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好?”古小烟犹豫着。
“有什么不好的,去吧去吧。”罗天不由分说地将古小烟推出病房。
倚在门边,古小烟呆呆地看着罗天,只见他手脚笨拙但认真地给古孝全洗脸、擦身子,嘴里还念念有词:“从今天开始,我跟小烟一起好好照顾您,虽然我比较笨,不够小烟细心,不够阿姨体贴,但是我会努力的、会有耐心的。等手头的案子结束了,我就请个长假,跟小烟陪您出去走走,您想去哪里呢?小烟说老家山美水甜人心好,您一定想老家吧,要不咱们回去看看……”
古小烟听得心酸,吸吸鼻子,在走廊的凳子上坐下。
妈,您一定要保佑爸爸早点好起来!
她默默祈祷着。
半晌,罗天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看看时间,轻声说:“3点了,你回去睡吧,我在这里守着。”
古小烟摇摇头,道:“我爸睡了吗?”
“睡了。”
“谢谢你,罗天。”
“跟我还要说谢谢吗?”罗天握住她的手,“小烟,你要坚强起来。”
“你放心,我不会倒下的,如果我不在了,谁来照顾爸爸?”说着,古小烟的眼泪再次涌出来。
“是的,吉人天相,叔叔一定能好起来的。只要人在,希望就在。”罗天紧紧握住她的手,凝神片刻,说道,“小烟,有些事情,我想应该告诉你,我们已经查到王强需要做心脏移植手术,我想,朱珠向别人勒索100万应该是为了给王强做心脏移植手术。”
古小烟叹了一口气,难怪王强说是他害了朱珠,朱珠是因为他才当小偷的。
“还有,我们找到了祁丽丽的尸体,证实是廖志勇所杀……”
“什么?”古小烟惊呼一声,随即又压低嗓音,忿忿地说,“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丽丽姐对他那么好,他居然……当初我就不应该相信他。抓到他了吗?”
“抓到了,但是我们对外封锁被捕消息。”
古小烟很不解:“为什么?”
罗天淡淡地说:“因为他不是凶手。”
“不是凶手,可你刚才明明说丽丽姐是他杀的。”
“他虽然承认自己是连环命案的凶手,但事实上除了祁丽丽,其他人并不是他杀的,凶手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古小烟震惊而又困惑地看着罗天,眼睛眨了大半天。
罗天点点头,将廖志勇如何认罪的经过告诉古小烟:“连被害人的模样都不知道,他怎么会是凶手?在酒吧的时候,他利用你跟祁丽丽的深厚情谊,骗你说出案情细节,美其名曰让你进行推断,实则是为了便于自己认罪。也因为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凶手给钟美、潘灵和翁锦华的淘宝店打差评用的是同个账户信息,所以廖志勇认罪时,我提到这点,他心虚了,我猜想他可能不是凶手,果然稍微试探,他就马上露馅了。”
古小烟听蒙了:“可是我告诉他案情的时候,还没有发现蔡敏的尸体,他怎么……”
罗天表示廖志勇交代蔡敏的犯罪过程纯属瞎编,因为警方发布了蔡敏的认尸新闻,想必被廖志勇恰好看到,但是他没编好口供,蔡敏的淘宝店卖的是食品,根本没有剃须刀。
“他以为只要合理编排杀人过程,就可以瞒天过海,让警方草草结案。”
古小烟更加不明白了,既然廖志勇并非连环谋杀案的凶手,那他为什么要认罪,还费劲心思地向古小烟套出案情以便认罪,他有病啊,还是为了保护真凶?
“他跟真凶不认识,谈何保护?况且廖志勇并非那么伟大,他只是觉得认罪很拉风。”
很拉风?古小烟一时没听懂。
罗天苦笑一下,说廖志勇患了晚期肺癌,于是想在临死前做一件值得留念的、轰轰烈烈的事情,那就是杀害祁丽丽,模仿成连环谋杀案的凶手所为,有的人流芳百世,有的人遗臭万年,他选择后者。承认自己是连环命案的凶手,于他来说,是一件值得留念的、非常威风的事情,包括开车撞古小烟那一次,用廖志勇的原话复述,“如果撞死刑警队长的女朋友,那真是太威风了,死而无憾”。
说到这里,罗天拍拍古小烟的手,叹息道:“廖志勇很可怜,他的所作所为、他的人生是个悲剧。”
包揽罪行仅仅因为很威风,这世上竟有这样的疯子!
真是超乎常理的理解。
愣了片刻,古小烟忽然抓住罗天的手臂,紧张地问:“我妈呢?廖志勇为什么绑架我妈,害死我妈?”
“不是他做的。”
“不是他,那是谁?”古小烟愣了愣,“哦,对了,你刚才说廖志勇根本不认识凶手,也就是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对吗?你快告诉我,究竟是谁害死我妈,求求你了,罗天……”
“小烟,你别激动,我本来就是要告诉你的,但是你要答应我,知道真相后必须冷静。”
“行,我保证,我发誓!”古小烟立马举起右手,只要能知道是谁害死林月珍,叫她做什么都行,更别说发誓了。
“首先,我问你一件事,胡子欣原本在胡柳巷23号住得好好的,怎么忽然搬回你家?”
“哦,她当时不是怀孕了吗?小杜不知所踪,后来她想不开,割脉自杀,我们担心她再做傻事,所以就叫她搬回来住,然后宋宇文过去帮她处理行李。”
“处理行李?”罗天皱着眉问,“为什么不是搬行李?”
“当时子欣很伤心,要把所有的东西全扔掉。小杜伤害子欣太深了,那些东西全是他们的回忆,扔掉也好。你怎么问这些?”
“我全明白了。”罗天长舒一口气,问古小烟是否知道蔡敏是谁。
“是谁?”
“她是小杜的女朋友。”
“啊,小杜有女朋友?我从没听子欣说过。”古小烟吃惊不小。
“而且我们查到蔡敏遇害前去过的最后一个地方,就是胡子欣的住处。”
古小烟愣住了,不由得有些气恼地说:“你们怀疑子欣?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杀人?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有本事杀人,再把尸体做成泥像弄到洪泽庙?从胡柳巷到洪泽庙路程遥远,她怎么把泥像弄过去?就算是先把尸体弄过去再做成泥像,子欣也是做不到的,她不会开车,打车更不可能,没有哪个傻瓜司机愿意接这活儿。好吧,就算蔡敏是她杀的,我们再说说别的案子,比如潘灵的案子,当时我陪子欣到医院,我亲眼见她走进诊室,又怎么可能分身到洗手间杀死潘灵?而且我跟凶手擦肩而过,凶手个子很高,压根儿就不是子欣。你不是推断过凶手是男扮女装吗?难道原先的推断全部错了?”
“没错,凶手的确是男扮女装。”
听了罗天的话,古小烟更加生气了,质问道:“那你为什么怀疑子欣?”
罗天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来:“如果我的推断没错,事情的真相应该是这样——”
罗天将推断的结果全盘托出。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蒙蒙亮了。
古小烟瞪大双眼,半天也无法动弹。罗天的话犹如一记晴天霹雳,似乎将她的肉体、她的灵魂炸得粉碎,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是这样。不可能……
这时候,罗天的手机响起了,铃声如利刀划破宁静。
莫涛打来电话,她急冲冲地说——
洛城死了。
第十三章 魔性人生
1
一个无眠的夜晚过去了。
罗天坐在窗前,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凝神看着窗外。天气预报说昨晚会下雪,可是他从昨晚坐到现在,天已蒙蒙亮,连半片雪花的影子都没看见,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置身室外,整个人快要被冻成冰块。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在这之前,他坚信自己的推断没有漏洞,可是洛城的死却让他坠入云雾里。
洛城的尸体于雾江的浅水区被发现。经法医尤希鉴定,死亡时间是12月12日凌晨两点至4点。肺部有大量积水,推断是死前被投进雾江。手脚被绳索捆绑住,但双手被捆于身前,并非身后,而且她的手脚被捆绑的位置虽然有瘀痕,却不严重,足以证明洛城没有太大挣扎。同时在洛城的牙缝里发现一些纤维,经化验证实,属于捆绑其手脚的绳索纤维组织,据此推测洛城临死前咬过绳索,应该是想咬开绳索逃命。除此以外,身上无其他伤痕,左肩有个五芒星烙印。
疑点接二连三涌现出来了。
第一,如果洛城临死前并无太大挣扎,为何会咬绳索导致牙缝留有纤维?假设洛城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遭到捆绑,醒来后试图咬开绳索,当一个人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捆绑住,势必拼命挣扎——既然洛城会咬绳索,为什么没有太大挣扎?难不成觉得挣扎也是徒劳,于是放弃了?这不合情理。
第二,洛城的双手为何被捆于身前?凶手不担心她把绳索咬开吗?
第三,凶手为何将洛城扔进雾江?扔进雾江倒不足为奇,奇怪的是为什么扔在浅水区?难道是希望警方尽快发现尸体?
第四,洛城是在死前被扔进雾江,也就是说她左肩的五芒星是死前烙下的,她干吗没有挣扎?就算是不知不觉中烙下的,那么凶手将她扔进雾江的时候呢?她仍然没有挣扎?
唉,问题回到了第一个疑点。
罗天用力捏了捏眉心,为什么洛城的死亡时间是12月12日凌晨两点至4点?那个时候宋宇文正在医院照顾宋教授,有医生、护士为证,也就是说,他有着铜墙铁壁般的不在场证明。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宋宇文明明就是连环命案的凶手,这个铜墙铁壁般的不在场证明,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疑点罗天尚未想明白,比如宋宇文为什么留着余婷的地址?他跟华斯比夫妇有何关系?当日从华斯比的住处落下一个花盆,应该就是宋宇文的杰作,可是当罗天拿出宋宇文的照片,余婷为什么否认见过宋宇文?她说回娘家了,当真回娘家没见过宋宇文,还是故意隐瞒?
正想着,莫涛敲门进来,将早餐放在桌上:“一夜没睡吗?”
“睡不着,查到了吗?”
“嗯,洛城曾经向华斯比借了50万,不出两天就还了。华斯比抵押房子,向银行贷款50万,应该就是借给洛城,他们俩曾经是大学同学,华斯比暗恋洛城,但毕业后彼此没联系,洛城这是忽然向他借钱的。还有,这次借钱是为了给宋宇文开发型屋,后来宋宇文说那间发型屋的老板不转让了,所以洛城把钱还给华斯比。我们还跑了一趟步行街,那里根本没有发型屋要转让,我们还查到宋宇文多次到康泰诊所,主治医生是——华斯比。”莫涛像背诵课文般流利地说出调查结果。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罗天疲惫地挥了挥手,想起曾经跟宋宇文的一段对话——
“听说你想开一间发型屋?真有此事?”
“100万元准备好了,可惜发型屋的老板忽然改主意,不想转让了。”
“拿下一间发型屋居然要这么多钱!”
“当然了,那里的设备齐全,店面大,地理位置好,就在步行街。本来那老板要出国,所以才转让,现在又说不出国了,真是儿戏。”
罗天不免心酸,宋宇文的用心良苦让他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巨石,怎么也透不过气来。他们是相识多年的兄弟,如今要亲手抓他,怎能不教人心伤?
走出公安局,罗天裹紧外套,他又想起那晚跟宋宇文一起抓住两个小偷的情景,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优秀的一名法医,就这样走上一条不归路。
想着想着,罗天只觉鼻子发酸,眼眶瞬间湿了。
2
华斯比正在吃饭,抬首看见来人,顿时发愣,随即爽朗地笑开了:“是罗队长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真是两口子啊,那天罗天去华斯比的家,余婷见他也是这句话。
华斯比热情地将罗天迎进诊室。
罗天在沙发上坐下,说道:“真不好意思,午饭时间来找你。”
“哪里的话,只要你来,我什么时候都有空。”说话间,华斯比往杯子里放进茶叶,走到饮水机旁,“罗队长可是个大忙人啊,无事不登三宝殿,过来找我有事吗?”
“洛城死了。”罗天直言道。
华斯比手臂一抖,茶杯摔在地上,开水也泼了他一脚,但他丝毫不觉得烫,也丝毫不在罗天面前掩饰他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与悲痛。罗天既然来了,想必早已查到他对洛城的爱慕。
华斯比颓然坐下,就像被人掏空五脏六腑,好半晌才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凌晨,尸体被抛在雾江的浅水区。”
“你是在怀疑我吗?”华斯比满脸的痛苦表情。
罗天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洛城曾经向你借钱,是吗?”
华斯比点点头,说道:“那天我忽然接到她的电话,把我吓了一跳,因为大学毕业后我们没有联系,只听说她嫁给一位教授。洛城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处处为他人着想,她向我借钱肯定是走投无路了,她说是教授的儿子准备开发型屋,得赶紧付钱。”
“所以你把房子抵押,向银行贷款50万?”
“是的,但洛城借钱比较急,我找朋友筹到50万,后来我通过货款把钱还给朋友。只是没想到洛城那么快就把钱还给我了,之后我们没有联系了……案子有眉目吗?”
“还在调查。对了,你认识这个人吗?”罗天从衣袋里拿出宋宇文的照片。
华斯比有些意外,他当然认识这个人,前两天他还问华斯比:“倘若有一天你知道我杀了人,还当我是朋友吗?会不会向警方告发我?”
没想到警方来得这么快。
华斯比想了想,说认识,此人多次过来就诊。
“应该还去过你家吧?”
“去过一次。那天我正好休息,他说有急事找我,说得挺着急的,我就让他过来了,当时余婷刚好回娘家了。”华斯比有些惊讶,料不到罗天连这个也查到了。
“大概几点,你还记得吗?”
“他是下午4点半去的,差不多6点离开。”
“那天我跟小烟从楼下经过,小烟险些被楼上扔下来的花盆砸中,顔花盆正是从你家阳台扔下的。”
华斯比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难怪第二天余婷给我打电话说你过去调查,原来是为了此事。余婷当时吓坏了,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你一走她就给我打电话。”回忆当日的情景,宋宇文心情糟糕极了,非要华斯比陪他喝酒,华斯比只好跑到楼下买酒,如果花盆真是宋宇文所扔,应该就是在华斯比下楼买酒时扔的。可他为什么用花盆砸古小烟呢?华斯比不解,但他没有把这个细节告诉罗天。
“前段时间余婷是不是收到几个来历不明的包裹?”
“是的,一开始她以为是我买的,我劝过她,既然不是我们的就不要签收,但是她不听,还说快递单上的地址和姓名就是她。我也纳闷呢,我们明明没买过那些东西,为什么寄到我家呢?罗队长,这些包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关系到一连串谋杀案。”
华斯比顿时脸色大变:“有人嫁祸给我们?是谁?”
罗天指了指宋宇文的照片,正色道:“不是别人,就是他。”
3
坐在陶陶居茶楼,古小烟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语,当罗天向她表明真相,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恨不得割下双耳,听不见这个残酷而又令人难以置信的真相。
绑架林月珍并杀害林月珍的凶手,竟然是胡子欣和宋宇文。
古小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好好先生”的宋宇文怎么可能做下这等禽兽不如的事?胡子欣就更加不用说了,虽然在Tina的事情上与林月珍有些冲突,可是扪心自问,古小烟一家人没有哪个地方对不起胡子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本是最亲的人,是一家人啊!
叫古小烟如何能接受这个事实、这个真相?
但罗天的推理无懈可击。
当日胡子欣陪着林月珍来到宠物医院,这家宠物医院也是胡子欣挑选的,旁边有着公共厕所,以便她的作案。罗天怀疑胡子欣时,便亲自到宠物医院,医生说林月珍确实到公共厕所没回来,过了一会儿,医生接着说:“她刚去厕所没多久,胡小姐就过去找她了,狗也没有带走……”
罗天推测这宗绑架案起初是胡子欣独自干的,宋宇文并没有帮她,否则必定演得更加真实,让胡子欣跑回宠物医院询问林月珍是否回去,等等。更重要的是,倘若宋宇文参与,他必定自己动手,不让胡子欣冒险。紧接着,胡子欣听说古小烟要给罗天打电话,她心虚了、害怕了,砍下林月珍的手指作为警告,罗天正是从这个环节开始怀疑胡子欣,因为绑匪通常会给人质的家属一些时间筹钱,除非人质的家属作出报警行为,绑匪才可能伤害人质的身体作为警告。
绑匪在电话中说的是:“我说过的,如果报警,就等着收尸。这根手指只是一个警告……”
殊不知,古小烟暂无报警行为,只是在古孝全、胡子欣面前说给罗天打电话,而且从林月珍遭遇绑架到古小烟收到手指,仅仅是几个小时的时间,若非胡子欣告密,绑匪岂会知道古小烟想报警?
至于罗天如何断定绑匪里面还有宋宇文,是因为绑匪最后两次打给古小烟的手机号码,正是余婷收到的最后那份包裹的收件人手机号码。
而林月珍想必是知道绑匪就是胡子欣、宋宇文,才遭到杀害的。
想到林月珍被绑架后承受的摧残与恐惧,古小烟心痛得几乎窒息,也恨得咬牙切齿。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古小烟的视线里。
只见胡子欣穿着黄色羽绒服、黑色过膝长靴,时装模特般向这边款款而来。
古小烟握紧录音笔,同时也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茶壶。
4
罗天站在门前,回忆临走时跟华斯比的那段对话。
华斯比说:“宋宇文是个奇怪的人,他的心理极其复杂,也极其矛盾,如果他算是我的病人,那么他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病人。其实他活得很累,但他是个正常人,没有任何心理障碍或疾病。”
罗天不明白了,既然没病,为什么多次看心理医生?
华斯比说:“他刻意装成一名心理疾病患者,连我也险些被骗,这种情况一般有三个原因。第一,他是个无聊的人,闲得慌所以戏弄心理医生;第二,他是替他的亲戚朋友前来咨询,不过有个问题我不明白,倘若宋宇文替别人而来,何以刻意伪装呢?”
当罗天问到第三个原因是什么,华斯比笑而不言,只是微微一笑:“我只能说这么多了,除非他真的认罪,否则第三个原因根本不成立。罗队长是个聪明人,你懂的。”
第三个原因究竟是什么?
罗天挠了挠脑袋,敲响大门。
屋里没反应,但是门虚掩着,罗天只好推门进去。
宋宇文坐在沙发上,弯着腰认真凝视眼前的小鱼缸,鱼缸内盛满水,却不见鱼的踪迹。
“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坐吧。”宋宇文保持同样的姿势,头也不抬地轻声道。
罗天坐了下来,问他正在看什么。
宋宇文立即将食指竖在唇间,指着鱼缸说:“小声点,别把它们吓跑了。”
“它们?”
“金鱼啊,你没看到吗?一共有六条,四条红的,两条黑的,我最喜欢这条黑色的。你看,就是这条。”
看着宋宇文此时此刻的样子,罗天忽然明白了华斯比所说的第三个原因是什么,不由得一阵心酸,轻声问道:“叔叔有没有好些?”
宋宇文点头道:“他没事了,我让他帮我办点事情,一时半刻回不来,因为我知道……”他忽然压住嗓音,微微抬头,“你是来抓我的。”
“那你为什么不跑?”
“我为什么要跑?”宋宇文反问道,“我没有犯错,跑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正义的,她们全都死有余辜,我这是帮你们清理这些人渣,你们理应给我颁发‘优秀市民’奖状才对啊!”
宋宇文主动承认罪行,这让罗天有些难受:“阿文,其实我都知道了,你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值得吗?”
宋宇文嘴角向上一提:“什么委屈自己,什么值得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罗天又问:“我们是好兄弟吗?”
“你说呢?如果是好兄弟,你能来抓我吗?”宋宇文冷哼一声。
“这里没有别人,就我们两个,你为什么还要做戏?”
“做戏?你认为我在做戏?真是太好笑了!你说说我在做什么戏?”
“我找过华斯比。”
宋宇文的身体绷紧了一下,随即咂了咂嘴巴,说道:“别提那个人了,医术差得要命,还自诩什么资深心理专家,实则狗屁不通,我当初不应该找他。”
“可是他看穿一切。”
“什么一切?我杀人的事情?那是我自己告诉他的,就他那庸医能看穿什么?”
“有些问题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留着余婷的地址?”
宋宇文端起鱼缸,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犹如抱着心爱之物:“你是说在淘宝买东西吧?没啥特别原因,我又不是白痴,总不能留我的地址吧?也不能虚拟一个地址,否则没人签收,我怎么给差评?所以就随便选个人帮我签收,免费的东西应该没有人不要吧,况且不是危险物品。”
罗天点点头,继续问:“那么朱珠和王强呢?从时间上推算,如果我的推断没错,你当时需要100万开发型屋,应该就是把这笔钱给朱珠吧?杀人灭口后你取回钱还给你爸爸,谎称那间发型屋的老板忽然不转让了。朱珠到底拿了你什么东西,以至于引来杀身之祸?”
宋宇文淡然一笑,冷静地说:“你说那个小偷啊!这个得从绑架钟美说起,我不是向林国海勒索50万吗?然后我找了六家银行把钱存进去,因为只存一家银行的话太冒险了,我的户头忽然增加50万,肯定容易被查到。结果那小偷偷走我的钱包,里面有六张存根。最初我没想过杀她的,只想取回存根,谁知她对这些存根起疑了,猜测到对我极其重要,便死也不肯还给我。那天晚上她跟小烟在一起,正巧被我雇去的人打了一顿,还伤到小烟,但那小偷跑了……小烟的好奇心很重,而且还是记者,若追问朱珠事情的原由,没准儿就露馅了。没想到这时候那小偷打电话向我勒索,我马上答应了,可是我拿不出100万,只好说准备开发型屋。我在装钱的包里安装跟踪器,很快就找到那小偷,顺利杀了她,也取回存根。至于为什么杀死她男朋友,理由很简单,谁知道她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男朋友呢?还有一点就是我不想让她死得孤单,黄泉路上有男朋友陪伴,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一气呵成说完了,他毫不隐瞒地交代来龙去脉。
“你把他们布置成殉情自杀的样子,是为了掩饰他们颈上的勒痕吧。”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火车咕噜咕噜碾过去,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宋宇文自豪地笑了笑,把鱼缸放到茶几上,转头问道,“我也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我自认已经做到天衣无缝,杀潘灵之前,我故意给小烟打电话说我在超市买东西,扔花盆砸她的时候,故意告诉她我在帮子欣收拾行李,甚至亲自约她去洪泽庙,让她发现蔡敏的尸体,为什么你还会怀疑到我?难道你真的是福尔摩斯?”
“你所做的这些。看似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其实你是在用另一种途径告诉警方——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我说过,我已经知道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