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孟有点尴尬地将手抽了回来,在老姜头面前这样明显是折了身份,连忙故作正经地问起邵东子的伤势,姜教授笑笑回答:“没大事,就是一点脑震荡外加小腿骨骨折。”

“这也是没大事?”林涵边说边往里走,但愿脑震荡没有夺去他关于长绒棉的记忆。姜教授偷笑着,要是他知道邵东子坠楼的事情就不会这样说了。

进了病房,看到邵东子一只脚已经包扎好了,吊在床尾,一副要了命的苦相在那里让人哭笑不得。

“你怎么样了?”林涵始终没有把第一句话用来问长绒棉的下落,这算是他情商上的一次大进步,邵东子看到他了,傻乎乎的挥了挥手,当作答礼。谢楠守在边上,看着邵东子这副衰样也是一副发愁的样子,怎么每次受伤的都是他啊?

姜教授和林孟也进了病房,邵东子想了想,开始回忆自己带着长绒棉去找那个不明影子的事情:和谢楠他们分手以后,他就端着枪和长绒棉一起朝着那个人影消失的方向去找寻,林子密,天气冷,邵东子还真的有种当猎人的感觉,这可是他长年的一个梦想。

走了没多久,邵东子什么也没有发现,有点气馁地折回去,却意外的看到一个荒废的村子,这又大大的刺激了邵东子的好奇心,他带着长绒棉往前走的时候,长绒棉却呆着不动了,一直呜呜叫唤着,让邵东子警觉起来。

四周没有任何声音,邵东子四下张望着,准备随时射击。猛地那个人影在村子里面的矮墙下晃了一下,邵东子连忙追过去,他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一个没有头颅的女人正抱着什么东西在奔跑着,邵东子连忙胡乱放了一枪,这种老枪的后坐力很大,没有经验的邵东子根本连那人影的边都没有擦到。

而那个没有头的女人停了下来,将手中的人头转了过来,用一双没瞳仁的惨白眼球看着邵东子,这让邵东子乱了阵脚,这不是他看到的那个身影,可这样也太过无稽了,一个没头的人在那里活蹦乱跳地走着,而她的头居然还可以继续用来看路。

一下子的迟疑,让邵东子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无头女人继续往前行走去,直到那恐怖的身影消失,邵东子才算缓过劲来,带着长绒棉落荒而逃。

听到这里,姜教授和林孟附耳商量了一会,问道:“你确定那人是没有头?”

邵东子的脑震荡让他还是迷迷糊糊的,情急之下,猛地拍了一下脑袋,而后用一种确定的语气说道:“是,就是没有脑袋了。”

姜教授听了这话,倒是犯起了迷糊,按照他手头上的一切资料都没有说无头的桥柱子还会奔跑一说。按照他的科学分析法,所谓七步桥的桥柱子就是在没有彻底杀掉受害者的情况下,用那人最后一线力量,让他们自己跑到自己指定的地方,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而且按邵东子所说,这样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那后面你怎么会开车撞了山,还有,长绒棉呢?”林涵听了半天发现邵东子没有提及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长绒棉不见了,有些着急。

邵东子看了看林涵,先用双手握住了他的双手,满含歉意地说道:“当时我和长绒棉往山下跑,可在半路上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我被绊倒了,然后就迷迷糊糊地,只记得有人过来,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要刺过来,长绒棉扑了上去把那个人的手咬住,我才躲过这一次。”

“然后呢!”林涵追问道。

“然后我就爬起来继续跑,枪也丢了,我上了车以后等了一会也不见长绒棉过来,我就先开车走了。哥们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当时怕极了,而且头晕得厉害,只好先走了。谁知到了路上越来越晕,已经看不清路,最后一头撞上了。”

林涵低下头,他很担心长绒棉,要是那个家伙稍微厉害一点,它就得吃大亏,虽说是那么的身形,可它始终是傻头傻脑的大狗而已。邵东子自知让林涵伤心,慌忙赔罪,赌咒发誓说自己绝对不是故意要丢下它不管的。

姜教授用电筒照了照邵东子的瞳孔,说道:“他可能是中了什么让神经麻痹的毒,不过现在好像没什么大碍了。”然后又问邵东子:“你确定那个无头的女人是真的尸体?”邵东子犹豫了半天,勉强肯定下来。这让姜教授头痛不已,要是真的有这种情况的话,那么这个七步桥的邪毒巫术已经超过了他和林孟、刀婆婆所能知道的范畴,这个七步桥升级换代了!

“而且那些桥柱子好像有过一阵就会有自己的想法。”林涵补充道。

林孟一脸的凝重,看着三个后生辈在一边愁眉苦脸,心里翻腾了半晌,最终开口:“林涵,你开车送我们回刀婆婆那里,我有事情说。”

四人将邵东子留在医院,然后急忙往刀婆婆家赶去,一路上林孟还是一语不发,明显有着心事,而林涵一面担心着长绒棉的事情,一面想着林孟在医院长椅上跟他说的话,他想起在进入溶洞前刀婆婆所说的话,今天林孟突然如此感性的说起那些,必然有一些联系,想到这里,林涵锁紧眉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些问清楚。

刚到刀婆婆屋子门口,林涵看到大门洞开,就隐约感觉到一种不祥气氛,连忙推门进去,却看到明敏傻傻地站着,刀婆婆在一旁坐着,而绑着范启泽的那张椅子却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林涵一面快速地打量明敏有没有受伤,一面问道。

刀婆婆没好气的接过话:“那小子跑了!你们走了一个钟头,他说要解手,给他松了绳子,他就跑没影了。”

姜教授有点生气,这小子难道心里有鬼不成,要不然急着跑什么?看到刀婆婆和明敏都没有什么事情,心才算安下。

明敏愣了好一会神,突然提到范启泽在逃走前对她说的话,姜教授听了马上让她详细说说。明敏回想了一下,说道:“我问他是不是有给过别人一颗豆子,他说有给过一个女人,可是她已经死了。我就说那颗豆子到了我的手上,他十分惊奇。我给他说了七步桥的事情,而且告诉他我可能就是下一个人的时候,他哭了,而且他说他觉得对不起那些死了的任何人,也亏欠着林涵他们。如果有来生,一定回报。然后他就要求上厕所,再后来就不见了。”

“这么说这傻小子倒像去寻仇去了?”谢楠饶有兴趣地听明敏说完,然后得出了结论。姜教授点点头,如果范启泽真的不是七步桥的主宰,那么他这回去找人基本上是送死。但是现在必须要知道凶手是谁,而且要破掉七步桥。

“他跟你说了可能有几个人死了吗?”姜教授问道,明敏听了马上开始扳着手指头开始数,要是算上前两个不确定的人选的话,范启泽知道的就有五个,其中包括翼翼、黄奕欣还有兰汶。

林涵皱着眉头说道:“还有一个,那个寨子的苗女!”

“那就是六个了!”谢楠惊呼道,这样的话,明敏如果真的是最后的那个人,那么死期算是指日可数了。这一点刀婆婆也十分清楚,上一次出现七步桥这种巫术的时间是在七十年代,已经三十年了,那时候的刀婆婆还有林孟尚且年轻,姜教授则更是没有涉及到这里,更别说林涵这群后生了。

明敏这时候却有些镇静:“下一个是我吗?谁会这么恨我?”

话虽冷静,却听得林涵心头发凉,如果真的六个人齐了,按刀婆婆的话来说几乎是没有挽救的余地,剩下的除了等死就没有什么好做的了。而林孟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他还是十分喜欢明敏这个女孩的,除了任性之外,其他的优点可圈可点,实在不忍她会成为这个恶毒阴谋的最后牺牲品。

林孟上前拿起那块布,端坐在凳子上,看着林涵说道:“小子,你看好!”然后就将那块布死死的抓住,睁大了眼睛看着,好一会才闭上眼睛。

他在解读那块布的纬语,林孟花白的头发好像在漂浮着,全身开始缓缓的颤抖,鼻血流了下来,一下染红身上的白色汗衫,林涵连忙想上前唤醒他,刀婆婆却挡在他面前,说道:“林涵,我跟你说过,如果你得救,那你爸爸就得死,这句话你不管你信不信,它总会应验,现在你爸爸在用最后的力量教你,你好好看看就是。”

林涵呆住了,之前林孟一直含糊辞令,是不想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现在他在用最后的力量去帮孩子这一次。他之前一直要求林涵这个那个,或者只是看到了不能避免的将来,而去逼着林涵学到一身本领,可现在他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

林涵看着爸爸,他这回十分认真,在他稍显苍白的脸上已经被岁月刻下了太多的伤痕,回想起过去,他嘴上总是骂骂咧咧,却在每一个时刻悄悄地帮他度过不少的难关。他现在很认真,认真得像一位真正的父亲。

林涵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东北森林遇到黑瞎子时候他会适时出现,明白了自己在面对一件业务时他总会骂骂咧咧地给出答案,甚至明白了自己的饭里面总是多一段腊肠。

林涵瞬间眼眶红了,然后流着泪着等着林孟这一堂课结束,还有他最后的醒来。

良久,林孟睁开了眼睛,这时候他已经流了不少的鼻血,而且整个眼珠也憋得红红的,像是刚刚跑完了马拉松全程。


第十四章 新年

〔范启泽上前几步,想看个清楚,那女人却留下一句话:“告诉他们,事情还没有完,让他们来找我。”一路飞奔,跑去了镇上的小学,这所小学早就关了门,只见她灵巧地从墙上翻过,跳进了学校。〕

“爸,你这是……”林涵扶着林孟在床沿靠着,看着他一脸憔悴的样子,林孟用袖子擦了一把,指着林涵说道:“臭小子,你怎么又哭了,不争气的家伙,当着你姜大爷和刀婆婆的面怎么能这么娘娘腔儿,快,给我擦了!”

林涵连忙将眼泪抹抹,等着老爷子训话,林孟继续说道:“我说过,我答应你妈要让你好好地生活,可我只有这些本事,只能教你这些,但是我会让你好好活着,包括你还有你的女朋友,我的未来儿媳妇。”

说完他看着明敏,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从林涵找到蓝色石柱的那天开始,他的后脖子就如同那个诅咒一样开始发痛,而这一次读纬语让他脖子后面的黑点愈发疼痛,这像是一个讯号,在警告他已时日无多。

而林涵怯怯地说道:“爸,明敏不是我女朋友呢。”

林孟瞪了他一眼:“怎么不是,我不会看走眼的!你这个臭小子就是木,神经敏感得跟什么一样,却看不到有人爱你!”

林涵权当老爸是在调笑,继续扶着林孟往床上躺好,林孟却硬起脖子不愿就范:“你小子得好好对她!”

“我说了她不是我女朋友啦,不过我会好好对她的,放心好了。”话音未落,明敏上前抓住林涵的手,泪流满面,对林孟说道:“伯伯,我是林涵的女朋友,我喜欢他!不管这事最后会怎么样,我都是他女朋友,你不要死!真的。”

谢楠和姜教授在一旁看得真切,不由得也鼻子酸酸的,刀婆婆也站在了林孟的边上,一副老人临终前的情景。

“爸,我明白你在医院跟我说的话了,我不懂珍惜现在所拥有,不知道现在有的随时都可能失去……”林涵已经哭得不成声了,明敏也在一边陪着哭得凄凄惨惨。

林孟闭上了眼睛,长吸了一口气,半天没了动静,林涵见状更是哭得大声,情景极其感人,谢楠和姜教授也被打动得不行。

可林孟猛地又张开眼睛,一下挺起身子,大声喊道:“我还没死呢,你这个臭小子哭个屁啊!我要是死了,刚才我费那么多劲去读那个干什么!哎哟,我的脖子。”林孟诈尸一样弹起来喊了这么一句,又被脖子后面的痛感弄得直吸冷气,只好又躺下去。

看到这个情形,姜教授率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林孟说道:“老货你还活着呢,我还以为你就这样伸腿走人了呢。”话还说着,刀婆婆瞪了他一眼,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林孟本就时日无多,现在这样调笑实在不合适。

林孟白了姜教授一眼,将自己读到的东西说了一遍:“这个人是死在山上的,而且时间离现在很近,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是最后指向的地方是在秤杆山的最阴处。她是第五个人。”

林涵听了崇拜地看着自己的老爸,问道林孟是怎么读出这些信息的。林孟毫不客气地凿了林涵一个爆栗子,教训道:“跟你说了那么多遍,观察!分析!还有想象!上面有你一直向往的法医的东西,还有我们林家自己的经验和科学不能解释的玩意,懂了吗?”

说完林孟瞟了科学派姜教授一眼,算是赤裸裸的挑衅。

刀婆婆见林孟尚无性命之忧,高兴得不行,说道:“你们林家都一个德行,死鸭子嘴硬。要是能够找到那七个死柱,是不是能破掉七步桥啊?”

林孟笑笑:“但愿能吧,而且我觉得我家媳妇不一定就是第七个人,要是她只是中间的人,现在她就算没事了。”刀婆婆赞同地点了点头。

听到这个消息,林涵将明敏的手握得更紧了,要真如林孟所说,那么明敏就不会有什么事情了,明敏倒是一如之前的淡定,没说一句话,只是和林涵双手相扣。

就在这个当口,姜教授却浇下一盆凉水:“要是不破了这个七步桥,下面遭殃的首先就是我们!我说过,这是一种病毒,通过一次次地变种最后成功变异,然后到处流传!”

言下之意,他们已经不能不管这件事情了,如果说这种东西的传染是通过一种特别的标记物的话,那么从明敏首当其冲,接二连三全得面临这种恶毒的巫术的考验。

刀婆婆依旧开始抬杠:“要你多说,我说了不是什么病毒,你这个死老货还天天在那里教坏后生,你真是……”

见他们又开始抬杠,谢楠逃也似的出了门,林涵看林孟又昏睡过去,也带着明敏出门去,出去前对两个老小孩说道:“您两位慢慢吵,我们去医院了。”

姜教授吵得面红耳赤,却还不忘交待一声:“好,明天早上你们来接我,我们去你爸说的秤杆山!”

出了门,湘西寒冬的冷气扑面而来,一股冷而潮湿的风吹来,让林涵和明敏刚刚哭过的脸一阵刺痛,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再几天就是大年了,这些天来的折腾早已让人忘了时间,要是事情能快点儿解决,或者明敏还能赶回家过个好年。

林涵放开了一直握住的明敏的手,对明敏说道:“谢谢你对我爸说那些,对一个时日无多的人来说这种话真是一针强心剂。”

明敏将手重又放回了林涵的手中,看着天上黯淡的星光,轻轻地说:“其实那些话我不单是对林伯伯说的,如果你也喜欢我,那我这话就是对你说的。”

林涵大喜过望,居然脱口而出一句:“那范启泽呢!”说完这话他就想抽自己耳光,这种话留在什么时候说都好,偏偏自己嘴贱,在这个节骨眼说了出来。

明敏一笑,将手握紧,放入林涵的手心:“你的手更温暖,而且你的心我能触及。”林涵嘿嘿一笑,将她的手抓住,哈了一口热气。正当这蜜意融融的时候,谢楠在车前已经等了许久,见两人还在那里磨叽,大吼一声:“林涵同志,要演言情剧请另选良辰,先把车门打开!”

林涵连忙和明敏跑过去,准备上车,明敏趁着这个当子问了一句:“你爸他到底怎么样了?”

林涵答道:“只有他知道,不过我清楚要我做的。”

“做什么?”

“就是趁着你所爱的人还在,想想他的好,并且好好地过他还在的每一刻。”

“那我呢?”

林涵停下脚步,他知道明敏所说的意思,于是站稳了脚步郑重地说道:“我们的时间还很长,放心吧!”

第二天,林涵和谢楠加上姜教授三人驾车往濮市西面的秤杆山开去,要是没有错的话,那个死柱应该在这个山里。

到了山下一看,众人都傻了眼,原来秤杆山真是名副其实地像一根秤杆,一溜山坡一般高低,整整齐齐地一字排开,要是漫无目的地找,估计花再多时间也没法找到。姜教授下了车,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山脉,算计着该从哪儿开始。林涵却掏出了自己久违的道具——堪舆用的罗盘,在前面测算起来。

一夜的休息,让林涵恢复了精力,也想了很多,不管自己是想做什么,父亲教的东西总归会在什么地方派上用场,现在就是,他会用林孟逼着他学会的口诀去找那个所谓的至阴之地。

兜兜转转半天,总算是找到了那个地方,一个背阳朝水的小洞子,土端冒出了一截木桩子,林涵和谢楠挖了半天,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姜教授很是诧异,照说这里应该有一具尸体,可怎么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呢?谢楠见姜教授一脸迷惑,将手中铲子狠狠地往下一踩,然后掀起一大块新土来,这样说明这里什么都没有。

一天下来,除了几个木头桩子,其他别无发现,邵东子将这些东西都背着,不满地嘀咕着。

“唉,这是怎么回事?”姜教授忍不住问出声来。“先回去,和你爸还有刀婆婆商量一下!”姜教授下令,三人又飞快地跑回去,将情形和林孟和刀婆婆一说,也让他们奇怪不已,要是那里没有人,倒是书上不曾记载。

“我们三个老人也没有真正对付过七步桥,书上说的是这样,可巫术到了运用上,变化万千,我们可能跟不上变化了。”林孟躺在床上,说话的底气也没有那么足了,林涵连忙端茶递水,前后忙个不停,孝顺得不行。

“要是范启泽这小子在,我可以通过他所知道的时间去了解一下最后发作的时间,可惜他早就跑没影了。”

“濮市周围几十里不过这么大点地方,我把他找出来怎么样?”林涵跃跃欲试,可让林孟打住了,让他们继续按照书上所记载的濮市周围七个至阴的位置去找找,看看有没有新的发现。

林涵连忙开着车去往这几个地方,它们分布在濮市周边,要跑下来可能要一天,事不宜迟,必须要争分夺秒地去做。

明敏和邵东子呆在医院里面,倒是乐坏了邵东子,难得有美女能够这么长时间地陪着自己,他倒得意起来,使劲向明敏卖弄自己和谢楠的那点光荣事迹,无奈明敏根本打不起精神,一直昏昏欲睡,最后干脆趴在床边睡着了,这让邵东子大为光火,难道自己的英雄事迹就这么不值得一提么?

正郁闷着,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外面探头探脑半天,一下子闪了进来,站在邵东子面前,邵东子看了个真切,这人虽然带着一顶帽子,可还是一眼看出了他是范启泽。

邵东子连忙张嘴准备喊人,范启泽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这一下让邵东子没法张口却又因为腿上的伤弄得呲牙咧嘴。

范启泽对邵东子说道:“你别叫,我有话对你们说!”邵东子连忙点头,范启泽松了手,邵东子大口喘着气,刚才那一下估计得让他多住几天的医院。范启泽又摇醒了明敏,他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我想我已经找到那个人了,我一定要找到他,问个清楚!”

明敏看着范启泽,话语冷漠:“哦,我知道,你可以走了。”

范启泽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邵东子忍不住嚷嚷起来:“你别走,我们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可范启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径直走向门外,头也不回。

邵东子不禁骂了一句:“这小子一定是有病!还病得不清!”

范启泽走出医院,转进了小巷里面,在一家小馆子叫了碗米豆腐,静静地吃着,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他知道,其实不是自己找到了那个人,而是那个人已经盯上了自己。

林涵他们在山里山外转悠了一整天,终于在第二天凌晨回到了濮市镇上,路上接到了林孟的电话,让他们把邵东子和明敏从医院接过来。

几个人将去的几个地方只有木桩却不见那些尸体的情况说了一遍,邵东子和林孟分别横躺在床两头,齐声叹了口气,像是两个伤员不能上阵的共同遗憾一般,邵东子也将范启泽来到医院的事情说了一遍,还不示弱地表示要是自己腿是好的,非得干掉他不可。

“都先别说了,吃饭!”

见人都到齐了,刀婆婆像变戏法似的从厨房端出了一盘又一盘的菜,一会儿就摆满了一桌,菜色丰富得有点奇怪,那些预备了很久的腊味香肠都上了台面。

明敏问道:“刀婆婆,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和过年一样啊?”

林孟笑道:“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我们有个传统,提前一天过年,当初为了抗击敌人,这边的民族提前过年一天,然后在大年三十趁着敌人松懈而去攻打,便可旗开得胜,虽然现在都不这样过了,但是我们不同,今天要得拜拜祖先,好让祖先保佑,能够平安无事!”

林涵在门口烧了一把纸钱,姜教授走出来,悄悄在林涵耳边说道:“你爸说可能明天就是七步桥达成之日,要你明天一定注意,照顾好明敏。还有,最好不要跟她说,免得节外生枝,包括谢楠他们俩。”

林涵深深地做了个揖,再看了看姜教授,用力地点了点头。

饭菜简单但是味道十足,加上浓洌的包谷酒,林涵喝得十分卖力,像是这高度数的烈酒能够将心里背的包袱甩掉一般,几个年轻人也使劲地喝。不一会儿,他们就醉倒在地,林涵破天荒的朝着林孟喊道:“老爹!你是我的老爹!你得好好的!知道吗?”

还没说完,林涵轰然醉倒在地。

这时候林孟笑了笑,开始唱起山歌,愿所有的后生仔和妹伢儿都平平顺顺,唱着唱着,林孟倒了下去,睡着一般安静地躺在床上。

刀婆婆跟着唱起来,唱的是家乡的美酒青山,唱的是魂魄永归故里,还有对生活最好的眷念,唱着唱着,刀婆婆眼泪流出来,像是洗净自己浑浊的眼睛,无声无息地。

姜教授跟着后面哼着,看着林孟睡着了,永远不需要担心第二天醒来要忙什么的睡着了。

大年三十的大早,整个濮市镇都溢满了浓香,所有的一切都等着下午的团圆年夜饭,不时有鞭炮声响起,一个寂静的镇子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变得活力盎然。

可林涵却面对盖着白布的林孟,慢慢拉开,看着他依旧笑着的面容,老头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就如同他所能给的爱一般,悄然不觉。

可这回林涵没有流泪,他知道林孟在看着,自己不能再做个臭小子。

姜教授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有林孟写好的一段话:“要是山上没有的话,就去水里面找,有可能在那里,大年三十炮声多,可以试试用炸掉的方法。”

姜教授顿了顿,环视了一下因为林孟的去世尚且军容不整的几个年轻人,看他们有什么表示。林涵突然想起那次在水下看到的那个女人,他站起身子说道:“我明白,我上次去东山寺的时候在河里看到了一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这个!”

“那我们现在就走,这回还是邵东子和刀婆婆呆在这里,我和明敏还有两个后生一起。”

邵东子马上抗议,说自己也要去,谢楠没好气地盯了他一眼:“你不看看你那条腿!”几人出了门,邵东子在后面徒劳地喊着:“我可以用拐杖的,没问题!”

林涵他们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直接开了车走远了,剩下刀婆婆和邵东子待着,半天,刀婆婆说:“你撑拐杖能走?”

“啊?是啊?”

“那好,你帮我把这个老家伙抬进去吧。”刀婆婆指了指躺在门板上的林孟,邵东子慌忙摇头。

“人死如灯熄哦……”刀婆婆长声哼着山歌调,守在林孟边上,歌声飘到车上,一车人心情都很复杂,一路往江边赶去。

三十晚上的濮市镇是别样的景象,远看热热闹闹,万家炊烟齐升,可进了街巷,却看到家家闭户,各自做着自家的年夜饭,不过香味儿掺杂在一起,像一团祥云,围绕在镇子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