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之时,突然从盗洞上头跳入一个娇小的身影,动作非常敏捷。魁六爷一看,就对着女孩使了一个眼色,女孩一瞬间就朝他们靠了过来。
毛瞎子看着女孩说:“我们本来是七个人,但是嘎子死得如此古怪,我认为这是他身上的泥板造成的。你们回想那壁画中飞入那座坟墓的仙人,正好也是七个人,他们每人身上胸口处都挂着那块类似泥板的牌子。我认为那泥板就是进入那个古墓的通行证。”
虎子点头认同道:“没错,他要我们去找的应该就是那座坟墓,但是那座坟墓在哪里?”
毛瞎子无奈摇头,女孩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魁六爷对女孩说:“乞儿,把那具尸体身上的泥板拿出来。”
乞儿看着那尸体,眉头都没有皱,直接把手伸入尸体腰带,随后拉出泥板,手上全都是血水和碎肉。
乞儿拿到那泥板一瞬间,就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嘎子的尸体开始快速分解。乞儿看着魁六爷,魁六爷没有说话。虎子倒是说道:“哦。我明白了,也许要让前一个人安心死去,必须有人继承他的泥板,现在乞儿成了我们中的一个…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凑齐七人之数,找到那座水中坟墓。”
乞儿只是默默地藏好泥板,说:“我带了绳子,到时候大家上去。接下去干爹有何打算?”
魁六爷转头对虎子说:“那个坟墓,你可以确定在哪里吗?”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个既简单又棘手的问题给难住了。魁六爷毕竟是老江湖,他挨个看了所有人一眼,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给出有用的线索或者提示。他这才笑着说:“既然你们都没有办法,那么我看还是放下此事,现在日本鬼还在上头,我们躲枪子还来不及,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找什么水底的坟墓?”
此言一出,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动摇了,惟独毛瞎子摇头道:“六爷此言差矣,如果说这坟墓里果真有什么幺蛾子的诅咒,那么我们几个都可能有麻烦,而嘎子的死也许就是一个警告啊。”
魁六爷盯着这个瘦老头,毕竟毛瞎子在江湖上还算有点名声,此外他说的话也的确在理,所以魁六爷本来想要暂时脱身的心思也动摇了。
此时原本安静的冯禄喜一下子跳了起来,众人本来就嫌弃这个人胆小坏事,看他此时一惊一乍,更加不耐烦。魁六爷恶狠狠地瞪着冯禄喜,问他又出什么事了。
冯禄喜吓得指着地上的嘎子尸体说:“动,动了!”
刘飞闻言第一时间飞镖出手,但是飞镖钉入尸体上就像钉在烂肉里似地。虎子阻止刘飞的动作进一步动作,他谨慎地靠近尸体,而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还在不停地涌出黑水和肉块。
这样的一具尸体实在无法多看,就在众人迫不及待地移开目光的一瞬间,尸体一下子抖了起来,速度极快,但与其说抖,不如说是一滩怪肉在不停的蠕动。翠娘惊叫一声,实在无法忍受这恶心的场面,当场就吐了起来。那堆肉像是有知觉似地散了开来。所有人都生怕这肉沾到自己,但是那些肉块就像是有意识的朝墓室的深处挪动,那场面简直恶心到了让人无法直视的地步,连魁六爷这样的老江湖也看得心惊肉跳。那堆活肉就在这样分解着,消失在墓道的深处,而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敢触碰。
情况如此,也就不用毛瞎子再做什么分析了。如果不想死后像嘎子这样变成肉末,那么他们就必须要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嘎子的衣服里居然还有一个东西,那个东西像一块白玉,估计是嘎子在没有跟上他们之时,顺道摸了这墓室里的冥器。可是这座坟墓内空空如也,先前他们挨个儿的看都没有找到什么冥器,而这块白玉现在如此扎眼地出现在嘎子的衣服内,到底是他偷偷拿的,还是突然出现的,或者是在那古怪的大水之后才有的?这一切就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他们,引导着他们进入一个更加恐怖怪诞的局面。
虎子小心翼翼地想要拿白玉,但被毛瞎子拦住。毛瞎子龇牙说:“嘎子这死得怪,这玉来得更怪。我看这东西太邪。还是不碰为妙。”
虎子摇头道:“不对,这是上等的白玉,而且上面透着一股温润之感,如果是阴玉或者死玉,那必然色质清冷。在我看来,这块玉倒是有几分灵气,像是德高望重之人所用。”
他从那堆残破的衣服里抽出了那块白玉,发现居然是一块笏板。毛瞎子见虎子没有什么异状,这才壮着胆子凑近看。他啧啧称奇道:“这东西出现在这个坟墓里不简单啊,白玉笏板是王侯将相才有资格拿的。这…”
虎子捏开粘在笏板上的污渍,发现在这块白玉笏板上还刻着一些字,但是因年代久远,外加这里是由半文盲或者全文盲组成的逃亡队,所以很多字都看不懂,唯一能够派上用处的毛瞎子也只在那里直摇头,表示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突然毛瞎子摇了一般的脑袋停住了,他看着笏板,眼神简直发亮了,他握住虎子手臂,指着笏板上的字说:“郭景纯!这个东西是郭璞的笏板呐!”
虎子虽然不知道什么帝王将相,但郭璞这个人他是不能不认识的,因为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葬书》的作者。
毛瞎子纳闷道:“郭璞和这墓室会有何瓜葛?如果说这座墓是泰始年间,那么就是南朝的墓,而郭璞则是东晋的人…”
刘飞道:“会不会是这墓室主人的随葬品?我记得曾在有人说,古代人特别喜欢收藏文人的东西,然后和自己葬一起。”
毛瞎子还是摇头道:“但是出现得太突然了,为什么非得搁在嘎子的衣服里?出现的时机也怪,难道是这个墓主人给我们的暗示?还是这事和郭璞有关系?”
翠娘壮着胆子凑近一看说:“你们看,上面有字。”
在笏板上果真还有一行小字,虽然看不清,但是大概明白,这个东西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郭景纯所有,而这上面唯独只有一首诗被毛瞎子给看明白了。
正乱离方焮,逝将命驾别。
潜波怨青阳,临谷虞匪歇。
遗音犹暗换,儿孙复禁绝。
长使冥路远,阴阳双孽结。
毛瞎子捂着下巴上没几根的胡须,摇头晃脑地解释了一通。
虎子握紧笏板,激动地说:“看来只有走一遭郭璞墓才能知道真相。小弟虽不才,却的确知道郭璞坟墓在哪个地方。真是祖师爷保佑啊!”
毛瞎子拱手道:“虎兄,现在大难已至,何言其他?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那座坟墓。如果我猜的没错,在郭璞墓中必定会有保命之法。那句“遗音犹暗换,儿孙复禁绝”应该就是郭璞留给后人的暗示。看来这次我们只能险中求活了。”
虎子却面露难色,他摇头道:“毛师爷有所不知,郭璞的坟墓传说是在那玄武湖中,其中的奇淫巧术可谓登峰造极。他一生风水造诣之高,可谓后人无可望其项背。而今…”
魁六爷对此不屑一顾道:“管他什么造诣,既然这是可以走一遭的买卖,那么就没得选。现在问题是,我们怎么才能安稳地走到你所说的那座坟墓,我们现在到底该如何走下一步。”
虎子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叹了口气说:“按照本门秘法,只要进入坟墓者就是半个死人,阴阳殊途,心中必须每时每刻记住自己已死。身穿寿衣可以隐藏自己的阳气,也可暗示自己已经死了,而红色腰带可保存人的三昧真火不灭。此外就是泥板,诸位兄弟来自四海五湖,这泥板正巧也是七块,说明这是老天注定,我们现在就结拜为异性兄妹,每人带上一块,每人背负一份责任;同伴的性命就是自己的性命。此外,这泥板到底有多少煞气,现在我也不知道,所以也不敢一个人背负多块,以防煞气积聚,冲了自身的三昧真火。”
说完,他有意看了一眼冯禄喜和那个叫乞儿的姑娘。众人心中也明白,他这一手是为了防止有人逃走,而拿着所有泥板的人就成了冤死鬼。人人有份,任何人都不可有贪生怕死。扔下同伴的想法。这就是七人之约,至死无休。虎子是想防止他们有任何抛下其他人单独逃命的念头。
毛瞎子听着连连点头,最后说道:“虎兄不愧为北派高人,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先把衣服的衣襟反压,然后再出去吧。”
而一直沉默的魁六爷没有急于表态,反而破天荒地问了他身边的那个女孩道:“乞儿,你看这事可行吗?”
乞儿冷静地扫视在场所有人,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不成。”
虎子被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震得说不出话,几乎所有人都不把这个小丫头当回事,但是都碍着魁六爷这个太岁无法发话反驳。乞儿一边说一边反压着自己的衣襟说:“我们不能一起走,否则目标太大。现在上头的日本人非常多,一群人一起走还没走出五十里,就可能被日本人连锅端了。”
毛瞎子这才重新打量着这个不起眼儿的丫头,大家都一味地想着如何躲避这古墓中的鬼煞,却忘记上头还有那么多日本鬼。如果一不小心,还没让鬼给闷了,就先吃了鬼子的枪子儿。要死也不能死在日本鬼的手里,这是这些人的底线。这样的心思和胆魄的确值得魁六爷如此器重,于是虎子认同道:“乞儿姑娘说得没错,我看我们就这样,我带着翠娘走,魁六爷带着乞儿和毛师爷,至于刘飞就请你留心照应下冯禄喜。我们在皇姑山下集合。我当初发丘之时,曾探得郭璞真身乃藏于一处地下城内,那里有阴阳双道,还有一个玄武湖。我们先在地面上碰头,到时诸位看我的手段,我会带各位兄弟一探郭璞水墓。”
乞儿面无表情地整理完衣服,便摆了摆手中的枪,点了点头。虎子又教了他们几招辟邪之术,并及大致说了路线。大家互相道别,各自上了路。
刘飞在进入南京城中和冯禄喜走散,但是他也留了一个心眼儿,警告冯禄喜如果不来汇合,无论天涯海角都会逮到他,如果冯本人死了也必须在死前找人把东西带上,否则到时候是人让他做鬼,是鬼让他魂飞魄散。这一段威胁,吓得冯禄喜连连点头。
林旭听到此处,这才明白他们遇到的已经不是什么小鬼附身、女鬼寻仇之类的事情了。一路上,他所见所闻都可以用匪夷所思来解释,甚至牵扯到了晋代阴阳玄学大家郭璞。而那首诗的寓意似乎又非常的深奥,并非毛瞎子等人能够揣摩其含义的。对于这一切,他根本没有任何概念,至少现在他依然不相信会有如此玄乎。
刘飞说完这整个过程之后,看着林旭说:“我一直怀疑,我们逃出来的已经有人不是人了…我们中有一个是鬼,那个坟墓里的鬼。我不能相信他们。”
林旭说:“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出来的时候有一个人就已经死了,乃是借尸还魂?”
刘飞点头,他说:“我在被那古怪大水冲击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昏迷的,我一直都怀疑翠娘其实已经不是人了。”
林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寒意,大脑里马上闪现出翠娘变脸的那些镜头,以及她带他走过的那怪异无比的荒村和破庙。但是,他依然不愿意相信,说:“不管怎么说,我们要先找到其他人,我们手里只有两块泥板。”
刘飞还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又忍了回去,就在这时,祠堂的深处响起了磨盘转动的声音。两人愕然回头,发现原来不是磨盘,而是那块写着“阴军羽檄”的大石头动了。
在石头的背面居然有两个人吃力地推着,由于石头太重,只能非常缓慢地转动,并且发出了那刺耳的摩擦声。
刘飞抽出飞刀,示意林旭掩护,两个人互看一眼便有了默契,朝大石前进,结果绕过石头一看,发现石头背后居然是走散的冯禄喜和魁六爷。这两个人铁青着脸,脸色和神色与那帮已经死去的村名一模一样。他们两个就像木偶,丝毫没有知觉。
就在刘飞要叫这二人之时,突然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他很难想象居然有人可以毫无声息地靠近他身后,并且对他下手。刘飞马上意识,此人的能耐可能在他之上,他握紧了手上的飞刀,在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到身后发出一个极其轻微却冷静的声音:
“别动,不要出声。”
是乞儿的声音。
与此同时,林旭也被翠娘给拦住了…

第十九章 两座坟墓

周玦放下书,他们已经坚持了很久,而且非常不容易的是,他们居然都安然无恙。看到现在一点儿怪事也没有发生,但是他们每时每刻都觉得下一秒怪事就会发生,下一秒说不定又进入了什么古怪的空间,或者出现某个不可思议的东西。
周玦擦了擦冷汗,放下书说:“居然没有事?”
胖三虚脱地呼了一口气,道:“善哉善哉,没事还不好?继续啊。”
而陈昊摆手道:“不对,这个故事哪里出了问题。”
周玦果真没有继续下去。陈昊说:“他们为什么会做那个选择?”
所有人都不明白陈昊为什么会如此问,过去虽然遇到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他都以一种极其冷静的心态面对这一切,仿佛这一切他都猜到了,而这一次他开始有些慌神了。
周玦也被他的紧张情绪感染了,不安地问道:“怎么回事?哪里出错了?”
那个只会逗猫、什么都不干的动物保护主义者叶炜幽幽地开口道:“就我分析,现在我们把所有的问题都对准了郭璞墓,但是他们最后如果进入了郭璞墓,那么为什么还会受到影响?更重要的还是…”
周玦皱眉,他明白叶炜的意思,如果说书内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郭璞墓,那么为什么陈茹兰还要去那个公主坟?按照陈茹兰一贯的作风和能力,她如果没有明确的目标,是绝对不会放弃郭璞墓这个大头儿,反而再回去找公文坟的。陈茹兰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选择进入公主坟的。
回想故事的内容,整个故事都是在讲述林旭遇到那群盗墓贼之后所引发的事情,而现在他们已经可以肯定,这个故事不是虚构的。冯老九和陈昊都是那些盗墓贼的后人,再有侥幸的想法那就是蠢得没谱儿了。而陈茹兰,这个聪明的女人,很可能是想进入公主坟拿到那块固魂珀后,再转道进入郭璞墓,但是她为什么没有成功呢?
一直不说话的冯老九开口道:“书还得继续看下去,陈茹兰有没有看完这本书,我不知道,但是她没有走到我走的地方,也没有拿走固魂珀。”
瘦猴说:“那首诗是什么意思?”
在这些人中,瘦猴是唯一的理科生,所以那首诗在他看来等于天书。
周玦刚想翻译,胖三倒是起了兴头,毕竟他也是文科生。他精神抖擞地咳嗽一声,说:“这其实是一首五言,郭璞那时代的文人都善于写类似的诗句,主要是受建安风骨的影响,多为五言形式。汉乐府民歌的韵味在于苍凉之感…”
瘦猴说:“说重点。”
陈昊瞥了一眼说:“这首诗的大致意思是说,郭璞觉得现在是世道最乱的时候,但是他要死了。他是第一个提出水底葬墓的人,所以后面‘潜波怨青阳,临谷虞匪歌’,就指出了自己坟墓的位置,和文中玄武湖郭璞墓相吻合,并透露对后来之事的预料和不放心。他在死前预见了这一切,于是在自己的坟墓内保存了解救子孙后代的方法,而最后一句‘长使冥路远,阴阳双孽结’…也就是说,只要找到郭璞墓穴内的解除方法,就可以让阴阳两种冤孽了结。我个人的理解是,郭璞的坟墓在水里,故而为阴,而公主坟则是在陆地,所以我认为是阳,只要带着泥板进入郭璞坟墓,他就会有办法给你解决危机,从而结束这两个坟墓的孽债。”
瘦猴恍然大悟,他点着头说:“难怪你们说怪,的确。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应该进入郭璞墓啊。”
周玦说:“对,陈茹兰估计是死在了公主坟内,她一定遇到了变数。”
胖三突然说道:“很简单啊,你们想复杂了!”
周玦说:“什么意思?”
胖三有些激动地说:“他们一定是在公主坟内遇到了什么机关,然后全被灭了。”
周玦皱着眉头说:“有可能。她给了那么多信息,而最后给我们的提示是在阴兵村那个祠堂内…”
陈昊突然说:“是顺序,泥板的顺序,挂在那七魂壁上的泥板有顺利。茹兰知道泥板是按照一定顺序排放的,所以她必须知道最初的顺序。而她最终的目的地应该还是郭璞墓,只是没能走到…”
周玦见陈昊又默然下去,马上引开话题,他问冯老九:“你看到泥板的顺序了吗?”
冯老九摇头说:“我压根儿没有看明白那个东西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七根铜柱浑然一体,但上面的坑的确是有高有低的。”
瘦猴说:“那我们也只能再回去?”
胖三心虚说:“但是陈茹兰最后就是在那里挂了的呀,还去?不是说都是油吗?”
周玦却说:“未必,我觉得那个火烧得有些蹊跷,你们还记得小说前面说他们遇到大水,随后也回到了七星铜柱那里吗?”
冯老九有些兴奋道:“那么就是说我遇到的,说不定是某一个古代的阵法?”
周玦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
突然宾馆的电话响了,众人都被铃声吓了一跳。陈昊接过电话说了几句,他愣了一下,随后挂掉了电话。他看着其他人说:“马老爷子要见我们,他说他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们。”
周玦说:“他不是该说的都说了吗?还有什么可说的?”
陈昊略有犹豫地说:“去了再说吧。”
马老爷子属于那种要学问不要命的,一大把年纪了还那么较真儿。除了自己的家以外,他在大学边上还租了一间房,破是破了点儿,不过只要能让他睡觉就可以了。
一群人进去才发现,这个破屋子简直就像废品回收站,到处都是书,而且基本都是旧书,此外还有一大堆瓶瓶罐罐外加旧板子。
老头儿的业余爱好简直就是回收废品。陈昊扯着嗓子在门口喊了两声,房间里传来了马老爷子的声音。陈昊带着一帮人进了屋子。马老爷子眼神阴暗不定地说:“你们和郭璞有什么关系?”
老头儿的表情太过认真严肃,倒是本来该反问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没搞清楚状况。陈昊警惕地问:“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这下倒是老头儿反而有些语塞,他思考了片刻,好像在组织语言,但是眉头越皱越紧。他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叹了一口气道:“收手吧,再下去不是你们能够接触的范围。”
周玦问道:“蛰族?”
老头儿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他摇头道:“不是…”
陈昊微微一笑道:“是那块固定魂魄的琥珀吧。”
马老爷子抬头看着陈昊,道:“你管它叫这个名字…人活着很不容易,所以更多的人希望能够平淡地过完这辈子。这样的想法合情合理,但是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你真的能接触到那个不可能实现的可能,你会怎么做?”
陈昊看着马老爷子,没有回话。马老爷子表情有些复杂,继续说:“会试图实际它吧…这就是蛰族赖以传承的动力。蛰族没有所谓的家族概念,一切想要继续研究他们的人都是他们的族人,他们靠着意念传承后世。”
陈昊淡然地说:“但是制造了怪物…”
马老爷子点了点头说:“是的,怪物,最后的结果是越接近那个可能,就越像怪物。也许对于一个人来说,突破生死就已经是一个完全的怪物了。”
说完这句话,马老爷子站了起来,看着他们说:“所以蛰族一直以来都只是在研究怎么把人变成怪物而已,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马老爷子把目光停留在陈昊身上:“不管你们出于什么原因,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古往今来任何试图挖掘蛰族秘密的人,最后都没有下文,接踵而至的必然是一些诡异的事情。那种浓烈的丧气…”
马老爷子闭上眼睛,极其害怕似的抿紧双唇。周玦还不死心,避重就轻地问道:“马教授,那郭璞又是怎么回事?您为什么找我们来问郭璞的事?”
陈昊冷冷地瞥了一眼郭梅,郭梅马上避开了他的目光。
马老爷子摆手道:“你们不要怪郭梅,如果不是她告诉我,也许你们会越陷越深。”
陈昊说:“你以为我们也是为了不死之术才来的?”
马老爷子顿了顿,说:“难道不是吗?五年前,陈茹兰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周玦发现他们和马老爷子的理解有偏差,可能马老爷子误会了,把他们当作了蛰族传人,是为了要郭璞墓里的法术才去的。马老爷子看了看周玦,又看了看陈昊,像要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最后他迷茫地摇了摇头说:“你姐姐要郭璞墓的有关文献,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蛰族的存在,这五年间,我通过对各类资料的收集以及推测,得出了这个结论。最后,我在郭璞的家谱中发现郭璞也曾加入蛰族,但最终成也景纯,败也景纯。文献中说,他发现了上贡给晋元帝的贡品中有一块神物,据说类似于当年出现于汉武帝时期的返魂香。通过此物,郭璞学会了蛰族那极为复杂的法术,其中有使阴阳互换之法,利用男尸身上的阳煞和女尸身上的阴煞为起阵,最后使得已死之人复活。但整个过程极为繁复,并且非常危险,若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除施法者将永远被禁锢外,那个复活之人也将无法瞑目。郭璞作为唯一知晓秘术的人,只把这个方法的要领告知其子,而后也许再无法出现像郭璞这样有如此神通的方士,最终这个法术便掩埋于历史。后来便是清末义和团起义,那个神物仿佛预知天下将会大乱,居然再现人寰。无奈又是一番腥风血雨,所有接触过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即使幸存之人也疯疯癫癫,极为凄惨。”
说到这里,马老爷子停顿了很久,期间没有人插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所有人都知道马老爷子说的都是真的,而且与他们现在掌握的线索完全吻合。
马老爷子看他们都没有说话,各有心思地低着头,便叹了一口气道:“当初我没有阻止茹兰,是因为我不知道这事原来这样可怕,虽然你问了陈茹兰的事情,但我觉得你最多也就是查查,以你的能力应该还不至于接触到如此机密的东西,蛰族不是一般人可以查到的,即使查到蛰族也未必能够查到郭璞。所以我并不想说太多,我怕你反而会陷进去。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是查到了…”
马老爷子说着说着,倒是像在表扬陈昊的专业学术能力。陈昊舒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周玦,随后说:“老师,我们绝对不是什么蛰族后裔,我们对死而复生没有兴趣,我们现在所做的调查都是为了我姐。至少…作为她的弟弟,我不想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人间蒸发。”
马老爷子见陈昊如此保证,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是再三重复说明蛰族危险万分,只要接触的人就不会有好下场。陈昊虚心点头:“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先走了。老师您放心吧,我们真的没有想过继承什么蛰族衣钵,我们只是为茹兰、为我们自己而来。”
马老爷子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陈昊和周玦几人已经往屋外走了。陈昊走之前又看了一眼郭梅,郭梅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但陈昊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
马老爷子突然叫了一声陈昊的名字,陈昊回头,马老爷子眼神痛苦地看着他,仿佛不忍他离去。陈昊恭敬地鞠躬,离开了马老爷子的房间。
出了房间,胖三就说:“老二,你差点就把咱们的老底给抖出去了,还好陈哥精明啊。”
周玦白了他一眼说:“是我大意了,但是我觉得马教授真的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