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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楠以为自己死了,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感觉自己是在漂浮在无边际的黑暗中,没有了触觉、听觉。
不知过了多久,无边际的黑暗中开了一扇窗户,照在谢楠的脸上,让他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一切才算结束。
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的时候,谢楠才算真正回了魂,连忙举起自己的双手,看看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两根柱子。
还好,两只手掌都在,动一动都还灵活,环顾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唐生屏的家里。
邵东子和姜教授趴在床边,睡得很沉。
听到动静,邵东子揉揉眼醒来,一见谢楠已经坐起来,马上叫醒姜教授。
“你小子终于醒了啊!昨晚折腾死我们了。”
原来昨晚从手触上那椅子过后,谢楠就好像定住了一样,什么事都发生,脸上却变化着表情,像是中了邪。
去拉他下来,却好像要杀了他一样,在地上打着滚,嘴里不知道在嚎着什么。
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抬回了这里,然后一晚上就跟死人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要不是还有心跳呼吸,真以为是挺尸了。
见谢楠完好无缺的醒来,姜教授算是松了口,昨晚要不是他,或者躺在这里的就该是自己了。
谢楠注意姜教授的眼睛通红,不消说,他又一次用了傩面给自己来一次招魂术。
“教授,谢谢你了。”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用这个玩意了,真让人受不了,我的眼睛受不了,差点瞎了。”
沉默了一会,三人同时长出一口气,这一次的行动,彻底失败了。
不过那房子似乎并没有人在,即使饭店老板再怎么说,没人的话,就彻底没戏了。
似乎又断了线索,谢楠想爬起来,可全身骨头好像都是软的一般,没有什么力气,姜教授止住他,说是昨晚中的邪术可能会让人失去力气。
“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出去打电话问问我那些朋友调查的情况,顺便买点吃的回来。”
姜教授擦擦脸,使劲揉揉通红的眼睛,特意留下邵东子照顾谢楠,一个人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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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濮市的新街面上,这里相当热闹,人流熙攘,精神的紧张似乎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变得稀释起来,姜教授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找了家公话打了几个电话后,买了些豆浆油条就往回赶。
对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劲的打量着姜教授,那个样子像是个侦探一般,看得姜教授直缩脖子,急着快步走开。
那人却紧跟在后面,继续张望着,走出喧闹处,几步上前,挡在姜教授前面,露出一副几乎谄媚的笑容。
“您就是××大学的姜教授吧?”
“您是?”
见认对了,那人更是笑逐颜开,自我介绍说是县里教育局的人员,负责高考事宜,去过姜教授所在大学,更是在一个会上见过姜教授真容。
姜教授僵硬的笑了一下,说了句幸会幸会,可怎么都想不起有见过这么一个人,这样的场合人物可能见过万千,而且这个人长得实在太过大众化。
那人却没有结束的意思,左一句右一句的开始寒暄起来,一会姜教授你瘦了,一会贵校如何如何了,站在街面上搭起讪来。
姜教授有点不耐烦,感觉手上提着的大油条一点点的凉下去了,还有两个大小子在等着自己呢。
那人大叫一声:“姜教授,你的眼睛怎么了啊,红得那么厉害!”
“唔,没什么,熬夜,如果没什么事,我这边还有事情。”
姜教授闪开身子要走,那人却依旧没有让开路,而是阴阳怪气的说了句:“湘西这地方有些邪气东西,教授莫不是沾上什么不干净东西才这样吧?”
此话一出倒是让姜教授很是感兴趣,将手一插,板板正正的问这人有什么说法。
那人倒是不客气,洋洋洒洒从瘴气炎热说起,到山鬼小神,以致魑魅魍魉说了半天,却又没有什么要点,纯粹是在卖弄。
见没有什么,姜教授笑一声说道:“兄台高论,改天定当上门求教,您看我这……”
看到姜教授手上的油条,那人更是兴奋,忙问姜教授现在住哪儿,什么时候走。让人不胜其烦。
姜教授受不了,打算夺路跑人的时候,那人又掏出了一张名片,让姜教授收下,还说了今晚濮市的一个辰河高腔戏的消息。
“高腔向来是驱邪镇妖,祭祀求福的东西,今天来的也是县里的小角。”
“哦,晚上有空我一定去。”
那人一听来了精神,将这次堂会戏好好说了一通,其中一些东西让姜教授十分感兴趣。
“这次镇上的古戏台刚刚修缮好,是一个海归华侨出钱搞好的,今天大开戏台,不少县里的头面人物都会来哦。”
“海归?”
“是啊,就是镇上那个高楼的主人啊,他真是赤子热肠,一心关怀我们的传统文化呢!”
听到这个,如同一剂强心针一般,让姜教授兴奋起来,连忙问清了地址和时间。
“今晚我和两个学生一起来,烦请留个座坐,姜某人叨扰了。”
“哪里的话,您是上宾!上宾!”
那人连忙赔笑着,又说了一通还请教授帮忙促进文化旅游建设的话。
临走前姜教授问了句:
“还不知道您贵姓啊。”
“您客气,免贵姓张。”
然后就夹着包走了,姜教授看着他的名片,张科长。
这个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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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里,谢楠继续软绵绵的躺在那里,邵东子将那支火枪擦得崭亮,放在手边,已然睡着了。
听到拍门的声音,邵东子一跳而起,拿着那杆爱如珍宝的火枪,从门缝看了看,撑开门闩放姜教授进来。
姜教授将油条递给邵东子,早已冷冰冰了,邵东子一脸不满,姜老头出去这么久,还买了个这样的东西回来,冷得和冰棍一样,怎么咽下去。
姜教授却毫不理会,径直走到谢楠面前,轻轻叫了一声。
谢楠睁开眼睛,答应了一声,但见姜教授闪烁着通红的眼睛,提高了一个八度叫道:
“你还能爬起来么?”
邵东子死死咬了口冷油条,心中暗骂一声老头不知道又搭错哪根筋了。
“今天晚上我们去欣赏你们这里的特色剧,辰河高腔,有VIP座位哦!”
姜教授兴奋得眼睛更红了一样,谢楠暗自叫苦,什么高腔低腔都无所谓,也不感兴趣。
见两人都一副死样,逗闷子逗不下去,姜教授只好说出了今晚是谁开的戏台,这样就由不得谢楠不动心了。
话音刚落,谢楠已经在准备行头了,邵东子也忙着将家伙收好,嚎叫着要给谢楠找回魂魄和面子。
“今天很多领导来哦,穿正式一点。”
姜教授丢过去两件刚买好的衬衣,他在回来的路上都准备好了,今天晚上会有事情发生,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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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老戏台前面挤满了人,这个沉寂了半个多世纪的地方今天重新回到了昔日的辉煌,至少在人数和灯光上是。
张科长笑容可掬在门口等候,见了姜教授,连忙引领着三人往里面走,穿过大门和高大的门槛,里面是一个大院式的造型,高高的戏台上面演员正在走台,而四周的观众席在带雨棚的瓦檐下列开,各色人等已经就位。
最前排的就是领导和贵宾的席位了,姜教授他们的位子靠后一排,三人毫不客气的坐上去,享用了一下放好的瓜果点心。
锣鼓声响,演出要开始了,张科长陪在一边,姜教授问道那个海归在哪儿,他却说没有到场,像是在普通观众席中,邵东子首当其冲,去各处寻找,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士。
濮市镇已经多年没有这样的场合了,当年可说是“濮市产高腔,虽三岁孩童亦知曲唱。”而现在许多年轻人只是抱着好奇的态度来看看这出传了近千年的戏。
老折子唱起来,各路演员尽数登台,将《琵琶记》选了精华唱罢,台下年轻人被平时说话所用的方言变作了戏曲倒是颇为惊奇,而老人早就迫不及待的鼓起掌叫好。
好声连成一片,姜教授像是忘了此行的目的,也大声喝起彩来。
今晚的濮市,居然少有的让人激动。
转了一圈回来,邵东子坐回座位,找了半天,发现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那个中间的位置有几个一直是空着的,好像那个海归商人并没有来。
此时台上压轴大戏上来,一出目连戏将所有人的眼球都勾了过去,台上锣鼓点一改,森罗宝殿、钟馗阎王等造型出现在台上,用让人瞠目结舌的方式演绎着地狱天堂的恐惧。
男演员声腔高亢激昂,音域宽广,豪放得裂金碎玉,响彻云霄;女演员则柔和得细若游丝,悲戚中含,邵东子停止了话,仔细看着台上的一切。
看到姜教授看得入神,张科长兴奋不已,大段介绍着这戏的来由:本地凡有祭祀活动,总要表演辰河戏。宗教神鬼之所,传唱不免佛寺之声,融进了本地的佛、道、傩等祭祀音乐,辰河戏从唱腔独特。故这一带虽广泛传唱辰河高腔,但各流派无不以濮市独具特色的“濮腔濮调”为正宗。
祭祀?谢楠猛的从戏中回过来,想来自己戴上傩面的那一次,好像听到的也是这些东西。
台上高潮迭起,当最后的绝技铁叉刺喉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好像那把锋利的铁叉是叉向自己的喉咙一般。
锣声一落,光彩照人的舞台一下就黯淡下来,众人开始离开,谢楠却一把按住姜教授和邵东子,死死地看着已经不见了人影的戏台,像是在期待什么出现。
张科长适时说了声:
“姜教授啊,那个海归赤子想要会会您,讨教一下历史保护的事情,不知是不是能够赏脸。”
姜教授答应下来,张科长要送各位领导,道声失陪就走出了戏院。
方才的喧闹在一霎间全然安静下来,现在只剩下谢楠他们和空荡荡的戏台,谢楠脑中还是在回响起在幻境中看到听到的那些东西,今天的这场精彩演出,对于谢楠来说,像是有不同的意义。
舞台上重又打开几簇灯光,照在舞台上,凄惨的锣鼓不知为什么又敲了起来,方才分明已经看到了剧团的人员走出了大门,在这个时候,颇显诡异。
一个小生的角色走上戏台,站立在中间,用正宗的戏腔开始唱一段关于兄弟情义的东西,话里尽显对人情世故的失意。
像是事有所指。
第二十章 水鬼
唱完了这一段,入相口进了一位婀娜女子,甩开水袖,靠上演张逢之的小生,轻轻倚着,立在旁边。
这个旦角身形上看上去倒有几分相识的感觉,谢楠仔细打量着,却一时又没法看出这是谁。
这小旦化妆化成了一副极美脸庞,眼角带媚,如同水仙一般,不过那么厚的脂粉覆盖下,倒是一时看不清真面目。
戏还得继续演下去,舞台的灯光没有开全,此时的情景更像是一出前卫话剧,两个演员一动不动的在追光灯下站立着。
三人谁都觉得这不对劲,可谁也说不上到底怎么不对劲了。
台上那人哈哈哈哈的笑出声来,在偌大的戏院里面,不断回响。
这笑声好像能够震动下瓦片下来,整个戏院好像都在共振一样,四周莫名的变得阴森起来,一种怪异的迷雾蔓延开来。
无论是领导、张科长还有那么多的观众都没法看到这一出辰河戏的高潮。
谢楠记起在康建死的那天,这种雾也出现在那片小树林。
一些身形魁梧的大汉从边上冒出来,满脸涂上了血,瞪大眼珠子,手上拿着铁叉,这些铁叉是辰河戏的道具,可这些道具本身就是货真价实的武器。
铁叉尖头上,流出一些恐惧的锋芒,而拿着他们的人,像是野兽一样,喘息着慢慢逼了上来,将三人逼退到舞台边缘。
台上的张逢之又发出一阵的怪笑,看着谢楠他们如同鱼肉一般等着大汉们将铁叉刺进他们的皮肉,更加放肆的将身边的旦角拥在怀里。
谢楠对于前面这几个像是没有感觉的怪物全然失了方法,三个人背靠背的挤在一起,看着他们靠近,邵东子想掏出枪来,却发现手臂上一凉,一条蛇不知什么时候缠了上来,正在自己眼前吐着信子。
不单是谢楠,姜教授也发现周围一圈圈的开始围上蛇蝎毒虫,和那些壮汉一起,正紧逼过来。
谢楠急中生智的喊一声:
“跳下看台!”
随后先跳下看台,站在戏台正下,看着台上那位张逢之。
邵东子拉上姜教授一个翻身也跌下看台,紧随着谢楠,站在台下的空场上。
三人成一个犄角之势,相互倚靠着,那些铁叉壮汉静悄悄的走上戏台,木然的站在那个小生后面。
不过想必他们只是用手的话,也可以将谢楠他们撕做碎片,而那些毒虫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翻过石栏杆,汹涌的往他们冲过来。
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剩下的大概就是等死了,邵东子抖动着身子,手里那条蛇虽然早被甩掉,却好像依旧缠在手上一样,冰冷得让人恶心。
现在在这里,已然退无可退。
台上的小生将手一举,几个壮汉停止了动作,像是机器一般,挺着着肌肉在一旁喘着大气。
再掏出一个短笛,吹了一声,却没有发生任何声音,毒虫们却像是得了号令一样,纷纷钻进了看台下的石缝,一会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小生却没有说话,锣鼓点再敲响,唢呐吹出一个长调,称之为小哀,这种哭丧用的曲调让人心头一颤。
漂亮的旦角随着这声长哭似的唢呐声,婉转的转身,随着这个张逢之唱合起来。
张逢之唱了几句放逐之后的生活困顿,那头旦角呼应起来,做悲戚状。
旦角一出声,谢楠喊了一声:“苏坤!”
那旦角却并不答应,依然自顾自的用细弱如丝的声音吟唱着,谢楠却认定了台上这个在油彩下的女子就是苏坤,依然大声呼喊着,要往台上冲。
小生没有说什么,斜眼看了谢楠一眼,那些锣鼓点儿一下静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个奸笑,甩了一下道具头发,然后就硬硬的往后一仰,朝后倒下去。
那些拿着铁叉的壮汉将手上的钢叉一横,用不可思议的方式,将他架起,绕场一拳,再把他高高挑起,立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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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副白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鲜血淋漓,之前的戏码是说这个角色已经死去,此时架起的人已经并非之前的角色,而是鬼魂或者来生。
那小生的长袍上洒漫鲜血,慢慢浸透布料,被高高挑着的身子把一件很长的下襟垂下,将下面的苏坤盖上。
谢楠已经认定了这小生就是新会长,先不顾一切的往台上冲去,想把苏坤先救出来。
一幅宽阔的衣襟盖上了躺在地上的苏坤,上头新会长嬉笑着,看着努力想爬上戏台的谢楠,像是带着些讥讽。
邵东子见状不好,也死命跟着谢楠往戏台上爬,无奈戏台颇高,两人挣扎着依然没法迅速爬上台子。
在这时候台上的戏像是进了高潮,白布下的人影开始颤动,上头的新会长降了下去,手持一把利刃,在灯光发出阴冷的光芒。
降到一个高度,新会长把手上的刀深情的舔了一遍,纵身一晃,在重力作用下奋力一划,那幅宽大下衣襟鲜血顿时散漫白布,在肌理中侵染开。
谢楠见了这个情形,暗叫一声不好,一下跨上台去,手上抓紧傩面,正对着那个把自己面孔躲在厚重油彩下的小生。
“你干什么?”
谢楠被这个行为惊得目瞪口呆,急忙冲着那人吼叫着。
小生却并不吃这一套,嘻笑着问谢楠是不是很在乎这个女孩。
见了这个态度,谢楠更加火急的攀上去,想看个究竟。
上面的新会长阴笑着将手上的利刃一挥,从他那座钢叉造成的宝座上神奇的倒吊着下来。
滴着血的刀刃刚刚好卡上爬上来的谢楠脖子上,那张施满厚重油彩的脸逆着贴近谢楠,轻声说道:
“演出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搅演员哦。”
腔调中带着一丝甜丝丝的笑意,血一般的甜。
“我只问你为什么要伤她!有什么冲着我来好了!”
小生笑着不语,将刀更加贴近了谢楠脖子,皮肤像是能感觉到锋利的刀口上冷冰,刺得人发痛。
邵东子这时候已经爬上了戏台,见谢楠受制,慌忙掏出那杆老爷枪。
实际上邵东子打那一枪的时候全然是闭着眼睛的,只是靠着从唐生屏那部破平板车的轮轴上卸下来到的钢珠做子弹,不知道到底会起到多大作用。
夸张的火药烟雾喷出,硝烟过了好一阵才散去,等再睁开眼,发现那个小生已捂着手臂从后台跑出了戏台。
谢楠傻在那里,刚才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擦过去的,邵东子这个莽汉,自己迟早没命。
余下那几个持叉壮汉见主角跑路,也连忙跟着从出将门撤走了。
邵东子看看自己手上的这柄老火枪,一下子得意起来,装腔作势的吹了吹枪口。
谢楠连忙翻开白布,却惊奇却只看到吓得屁滚尿流的张科长,正捂住自己的胸口,苍白的脸上布满冷汗。
见了谢楠,连忙用一副惊恐到即将脱落的眼球乞求救他。
看得下面的人已经莫名其妙的换成这个小官僚,大家都意识到那个主角真的只是在演出一出魔术大戏。
不过,这出辰河戏,在这里要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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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张科长伤的并不重,只是吓破了胆而已,邵东子上前一把将他拉起,见自己并性命之碍,张科长扫视了姜教授他们一眼,呆了几秒。
眼前这些人,一个手持火枪,一个如琼瑶剧男主角在那里呼天抢地,再加上一个怪老头,定也不是好人,张科长一声干嚎,狼狈的逃了出去。
这一下让刚刚爬上台上的姜教授和另两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玩意啊?
邵东子尚带着几分得意,问谢楠自己枪法如何,手上的火枪还在那里转悠着。
谢楠没好气的回答道:
“你的枪法再好一点就打死我了。”
“现在怎么办?”
“这个家伙肯定就是那座楼的主人,能弄起这么大排场的人也就是他了。”
“那还等什么,走吧。”
邵东子等不及要冲到楼里杀他个干干净净,说着掏出一包火药,往枪筒里面灌。
“你最好不要再乱开枪了,这枪照门不清,打死谁还说不定呢。”
姜教授走过来,问谢楠是不是能确定那个旦角就是苏坤,从没有听说过苏坤也会演这种戏。
谢楠回想了一下,在那个旦角出声的一霎那,确实能让自己准确无误的听出来就是苏坤。于是肯定的点点头。
“那好,现在可以确定的就是那个楼的主人就是怪谈协会的新会长,而苏坤很可能就是在他们手上,你们怎么看?”
邵东子早就耐不住了,将子弹装好,大喊一声:
“还等什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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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疾步往那座大楼走去,谢楠对楼前那张椅子依然心有余悸,实际他们都知道,自己对付并非一般人,至少现在整个局面好像还是在被对方掌控。
邵东子显然已经进了一个亢奋的状态,苏坤出现了,新会长就是这座楼的主人,一切都明晰了,下面就该自己大显身手,用这把唐老头留下的火枪将歹人们一个个的干掉,然后救出苏坤。
唔,像是成就一番佳话啊,邵东子想到这里,不由窃笑起来。
不过他全然忘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功力深厚的傩师。
也忘了莫北他们是怎么挂掉的。
到楼前,却见大楼依然是没有一点光亮,好像还是没有人在里面一样,三人不禁困惑,难道从始至终这楼里就没有一个人住过么?
一路上过来,濮市镇好像沉睡了一样,不过怎么也是半夜了,谁不不会在意有怎么样的一场高腔戏出现。
见黑洞洞的楼里没有一点生气,谢楠有点糊涂,这么说来那个新会长又会跑到哪儿去了,难道在濮市还有他别的藏身之所?
谢楠一咬牙,率先往楼门口冲进去,邵东子像是得了号令一样,端枪也跟上。
跑到近前,看到大门紧锁,黝黑的大铁锁像是逐客令一样寂静的挂在那里,不过黑处窜出的几条恶犬可并没有将三人当客人对待。
黑夜中动物的眼发出光芒,恶狠狠的从门旁的树丛中钻出来,口中流着长长的口水,像是要生吞谢楠这些人一样。
邵东子自知自己肉厚最为招狗,大喝一声:“跑!”
说完就一溜烟的离开了门口,谢楠和姜教授也清楚的看到了这些恶犬,它们足有半人高,雪白的牙齿像是装了铁牙的小牛一般。
“还楞什么,跑吧!”
姜教授也迈步奔跑,见两人在这时候都不讲义气,谢楠恨不得手脚并用,拼命跑起来。
三人使劲全身力气在小巷里奔跑,四五条狗如同黑色的幽灵一般跟在后面,穷追不舍。
眼看着快要追上了,那白森森的牙齿马上就要咬上谢楠的屁股,邵东子不及瞄准就谁手开了一枪,这样自然伤不到那些恶犬,不过倒是让那些狗一愣,止步不前。
趁着这时候三人连忙开溜,最后精疲力竭的躺在江边码头旁边的石滩上,真想不到那个新会长还有这一招原始又有效的办法。
邵东子对手上的枪加上自己简直崇拜起来,这真是个好东西,一夜间就救了四条命!
就这样,两次想去探营,一次遇上皇帝椅,谢楠差点成了植物人,而这一次三人差点成了动物饲料。
“还有什么办法能进去?”
姜教授抓抓头,像是在自问。
邵东子成了火药使用狂了,建议回唐生屏屋子里用剩下的那些火药做成个大炸弹,破门而入。
“别傻了,你会做炸弹啊?到时候先把自己给炸飞了。”
谢楠否定了这个疯狂的建议,一边眼睛飘忽着,四处观望,总感觉那些狗会追过来。
姜教授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实际上找点毒药放肉里面什么的可能是个办法,然后再想办法进去。只是……”
“只是什么?”
“我们可能只是和一座空城在较劲。”
两次去都是漆黑一片,大门紧锁,像是里面真的没人一样,也是怪事一件。
※※※
不远处的挖金船疯了一样的在作业,大量石块泥沙山一样的堆积起来,像是河里在构成堤坝一样,河水流速变得缓慢,一点点的扩张着上流的河面。
要是这样下去,或者会出什么大事,谢楠看着变得面目全非的江水,走近前去,捧起一把水冲了一把脸,不管怎么样,先清醒下来,然后一切从长计议。
站在水中,冰凉凉倒也舒服,发了一会呆,邵东子耐不下性子,大叫着要回去。
转身一刹那,谢楠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一种粘稠滑腻的让人如同锋芒在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后一股强烈的力量往后一拖,谢楠防备不及,猛的摔倒在水里。
河滩上的水并不深,谢楠趴在水中,脑中浮现出一个不详的兆头,自己遇到水猴子了,濮市镇传说夏日的江水中躲着一种神秘的水猴子,会把夜里不知死活而去游水的人拖进水中淹死。
常常会有人看到月光下的河边石头上有这种奇怪的影子蹲着,像是等待着什么。
同时他们还有个名字叫水鬼,不论叫什么,谢楠这回麻烦了。
邵东子见谢楠跌入水中,还想着要嘲笑一番,可是看到他一点点的被什么东西拖往水深处的时候,知道事情不妙,连忙冲了过去。
谢楠使劲蹬了一下腿,却甩不掉那只粘稠的手掌,反而让它甩了几下,呛了几口水。
邵东子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过来,姜教授紧跟在后面,不过按这样的速度估计还没等拉到谢楠的手,水就已经深到没头了。
谢楠暗自叫苦,总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又碰上这种东西了,老天爷太爱和自己过不去了。
水愈见深,如果不是那些淘金船日夜赶工,造出一片大河滩,这里应该早就是谢楠的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