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河饲养了一只小猴子,起名叫三儿。三儿很有灵性,神异非凡,通人性,懂人言,辨美丑,一举一动活像是个六七岁的顽童。王青河与三儿感情深厚,配合默契,就像是一对父子,他们的表演自然是精彩非凡,在集市上大受欢迎。这一人一猴随便往哪儿一站,周围立刻是观者如潮,掌声雷动。
这人一出了名,打你主意的人就多了,住在王青河隔壁的黄二毛,就是其中的一位。这黄二毛是镇上出了名的闲人,整日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在镇上是人见人厌。不过王青河刚来镇上的时候,受过黄二毛双亲不少的恩惠,所以对黄二毛,王青河并不像别人那么厌恶。
黄二毛见王青河耍猴极受欢迎,看上去似乎也挺轻松,就想要拜他为师,学习饲猴,借此赚几个钱花。
可王青河知道黄二毛品行不端,也担心他学会了饲猴的本领,不会善待饲养的猴子,所以迟迟不肯答应。对此,黄二毛心中颇为不快。
2救猴儿
这一日早晨,王青河刚从睡梦中醒来,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刚一打开门,黄二毛就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一脸焦急地大叫:“王叔,快救救它,晚了就活不成了!”
王青河低头一瞧,只见黄二毛的怀里抱着一只灰毛猴子,那猴子满身的鲜血,一脸痛楚,四肢轻微地抽搐着,看样子受了很重的伤。王青河瞳孔一缩,忙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二毛满脸急切地说:“我今早出门溜达,在河边发现了这只受伤的猴儿,我见它还有一口气,便把它抱了回来……”
王青河连连摆手,侧身让到一旁,说: “快把它抱进来再说!”
黄二毛应了一声,走进了大门。两人一路小跑到王青河的卧房,把那灰毛猴子放在床上之后,王青河仔细检查了一番,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十几处,都是被利齿撕咬的样子,应该是某种猎犬咬伤的。虽然没有伤到致命的地方,可是灰毛猴子失血过多,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三儿,去把我的刀伤药拿来。”王青河头也没回,就这么吩咐了一声。一直守在床头的三儿,听得主人的吩咐, “吱吱”叫了两声,便飞快地蹿了出去。
这时候,黄二毛已经打来了一盆清水,两人小心地擦拭干净灰毛猴子身上的伤口,三儿也找来了刀伤药,卜好药,包扎完之后,那灰毛猴子的情况已经得到稳定。王青河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拍了拍一旁黄二毛的肩膀,安慰说: “没事了,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没事就好,刚才可把我急死了。”黄二毛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地说。
王青河心里本来还觉得有一丝古怪,可是见到黄二毛一脸疲惫,胸口又满是鲜血的样子,也就释然了。看来这黄二毛平时虽然浑了点,但心地终究还是善良的,否则也不会为了一只快死的猴儿,搞得如此狼狈。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那灰毛猴子在王青河的细心调理下,伤势总算好转起来。黄二毛也经常来探望它,偶尔还带些干果之类的吃食给灰毛猴子和三儿分享。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往日里好吃懒做的黄二毛,却也有真情流露的一面,这让王青河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至于那只灰毛猴子,这家伙聪明得很,似乎也知道黄二毛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与黄二毛十分亲近,虽然伤还未痊愈,却总是跟着他进进出出,看情况它对黄二毛甚至比对同类三儿还要亲近许多。
眼瞅着灰毛猴子一天天痊愈,王青河对它以后的着落,心中也有了几分想法。这一日,王青河把黄二毛邀到家里,问他:“二毛,再过几天,灰毛的伤就全好了,你准备以后怎么办?”
黄二毛愣了一下,回答说: “叔,说实话,我以前真的不懂你为什么会和三儿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但自从我救了灰毛以后,看着它的伤慢慢好转,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爹娘去世后,我一个人总是孤孤单单的,直到有了灰毛,这才好像重新拥有了一个家。我想,等灰毛伤好以后把它带回家,也算搭个伴吧。”
王青河沉默了,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他看得出黄二毛是真心喜爱灰毛的,毕竟感情这东西作不得假一王青河思索了好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说:“二毛,你还想学我这门饲猴的技艺吗?”
“叔,你是说你愿意教我吗?”黄二毛见王青河点头,欣喜不已, “自然是愿意的。叔,你喝茶!”
乇青河笑着接过黄二毛的拜师茶,饮了一口,缓缓说道:“我以前不愿意传授你这门技艺,是因为你当时只想着用它来赚钱。而现在看来,你是真心喜爱灰毛的,那么我便传授你饲猴的技艺。你跟我来……”说完,王青河朝黄二毛招了招手,往卧房走去。
3饲猴之术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卧房,见俩猴子正在卧房中嬉戏。乇青河沉声对三儿说: “三儿,你先出去,灰毛要留下。”三儿回头看了王青河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头朝灰毛吱吱地叫了一阵,好像在传达什么信息,末了才独自蹿出大门。
王青河俯下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木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根用红布包裹着的条形东西,然后叫黄二毛跪在自己面前,这才正色说道: “在此之前,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三儿并非如传闻中的那么神奇,其实它根本听不懂人类的语言,而这一切全是因为我这一门饲猴之术。”
黄二毛心中一动,不禁隐隐有些期待。
“我这一门饲猴之术,源于古代驯兽术,此术在千年前本是用在战场上的,我们的祖师爷便是以此术驱使猛兽和敌人作战。但是,野兽虽然凶猛,却也敌不过千军万马,这么多年下来,我们这一门也逐渐落魄了,传人一代不如一代,再也驱使不了大型的猛兽了,以至于从战场上的猛将沦落为民间的表演艺人……”说到这里,王青河长叹了一口气。
黄二毛见王青河神色黯然,忙安慰说: “叔,您别伤心。这老祖宗的好东西,只要一代代传承下去,总会有一天重新焕发光彩的。”
王青河却苦笑着摇摇头,说: “不成了,这驯兽术传到我这里,只剩下十之一二,从主仆的关系,变成了友盟的关系……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在这一生中有个忠诚的朋友陪伴着你,你不用担心它害你,图你什么,就像我和三儿一样。”
原来如此。黄二毛点点头,终于明白了王青河和三儿的关系为何如此亲近。
“这友盟关系签订之后,灰毛便会是你最亲近的人,任你的想法所驱使。但是从这一刻起,你们的命运也会联系到一起,如果它或者你受了什么灾难,也会应验到对方的身上!黄二毛,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愿意?”
王青河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如重锤一般敲在黄二毛的心上,这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转念想来,自己做那么多事,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想到这里,黄二毛把心一横,说:“我愿意!”
“那好,我这便取你一滴心血,当你的心血融入灰毛的心中,这友盟之约才能算数,而这就是真正的饲猴术!”王青河说完,把手中的红布一掀。黄二毛只觉得眼前有道红影晃过,耳边似乎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号之声,而空气中也多出了几分浓重的血腥味。
待他抬头看去,却见那红布之中,原来是把一尺来长的锥子,那锥子通体黑黝黝的,在阳光的照射下隐隐泛出红光,锥柄上刻画着一些蝌蚪状的文字,那尖利的锥尖闪着乌光,看得人心生寒意。
王青河不由分说,掀开黄二毛的衣服,对准他的胸口一刺。黄二毛只觉得胸口微痛,他低头一看,见那锥尖只人了半分,这才松了口气。而就在这时,那铭刻在锥子上的蝌蚪文字竟然突兀地亮了起来,然后又立刻熄灭,但那妖冶的红光却在人的视野中残留了好久,令人头皮发麻。
待那些文字再次亮起时,王青河迅速一退,那锥子便回到了他的手中。黄二毛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却发现胸口的皮肤居然完好无损!
王青河没有理会黄二毛,挥手招来灰毛,似乎是三儿之前的叫声起了作用,这小家伙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比黄二毛还要镇定几分。王青河含笑拍拍它的脑袋,然后把泛着红光的锥子刺到了它的胸口。小家伙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却立刻安静了下来,王青河低着头,嘴里默默地念叨着什么,锥子上浮现出的红光随之渐渐收敛了下来。
这一过程一直持续了一炷香的工夫,待到锥子上的红光完全暗淡下来,王青河这才收回手,身子无意识地晃了晃,面色苍白如纸,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同时,黄二毛突然发觉,自己的心里似乎多出了某种东西,当他下意识地看向灰毛,却生出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就好像灰毛是他身上的手脚,只要他在意识中驱动,便能控制灰毛的任何动作。
直到现在,黄二毛才终于清楚地体会到王青河话中的含义,也终于明白他的表演为什么如此神奇。
这饲猴之术,果真非同凡响!
“好了,你带灰毛回去吧。”王青河歇息了一阵,脸色好了一些, “回去好好调教灰毛,有它在,你这辈子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衣食无忧。”
黄二毛感激地向王青河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把灰毛放在肩头,走出了卧房。但王青河却没有发现,当黄二毛走出大门之时,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与鄙夷……
4驯猴为盗
这几个月来,城西一户姓胡的大户人家中出了件怪事,每隔个七八日,账房里的钱银总会莫名其妙地失窃。胡家是什么人家?梧城第一大户!而且暗地里的一些隐秘勾当根本不是一般人能知晓的。现在居然有毛贼胆敢盯上胡家,而且不止一次作案,这明摆着是在胡家光鲜的脸上重重地扇了好几个耳光。
胡家一怒之下,梧城保安队就倒了霉。为了抓住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偷,保安队队长亲自出马,带着十多个保安队员在胡家账房外守了半个月,直到昨晚,才终于看清了那位传说中的“神偷”——居然是一只猴子!
说起在梧城谁最会耍猴,是人都知道:凤凰集的饲猴人王青河。急需破案的保安队队长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就将王青河抓了起来。
这一天,黄二毛的赌友癞子听到了这个消息,急急忙忙地赶到了黄二毛的家中。黄二毛正和他家的灰毛猴子躺在炕头上,一人一猴手里均提着烟枪,正在抽大烟呢。癞子连忙关上门,上前夺过黄二毛的烟枪,猛抽了两口,说: “二毛哥,大事不好了!我刚才路过凤凰集的时候看见王青河被保安队的人抓走了!”
“抓就抓了……拿回来,我瘾还没过足呢!”黄二毛含糊地说着,抢过烟枪,还未放在嘴边,整个人突然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王青河被抓了?为什么被抓的?”
癞子压低声音说: “你说为什么被抓,还不是我们干的那事!我早就说过城西就属胡家不好惹,你偏偏不信,现在果真出事了!我听说保安队在胡家埋伏了半个月,等到现在才出手抓人。”
“完了,肯定是灰毛被他们发现了。”黄二毛惊得手一松,烟枪掉在了地上。 (看古今传奇故事,好故事,小小说,小故事,上乐乐文学网.lelewa.cn)
原来,黄二毛先前拜师学艺只不过是个幌子,要他这种人卖艺讨生活,那是老猫嗅咸鱼——休想。他之所以要学饲猴之术,是把主意打在了横财上。他探察过,城西那些大户人家的账房都是有铁栅栏的,人进不去,但小动物却进得去。黄二毛见王青河能把猴子训练得如此灵性,便想方设法拜他为师,学会他的饲猴之术,好让猴子为他偷取钱财。
可惜,王青河迟迟不肯收他为徒。于是,黄二毛想了个苦肉计,让癞子逮来一只猴子,然后让猎狗将它咬伤,自己又跑到王家求救,于是才有了前面的这一连串事情。后来,饲猴之术终于骗到了手,黄二毛所调教的自然是偷窃之术。这几个月来,城西的每家大户都被灰毛光顾过,而偷来的钱财全被他和癞子挥霍掉了。
原以为以后的日子都会像这几个月里那么舒服,却不想,大祸终于临头。
黄二毛越想越气,破口大骂:“他娘的,这城西胡家那么有钱,我们只是在他手指缝里顺一点儿,有必要那么较真吗!癞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癞子沉吟了一阵,说: “还好这次有王青河顶罪,否则我们俩吃不了兜着走!不过我觉得这也不保险,指不定姓王的会把你供出来。为今之计,就是先把灰毛处理掉,就算保安队要来抓人,没了物证,你就来个死不认账,反正没有人知道你会耍猴的事。”
黄二毛觉得癞子说得在理。他转眼看向灰毛,这畜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目光阴恻恻的。
黄二毛被它盯得心中生寒,转过头向癞子说:“扔远点,别让它寻着路回来,否则麻烦就大了。”
癞子应了一声,一把拎起灰毛便出了门。
5血脉相连
是夜,黄二毛和癞子手拿烟枪,舒坦地躺在炕上。他们之所以如此逍遥,是因为傍晚的时候听到消息,王青河抵不住重刑认了罪,承认自己就是连盗城西十一家大户的狂贼。而癞子那边也处理好了灰毛的事,以后无论怎么追查,也查不到他们的头上。
可是,黄二毛心中还是隐隐有一丝不安,猛抽了几口大烟之后,他顺口问道: “癞子,你到底把灰毛弄哪儿去了?”
“这个,”癞子支吾了一阵,这才回答,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卖了。”
“卖了,卖得好……钱呢?”黄二毛点点头,然后把手伸到癞子面前。
癞子满脸的讪笑: “我……去金雀巷花光了。”
“好你个癞子,去金雀巷找窑姐儿都不叫哥哥一起!”黄二毛踹了他一脚,还待奚落他几句,却突然脸色猛地一变。“你……你卖给谁了?”
“卖给城南玉石王家了,那家少爷好吃猴脑,嘿嘿,所以卖了个好价钱。”
“什么!”黄二毛隐约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他手一抖,身子猛地从炕上坐了起来。而就在这时,黄二毛只觉得头骨“轰”地炸开来,紧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袋中猛地一搅,整个人便抽搐着软了下去。就在他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耳边依稀回响起了一段话——
这友盟关系签订之后……
你们的命运就联系到一起……
灾难,也会应验到你的身上!
梧城,流传着很多传说,而同时发生在那个夜里的两段传说最为诡异——
第一段是说,在这个夜里,有个姓黄的后生突然暴毙,他的死相极惨,头盖骨被生生敲碎,挖走了全部脑浆,那样子就好像……被吃了脑的猴子。
而另一段是说,在梧城保安队的监狱里,一个姓王的犯人在众目睽睽下消失了,让所有人匪夷所思。
而许多年后,在另一个城市出现了一个神奇的艺人,他本人很沉默,但他养的猴子却能听懂四方言语。人们问起他的姓名,他只是淡淡回答出三个字——饲猴人。
第九章虫师
1、虫师
城西富贵坊翠竹巷是酒楼餐馆的聚集地,其中最热闹的便属听风楼。听风楼实际上是间茶楼,说听风楼最热闹,并不是因为这里的茶有多香,小吃做得多精致,而是因为这里是一群斗蟋人的聚集地。
斗蟋,又名斗蛐蛐,比斗的其实不仅仅是蛐蛐,同时还有虫师。虫师,在民间又称虫把式,一般情况下,这些赌斗的蛐蛐都是经他们饲养调教的。上场时由双方虫师手持簧草,微微拨动各自的虫儿,引它们斗在一起,从而分出胜负。这活计在外人看来简单得很,也容易忽视虫师的存在,但是真正精通此道的行家却知道,一个好的虫师才是左右一场赌斗的关键。
只有虫师才真正了解自家虫儿的特性,簧草拨动之间,向虫儿传达自己的意图,虫儿在虫师的手中犹如战阵上的武将。而虫师,便是坐镇指挥的元帅。
听风楼能坐上翠竹巷的头把交椅,自然有它的门道,别的不说,单看这里养的十来个虫师,都是一等一的好把式,而且每个虫师的手中都有上十只好虫。靠着这些个虫师和好虫,便能聚集大量的斗蟋赌徒,听风楼每天开那么几场斗蟋,光入场费就赚得盆满钵满。
在这些虫师之上还有金牌虫师,这类虫师平日里是不出战的,好吃好喝地供着。待每年入秋蛐蛐大量繁衍生息的时候,听风楼便会举办一场盛大的斗蟋大会,约战各省的行家,迎来各地的权贵。
这么隆重的场面便不是那些一般虫师能应付得了的,自然该那些金牌虫师出马了,而在这些虫师的背后,都有那些豪门巨贾支持。
此时正值秋高气爽之季,一年一度的斗蟋大会如约而来,蛐蛐鸣叫响遍整个翠竹巷,引得众赌徒心痒难耐。听风楼门口搭起了一方齐腰擂台,这擂台十米见方,能容多人站立。擂台中央摆着一张黄花梨木的小圆桌,桌上整齐地码着斗蟋的一列器具,每一样都是做工精致,价格不菲。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擂台边上竖着的一支大旗,上书“百战百胜”四个大字。
到了辰时三刻,擂台边已经挤得人山人海,只听得鸣锣三响,从听风楼里走出一位身着锦袍的富态中年人,这人便是听风楼的大掌柜张三爷。紧随张三爷登场的,是一个黄脸汉子,手捧一个铜质斗蟋盒,满脸笑意。这黄脸汉子刚一登场,台下立时一片雷鸣般的欢呼声——这黄脸汉子,便是听风楼的金牌虫师刘海,从三年前斗蟋大会一举夺魁开始,刘海就稳坐听风楼第一虫师的宝座。
张三爷退到刘海身边小声说道:“刘海,这次的排场是少东家要捧你,专为你而办的,你可不能有什么差池,你堕了名头不要紧,要是削了少东家的脸面……”
这话说得恩威并施,刘海连忙躬身道:“刘海多谢少东家和大掌柜的抬爱,请您放心,‘西府霸王’这几天状态好得很,便是大公鸡也敢斗个胜负。”
张三爷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这刘海的实力张三爷倒是清楚得很,刚入门那会儿,他虽然位列金牌虫师,但也不能说必胜,直到两年前寻到一只奇虫。这虫儿生得好看,通体呈琥珀色,指天须,寿星头,利剑翅,柳叶身,四肢健硕,鸣声震天,好生威猛!这虫儿看起来就像一把铜锤,力大而性凶,于是刘海给它取名为“西府霸王”——取自李元霸的武器擂鼓瓮金锤。
2、斗蟋
这斗蟋大会的开幕战,自然是由东道主听风楼的刘海开打,迎来的对手是暖春巷回雁阁的金牌虫师胡黑。刘海一脸不屑地看着擂台另一头的胡黑,心中满是讥讽,这胡黑和他是老冤家了,因为同属富贵坊,听风楼和回雁阁自然有着不小的竞争与仇怨。胡黑和刘海约斗过多场,却从未胜过。
鸣锣三响之后,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走到二人之间。这老人是本场的评判,他双手接过刘海的斗蟋盒,仔细观赏了一番才对台下众人唱道:“听风楼刘海,所持斗蟋‘西府霸王’,至今连胜九十一场!”
唱罢,台下响起一阵欢呼之声。老人捻着胡须点着头,懒洋洋地接过胡黑的斗蟋盒,同时唱道:“回雁阁胡黑,所持斗蟋……天啊,这是……青头寡!”
青头寡!
刘海心中一震,忙把视线落在斗盆之中,待看清胡黑的斗蟋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胡黑这只斗蟋长得极其古怪,个头要比寻常斗蟋大上一倍,通体乌黑锃亮,而头部和牙齿却是一片青绿,两眼通红,那虫儿一入斗盆,就发出尖利的鸣叫,声如半夜鬼哭。
“果然是青头寡。”刘海眼角微颤,脑海中浮现出祖传古书中对于这只凶虫的描述——青头寡,性凶而力大,生于百年古墓之中,长年吸收尸气鬼气,双瞳泛血,齿含尸毒,非异虫不能斗之。
好家伙,这黑蛮子哪里得来这种品级的异虫?刘海心中感叹,抬头看向胡黑,而后者一脸得意,指了指斗盆中的虫儿讥笑道:“怎样,刘大师对我这只青头寡还看得上眼吧?看样子你这‘西府霸王’今天要成无头王八了。”
过了初时的震惊之后,作为评判的老人已经压住了激动心情,抽出了斗盆中的隔着两只虫儿的栅栏,宣布比赛开始。
栅栏刚一抽开,两只极品异虫终于第一次见面,或许都知道对方是难缠的对手,这最开始的对峙鸣叫,便一浪高过一浪,谁也不让谁,誓要第一时间压过对手的气焰。
刘海侧耳倾听斗盆中虫儿的鸣叫,越听心中越喜,看来西府霸王的斗志被青头寡完全激发出来了,气势一路飙升,这是个好现象。
刘海负手而立,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一种气定神凝的状态之中,倒有几分沙场秋点兵的意味。而实际上,他是在感受着虫儿身上的战意,他在等,只等战意攀升到最高时,便是他出手的时刻。
“来了!”当虫儿的气势达到顶峰的时候,刘海两眼一睁,眼中闪出亮光,手捻簧草飞快地在虫儿的触角上来回拨动起来。而这时,胡黑才作势出手,却慢上了半拍,西府霸王已经迅速地朝还未准备完全的青头寡冲了过去,两只虫儿当下就咬在了一起。
“黑蛮子,你的虫虽好,但你本人的技巧比我却输了不止一筹啊。”刘海头也不抬地讥笑着,他心里明白,这场比斗将会异常艰苦,必须把握住每一个细节。而他说这句话的目的,便是在心理上先给胡黑一记猛击。
果然,话音刚落,他就瞟到胡黑的右手轻微地一抖,刘海嘴角一扬,簧草在西府霸王的背脊上连点两下,得到主人号令,这虫儿两只后腿一蹬,上半身微微扬起,向左侧一倾,就要把青头寡摔出去。
这奋力一击如果成功的话,便能极大地打消青头寡的气焰,后面的比斗就好办了。可惜的是,极品就是极品,青头寡的身体也往左侧一横,堪堪抵挡住了这一波攻势。
刘海心中叹息,这当头一棒不能敲掉青头寡的气焰,后面的比斗就艰难了……
3、悍战
比斗继续进行,经过初始的几回合角力之后,双方都没有占到多少便宜,青头寡果然犀利,好几次攻击都足以致命,而刘海这边靠着精妙的控虫技巧,躲过了几次攻击,并且狠狠地还以颜色。
眼看快到半盏茶工夫,双方依旧没有分出胜负。刘海一边指挥着“西府霸王”与青头寡缠斗,心中却有着另一番计较,他感觉今天黑蛮子的战术有些古怪,以往比斗虽说自己能稳赢,但他也承认,黑蛮子的技巧也算是有些过人之处的。而今天却不同,黑蛮子所用的战术几乎都是横冲直撞,没有章法地以伤换伤。
想到这里,刘海心中突然生起一个不好的念头——难道……这黑蛮子原本就打算拖垮西府霸王?
与此同时,西府霸王躲过了青头寡的一击,顺带着就要朝青头寡的侧面咬过去,而青头寡却不管不顾,摆头做出搏命的姿态,刘海心中大惊,连忙引着自家虫儿退守,然后下意识地看了黑蛮子一眼,却见胡黑一脸狰狞,嘴角布满笑意。
“他果然是打着这个主意!”刹那间,刘海猜出了对方的想法。他一开始就打算靠着青头寡和自己血拼,赢了固然好,就算输了,西府霸王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只要这第一场把西府霸王打残了,后面自然有别人来收拾刘海!
想通了这一切,刘海只能咒骂这黑蛮子太过阴狠,心中一口怒气难平。对方敢拼命,但自己不敢啊,这才第一场,要是西府霸王真的被废了,那后面该怎么打?
比斗还在继续,其中有好几次绝佳的机会,刘海都放弃了,他觉得这些机会里面隐藏着陷阱。又斗了几个回合,青头寡的攻势越发凶猛,以至于那些原本买了刘海获胜的赌徒们纷纷捶胸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