然开朗,他能“看见”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延伸到某间房屋外。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那扇门前,双手向前虚推,那扇斑驳的木门无声地开了,好像有一个背影正缓缓转过身来,朦朦胧胧的却看不真切。蒋涛着急了,他急切地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孔,而真正进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碎石与杂草。蒋涛叹了口气,遗憾地摇了摇头,对手心里的同心骨说道:“我已经来了,但你又在哪里?”

似乎是听见了蒋涛的疑问,那枚同心骨在他手心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丝轻微的声响,在空气中传播开来。蒋涛侧耳听去,却发觉了其中的一丝异样,略加思索之后,脸上终于浮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就站在那扇看不见的大门前,把同心骨放在嘴边,一口气吹了进去。“呜呜……”婉转而绵长的声音响起,回荡在这处废墟的每个角落,而与此同时,在眼前的废墟中居然莫名地响起了另一个同心骨的声音,那声音浑厚而沉稳,音律中带着一丝迫切,似乎在极力回应对它的呼唤。终于,两种声音交汇到一起,此起彼伏,就好像一对相隔多年的爱人拥抱在一起,互相倾诉彼此心中的思念。许久,两个声音同时沉寂了,整个废墟也安静了下来,蒋涛红着脸长喘了一口气,正准备再次吹响同心骨,而就在这时,山坡上突然传来一阵土石坍塌的响动,蒋涛举目望去,见一条土黄色的线从山坡上蔓延下来,未待他有所反应,那条线已经到达了他的面前,然后稳稳地停在他的脚边。蒋涛顺着这条黄土弯成的小道向上行去,走到尽头才发现那坍塌的泥土间是一片石块搭成的坟墓,随着上面泥土的坍塌露出了一小半,不过一看也就明白其中的涵义了。蒋涛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同心骨,把它深埋在坟前的泥土中,然后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三下,心中的羁绊终于舒缓开来,整个人也轻松了。山风轻拂,吹得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动,在那沙沙声中,蒋涛似乎还听见一个婉转而绵长的声音,那声音既像在对他感谢,又像在对他祝福。他不想打扰这一处的安宁,转身挥了挥手,笑着离开了。下山的时候,蒋涛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待他走近几步,那人转过身,笑盈盈地看着蒋涛——居然是罗缦!“你还是把同心骨还回来了。”罗缦说。“你跟踪我?”罗缦摇了摇头,正色道:“我知道你会来,还有……谢谢。”正当蒋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罗缦微笑着伸出一直戴着黑手套的左手,在蒋涛诧异的目光里,缓缓褪去手套。蒋涛看得清楚,在她那纤细而白皙的手上,唯独缺了无名指的第一个指节……

 


第六章美人鼓


〔他用指头轻敲着鼓身,这鼓身明显是铜铸的,却不知道是什么时代的铜器,看样子古旧,而图案色彩又新鲜,这时罗毅却开始注意到鼓头包裹着的黑布上。而就在揭开黑布的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定格了,罗毅瞪大了双眼,直直地盯着那面鼓皮。自己身上的汗毛一根根地倒立起来,从后背一直到头皮,“轰”地炸开了!

那面鼓皮居然是一张女人的脸!〕

【鼓现珍宝集】

在柳市,你可以不知道火车站在哪里,米行在哪里,可是,你不能不知道珍宝集。

柳市并不大,“东富,南贵,西旧,北贫。”而这西旧的来历,是因为柳市的西边还保留着旧时代的风貌,青石路、砖瓦房随处可见。

珍宝集本来是西旧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后来一批精明的古玩商人看中了这个巷子,在珍宝集建立了一个古玩交易市场。

这个古玩市场越做越大,名气也越来越响,吸引着众多玩家和商家,声望一时无二。珍宝集的白天,繁华得跟菜场一样,一眼望去,朝街的古董店面一家连着一家。

那些没铺面的,只好铺张牛皮纸,紧密地摆放着众多物品:古币银元,首饰玉石,砚台字画,瓷器玉壶,香炉佛像……

但是,珍宝集的晚上,寒森森的,像个被时光遗忘的死角,连空气都是凝重的,由于古董商户们平时有事无事也都喜欢谈鬼神之事,说的一板一眼,听的人不信都不行。

罗毅的百宝轩就在珍宝集南口第三间,这可是个旺地,像他这么年轻的古董商,拥有这样的旺地实在少见,其原因归咎于他有个很响亮的名号——柳市最年轻的鉴宝专家。而他本人确实有真才实学,只要由他过手的古玩价值总能连翻几倍,不过在罗毅看来,累积财富只不过是附带品,最重要的却是赏玩到各种各样的宝贝,其中滋味不为外人所道。

这一天,罗毅守着店铺,从日当正午,到夕阳西下,一个顾客都没有。

罗毅见天色已不早,又望了一下街头,那些摆摊的早已经消失不见,悠长的珍宝集一片静寂。

正准备关门,进来一个老相熟,斜对面玉石店的老钱,一进门就高兴地嚷嚷:“我今天搞到个好东西。”

罗毅和他的合作人王珂都竖起耳朵,大家都知道老钱是那种传说中的人精,不是特别兴奋,从来脸上都挂着那副菩萨笑,雷打不动地让人猜不到内心想法。

罗毅提起了兴趣,伸出手去,从老钱手里接过盒子,把手伸了进去,入手一片冰凉,只靠双手来感觉,触觉告诉他是一件铜器。他猛地往外一扯,一件五彩斑斓的物件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个鼓,鼓头和鼓身合为一体,边缘上刻着一道道蚯蚓般的字符,而另外一头却被黑色的布包着,用手指轻弹发出“扑扑”的声响。

鼓身上的图画是以绿色、红色和古铜色为主色调,图画的正中央是个太阳,太阳的四周,是一条河流,河流边围绕着巨鹰、耕牛、奔马等动物,画得栩栩如生。

画上有很多的人物,有的耕作,有的举弓,有的持盾。而最为醒目的是一个身穿五彩服饰、头戴斗笠的舞者,他双手上举,五指张开,全身呈跳跃状。

那幅鲜艳的图画,仿佛是新刷上去的,背景上的绿色仿佛要滴出油似的。但用手一摸,却并非如此。

“这应该是某个少数民族的图画。这类风格的画我有些眼熟……”罗毅沉思起来。

他用指头轻敲着鼓身,这鼓身明显是铜铸的,却不知道是什么时代的铜器,看样子古旧,而图案色彩又新鲜,这时罗毅却开始注意到鼓头包裹着的黑布上。而就在揭开黑布的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定格了,罗毅瞪大了双眼,直直地盯着那面鼓皮。自己身上的汗毛一根根地倒立起来,从后背一直到头皮,“轰”地炸开了!

那面鼓皮居然是一张女人的脸!

是的,那是张女人的脸,美人如玉,人面妆鼓。它的主人应该很年轻,因为整个鼓面看不出一丝褶皱。嘴唇、眼睑、鼻梁的接缝口,都用了一种很细的线缝合了起来。而这又是张美丽的脸,椭圆形的脸蛋,羊脂美玉般的肤色稍微透着黄,证明着历史的痕迹,柳叶眉,微微上翘的嘴唇,完全是一张东方美人应有的面孔。美中不足的是,她的鼻梁却是塌下来的,应该是制作者为了保持鼓面的平整,才故意为之。

罗毅也被这张脸震惊了,震惊中却带着一丝欣喜。收藏鉴宝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古怪的东西。结果显而易见,罗毅开始喜欢上了这面鼓,还给它取了个很贴切的名字——美人鼓。

【梦影人迷醉】

老钱拿这个东西来找罗毅,那是因为罗毅是这个街上最有见识的鉴宝大师,一般的宝贝在他的眼里都从来没有走过眼。他期盼罗毅给出一点什么评价,没想到看到罗毅也是这般没见识过的模样。宝贝这东西谁都知道好,可是,要是说不出点什么来,也就抬不起价,老钱有一点泄气,包了东西就准备走。

罗毅忙拉着他:“东西给我留一下?我回家好好看看,明天给你个答案。”

老钱倒也痛快,把包美人鼓的盒子往他怀里一塞,自个儿先走了。

罗毅抱着这个美人鼓,如获至宝地回到了家,当他兴奋地在妻子沈嫣然面前展示起那面鼓时,沈嫣然不高兴了,瞪眼撅嘴地不给他好脸色看。

不过,他也很理解,谁看到这种恐怖的东西会高兴?女人都胆小,她看见这么怪异的东西肯定会害怕,还威胁他如果明天不把鼓送回去就搬回娘家住。罗毅脾气好连哄带骗任打任骂,终于把这事混了过去。

既然答应了第二天就要送回去,晚饭后罗毅就忙不迭地研究起这面鼓来,他几乎把自家书房里历史古董类的藏书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关于这面鼓的一点线索,虽然有些失望,可是当他看到鼓上的那张女人面皮就愈发地觉得迷人。

“它的主人绝对是个美丽的女人。”罗毅这样想着,手指不由自主地在面皮上划动,那感觉就好像爱人之间调情一般,然后他轻敲了一下鼓皮,伴随着一声沉闷的鼓声响起,莫名间有股浓重的睡意袭来,仅仅几秒钟时间罗毅便昏睡了过去。

但他并不知道,当他昏睡的时候,那面鼓上的人脸,似乎露出了一丝笑容……

与此同时,沈嫣然正准备回房休息时,忽然隐隐约约地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伴随着的还有一些金属摩擦的声音。她心中一奇,停住了脚倾耳听去,那声音好像是从罗毅书房里发出来的,只是她并不知道罗毅在书房里。

“不会是耗子吧。”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门口,一扭门把,居然没有上锁。接着她打开了大门,那声音又大了几分。她一只脚踏进了房门,把脑袋探了进去,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她瞪大了双眼,全身不停地颤抖着。

接着,等她“啊”的一声要叫出来时,从房间里仿佛伸出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沈嫣然拉进了书房。

“啪”的一声,书房的大门紧闭了起来……

“咚……”沉闷的鼓声回荡在书房里,压过了所有的声音,仿佛这天地间就只剩下了这道鼓声。不知道过了多久,罗毅仿佛看到眼前掠过一道黑影。他迷乱的眼光开始渐渐聚焦在前方。

“我是在做梦,还是……”罗毅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他感觉自己本就是靠在椅子上,而眼前的事物也是书房里的摆设。但他的身体却软绵绵的,仿佛载沉载浮于海水之中。

然后他闻到了一种奇怪的气味,这气味带着悠然的馨香,四面八方地涌来,然后仿佛有生命般地钻进他的鼻子。这让罗毅突然有种错觉,就好像嗅到了美丽女人的体香一般。那气味慢慢地包围着他,如同一双温柔的手,那光滑的指肚轻轻地按压着罗毅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穴位,那感觉说不出的舒服,令他畅快地轻哼了起来。

眼前似乎涌起一团迷雾,在迷雾中罗毅恍惚看到一个娇美的身影,他不由自主地向那身影伸出手去……

而就在一瞬间,罗毅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断掉了一般,那种畅快的感觉如退潮般渐渐消退,而罗毅也最终醒了过来。与此同时,迷雾渐渐散去,面前那个人影也消失了。

罗毅睁开眼,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鼻尖还盘旋着那令人着迷的芬芳。

“是做梦吗?”罗毅疑惑地甩甩头。

“还真是个美梦……鼓呢?”罗毅平复着心里的悸动,这才发现原本捧在手中的美人鼓已经不翼而飞,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油然而生。转念想想,可能是沈嫣然收走了,而再看表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

“嫣然……沈嫣然,我那面鼓是不是你收去了……”罗毅随口叫道,却没有得到回应。他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就在这时候,他似乎听到客厅里传来一丝响动。罗毅连忙走过去,轻轻地推开书房的门,把脑袋探了出去,却发现沈嫣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背对着门,手里一动一动的,她的身子挡住了罗毅的视线,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罗毅慢慢地走向沈嫣然,视线一点一点地放大,而等他走到沈嫣然身后的时候,罗毅呆住了,他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场景。沈嫣然正对的茶几上,放着一盘苹果,还有那张美人鼓,此时沈嫣然正拿着一片苹果,往那美人鼓鼓皮的嘴里塞!

“吃啊,你怎么不吃了?”沈嫣然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她,她居然在对那面鼓说话,而且还喂它吃苹果!

“你不吃啦,那我吃。”说着,沈嫣然把那片苹果放进自己的嘴里,然后说道:“真甜!我给你说……”

突然,沈嫣然的话打住了。一时间客厅里静得吓人,就连罗毅呼吸的声音都显得那么清晰。罗毅这才发现,在月光的照射下,自己的影子正倒映在茶几上,盖住了美人鼓上的那张脸。而沈嫣然的头,像电影慢镜头一样,慢慢地转了过来。

“亲爱的,你醒了。”沈嫣然直直地盯着罗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嫣然,你……你在干什么?”罗毅被她的样子吓得胆寒了,连声调也高了几分。

沈嫣然神色严肃地说:“亲爱的,我发现了这面鼓的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就是……”说着说着,沈嫣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她圆瞪着双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像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事。然后,她“啊”地尖叫了一声,便昏了过去。

罗毅吓坏了,连忙把沈嫣然抱进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一直过了好久,沈嫣然才从昏迷中醒来,发现罗毅正抱着她,她猛地把头埋进罗毅的怀里,泣不成声。

罗毅摇着她问道:“嫣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嫣然一边摇着头一边哭道:“毅哥,你别问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你快把那面鼓丢掉……丢掉!”

罗毅被她搞得不知所措,只好轻拍着她的肩膀,温柔地说:“好,丢掉。别怕,乖……”

在罗毅的轻哄中,沈嫣然慢慢安静了下来,情绪一紧一松之下不多久便睡了过去,罗毅轻叹一声,把她抱回房间后,才回来整理客厅里的一切。

而当他拿起那面美人鼓时,却发觉,那面鼓似乎重了几分。

【走访铜人张】

沈嫣然从那晚之后,居然就一直发高烧说胡话,开始罗毅以为她是受了惊着了风寒,医院里跑了很多次,可是,烧就是退不下来,不仅高烧不退,神志也开始不清了。这下罗毅真急了,虽然他内心里并没有把这一切归罪于美人鼓,但是他还是拿着美人鼓去找老钱:“你说,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老钱大约也知道罗毅动了真气,看到妻子一天不如一天,罗毅早就是一嘴的火气泡,头发也没有打理,跟疯子一样红着眼立在那里。他忙拍大腿:“真是个乡下模样的人,匆匆忙忙送我店里,我就只给了五十块钱,我也是图便宜,我要知道会出这事,我打死也不接这个生意。”

罗毅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这人就是见钱眼开,看到钱连亲爹都能不要。

老钱上前搂着罗毅肩说:“得,你别急,我带你去找一个人,虽然我不知道美人鼓算个什么邪门玩意,但一定有人知道。”

沈嫣然现在的状态每况愈下,而罗毅却找不到什么处理的办法,心想老钱在这一行也是老人家了,听过的奇闻古怪应该不少,再经过老钱一解释原来要去找铜人张家,便将信将疑地跟着老钱去了。

话说铜人张在柳市的名号确实不小,他们家从祖上开始就一直做着铜器手艺,对铜器的制作和见识可说是达到了殿堂级水准。他姓张,所以大家给他取了个别名叫铜人张。不过这个称呼只能私底下叫叫,当着面还是要叫一声张老前辈。

不过老钱和这位张老前辈不熟,还好他认识一个做木质家具的木头李,这人和铜人张有些渊源,也在珍宝集做生意,于是罗毅二人便找到了木头李请他帮忙引荐一下。木头李为人很好,倒是乐呵呵地答应了。

铜人张的家也在西城,离珍宝集不远,走路只要短短十多分钟。老远的就看到一间平房外面摆放着好多铜器,铜碗、铜盆、铜炉、铜鼎,在阳光的照射下,倒映出一片厚重的澄黄。铜器的魅力就在于此,它们不像金银玉石珠宝那么光彩夺目,但它却有一股独有的气质,厚重而稳健。

众人走近了才发现,一位年龄七十岁左右的枯瘦老人被铜器包围着,坐着个小木凳,怀里捧着一盏铜制马灯,他那骨节分明的手在布满灰尘的马灯外壁上一蹭,一抹,一擦,好像立刻赋予了那铜器一股生命力,原本黯淡无光的铜器上显出一抹有力的澄黄色。

罗毅和老钱对望了一眼,心里说不出的佩服。

木头李上前做了个礼笑道:“张老前辈,最近身体可好?”

铜人张抬头看了他一眼,“还过得去,就是这风湿的老毛病还是那样,不过这两天还好,老天爷不下雨,我也少遭份罪。”

“呵呵,您老得多注意调理。嗯……上次那套樟木家具还合用吧?”

铜人张笑笑,“珍宝集做木制生意的,就属你木头李比较老实。那套家具不错,做工好价格也挺实在,我很喜欢。怎么,看上了我这里哪样?你随便挑,我给你成本价。”

木头李赔笑着说:“给您老做东西肯定不能马虎。这个,今天我不是来选铜器的,我是带两个朋友专程来找您的,他最近收了个铜器想麻烦您老给估估。”说完木头李朝罗毅二人看了一眼。

“这样啊,那我们进屋里说。”说完铜人张把铜制马灯放在一旁,引三人进了屋。

屋里,四人分宾主坐下,罗毅先是说了些恭维的话,然后才提起自己收了个铜器,觉得这东西挺奇怪的,想张老前辈帮忙看看,其他的事都没有说。

听完罗毅的话,铜人张满不在乎地说:“年轻人,别的东西我还说不准,但只要沾上铜这一类东西,我铜人张随便一摸,再奇怪的东西,也能给你说个子丑寅卯来。那么,把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罗毅朝老钱使了个眼色,后者郑重地把一个黑色包裹放到桌面上,感觉很沉的样子。等罗毅把黑布一揭开,里面正是那面美人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