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楠伸手摸上一块看上去挺大的石头,闭气沉下,紧紧抱住,水猴子,发现猎物居然变重了,再拉了一把,居然拖不动,一下子双方僵持起来。
谢楠潜下水紧紧抱住石头,感觉这办法不错,更是将这救命稻草抱得死死的,可时间一长,就憋不住升头换气。
这时候手上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子又被拖得离开大石头,继续往河中间滑去。
※※※
完蛋了,谢楠双手已经够不着河床,邵东子赶到了不远处,这时候的水深已经只能靠游泳了。
只能远远看着谢楠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水中扑腾,却拉不住他。
邵东子站在午夜冰凉的河水中,哭丧着脸看着不远处的谢楠,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艰难。
同时也在水中看到一群黑色的东西,正蜂拥的冲过来,邵东子脸拉得更长了,又出来这么多,这回估计谢楠得尸骨无存了。
那群黑色的东西从水中不断涌来,将谢楠围上,像是一片黑云一样,谢楠在水中已经快窒息了,一口口的呛着水,就在即将绝望的时候,身边多了许多滑滑的东西,正疯狂的往身后涌去。
那是一群大鲶鱼,如同蜂群一样,用自己细小密集的牙齿往水猴子身上咬去,水猴子不堪撕咬,用手一挥,有力的手臂在鲶鱼群中却同在烂泥中一样,起不了什么作用。
而鲶鱼虽然没法伤着水猴子,却一往无前的往前挤着,最后汇成一个黑色的漩涡,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刹那间抓着谢楠的那只手松开了,那些鲶鱼依然保持着阵型将水猴子往湍流处冲去。
邵东子被这一幕弄得瞠目结舌,淌过水去将半死不活的谢楠拖上岸,远处的鲶鱼群翻滚着浪花,往下流快速的飘去。
谢楠吐出一大口水,剧烈的咳嗽着,不过这口气算是缓过来了。
邵东子坐在河滩上,他还是想不通怎么会有鲶鱼回来救会谢楠这条小命,鱼也能像宠物狗一样养着?
“是唐生屏救了他。”姜教授掺起谢楠,说了这么一句。
“唐生屏?他不是死了么?”
“你忘了那个店老板跟我们说的故事了么,或者这些鲶鱼就是陪他深藏河底时候的宠物吧。”
其实这单纯是句玩笑话,不过看到这情形,倒真的让姜教授感慨,也许那些鲶鱼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至少活了一条命。
谢楠没想到自己会连续两晚躺倒在床上,唐生屏的破屋子已经成了他们的避难所一样,今晚可能又要昏然度过了。
而苏坤现在又是该怎么一个状况呢?
窗外一条闪电撕裂了夜空,惊雷响起,不消一会,暴雨如同盆泼一般落下来,唐生屏的屋子也开始下起小雨,邵东子和姜教授拿起所有的盆盆罐罐接在漏雨的地方。
这场雨像是应和着三人的心情,惨兮兮的浇了整一晚。
就着巨大的雨声三人蜷在一团,迷迷糊糊半睡了一晚。
第二十一章 回魂
早上起来的时候,一股浓烈的烟火味道钻进了鼻子,邵东子首先醒来,四下闻着哪儿传来了这么大的烟味。
其他两人相继醒来,也闻到了这种浓烈的味道,一看已经9点多了。
邵东子自告奋勇的出门侦查顺便买早餐,邵东子出门前特意将自己的宝贝拿出想再装一发子弹,却不幸的发现那杆老爷枪已经在河中泡了个透,包括自己的弹药。
唐生屏家里的火药也被雨淋湿成了一团,邵东子极度失望的出门了。
临走前,央求着谢楠帮他将这些都给烘干,可谢楠才懒得弄这些,再说搞不好把自己给炸飞了。
邵东子戴上一顶斗笠,顶着小雨,沿着屋檐在四周转了一圈,发现各家各户都在门前点了一堆纸钱香烛,潮湿的地面让烟雾更大。
邵东子嘀咕着今天是什么大日子,这么夸张,端午不是早过了么?整个濮市都快熏成腊味了。
进了一家早点铺,美滋滋的吃一碗红油馄饨,可正吃着街上一队人马走过来,邵东子一看连忙将脱下的斗笠戴上,严严实实的遮上自己的脸。
来的人是张科长,衬衣下露出缠好的绷带,一脸的愁样,后面跟着几个警察,像是巡街一般找着人。
不用猜就是在找昨晚划伤自己的人,当然也很可能顺道找姜教授还有邵东子这个手持凶器的家伙。
※※※
邵东子挪动着凳子将面转向店内,偷瞄着警察走远,才慌忙跑回去报信。
回到屋子谢楠眼巴巴的看着邵东子带来什么吃的,而邵东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那边火枪还是湿漉漉的样子。
“吃的呢?”
“还惦记吃呢?警察快把我们逮走了!”
说完邵东子添油加醋的把遇到张科长的事情说了一遍,姜教授听了微微颌首,让两人带在家里,他去找人搞定这个事情。
邵东子感慨:有人际网真是好啊!
谢楠一脸的痛苦,被水猴子拖下水后喝了不少河水,现在又是雨天,全身内外都快长毛了,就麻利的找了个干爽点的地方,点了堆火烘烤着衣服。
邵东子笑嘻嘻地靠过来,用身子拱开一块地方,死皮赖脸的坐在旁边,然后掏出枪偷偷摸摸想烘干。
谢楠斜眼看看他,居然没有说话,邵东子得了好,连忙又去搬那块湿火药。
“唉!这不行,烘枪可以,别动那块大火药!”谢楠话还没有说完,邵东子已经将剩下的火药兜起搬了过来。
可怜谢楠正死仰八叉的坐着烘袜子,邵东子手上掉下一小块火药,掉入火中,轰的一声燃起来,将白色的袜子瞬间变成了灰色。
邵东子一见不好偷偷的将剩下的火药丢回漏雨的地方,脸上肌肉抽动着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悲。
这满屋的烟雾简直就成了烽火台了,谢楠往后一仰,躺在地上,深情的说了句:“大哥,你千万别闹了好吗?我真的怕被你给弄死。”
烟雾还没有散尽,门外就传来拍门声,听声音人很多,看样子警察找上门了!
邵东子慌忙将枪丢到床下,两人并排站着,等着警察叔叔破门而入。
意外的是门外居然传来姜教授的声音:
“谢楠,开门!”
两人相视一眼,心里暗叫不好,姜老头已经被警察抓起来了。
老老实实开了门后,警察并没有上手铐,甚至没有搜查房子,就带着三人出门了。
※※※
路上姜教授说已经找人说好了这件事,而现在,他们要去干一件这几天一直没有干成的事情,去那座高楼。
而且关键是光明正大的,边上还有几个荷枪的警察,理由是调查昨天刺伤张科长的演员!
谢楠心头一振,看样子还得靠我们英勇无敌的警察叔叔来解救苏坤这个花季少女,急忙挤出个笑容给周围几个警察送过去。
即使天上还下着雨,心头像是拨云见日一般。
快到高楼门口的时候,邵东子紧张的提醒大家,小心恶犬,警察们闻言连忙将手中家伙掏出来,小心翼翼的靠拢。
不过直到敲门,提心吊胆的众人却连根狗毛都没有看到,邵东子成了谎报军情,招了一堆白眼。
大门依然紧锁,警察使劲拍门也不见有人来开,转身就要走。
谢楠突然指着楼上大喊:
“上面有人,就是昨晚那个行凶的!”
警察重又兴奋起来,将门砸得更响,邵东子打量了一下紧闭的窗户,哪儿来的什么人啊?不过谢楠又如同真的一样,继续在那里指手画脚的。
这小子使诈!邵东子心领神会的跟着叫嚷起来,鼓动警察破门。
找来撬棒等工具,那扇沉重的大门终于被打开,警察一拥而入,谢楠和邵东子连忙跟着钻进去。
门内的世界有点难以想象,这座楼里还有一座房子!
周围有楼梯可以通着各个窗户,中间重又盖起了一座小楼,像是一个巨大的仓库中堆砌着许多集装箱。
众人重来没有见过这种建筑结构,用一座古色古香的外壳包裹着一个另外一座楼房。
谢楠恍然大悟,难怪每次来都是没有一丝灯光,原来里面还有这等玄机。
当中的小楼只有几扇小窗,其余的装着换气扇,不紧不慢的转动着。
带队的警察意识到这有可能是立功的时候到了,谁知道这里面在搞什么勾当!于是振奋精神,让手下们开下一道门。
※※※
楼中楼的门并没有上锁,不过里面的情况让首先进去的警察全身鸡皮疙瘩直冒,房里面开着绿色的灯光,照得整个房间惨兮兮的。
再仔细一看,里面赫然放着一具棺材,让后面进来的人也吃惊不小,一干人急忙退了出去。
警察队长定了定神,指挥两个警员进去查看情况,如果棺材里面有人,就马上采取下一步行动。
两个警员毫不情愿地又进了房内,蹑手蹑脚地走到棺材前面,一人一边的把棺材盖一掀,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颜色扫了一眼,再又连忙地退了出去,大声喊道:“报告,里面是空的!”
队长对这个结果悄悄的松了口气,同时还是有点失落。
“那好,继续搜查吧!”
警员们得了命令,正要冲进去,却都不约而同的看到没有盖好的棺木像是自动还了原。
而队长则被头顶上一种飘渺的声音吸引过去,在高高的楼顶上,像是有一个白影悄然飘过。
警察叔叔们不由自动的同时咽了口口水。
而在另一边好像又有一个白影升起,一时间在这个阴天的昏暗房间里面像是模糊不清的闪现着各种魅影。
队长率先跑出了高楼,其他人见状也慌忙退出了楼内。
眼神有点发直的队长问手下们:“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了么?”
“看到了,像是那种东西……”
“不对,是犯罪嫌疑人不在现场,现在我决定封闭现场,踩点蹲守等待抓捕时机。”
队长试图挽回作为警察的最后一点面子,带领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铁门贴上封条,急匆匆的带队走了。
姜教授低声问道:“你们警察也信这个?”
队长用几乎听不到的小声回答:“平常还好说,今天这个日子不好,太邪!”
说完就让谢楠他们保持联系,随时作为目击证人来配合警方行动,然后就快步走掉了。
邵东子摸摸头,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看到处都是香纸灰!”
姜教授拍手叫道:“今天是中元节,也就是鬼节,难怪警察也怕了。”
谢楠想起自己跟邵东子和姜教授见面时候编的借口,傩面是用来中元节假面舞会的,今天,说不定还真应了这个景。
雨一时间又大了,三人抱头窜进一个屋檐下,警察撤了,下面的路还得自己走。
谢楠蹲在地上看屋檐上落下像是瀑布一般的水帘,又一个希望落了空,让他心灰意冷得开口说道:“我觉得快了结了,我带着这个傩面已经太久,有时候觉得它真的沉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如果能找回苏坤,拿我的命去换也行,这个狗屁游戏,真太折磨人。”
邵东子劝谢楠不用说傻话,至少来这几天,已经让事情明晰多了,相信不久就完事了。
“完事以后,咱还上咱的大学,照样没心没肺的混就行了。”
谢楠语重心长的说完这一句,就闭嘴再也不说话。
姜教授在一旁一直沉默着,这雨下的还是挺大。
既然警察帮不上忙,谢楠决定要自己去闯那个楼中楼,毕竟上面还有机会能够找到苏坤。姜教授却不赞同这样的行为。
“刚才警察的话让我有点不安,有的事情真得不能轻视,要不我们再等一天吧。”
谢楠却涨红了脸叫道:
“再等一天,谁知道又会出什么事情,那人是个疯子!”
说完就要冲进雨中,去那座楼里。
邵东子拉住谢楠,强行拖往一家饭店,劝说道至少吃点东西,怎么去也得从长计议啊!
可巧,又是那家店,那家有着醇厚甜米酒的小饭店。
※※※
饭菜上来,三人却都不动筷,也不说话,就此僵持着。
邵东子给两人倒上酒,先举起杯子祝辞:“谨以这杯祝我们早日了解事情。”
姜教授碰了碰杯子,添上一句:“以及苏坤平安!”
谢楠动了动嘴唇,闷头喝下这一杯。
“好吧,就等一天。”
姜教授露出一个微笑,拍了拍两人肩膀。
等着大雨稍微停了,邵东子拉着醉醺醺的谢楠和姜教授一齐走出了大门口,天色黑得如同夜晚一样,黑压压的云彩低垂着压在濮市镇上面,像是个不好的兆头。
出于镇上之前发生的那么些怪事,镇上的女人们都纷纷出来,在门口燃了一堆纸钱和香烛,整个夜空像是染上一层青烟一般,在灰暗的背景下散出一些悲凉的味道。
谢楠红着眼睛,在酒精的催化开始漫无目的的在巷子里穿行,在香烟烛光里面踏着石板路上的水洼。
邵东子和姜教授一声不响的在后面跟着,知道谢楠这家伙心情不好,就任他随意走走好了,没准这样他就放开了。
谢楠突然很想也买上些香纸就着这满城的气氛,烧上几把,很有多人会需要这个的。
找了家杂货铺买了这些东西,拎起袋子谢楠往唐生屏家走去,邵东子跟在后面,扳着指头算要烧几人份。
“唐生屏加上她媳妇算是一份好了,量可以大点嘛,相信老头不会介意的,还有莫北这傻哥们,也得烧烧。”
姜教授也饶有兴致的跟着算人头:
“还有康建,还有那两个跳湖的女生。”
听到这个邵东子脸色一沉,瞪大眼珠子看着姜教授,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这个节日不适合谈过去的阴影。
姜教授抬手做抱歉状,邵东子收起心头的那一阵小麻,继续往下算:
“侯三也得算一个,还有死在招待所的那位,还有车上那三位还有……”
“妈的,死的人真够多的啊,能活到现在真是我邵易东天赋异禀吉人天相啊!”
说着邵东子觉得买的纸钱不够用,搞笑说只能想法子搞搞小套餐。
谢楠突然回头淡淡的说了句:“还有一个人!就是谢墨文。”
邵东子连忙点头称是,不过对于这个谢墨文到底和谢楠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还是不确定。
姜教授掏出手机,递给谢楠,接过手机,谢楠却并没有打,如果再去跟自己那个已经怒火冲心的老爸去询问这件事情,估计会比较麻烦。
不过谢楠还是拨了号,在接通之前,一直大口吸着冷气。
接电话的就是自己老爸,谢楠出了第一声以后,就把话筒拿远,等着那边大吼。
出于意料的是,谢楠老爸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语气中多了许多无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还是坚持你不要继续下去了,谢楠,回来吧。”
即使能听出端倪,但是谢楠还是想让自己老爸亲口告诉傩面和自己关系,至少这样,面对一切会有些坦然。
“谢墨文就是你的爷爷,也是我未曾谋面的父亲,还有谢家的不肖子孙!”
谢楠老爸的话中像是在极力克制着愤怒,不过有些哽咽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激动已经不安。
原来谢墨文从着迷巫傩之事后,谢家祠堂就开了一场议事会,欲将他赶出族群,不料马上张逢之又出事,他乖乖回到家中,继续读书,据说要去长沙上洋学堂。
可不到三月,却又丢下了怀着身孕的妻子,悄然失踪,这也就是谢楠从来不知道他爷爷的故事的原因。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知道他这个名字的,不过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去接触那些东西了,那太无稽也太危险了!”
听到这里,谢楠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猜想居然是对的,一切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样就不必再去抱怨什么了。
“你马上给我回来,要不然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了。”
“嗯,我就回来,不过有些事情必须要结束。”
“你说什么!”
谢楠没有再说下去,将电话挂了,回头对着两位说道:
“大家现在知道了,这是一个祖传的恩怨,和你们根本无干,要不你们撤吧!”
邵东子听了极不高兴:
“怎么就私人恩怨了,在图书馆和教学楼差点就要我邵易东的小命,现在我要报仇雪恨,而你也不用说这种话,太矫情了!”
姜教授拿回手机,谢楠老爸又打过来了,姜教授直接按下关机键,看着谢楠,决绝的说了一句:
“有什么事,三个人一起吧!”
谢楠自知说出那些话倒是有些愚蠢,反而是有些看不起朋友了,挥手抱歉,表示作罢。
“对嘛,这样说一点都不男人,反而有点娘娘腔了!”
邵东子一把揽住谢楠,加速往唐生屏屋子跑去。
到了地方,邵东子将分好的纸钱一堆堆摆好,点燃,一排火光就慢慢燃起,照得青砖墙红光耀人,几缕青烟升起,化进镇子上空浩荡的烟气中去了。
谢楠掏出一瓶白酒,拧开瓶盖依次洒在灰烬上,呆立一会,顺手仰脖子喝了一口。
姜教授接过瓶子,也咕咚喝了一大口,嘴上念叨着往生之人、入土为安的话,等着火苗最后的熄灭。
邵东子东张西望着各处,怕又出什么状况,可眼下刚过7点,好像全镇的人在祭完故人后,就早早关门歇业,窝在家里了,街上来回看去都是空荡荡的,连平时招摇在街面的土狗们都不见了影子。
又如同睡着了一般,镇子静得让人有点发憷。
一声沙哑的怪锣从那座楼中响起,如同装着金属簧片的喉咙发出一声咳嗽,慢悠悠的划过夜空,也打破了这个浓稠的寂静。
谢楠看到在街角出现第一个人影以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陆陆续续的出现了许多的身影,像是从各条小巷和弄堂中出现,无声无息的汇成一条河流,慢慢的趟着步子过来。
更为让人发毛的是,无论他们身上穿了什么衣服,都一样的泛着淡淡的白光。
邵东子嘴巴歪了歪,没敢出声,拿手抵了抵姜教授和谢楠,让两人看看这个西洋景。
还在喝酒的谢楠擦擦嘴巴转头一看,马上拍拍脑袋,这不是自己喝多了上头吧,窄窄的巷子里居然出现了这么多的白色人影,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却没有一点声音。
姜教授出了一头冷汗,这种情形倒是从来没见过,那声破锣声倒是像有来头,惹起这么大的场面。
他连忙低声的说:“不要出大声,我们往后退。”
邵东子一脸沮丧的指着身后:
“退啥啊,这后面也是!”
三人身后的巷子中也出现了一大批人马,依然踩着无声的步伐,所有人都好像有一副模糊不清的面孔,慢慢的过来。
墙边的灰烬已然燃尽,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来,扫尽了痕迹,而前后两股人马,已经逼在面前。
姜教授拉着两人的衣角,示意不要说话也不要有大动作,这些人好像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这些面孔各异,衣着不同的人群在三人面前做了一个交叉,汇成一流,如无其事的融在一起,继续着自己的行走,这些人都一样的是:一张张怎么都看不清楚的面孔,像是有一团雾气结在脸前。
邵东子试探着想着跑进屋子,一下挣脱姜教授的手,走进这条人流之中,他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自己平白的穿过了一个人的身子,像是穿过了一团纸钱燃起的烟气一样。
即使惊出了一头冷汗,他还是回头作出一个OK的笑容,表示没问题,说到底可能只是幻象罢了。
当继续要穿过下一个人的时候,邵东子却明明白白的撞了一下,这一撞让邵东子刚刚努力装回胸腔的心脏一下又提上了嗓子眼,不过那个被撞的人却依然往前走着,头也不回。
看着那个高头大马的家伙往前不声不响的走过去,邵东子楞了一会,一阵痛感却从手臂上传上来。
就在刚才撞过的地方,四条深深的划痕将邵东子的衣服划开,血正形成四条线,慢慢留下来。
邵东子看着自己的伤口,忍不住叫了一声,哪儿来的鬼爪,一下就划开这么多伤痕。
不大的一声叫喊,却让无声无息流动着的人流霎时间停顿下来,白色的人流静止不动,静静等着什么一般。
邵东子忍住痛,没有再说话,傻站着一动不动,不消半分钟时间过去,一些好像又恢复了正常,人流依然开始涌动。
※※※
邵东子溜回谢楠和姜教授身边,呲牙咧嘴的比划着自己莫名被划伤的地方,尽量不说话,姜教授稍微看了一下,带着两人溜着墙根往前走去。
那些白色人影一个个像是有目的的往各处走去,在各家各户门前化为乌有,如同归家的人一般,到了一处,就少一些。
看着眼前的这些诡异的现象,姜教授轻声说道:
“邵东子身上的好像是刀伤,很可能是用刀片划出来的。”
“那就不是鬼爪抓的,不会中毒吧!”
邵东子倒是按下了心,在这个情形下,只能自求多福了,想到这,不由将身子压得更低,一步步往前走着。
可是好景不长,不一会又撞上了几个人,谢楠和姜教授的身上也多了几道血痕,姜教授突然叫了一声:
“跑!这里面有埋伏!”
听到姜教授的话,谢楠和邵东子使出全力往前跑去,姜教授老迈已经没法跟上,两人则是一边一个拖着他往前拼命奔跑。
姜教授颓然的迈着步子,一边嘴上还不闲着:
“要是以前,我早就看出幻境和真人的区别,这里面有鬼影也有真人,而我们身上的伤就是他们弄得!”
邵东子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老头也是,关键时候掉什么链子!
“为什么你现在看不出来啊!”
“我的酒壶丢了,里面那些药水没了,我现在和你们一样,该受蛊惑就受蛊惑,看到的不能辨明什么啊!”
三人跑起来以后,在人流中中出现了几个身手敏捷且异乎常态的家伙,脱离了队伍紧跟着三人来了。
前头也有几人,气势汹汹的想要堵住去路,谢楠见势不妙,大喊一声,让邵东子注意,他们要强行冲过去。
冲过那一道防线,谢楠和邵东子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看样子他们是把刀片夹在手上,不过怎么都不是致命伤。
冲过那一道人墙,前面就是河堤,谢楠不知从哪儿来的大力气,一下窜上去,邵东子也爬上来,两人合力将姜教授拖上堤坝,再一口气爬上堤顶。
人流已经化整为零消失在各家门前,唯独剩下的十来人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淡然姿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要如何形容那些人呢?他们好像野狗一般赶了过来,聚在堤坝下面,嘴上不知吼叫些什么,眼中凶光像是要撕裂三人一般。
长堤上空无一人,下面是一群亡命徒,谢楠将姜教授放下,让他安坐在堤上,操起一块石头,准备往下砸去。
第二十二章 生祭
江那边轰隆隆的水声像是战鼓一般鸣叫着,而水面的淘金船还是依旧开足了马力在挖着河床,像是鸣奏曲的高潮一般。
谢楠的脑中空白一片,在隆隆的噪音中只顾高举石块准备最后反抗,这时候一直连绵的雨已经停下来,下面那些人已经开始往上爬了。
谢楠的第一块石头砸了下去,将即将爬上的第一个人砸了下去,而石头落地的声音后,身后的江中响起来龙吟虎啸一般的动静。
暴雨过后的第一波洪峰从上流涌了下来,让原本已经变得宽阔许多的河面一时间充满了黄色的波浪,漫过了淘金船所留下的沙滩和石堆,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往下冲过去。
而孜孜不倦的淘金船刚好挖开了河堤和地下河的缺口,陡然加大的水压让整个河段一时成了巨大的漩涡。
淘金船不消几下冲击,探入江中的泥铲被河水折断,船身一歪,随即几个人从上面慌忙跳下,却马上没入了汹涌的河水中,不见了踪影。
船只继续顺着汹涌的水流摇晃着撞到了一起,彭的几声响过后,这几艘丑陋又粗暴的铁船开始慢慢下沉。
而倒灌的河水通过淘金船奋力挖开的这条坑洞直接灌进了镇子,如同管涌一般,从干涸的地下暗河里奋力冲进了镇子。
谢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江面出现了几个巨大的漩涡,本来高涨的水位突然又降了下去,像是突然失踪一般。
河水发出隆隆的吼叫声,在不远的地方施展着自己最大的魔法。
刚好下面聚集着的那些人影脚下有一口井盖,猛地被地下突出的水柱冲开,像炮弹一样撞了一个,那人被冲得老高,然后头朝地的掉了下来,一声惨叫,结果了性命。
余下几人也被水流冲得无影无踪,邵东子在上面喊了声好,话音还没落地,下面的景象让他生生的把后话咽了回去。
洪水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不单是那些个追杀的人被水柱撞击得七孔流血,所有濮市镇的水井都如同喷泉一般,冲出高高的水柱,然后开始漫灌、洪水以一种不可能的方式侵袭了所有镇民。
高高喷出的井水淹没了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惊醒了无数镇民,几座不堪驱使的老木屋在水淹后轰然倒塌,声响惊起了所有镇民,不一会,原本黑色的镇子灯火通明。
不过一分钟,所有的灯光又同时熄灭了,洪水漫了变电设施,一个一时万家灯火的镇子又回复了一片漆黑。
谢楠看着这出天罚一般的惨剧,牙齿上下碰撞着,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恐惧。现在必须先去大堤的防洪门那里,将门打开。
好在淘金船的沉没,卡在管涌处,将水流阻慢不少,江水只是一点点的往上涨着,赶到水闸处的时候,尚没有没头。
管水闸的老头正奋力的扳着阀门,原本用电一会就可以打开的巨大的铁门,这时候需要人工来转动钢索了。
谢楠和邵东子冲过去帮忙老头将奋力转动绞盘,几个临近的房子中的镇民也赶过来帮忙,赶在河水淹过脖子前,终于将沉重的水闸打开,河水顺着大门又流回江中,镇里不再如同水库一般积水。
稍微松下一口气,那些人又急忙赶去塌房处救援,谢楠和邵东子一头泥水的爬回堤坝,疲惫的坐下。
那座高楼依然黑黢黢的印在那里,不过在这个全然失去灯光的时节,房内一些微弱的灯光倒是算一种启示,不顾洪水还在城内泛滥,谢楠心头一动,滑下堤坝,往那座高楼冲去。
那里有人,肯定的,虽然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亮,可他或者从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形让他现身于在镇子一片漆黑之中吧。
邵东子见谢楠就着泥土滑下了堤坝,二话不说也跟着往下跑去,姜教授被之前一番奔跑已经累得不想动弹,这一回,他是难以跟上了。
镇子陷入了一片混乱,洪水突如其然以镇民们做梦也没法想象的方式来到,几座老屋的冲毁全然乱了人心,一时间濮市镇满是呼号声。
不知道有没有在这场无妄之祸中丧命,断了电,所有的镇民都在漆黑中不知所措。
※※※
谢楠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那座高楼走去,邵东子在后面紧追着想赶上他的脚步,却始终没法赶上,只能眼看着谢楠一人冲在前面。
在街巷中摸索着前进、漫过膝盖的水正往地势低的地方流去,走动变得艰难,谢楠依然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个新会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魔鬼!
好容易到了楼前,才发现这楼前干干的没有一点水迹,看来这个混蛋寻址的时候可能就考虑到了什么,找了全镇地势最高处。
大门的封条不见了去向,大门洞开,像是等着什么。
容不了多想,谢楠将心一横,走进里面。
里面依然是空荡荡的不见有人,不过那个楼中楼倒是隐隐的透出灯光,里面真的有人,谢楠一脚踢开了内门。
一层那具棺木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和惨绿色的灯光,谢楠走进楼梯,小心翼翼的往上走去。
楼梯中开着昏暗的小灯,刚好照着阶梯,墙边挂着一个又一个的木制傩面具,像是一个个都在怒目圆瞪看着人一般。
又是楼梯,在楼梯已经发生了太多的怪事,谢楠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看着不会有什么东西冒出来。
身后传来呼噜呼噜的喘气声,谢楠连忙从包里拿出最后一件武器——水果刀,握在手里,或者起不到任何作用,可至少心理上还有点安慰。
一个人影手脚并用的爬上来,谢楠靠墙站定,准备靠近时候一刀扎下去。
正要手起刀落的时候,来人在灯光下抬起了头,才看清楚是邵东子这个家伙,好一场虚惊。
邵东子扶着墙爬到谢楠身旁,抱怨道:
“你跑那么快干嘛!我都追不上,你还别说姜老头了,他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了。”
“我怕来迟了,这个混蛋又不见了。”
邵东子斜眼瞟了瞟谢楠,这小子的自大冲动症又犯了。
“见了他你还不一定能打赢他啊!人多力量大,咱四只手合力把他给掐死!”
※※※
休息一会儿,谢楠和邵东子继续往上爬,这座小楼的楼梯修得奇怪,是绕着楼走的,让人走得有点晕乎。
“修得跟个炮楼一样,他想绕死人啊。”
邵东子不停的抱怨着,嘴上不干不净将这个新会长各位直系亲属问候了一番,真是让人受不了的性格,越到紧张时刻,他就是越是疯癫。
等上了二层,邵东子一个箭步上前,抓住门把,让谢楠准备好跟着他杀进去,随即一脚踢开门,刚要进去,看了里面的情景,碰一下又将门死命关上。
谢楠不解,问道:
“怎么了,里面有什么?怕成这样!”
邵东子手不敢离开门把,生怕门会自己打开,语调像是过了电一样,回答谢楠:
“还好,还好,要不是我手快就麻烦了,这里面是新会长的宝贝们!”
谢楠明白了,不用仔细猜就知道里面是新会长的蛇蝎蜘蛛蜈蚣等等的地方。
邵东子抖动一下身体,像是要抖掉什么一样,慢慢再将门把放开,和谢楠飞快的往上跑去。
“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真让琢磨不透,不过今天晚上他的淘金船没了,肯定会气得中风的。”
邵东子边上楼梯边回头和谢楠说着,全然不知觉楼道口出现了一条大狗,正在上面睁着泛着绿光眼睛。
谢楠见了,将邵东子一拉,跑下楼梯。
邵东子也瞧见了大狗,猛的喊一声,急忙往下逃,恶狗吠叫一声,也扑了上来。
“这回完蛋了,想不到我邵易东好死不死得喂狗!”
邵东子跑得飞快,一会就到了二层的门前,谢楠脑袋中一闪,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让邵东子先闪过去,自己一手拉住了门把。
恶狗张着血盆大口扑上来的时候,谢楠奋力将门拉开,迎面给了它一记结实的对撞。
被这一撞,恶狗哀嚎一声,摔在地上,随即又弹起来,继续扑上来。
谢楠将门掩上一半,等狗再度扑上来的时候,又拉开,把狗推进房间。
“见鬼去吧,享受你爸爸的蛇毒!”
邵东子见状大叫一声,帮忙将门顶上,两人死死抵住,怕这狗把门撑开。
不一会,里面传来了狗的哀鸣,还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两人还是继续抵着门,知道里面安静下来。
“真是报应,谁知道自己的狗喂了自己的蛇。”
谢楠和邵东子继续往上走,最后一层会有什么,该揭开谜底了。
当第三层的门被打开的时候,里面那个人已经在等着他了,新会长端坐在那张差点要了谢楠魂魄的老椅子上,低垂着头。
房内点燃了许多蜡烛,烛光摇曳着,将这个新会长照得如同铜像一般。
他身上穿着一套古旧的苗族服装,只是没有缠头,像是怪异的疯子一样,而那副棺木,横在他身后,黑黝黝的泛着漆光。
见到谢楠进屋,新会长并没有抬头,只发出一串怪笑声。
※※※
谢楠抢上前一步,回答道:“苏坤呢!这个迷藏结束了,我终于还是找到你了。”
新会长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谢楠和邵东子面前,邵东子更是喊出声来:“江自渡,他妈的怎么是你!”
“你们早该想到的,而且我劝过你们,不要碰这里的事情。”
江自渡苍白消瘦的脸上依然是没有表情,淡淡看着面前的两人,好像初相识一样,仔细的打量着。
而且用极其平淡的声音说着:“刚才那条狗叫黑火,是我最后一个朋友了,和今天死在水里的那些人一样,都是我的伙伴。”
不过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点光亮,像是有眼泪一样。
“他们不该死,不是吗?”
谢楠激动的对答到:“那两个女孩子,还有莫北和康建等等,他们难道就该死?”
江自渡听到莫北的名字后转动了一下眼珠,将手合上,说了事情原因。
当初江自渡跟着谢楠回到大学,意外的碰上了莫北,加入了他们的协会,只需一点小把戏,就顺利的成了会中重要人物,原本只是想混个吃喝,可是怪谈协会那些人的好奇心太重了,他们知道了傩面的存在,就一直要掺和进去。
“是他们自己害了自己,并不是我。”
江自渡的手指骨节突兀,像是天生唱辰河戏的料子,他轻轻弹着桌子,轻描淡写的将莫北他们的死归咎在他们自己头上。
“怎么不是你害的!你的那些毒蕈不是控制了他们吗?”
邵东子喊了一句,这个江自渡简直就是没脸没皮了,大言不惭的说谎。
“那些毒蕈是他们自己种的!一个傩师是不屑使用这种毒品的。”
邵东子想不到会是这样的,莫北居然是一个瘾君子,而整个怪谈协会就是一个致幻剂俱乐部。
“他们真是一群不可救药的人,天生胆怯可又着迷于他们不能控制的东西,话说那个康建倒是个好人,不过认错了大哥。”
江自渡又笑起来,好像是在玩味着他们的死亡。
“是傩面害死了他们,试想一群迷失心智的人,自然会被它一一蛊惑,还有你们的姜教授,他又何尝不是一个被好奇深陷的人呢?”
江自渡娓娓说着关于姜教授的事。
江自渡把傩面的事情写信给了姜教授,姜教授很感兴趣,所以谢楠才会有了那几次不期而遇。
而现在他深陷其中了,甚至鼓励谢楠进一步下去,因为姜教授自己可能和谢楠一样,急需所有傩面的答案,来满足的自己的好奇。
可回头一想,总归姜教授救了两人,人心都有很多想法,总不能全部猜到吧。
※※※
听完谢楠一愣,原来姜教授早就知道傩面的很多事情,却装着不知道,想看到最后。
谢楠打断了江自渡的说话,将傩面从包里拿出来,双手托住,上前一步道:“这是你要的东西,放了苏坤!”
江自渡看了看傩面,却并没有上前接起来,却用一种轻蔑的口气问道:
“你们谢家就这样?你爷爷不是傩师嫡传吗?”
谢楠明白面前这个江自渡就是张逢之的后代,那么将这个傩面还给他倒也算理所当然,便回答他谢家并不承认有谢墨文这个人,而这傩面,归给谁也不关自己的事,只是希望一切平静,放了苏坤。
江自渡听言却勃然大怒,站起来大声说道:
“平静!当初谢墨文去镇上各大祠堂告密,联手将我家驱逐出去该是怎么样的平静!我张家流离破落又该是怎么样的平静!背井离乡不得不改姓重回又该是怎么样的平静!我必须要报仇,报家仇!你是谢墨文的孙子,你知道我的爷爷是怎么死的吗?被人活活打死在异乡!我和我爸爸又是怎么样乞讨度日?”
说到这里,江自渡苍白的脸上泛上一线潮红。
在谢楠之前,江自渡已经去找过唐生屏,希望将傩面拿到,不料唐生屏却装傻充愣,称不知有什么傩面炒面的,将江自渡赶出了房子。
前脚赶走他,后脚却又将谢楠找来,要将傩面交给他,而这个谢楠居然也不知死活的接过傩面。
※※※
“谢墨文并没有告密!还有,唐生屏为何要给我傩面我不知道,但是他是你害死的?”
“你带着傩面离开了濮市,我就约他出来,然后起了争执,是他自己跌落河死掉,只不过我在后面加了个东西,让他魂魄被锁,不得超生。”
江自渡慢慢走到谢楠面前,想要拿过傩面,谢楠猛的收回双手,瞪着他,狠狠说道:“苏坤呢,我需要见她。”
江自渡挥手将谢楠一掌打翻,将傩面拿在手上,走回椅子旁边,拉开棺材后面的帘子,苏坤正安然昏睡在那里,精致得如同童话中的公主。
见傩面被抢了过去,邵东子火气上升,想要扑过去夺回,江自渡冷笑一声闪过了邵东子,再顺势一脚将邵东子踢倒在地。
“凭你们俩,想打到我都比较难吧。”
江自渡坐回了椅子上,把玩着手上的傩面,完全不看两个被人轻易打倒的家伙气得鼻子冒烟,而是用淡淡的口吻说着:
“谢楠,我想我还有一个游戏让你继续玩下去,就是用你的命换这位小姐的命。”
谢楠听到这句话,脑子嗡的想起来,原本以为这样就会结束了,想不到自己还是太过天真,何况江自渡对于祖辈的事情依然耿耿于怀,绝不会轻易就了结。
邵东子跳着脚骂道:
“你他妈还没完没了了,今天我们连人带东西全要带走!”
“不知深浅的东西,这位美丽的小姐,哦,对了,叫苏坤,可能活不过今天这个中元节了。”
江自渡全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像是在对着傩面倾述什么一样,将这件足以让谢楠和邵东子气得脑袋烧起来的事情说得异常平静。
“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一些草药,解药在你身上。”
谢楠懵了,怎么解药在自己身上,这算什么话。
“作为牺牲,你流出的血就可以解开她身上的毒。”
邵东子失去了继续谈判的耐心,冲着江自渡过去,挥拳要打,江自渡格开以后,狠狠给了邵东子一脚。
“那一枪的仗没有算呢!你着什么急?”
看邵东子痛得只打哆嗦,谢楠喊了一声:
“行,我答应你,陪你玩到底,不过我希望你能够放过他们,他们本来就不该牵扯进来的。”
江自渡眨眨眼,点头算答应了。
※※※
谢楠跟着江自渡慢慢走到那口棺木前面,江自渡将傩面递给谢楠,拿出那晚戏台上用的匕首,冷冰冰的说道:
“戴上傩面,躺上去吧,多情种,情感太多是不是就是你失败的最大原因?”
谢楠看了苏坤一眼,这可能是最后一眼了,她还是那么漂亮,不过没有将来了。
邵东子徒劳的叫谢楠不要上当,可谢楠还是面无表情的爬上棺盖,这可能就是自己的最后栖身之地了。
江自渡狞笑一声,单手上的匕首高举过头顶,准备刺下去。
这一刺意味着傩面的继承者将是自己,而光复自己爷爷身为显赫傩师的身份,淘金船积累的财富会让自己继续延续起堂皇的人生,并且不再会有什么纷争了。
邵东子不忍看下去,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大门在匕首落下之前被一脚踢开,一身狼狈的姜教授出现在门口,手上拿着那把旧枪,大喝一声,然后将枪口对准了江自渡。
江自渡停下来,转身站好。
“这不是我想看到真相!你就是那个写信给我的人吧!我没想到这里居然是这样阴谋!”
姜教授从未有过的激动起来。
“你以为这真是一个什么傩面的问题吗?不,它远比你想的还要复杂,这里面有几代人的恩怨和性命,这些人的死更多的是因为仇恨和欲望!还有这个镇子失去了的东西,敬畏!”
枪里只有一颗钢珠,而枪的准头也是极差,江自渡无所畏惧的继续着自己的祭典,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实际上已经完全被疯狂的执拗占据。
※※※
枪声响起来,子弹如同长了眼睛一样钻进了江自渡的身子,痛得他将刀丢下。半跪在地上,又猛的像弹簧一样冲向姜教授。
邵东子使了个心眼,将脚一伸,将江自渡绊倒在地。
谢楠从棺盖上爬起来,赶到苏坤身边,只见她还在好好的呼吸,冲着江自渡喊道:“把她弄醒!”
姜教授看着倒在地上呻吟的江自渡,无奈的叹口气,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濮市镇找回失去的敬畏,可现在成了什么?现在你闯下的祸会让你走上和你爷爷一样的道路!”
江自渡的楼下已经围上几百镇民,谁都知道这座楼的主人是淘金船的幕后老板,不找他还能找谁。
眼下已经将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姜教授和几个警察极力劝阻,将人挡在门外,谁知进来以后看到这样的一个情景。
姜教授将火枪丢在地上,扶起了江自渡,劝他最好去承担这一切。
谁料江自渡忍着痛将傩面紧抱在怀里,呛着血笑了一声,“我还是不相信天会这样对我们张家,或者我是从根上就错了,可这傩面,我还是要定了。”
“我会给镇民一个交待的。”说完跌跌撞撞的站起来。
谢楠连忙追上去,想要救苏坤的解药,江自渡回头说苏坤只是昏睡过去,不一会就会醒。
“谢楠,你没死,这个游戏算是我输了,祖上的仇到我这里就算完了,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傩师也会被驱逐。”
说完就冲出门去,邵东子勉强爬出来想跟上,姜教授拦住。
“算了由他去吧!或者他明白爷爷和爸爸都骗了他,知道自己成了复仇机器。”
邵东子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
江自渡几乎是滚下了楼梯,走到了大门口,看到了全街的镇民,正怒目而视。
可他的样子几乎成了血人,大家也不敢靠前,静静的对峙着。
江自渡深深的鞠了一个躬,说道:
“我对不起濮市镇,你们杀了我吧。”
人群中发出一阵声音,却没有人上前,为首的守水闸的老头开腔道:“你走吧,不要再回来这个镇子!”
这种善良像是天生的,濮市镇当年也是这样赶走了张逢之。
江自渡听了这话反而更加难受,拖着脚步走出去,人群在后面默默的看着,眼神木然,却如同刀一般锋利。
江自渡勉强走到江边,看到泛滥的江水苦笑起来,将傩面戴上,跳进了尚在转动的漩涡。
※※※
苏坤醒了过来,看到谢楠和邵东子后,失去已久的眼泪猛的流下下来,抱着谢楠仔细感受他身上的温度,确认自己不是在梦里。
邵东子站在旁边,双手想环抱起他们,却又下不了手,最后不耐烦的干咳一声。
“得了得了,别腻歪了。”
谢楠看着苏坤的眼睛,反复说着对不起,一切都结束了。
的确,一切都结束了,洪水慢慢退去,濮市镇即将迎来下一个黎明,几百年来,它的平静像是江水一般,即使有多大的风浪,也不过是一时的涟漪。
生活还会继续,濮市镇不再需要傩师,也不用什么强加的敬畏。
从楼中走出来,姜教授深深的吸了口气,想为一直瞒住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声对不起。
没等开口,谢楠和邵东子同时摇摇头,说道:“没事了,现在还得拜托您用你的关系网让我们能够从死亡名单里面出来,还有……”
“还有什么?”
“找家好点的宾馆,换套衣服,我们现在快成乞丐了。”
苏坤看到三人被划成条状的衣服,倒真是狼狈。
也笑着说道:
“最后还有,我们该回学校了!”
“是啊,再不回去连不及格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的工资估计也扣得差不多了。”
“嗯,我想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我的爱情能够发生了。”
谢楠最后一句话,是深情看着苏坤说的,苏坤笑笑:
“再观察吧!”
黎明终于来了,四个步履蹒跚的背影坚定走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