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声音。
我是唯一的观众。
我在看“我”主演的恐怖片。
画面定格在女子那双黑糊糊的眼睛上,它们像两个无底的黑洞,把我的心脏击得粉碎。我来不及思考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电视机里,还干出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情,我只知道,我不能继续在这里逗留,片刻也不能!尽管我已经预感到自己活不成了,是的,我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味,那么浓烈地弥漫在这幢鬼屋的每一个角落,但我总得试一下,我不想就这样死去,我真的不想!
有谁不惧怕死亡?
我刚转身,准备去拉那扇已经被人反锁了的大门时,一声凄厉的哀嚎陡然刺穿了我的耳膜,震动了这幢鬼屋。
那是姚佳的声音。
我猝然转身,发现楼梯脚下那个房间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姚佳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儿应该是洗手间。
我哆哆嗦嗦地从裤兜里摸出了剪刀,紧紧地攥在手上,我不知道我会看到什么,但我必须要过去,因为姚佳在里面,不为别的,就为她给我买了一条十字架项链,我也不能弃她不顾。
我把剪刀抓得更紧了,战战兢兢地缓缓向前,每靠近洗手间一点,我的心就更冷一点,到最后,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撞那扇门,随着门被撞开的那一刻,剪刀也从我手里掉了下去,掉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知道是我没有听到还是我已失聪。这一刻,我连自我保护的意识都已完全丧失。
因为,我看见了姚佳。
—昏暗浑浊的灯光下,姚佳正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她的脸没有了……
我无法形容她没有了脸的样子,我只知道,我的眼睛被那片血红刺得近乎失明。
她转动了一下眼珠,好像是在看着我,她还没有完全死去。
那双眼睛已经不再会说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毁灭后的平静。
她慢慢地抬起了手,吃力地举到跟我眼睛成平视的角度,她的手里拿着一块血淋淋的东西,那竟然是……她自己的脸皮!
随着那张脸皮掉落的瞬间,我看见那根原本不翼而飞的银白色十字架项链,此时,正血迹斑斑地挂在姚佳的胸前……
全身的血液呼啦一下全涌向头顶,耳边响起算命先生对奶奶说的话:“这孩子命里带劫……你如果希望她没事,那就不要让她离开她出生的地方……”
在所有的意识与知觉停滞的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钟诚伟包里的那封信,其实,是写给我看的。
拆开这封信,你就逃不掉了……
我已经无法再逃。
我眼前一黑,接着深深坠入了黑暗。
夜色中,一座座高矮不一的坟墓密密麻麻的,望不到边。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拼命地奔跑着,不时地回头看,她在害怕什么?
扑通一声,她摔倒了,就摔倒在一座最大的坟墓前。
一道刺眼的亮光陡地划破暗夜,那座坟墓从中间裂开一条缝,她站了起来,但是却变成了一个被人操纵了的木偶,机械般地抬起了腿,向那道亮光走去。
风把她披散在肩上的长发撩起,在她光滑的左手臂上,赫然刺着一只血红色的蝴蝶……
坟墓渐渐合拢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我试着翻动了一下身体,只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了一般,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呻吟。
“嗯?你……醒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太刺眼了。”话一出口,就把我吓了一跳,我的嗓子居然哑得像破锣。
只听见哗啦一声,女人又说话了:“现在呢?我把窗帘拉上了。”
我再度睁开眼睛,眼睛仍有些胀痛,我眨了眨,却看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护士。看见我醒过来,她转身拉开门跑了出去,外面立刻响起她尖锐的叫喊:“米医生!她醒了,她醒了,米医生!”
走廊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很快,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气质高雅。他的身后跟着刚开始跑出去的那个护士。他看着我,露出一脸欣慰的笑容:“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然后,他又转头对那个护士说,“赶紧打电话通知雷先生。”
“是。”
我有些纳闷,雷先生是谁?
他走到我床前,摸了摸我的额头,又给我把了一下脉,用那种很轻柔的语调问我:“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的声音依然沙哑,虽然比刚才好多了,但还是难受,“我的嗓子有点……”
“没事的,刚醒过来嘛。”
我说:“我……睡了很久吗?”
“今天是第十二天,不过还好,总算是没事了。”
“十二天?”我挣扎着坐起来,可是却浑身剧痛,痛得我呻吟不止,他慌忙扶住我,很小心地让我躺回去:“你躺着别动,我帮你把床摇高一点。”
我问他:“我家里人知道吗?”
“嗯,知道的。”
“喔。”看来父母已经从农村回来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我们已经通知雷先生了,他会来接你的,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还不适合出院,应该再观察几天。”
又是雷先生!我不明白,我要回家他们为什么不通知我的父母,反而通知那个什么雷先生,还让他来接我,他到底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时,那个护士进来了,她说:“米医生,电话打好了,雷先生说他马上就到。”
“嗯,知道了。”
我忍不住了,困惑地望着他:“呃,米医生,你能告诉我那个……雷先生是、是谁吗?”
他愣了一下:“什么?”
“你能告诉我雷先生是谁吗?我要回家为什么让他来接我?”
“你不认识雷先生?”
我茫然地摇摇头:“不认识。”
他们面面相觑,然后问:“那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我们以前见过吗?”
他不说话了,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那么……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当然记得,我叫古小烟!”
与此同时,我看见那个护士用手捂住了嘴,一副撞到了鬼却又不敢尖叫的表情。
11
病房里一下子进来了好几个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一个穿着优雅,身材微胖的男人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愣愣地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心里被一种难言的温暖覆盖着,我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男人轻笑着说:“怎么了,晓晓?哭什么呢?来,笑一个,晓晓乖。”
晓晓?还是小小?这么看来,他们大概是认错人了。
我抹了一把眼泪,刚想说话,站在一旁的米医生先开口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轻唤道:“雷先生。”
男人转过头去,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米医生的存在,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米医生。”
我看了看他,原来他就是雷先生。
米医生的神情很不自然了起来,他支支吾吾地说:“不是……那个……我……”
“嗯?怎么了?”
“我想……”他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雷小姐应该是……失忆了。”
“失忆?”雷先生跟那个叫芬姨的女人同时惊叫了起来。
我瞪大了眼睛看米医生,他是在说我吗?我什么时候变成雷小姐了?我不是已经告诉他我叫古小烟的吗?他竟然说我失忆了!他是不是有毛病?
“是的,她不仅失忆,她还把自己当成了别人。 ”
米医生的话差点让我晕倒, 他简直是幽默得过了头。
“把自己当成了别人? ”雷先生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芬姨更是目瞪口呆。
我连忙解释道:“米医生搞错了,我并没有失忆,我……”
“那你认识我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晓晓? ”雷先生打断了我的话。
我看了看他,摇摇头说:“不认识,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失忆了, 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晓晓?! ”他再次打断我,抓住我的肩膀,激动地说,“天! 你真的不认识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谁了吗?你好好看看我,
晓晓,看看芬姨,还有这里所有的人,你全都不认识吗? 也没有一点点印象? ”
“唔……您先别急, 我想是这样的,你们可能是认错人了,我真的没有失忆,我叫古小烟,烟火的烟。 ”
“古小烟是谁? ”雷先生诧异地问。
“古小烟就是我呀。 ”
雷先生松开了我, 他问米医生:“为什么会这样? ”
“ 我猜想那应该是雷小姐失忆前的最后记忆, 或者是她失忆前最深刻的记忆。 ”
雷先生点点头,他俯下身,摸了摸我的脸,他说:“记住了,晓晓,以后不能再说自己是古小烟了,知道吗? ”虽然他的
语气很柔, 但是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命令。
“为什么? ”
“因为,你是我雷近南的女儿——雷晓! ”
说完,他不再等我有任何反应,跟米医生一起走出了病房。
我呆若木鸡,全都乱套了,认错人而已,怎么如此当真? 我突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甚至是阴谋,有一双手在
幕后操纵着。
想到这里,我越发觉得害怕了,我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 可是,我要怎么离开呢? 我看了看四周,然后说:“我……我,
我想上厕所。 ”
“房间里就有厕所,要我扶你去吗? ”
我含糊地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去。 ”
当我从厕所的镜子里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傻了。 当我确定镜子里那个陌生的女孩子就是我
自己时,我崩溃了,我开始尖叫---歇斯底里地尖叫!
芬姨冲进来一把抱住蜷在角落里的我,她惊骇地问:“怎么了,晓晓? 你看到什么了? 晓晓? 晓晓! ”
我推开她,依然尖叫着。
紧接着是雷先生的声音, 他的咆哮盖过了我的尖叫:“这是怎么了? 她发生了什么事? 你对她做了什么? 啊?! ”
“我……”芬姨被他吼得愣在那里不知所云。
他抱住我:“晓晓别怕,别怕,爸爸在这里,告诉爸爸你怎么了? ”
我用力地去推他, 但是被他抱得更紧。
当我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时, 我发现我仍然在雷先生的怀里, 仍然像正常人一样感觉到这具是我又似乎已经不再是
我的身体。我困惑不已,我为什么不能像其他的鬼一样无所不能? 难道电视里演的都是骗人的?还是我没有找对方法,少
了什么程序?
那么,我现在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好累。 ”
“好,爸爸抱你去床上休息。 ”
我睁开眼睛,看向窗外。
雷先生见我睁开了眼睛, 忙抓住我的手,温温存存地说:“晓晓,怎么了? 爸爸就在这里守着你,别害怕,乖乖睡觉,
什么也别想,听话,啊。 ”
我无力地牵动了一下嘴唇:“我想回家。 ”
雷先生没有考虑,直接说:“好,爸爸带你回家。 ”
米医生想了想,说:“那……好吧,也许回家以后会对她恢复记忆有帮助,我现在去给你们办出院手续。 ”
其实, 我现在最想回去的是母亲的店里,父母早就应该从农村回来了,如果发现我不见了,他们肯定会急坏的,但是
我回不去了,我已经不再是我自己,即使我现在站在他们面前, 他们肯定也认不出我了。
我变成了雷晓——万鑫国际集团总裁雷近南的独生女儿, 一个亿万富翁的遗产继承人!
12
当我置身在那幢足有一千平方米的豪华别墅里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雷近南-芬姨,还有伍妈关
心的问长问短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像根木头桩子一样呆立在那儿,半天也无法从惊愕中清醒过来"
芬姨揽着我的肩膀,笑眯眯地对伍妈说:“伍妈啊,晓晓刚从医院回来,你就别顾着问了,先让她去洗个澡换一下衣服" ”
“哎,哎,我这就去给小姐放水准备衣服" ”伍妈连连点头,松开了一直紧抓着我的手,转身向楼上小跑而去"
伍妈是雷家的佣人, 听说原来是芬姨娘家的保姆, 后来芬姨嫁到雷家她也就跟过来了,一直到现在" 芬姨是雷近南
的结发妻子, 而雷晓——也就是现在的我——是雷近南的第二个太太生的,在雷晓三岁的时候,她突然暴病而死。 芬姨
原先有过一个儿子,比雷晓大六岁,但是为了救雷晓失足摔下山坡,不治身亡,所以雷晓就变成了雷近南的独生女儿。 这
些事情都是我后来断断续续地听伍妈跟芬姨说的。
芬姨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去吧,先去洗个澡,一会儿下来吃晚饭。 ”
“喔。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非常僵硬地往楼上走。
“小姐,水放好了。”我发觉她跟我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得有些过分,她甚至不敢与我对视。
伍妈走了之后,我摇摇头,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我一直看着镜子里的脸,想找出一点点古小烟的痕迹,可是我发现,我已经完全不是原来的我了——细长的眉毛,黑亮深邃的眸子,眼神似乎也是陌生的,坚挺而小巧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这张脸是上帝的杰作,漂亮得让人质疑。
“晓晓?”
我转过头,轻笑道:“芬姨。”
“怎么?还没洗澡吗?”
“喔,现在就去洗。”
她走过来,把一只红色的手机放到梳妆台上,说:“这是新买的,为了方便,号码还是用你原来的那个。快去洗澡吧,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好。”我看了一眼那只手机,然后站起来去拿床上的衣服,我的眼角不经意地瞥见了放在桌子上的一张照片,我抬眼朝它看去,那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相框上镶着黑色的边,貌似是遗像。
我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照片上的女子确实是漂亮的,应该是在回眸的那一瞬间抓拍的,右手轻抚发丝,在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暗红色的戒指,那可能是玛瑙戒指。我敢肯定,这是一枚独一无二的戒指,源于它的特别——上面刻了一个小小的“月”字,这只能是专门雕刻上去的。
照片上的女子露出倾国倾城的微笑,这个女子怎会如此眼熟?我在刹那间想起了,她就是我梦中的那个女人,她对我说:“带我出去。”
看着芬姨,我问:“她是谁?”
“她是你妈妈。”
“我妈妈?”我吃惊不小,照片里的女子是雷晓的母亲?
“对。”芬姨若有所思地看着照片。
“好了,先去洗澡吧。”
“嗯。”我点点头,拿起床上的衣服进了洗手间。
当我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的那一刻,我的全身就像被高压电击中了一样,剧烈地颤栗着,血液也在霎时冰冻到极点。
在那面很大的镜子里,我看见自己光滑的左手臂上,赫然刺着一只血红色的蝴蝶……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是的,那只手臂对我来说有着一种致命的熟悉。梦里那只被我扯断的手臂,就是这只手臂!这只手臂的主人竟是雷晓!
我在梦里杀了她,然后在梦之外再取代了她。
我拿起梳妆台上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显示19点27分,母亲这个时候在干吗呢?我该怎么跟她说她的女儿已经变成了别人的事实?她会惊吓得不知所措吗?
也许……我应该去找找现在的古小烟,看看我们是否真的被调换了身份。
早晨,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把我从梦中唤醒,我伸手去摸索床边的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按了接听键,闭着眼睛“喂”了一声。
“你好,雷小姐,我是刑警队的罗天,有一件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情况,你现在有时间吗?”
“罗天?”我一下睁开了眼睛,睡意全无。
“对,有什么问题吗?”
“呃,没有,你刚刚说有事要找我了解情况,是吗?”
“是的,就是关于雷小姐的那场交通事故。”他说。
“好的。”我什么也没考虑就答应了他,因为我也想知道雷晓是怎么出的车祸,“不过,可不可以……不去警察局?”
“在横新路靠近十字路口的那间1920咖啡厅吧。”
“那个……你可以来接我吗?”
“没问题,我到了之后给你打电话。”
挂完电话以后,我起床叠好被单,准备换衣服。
正想着,芬姨推门进来了,她把一叠钱和一张银联卡放在床上,她看了一眼叠好的被单,说:“晓晓,你变了很多,懂事了。”
她走过来拿起梳子帮我梳头发。
这时,手机响起短信的声音,我打开来看,是罗天发来的,他说让我出门往前走200米就能看见他了。
13
我心事重重地出了门,出了门后一抬头就看见他了。
二十分钟后,他带我来到了那间1920咖啡厅,上午的咖啡厅里没什么生意,零散地坐着三两个客人。
“听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点点头。见我没说话,罗天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我,问我是否记得他们。
我接过来看,是一个女孩子和两个男孩子的照片,我摇摇头,把照片还给他:“我不认识,怎么了?”
“车爆炸了,他们三个无一幸免,最小的才15岁。”
“雷小姐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他看着我,那表情显然有些怀疑。
我咬了咬嘴唇,“罗天,你相信我好吗?我不是什么都不记得,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明白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
他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我有些失望,我叹了一口气,说:“罗天,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好么?”他耸耸肩,身体向前倾着。
我讲的,是古小烟的故事,却是以第三人称讲的。
他听完淡淡地笑了笑,道:“没想到雷小姐挺幽默的。”
我刚准备说话,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然后神色凝重地说了句:“保护好现场,我马上到!”
挂完电话, 他又对我说:“我现在有事,如果你想起什么,或者有事要告诉我,请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罢,他便走了出
去。
哎, 我多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罗天,让他帮我想办法解开这个谜,可是面对他,我竟是如此怯懦,再加上雷晓的车
祸,他不会相信我的,他只会认为我是在以失忆来隐藏真相,我该怎么办呢?
我苦笑了一下,既然这样,那就靠自己吧。 现在,先去母亲店里一趟,找到古小烟,问问她是不是真正的雷晓。
我刚准备叫的士,一眼看见斜对面的移动大厅,我想了想,快步横穿马路,往移动大厅小跑而去。
我站在服务台前,在单子上写下了一个手机号码, 又从包里拿出一百块钱,一起递给服务小姐:“你好,帮我把这个号码
充一百块钱。 ”
“好的。 ”她把钱拿到验钞机上验了一下, 一边对着电脑输号码一边问我:“1371138XXXX,对吗? ”
“对。 ”我紧张得手心里直冒汗,假装很随意地问,“你能帮我看一下户主的名字吗? 我想核对一下,可别充错了。 ”
“好的,请稍等。 ”她利索地敲了敲键盘,然后抬起头,微笑地看着我,“吴咏倩,对吗? ”
我的脑袋轰然一声炸响,这个号码竟然是吴咏倩的!
我伸手拦了一辆的士, 报给了司机母亲店里的地址,然后失神地想着,那个手机号码为什么会是吴咏倩的, 那次半夜三点钟左右给我打电话说生日快乐的是吴咏倩? 刘家明在临死前收到的信息也是她发的? 还有我跟姚佳在鬼屋的时候,姚佳收到的那条信息也同样是她发的? 她做这一切有什么目的呢? 难道是她跟那个鬼屋吊死的女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可是真要有什么关系的话, 吴咏倩不应该被割掉脸皮而死才对。 或者,那个手机号码生前是吴咏倩的, 现在只是另外一个人在用她的号码装神弄鬼, 姚佳在鬼屋的洗手间里割掉脸皮,这一切都不是人为能做到的。 还有那本“死亡通知书”,到底是谁画的呢? 带我去地狱,什么意思?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芬姨打来的, 她说米医生来了, 叫我早点回去。 我“哦”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没一会儿,的士停在母亲的店门口,我下了车,走进店里,在一部电话机前坐了下来,一边佯装要打电话,一边从墙上的镜子里偷偷看母亲,心里突然疼痛起来。
妈……
一张纸巾放在了我手里, 我抬头看着母亲, 想说谢谢, 可是声音却被哽在喉咙里,眼泪更似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滚落。
“妈! ”随着这一喊声,只见一个人影从门口跑了进来,我一下子惊呆了,来人正是古小烟。
我看见了我自己!
她瞪着那双骨碌碌直转的大眼睛看着我:“她是谁呀? ”
母亲小声说:“别这么没礼貌,人家正伤心呢。”
她吐吐舌头:“那我先上楼了啊。”说完,又招呼愣在那儿的吴子树,“走啊,阿树,见到美女都不会走路了?”
这一切的背后真相,究竟是什么?
我想再说点什么,可是这时候,芬姨的电话又打来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说米医生在家等很久了。
我坐上的士,往“家”的方向去。
14
“你觉得怎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米医生坐在我对面的椅子里,温柔地问我。
“没有,我挺好的。”他的眼神让我有些厌恶。
见我态度冷漠,他有些尴尬:“晓晓,我想好了,这两天请一下假,陪你出去玩玩好吗?就当是散散心,我刚跟芬姨说,她也同意了,你想去哪儿呢,法国还是日本?”
“我哪儿也不想去。”我走到床边,仰面躺了下去,“我有点儿累了,米医生。”
他更尴尬了:“你可以……还像以前那样,叫我米阳。”
“米阳?”我侧过头去看他,“我们以前很好吗?”
“晓晓,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不过不要紧,咱们慢慢来,我会尽一切能力帮你的,相信我。”
我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毕竟他是雷晓的男朋友,我不好总对他冷言冷语的,于是我勉强地笑了笑。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米阳才走,待他启动马达刚要走时,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奔过去叫住了他:“你能带我去一趟K-2008Disco吗?”
他立刻把车子熄了火:“好啊,你想去蹦迪?”
“呃,不是,我想去找一个人,你等一下,我上楼去拿包。”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了K-2008Disco门口,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吴子树应该是在这间迪吧做DJ,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必须得先找到现在的古小烟,但因为不认识她,所以我只能通过吴子树。
米阳说要陪我一起去,被我拒绝了。
迪吧里吵得要命,音乐声震耳欲聋,乱七八糟的灯光炫得我头昏眼花。我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来,对服务生说帮我找一下吴子树。一会儿,我看见那个服务生走上DJ台,跟吴子树耳语了一下,然后向我这个方向指了指,在吴子树抬头看过来的时候,我朝他挥了挥手,只见他点了点头,继续喊麦。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摘下耳麦,从DJ台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