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些病人喊了起来。
“你们出不去的,外面有武警!”奚丽娟说。
“武警又怎样?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对老子开枪!”钟元哲叫了起来。
他的病情并不严重,高大的个头在病人中显得鹤立鸡群。
奚丽娟说:“钟老板,你别意气用事。出了事,对谁都不好!”
钟元哲冷冷地说:“你用不着吓我!我知道我们的病,你们治不了!我们要去北京,要去国外治!”
“怎么会治不了?医院正在研究,很快就会研发出特效药出来。”
“很快是多久?三天还是五天?但有的人,连两天都没扛过去。我们病房的万老头,前天进来,昨天去特殊护理病房,今天就死了!老子懒得和你多说,给我让开!”钟元哲冲过来,随便用手一推,便把奚丽娟推开。
奚丽娟倒在地上,一双手抱住了钟元哲:“钟老板,你不能出去!你出去,不但害了你自己,还害了这些人!”
钟元哲心中恼怒,抬了几次脚,都没有把奚丽娟推开。他虽然是无赖,但也不是丧尽天良之人,对整天护理他的奚丽娟下狠手,始终有些顾虑。
这时,一个副院长已带着十几名医生、护士跑过来,堵住了走廊通道。而钟元哲身后的病人也越聚越多,凡是能走动的病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足有上百人。

 50
空气陡然间沉重起来。
副院长大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还想不想治病!”
“你们能治吗?”
“一群庸医,就知道收红包,一点儿医德都没有!”
“让开,再不让开,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此时,病人的情绪仿佛火山爆发般,群情汹涌,毫不相让。
副院长脸上渗出汗珠,不停地用白手帕抹汗,对身边一名医生小声的吩咐了句。
那名医生有些犹豫,说:“这样不好吧!”
副院长怒声说:“到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好不好!出了事,谁担得了这个责任?”
那名医生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回跑。
副院长稳住心神,说:“各位病友,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也请你们理解我们!”
钟元哲蹲下来,把奚丽娟扶起来,说:“奚护士,你放开手吧。”
奚丽娟见来了这么多同事,便放开钟元哲,靠在墙上喘气。
不知怎的,她老是觉得很疲倦,鼻子有涕水滴落。
“你就是主事的?你叫他们让开!”钟元哲睥睨着副院长,毫不客气地说。
副院长干笑了两声。
他只是个文弱书生,一看到钟元哲那满身的文身就头痛,知道这人不是好惹的。
“你这又何必呢?出去,能解决问题吗?”
“你管不着!老子就是要出去!你给句话,让不让?”钟元哲一把揪住副院长的衣领,把副院长的脚都拎得踮了起来。
“让,让……你先放手!”副院长边挣扎边说。
“哼!”钟元哲松了手,朝身后摆摆手,仿佛一个将军般,蟀着他的士兵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
这些医生、护士见副院长都发话了,哪儿敢阻挡,被钟元哲他们装得歪歪斜斜,让出一条路来。
奚丽娟还想上前阻止,被一个熟识的护士拉住了,说:“丽娟,你别多事!他们出不去的!”
果然,钟元哲他们走到隔离病房去门口,被武警们拦住了。
五十多个武警,各个戴着防暴头盔,提着防爆盾牌,全副武装地排在隔离病房区外。
“全部回去!否则后果自负!”领头的武警声音嘹亮地喊着。
病人们毕竟没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都愣住了,眼睛都看着带头的钟元哲。
钟元哲心里也在打鼓,他强作镇定,朝武警们喊:“让开!我们不是犯人!”
“回去!”武警中队长冷冷地朝着钟元哲说。
钟元哲被激怒了,他也是地方一霸,这些年来,骄横惯了。
“咋的?你们当兵的,还敢朝我们老百姓开枪?老子就不信了,你敢把我怎么样!”
身后,病人们也愤愤不平。
“我们不是犯人!”
“是我们纳税人养了你们,你们却来对付我们,还不如养条狗!”
“好男不当兵!当兵的,没一个好东西!”
武警们一个个冷漠地看着眼前的病人,整整齐齐地排列成两排,保持着戒备的姿势。
病人们越说越激动,几个胆大的推搡着钟元哲慢慢冲到武警的防线前。
钟元哲被后面人推搡着,情不自禁地靠近了武警队长。
武警队长早看出钟元哲是领头的,这时那儿还客气,拎起盾牌,狠狠地撞了下钟元哲,将他撞倒在地。
钟元哲爬起来,怒火冲天,一个箭步冲到武警队长面前,挥拳猛击他的面颊。
武警队长冷笑一声,侧身避过,手上的警棍再次落到钟元哲背上。
别看钟元哲个头大,力气不小,可在专业的武警队长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这还是武警队长因为他是病人手下留情的缘故,否则,早就躺下去爬不起来了。
钟元哲吃了亏,那些病人不干了,大喊大叫:“武警打人了!”
又冲过来两个病人,想帮钟元哲,却被其他武警拦住。
这下,乱套了。
病人们群情激奋,叫的、喊的、哭的、扔石头的、找棍子的。武警们有所顾忌,始终不敢下重手,只得边抵挡边往后退。
奚丽娟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脸被划破的钟元哲,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叫:“钟老板,你快让他们停手!”
钟元哲也傻眼了。
他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知道这时候对着干没好下场。
原以为,稍稍恐吓下,武警队就会让出条路来。
毕竟,他们只是病人,又不是犯人。
没想到,武警们坚决执行上级命令,将他们和暴徒等同起来。
钟元哲有些心寒,对奚丽娟说:“你放开我,我让大家停手!”
奚丽娟放开了钟元哲。
钟元哲大叫:“住手!”
他一边叫,一边去拉最前沿和武警混战在一起的病人。
武警队长也让武警们稍稍退后些,空出些间距作为缓冲地带。
终于,斗殴平复下来。
就这短短的几分钟,已经有不少病人受伤了。
他们本来就因新病毒的感染而衰弱,和训练有素的武警们斗殴自然是落尽下风。
钟元哲扶起一个受伤的病人,悲愤地看着武警们和围观的医生、护士,叫着说:“我们只是想出去,想找个好点儿的医院治疗,这都不行?你们把我们当做什么?十恶不赦的犯人,还是穷凶极恶的魔鬼?我们是人,是公民!”
“对不起,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武警队长也同情这些人。可同情归同情,部队的多年生活,早已让他心坚如铁。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病人走出来,颤巍巍地走到武警队长面前,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哭着说:“我今年六十七了,死就死吧。可是,我临死前,想再看孙子一眼,他才六岁,刚上一年级!你们就行行好,让我去见见我孙子!”
老病人这么一说,更多的病人哭了起来。
“我不想死!我还没结婚,我的女朋友还在等我存钱买房娶她!”
“我想见见我儿子,见见我老迈的双亲。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在家里!”
病人们哭成一团。
就算是铁人,看到这种场景,也会心软。
奚丽娟更是心酸。
她是个善良的人,平时,看电视都会为电视里主角的悲惨命运而泪流满面。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残酷?善良的人总是得不到善报?
“走吧,我们回去吧!”奚丽娟上前扶起老病人。
可是,不知道是老病人的身体太重,还是奚丽娟身体太虚,他竟然没扶起老病人,自己反而摔倒了。
她勉强站了起来,剧烈咳嗽起来。
眼冒金星,头昏脑胀,身体很不舒畅。
身体仿佛不听使唤般,皮肤长出许多红疹来。
这时,就算是病人,也能看出奚丽娟的身体有问题。
“奚护士,你……你也感染了?”钟元哲不愿相信,可还是说了出来。
奚丽娟摸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有低烧。
她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时候她患的是普通感冒。
感染新病毒了?
奚丽娟的心沉了下去。
身为学医的人,她当然知道新病毒的可怕。
到现在为止,她还没听说过谁被治愈过,死亡的人数已有十几个了。
她突然想起丈夫,那个老老实实一辈子都不会投机取巧的普通男人,还有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却有着坚强性格的儿子。
如果她死了,他们会怎么样?
丈夫的性格是改不了的,在这个残酷的社会中会活得怎样?还有儿子,有没有足够的钱来买药和做手术?
想到这儿,奚丽娟的泪水不住地滑落。
所有的人都看着奚丽娟。
她是第一个染上新病毒的医疗人员。
以后,还会有多少医疗人员被感染?
奚丽娟忍者心中的悲痛,强作笑脸对病人们说:“现在好了,我也成为你们的一员了。这回,要让我享享福,让他们来照顾我了。”
一个相熟的护士哽咽着说:“娟姐,你别难过。”
“嗯,我是有些难过。我和大家一样,也很想丈夫,想儿子。可是,我不会出去的,也不会让他们来看我的。因为,我不想他们也和我一样受到感染。”
奚丽娟的头抬了起来,正视着病人们,眼中犹有泪光闪烁,目光坚定无比:“我相信,我们的病,一定能治好!我现在就去病房,好好休养,安心治疗。”
她慢慢地走向隔离病房区,身影在残阳的映照下显得特别羸弱,似乎一阵风就会把她吹倒。
可是,她依然走得那么坚定顽强,迎着风,躬着腰,一步步朝前走,一直走进黑糊糊的走廊,消失在浓浓的黑暗中。
钟元哲没有说话,默默地转身,走向隔离病区的走廊。
他的身后,是所有的新病毒感染病人。

 51
吃过中饭,方媛慵懒地闭上眼睛,躺倒441女生寝室的床铺上。
抽血后,身体有些虚弱,很容易感到疲惫。
她喜欢闭上眼睛,躺在床上,放松身体和心境,让思绪仿佛白云般随意飘飞。
寝室里很安静,凌雁玉和柳雪怡早已睡着了。
她们两人刚刚恢复,身体比她还虚弱。
何况,中午不睡觉,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的。整个南江医学院都被武警封锁了,严禁进出。
虽然还有网络,但也仅仅是校内局域网,所有往外发布的信息,都得经过校内计算机房工作人员的审核。
学校早已叮嘱,新病毒感染属于敏感事件,全校师生要慎重看待这一突发事件,不得妄自散发负面新闻信息,否则要被追究刑事责任。
绝大多数学生还是乖巧听话的,老老实实地待在校区里,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现在的学生不比以前,早就变得世故多了,知道权衡利害关系。就算有极少部分心怀不满的学生,在全线封锁的校园里,也折腾不出什么名堂来。
苏雅算是胆大的,现在也只能乖乖地坐在电脑前,听歌、看电影、写写笔记和小说。
重量渐渐消失,仿佛失去了地球的万有引力般。
全身放松,连心跳和呼吸也仿佛停止了,只剩下看不见摸不着似有还无的淡淡思绪,漫不经心地扩散起来。
脑海里,出现一个普普通通的灰衣男生,灰色T恤,黑框眼镜,白皙的肌肤透着中书生味,但又有着锐利的英气,炯炯有神的眼睛深不可测,有着和他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怎么又想起方振衣了?
从外表来看,方振衣是个很普通的男生,如果没有那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在茫茫人海中一点儿也不出彩。
可是,方媛就是莫名其妙地牵挂他。
一心向佛,心如止水,怜悯世人。身怀异术,不图名利,却以身度人。
这样的男人,在喧嚣繁华的尘世中,也算少有了。
此时,他又在哪里?
月神会怎么对付他?
想起月神,方媛的心绪就低落起来。
她隐隐感觉到,新病毒的传染,和月神有关。
人类社会的科技发展到现在,可谓一日千里,却始终拿这种最简单的生命体病毒没有办法。
如果,真的出现一种无法遏制的传染性致命病毒,毁灭人类社会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月神族的秦爷爷告诉她,六十多年前,月神也想毁灭人类社会。那时,科技没有这么发达,原子弹还没有被应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很少,可能也是利用病毒这一特殊工具。
月神,她又藏身在哪里?
方媛正胡思乱想着,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这时候,会是谁打来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始终没有人接,停了一会儿,又打来了。
无奈,方媛只得懒懒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客厅,看到苏雅戴着耳机听音乐、写小说,根本就没听到电话铃声。
她倒好,一心只写小资小说,两耳不闻窗外事。
接了电话,里面传来一个颇有威势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方媛同学在吗?”
“我就是,你是?”
“哦,我是胡木成。”
“胡木成?我不认识你。”方媛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电话里,中年男人咳嗽了两声,似乎很不满。他控制了情绪,干笑着说:“我是医学院的胡校长,也是附属医院的胡院长。”
方媛这才想起,上任章校长失踪后,医学院新任命了一名校长,兼任了附属医院的院长,好像是姓胡。
“对不起,胡校长,我不知道是您。”
“没关系。这样的,方媛同学,你现在方便吗?”
方媛警惕起来:“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看了你的档案,发现你成绩特别优秀,综合素质特别高,向市委组织推荐了你。现在,组织部的刘处长特意来考察你的情况。”
“组织部?”方媛愣住了。她是学医的,志愿是当一名好医师,从来没想过进入官场。
“嗯,刘处长亲自来,说明对你是很看重的,这也是我们医学院的骄傲。这样吧,你现在赶紧来我办公室,刘处长他们正在等你呢。”
方媛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没想过去政府部门。”
“孩子话!连我这个校长都得听组织部的安排。别说那么多了,你还是赶紧过来吧。”
“好吧。”方媛无奈地说。
去不去政府部门是以后的事,组织部的刘处长亲自来了,于情于理,她都得去见此面。
“对了,这件事情,必须保密。你别告诉其他人。”
“嗯。”
放下电话,方媛怔怔的望着阳台外的校园,心里有些忐忑。
组织部来考察一个医学院的学生,事前又毫无征兆,又是在新病毒感染医学院被严戒封锁的敏感时期,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蹊跷。
胡校长叮嘱她别告诉其他人,更是让她疑心大起。
难道,他知道自己血液有抗体的事?
想想,不会啊。自己血液有抗体的事,只有李忧尘和韦建军两个人知道。她早就感觉到,李忧尘对她有种异样的情愫,绝不会出卖她。
韦建军一发现新病毒就不顾自身安危,废寝忘食投入实验中。方媛虽然和他接触不多,但凭直觉,相信他是个好人。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胡校长就算知道自己血液有抗体,又能怎么样?他又没感染新病毒,最多让自己再抽点儿血出来,给那些专家学者研究罢了。
方媛走到苏雅面前,摘下她的耳机,说:“苏雅,我出去一下。”
苏雅问:“你去哪儿?”
方媛犹豫了一下,说:“刚才,胡校长打电话来,说市委组织部的领导来考察我,叫我去他办公室。”
“是吗?那恭喜你了。”苏雅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重新戴上耳机,继续码她的字。
方媛摇摇头,苦笑了一声。
原想让苏雅帮忙参谋一下,谁知她全副心思都放在写作上了。
她对着镜子,略略收拾了下。镜中的方媛,出了脸色有点儿苍白外,衣着还算得体,容颜不比荧屏里的明星差。
漂亮的女生,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些优势。

52
走出女生宿舍时,方媛突然往后看了看。
身后,是阴暗的楼梯。
这幢楼,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熟悉的轮廓,熟悉的背景,每天在此来来往往,从不曾在意。突然间,有种恍如隔世,斯人不在的沧桑。
初来时,还是懵懵懂懂的妙龄女生,现在已仿佛曾经沧海的老妇人般,坐看云起,波澜不惊,看似稳重成熟,可失去了青春特有的浪漫激情。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成长。
历尽风雨,受尽挫折,方知世间原本不是一帆风顺,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偌大的医学院校园,此时显得空荡荡的。仅有的几个学生,个个戴着口罩,仅露着警戒的双眼,匆匆掠过。
谁都不知道,对方是否感染了新病毒。对于学医的他们来说,更懂得新病毒的危害,也知道新病毒有潜伏期。
这么久了,学者、专家还没有找到终宿主,难道,新病毒真的无法抗拒?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感染新病毒后幸免于难?
方媛心头仿佛压了块大石,心情沉重地来到校长办公室。
校长已等候多时,看到方媛进来,向她招手说:“方媛同学,快进来。”
方媛走进办公室,看到里面除了胡校长,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中年男子,国字脸,带着眼睛,头发有些发白,目光阴沉,不苟言笑,颇有威势,显然是常年混迹于官场之人。另一个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二十出头,中等身材,脸色黝黑,已是残冬依然穿着一袭单衣,全身的肌肉隐隐鼓出,眼睛精芒闪烁,令人不敢逼视。
那中年男子还罢了,应该就是胡校长所说的刘处长。那年轻男子,怎么看也不像官场中人,倒更像保镖。
一个市级组织部的处长,不过科技干部,怎么会有保镖?
方媛心中嘀咕,脸上却没漏出来,笑着说:“胡校长好。”
胡校长将方媛迎进办公室,又走到门口,朝外张望了一眼,将办公室的门轻轻锁上,回到座位上,笑吟吟地充了杯热茶,说:“方媛同学,来,尝尝我的西湖龙井。”
果然是好茶,有种宛若兰花的香气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方媛接过杯子,只见一片片新茶呈杏绿色,仿佛一朵朵绿花般,均匀分布,亭亭直立。用舌尖轻轻舔了一点儿,顿时精神立振,齿间留芳。
方媛只是略尝了尝,并没有多饮。
对于咖啡、茶叶,这些能刺激神经系统而上瘾的东西,她一向敬而远之。
“来,我为你们介绍下,这是市委组织部的刘处长。刘处长,这就是我们医学院的才女方媛。别小看她哦,她可是门门功课俱佳,每次考试都排在系里的前三名。”
胡校长的笑容显得过于殷勤。
刘处长看了看方媛,点点头说:“不错。”
胡校长听得这两个字,如获圣旨般,十分高兴地说:“方媛同学,你就跟刘处长走吧。”
方媛惊讶的说:“跟刘处长走?去哪儿?”
“当然是去市委,接受市委领导的面试。”
方媛皱皱眉说:“市委领导的面试?面试什么?”
胡校长笑了,笑得很假:“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总之,这是一次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方媛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不想去。”
刘处长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冷冷地看着胡校长。
胡校长有些尴尬,挤着笑脸说:“说什么孩子话!组织考察你,你必须认真对待。”
组织?方媛心里冷笑。现在的官员,动不动就把组织挂在嘴边,好像组织就是他们供奉的一尊菩萨似的,一旦有什么事,就用组织来威吓。
她不卑不亢地说:“我不想去行政部门,我的理想是当个医生。”
刘处长见方媛软硬不吃,冷冷地说:“这些话,你留着跟领导说。我只是个办事的,任务是带你去见他。”
胡校长也在一旁劝解:“我说方媛同学啊,别钻牛角尖。现在想当医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了,医生又辛苦,薪水又少,哪儿比得上市直机关公务员有前途。”
方媛默然。
她从李忧尘嘴里,了解了医生的一些情况。
现在,博士生中,学医的最多。一般的本科生,想进大中型医院当医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当上医生,工作强度很高,国家拨付的薪水却很普通。
当然,医疗系统也不是那么高尚,很多医生的主要收入来源是红包、药品回扣。寒窗苦读,坚持医德,只落得清贫孤僻。
试问,将心比心,有几个人能耐得住清寒?这就形成了医疗系统的恶性循环。收红包、药品回扣,渐渐成为医疗系统的潜规则。羊毛自然出在羊身上,一种药品,从出厂,到销售,进入医院,卖给病人,层层加价,不翻个几倍几十倍才怪。
大堤溃于蚁穴。失去了信任基础,医患间的矛盾自然越来越大。一方面是没钱看不起病,一方面是没钱死也不治。所谓医德,在金钱面前早已败退得无影无踪了。
方媛学医,但不是为了钱。
除了救死扶伤外,学医还能让她更清楚的认识人类,认识自己。
所以,她沉声说:“我想清楚了,我学的是医学专业,立志当一名医生。行政单位,我是不会去的。”
刘处长脸色阴沉得可怕。
胡校长气得直跺脚:“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方媛笑着说:“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我既然选择了学医,就不会后悔。好了,胡校长、刘处长,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等等!”胡校长真急了,拉着方媛的胳膊,说:“方媛,你再考虑下。”
“不用了,我想得很清楚。”
胡校长还想说什么,被刘处长打断了:“算了,她既然不想去,不用勉强。”
“对不起,谢谢你们的好意。”方媛走到办公室门口,正想打开门,鼻尖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似乎是酒精的味道,但还带着点甜味儿。
方媛想起来了,是乙醚的味道。
一块浸透了乙醚的白手绢捂到她的脸上,将她的嘴鼻都捂住了。
一只黝黑有力的大手,青筋爆出,紧紧地捂着白手绢。方媛抬起头一看,看到那个年轻男子正毫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眼神露出一丝讥笑之色。
方媛挣扎了几下,但丝毫无法撼动那只黝黑的大手。再看胡校长和刘处长两人,都露着狐狸般的诡笑。
天旋地转,头昏脑胀,整个世界都晃动起来。
此时,她已猜到,肯定是自己的抗体血液引来的麻烦。

53

黑暗。
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方媛恢复意识的时候,浑身酸痛,睁开眼什么也看不清,被漫无边际的黑暗笼罩着。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浓的霉味,仿佛发酵的臭豆腐般。
身上没有打火机,原本可以照明用的手机也不知道在哪儿遗失了。
她勉强站起来,伸出手,摸索着前行,脚下被什么绊住了,险些摔了一跤。
胡乱摸索着,手指碰到一根竹棍状物体,滑溜溜的,有一股淡淡的凉意。
方媛没敢乱动,把竹棍状物体取过来,双手握住,用力一掰,“啪”的一声轻响,竹棍状物体断成两截。
几点磷火突然冒了出来,微微闪烁着,飘忽不定,不过很快便熄灭了。
原来,方媛手上的竹棍状物体,是人体的一块肋骨。
借着那点儿微弱的光明,她已看清身处一间狭小的旧屋里。
屋子里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显然,她是被关在这里了。
只是,不知道这里是医学院的地下室,还是刘处长他们的密巢。
现在回想,随同刘处长他们一同前来的那个年轻男子的确可疑,分明是部队习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