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雁玉带头走向老房子,被方媛死死地拉住了!
她大声叫:“不能去,谁也不能去!”
“干什么啊,方媛姐姐,你把我的手抓疼了!”凌雁玉不满地说。
方媛瞪着眼睛说:“不能进去!那座老房子,是鬼屋!进去了,会没命的!”
凌雁玉轻笑着说:“方媛姐姐,你不是胆最大的吗,怎么也会怕鬼?不就是一座老房子嘛,有什么可怕的?闷哥,你说是不是?”
闷哥看了看方媛,刚想说话,却被方媛打断了:“闷哥,如果你还是我的朋友,就别进去!你们也是一样!谁去了,我就和谁彻底断交!”
众人看到方媛如此态度,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柳雪怡看了看天色,说:“天色好阴啊,不会下雨吧!”
方媛厉声说:“下雨也不能进去!我宁愿在外面淋雨!”
天色变了,天空中乌云密布,有极亮的电光闪过,接踵而至的是声响巨大的雷鸣声,绵绵不绝,炸了起来。
众人暗暗叫苦。如果下起暴雨来,露营的话可就苦不堪言。
尽管如此,方媛还是坚定的支起了帐篷,准备雨中露营。
关键时刻,苏雅站到了方媛这边,和她一起动手。
闷哥和吴浩东对视了一眼,说:“就听方媛一次吧。”
凌雁玉撅着嘴,很不满意,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幸好,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一晚,虽然颇为麻烦,却总算没出什么事。
迷迷糊糊中,方媛也睡着了。

醒来时,阳光灿烂,山风清凉。
“方媛,你醒了?”苏雅在身旁说。
“是啊,小玉和雪怡呢?”方媛怔住了,死亡循环仿佛就这样结束了?
一切,又恢复到现实生活中了?
难道,那些,全都是梦?
可为什么,那一切,又是那么真实和细腻?
“她们早醒了。”苏雅笑了笑,望了望方媛,说,“不过,我昨晚没睡好,老是在做一个奇怪的梦。”
方媛问:“什么梦?”
苏雅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梦到我们一起进了那座老宅子,然后,发生了一系列怪事,闷哥、吴浩东、凌雁玉、柳雪怡,都一个个被神秘人害死,最后,我为了救你,也被神秘人害死。”
方媛打了个哆嗦,脸色刹那间又变得苍白起来。
“方媛,你怎么了?不舒服?”苏雅关切地问。
方媛说:“我没事。说来也巧,我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也是走进那座老宅子。”
苏雅笑了:“你不会和我一样,也是梦到一个神秘人,发生一连串的谋杀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也不至于我们两人都梦到一样的场景吧!”
“嗯,不一样,只是巧合罢了。不知道小玉她们,昨晚睡得可好,不会也像我们一样,做这种奇怪的梦吧!”
两人走出帐蓬,看到凌雁玉、闷哥正别扭地争论着什么。
方媛心念一动,走过去,说:“小玉,你和闷哥闹什么啊!”
凌雁玉却鼻子一酸,哭了起来:“方媛姐姐,他……他骗我!”
方媛问:“他骗你什么?”
凌雁玉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说:“我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他喜欢你。今天早上,我醒后,就问他,是不是喜欢你。结果,他真的承认了!”
方媛的心渐渐沉下去。
“你昨晚做的梦,不会是先和我争辩,然后被我失手误杀吧!”
虽然希望不大,她还是希望凌雁玉说个“不”字出来。
可是,凌雁玉却惊愕地睁着眼睛,傻傻地望着方媛,喃喃地说:“你怎么知道?”
原来,那并不是简单的噩梦。
“闷哥,你不会也做了个梦,梦中看到我误杀了小玉,然后又和我争斗起来吧。”
她故意隐瞒了闷哥对他心图不轨的事实。
闷哥显然想起了梦中的事情,脸红了红,吞吞吐吐说:“差不多。”
苏雅惊讶地问:“方媛,你怎么全都知道?”
“苏雅,其实,你也知道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柳雪怡,吴浩东,都做了同样的梦,梦里,他们都被神秘人所杀,就像你梦中见到一样。”
苏雅益发惊奇了,把吴浩东和柳雪怡叫来询问,果然和她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而且,吴浩东和柳雪怡,都明确,梦中,他们两人是被方媛谋杀的。
这是怎么回事?
六个人,做同一个梦?虽然各自际遇不同,却是在同一个场景下。
仿佛,就像六个人,同时进了一个试验室,各自演绎着不同的角色。
凌雁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她都已明白,那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梦,梦里的事情,绝对是真实存在的,如同眼前闷哥对方媛的感情。
后来,方媛和苏雅探讨了这件事。她们认为,老宅的死亡循环事件,很可能是那里地理位置特殊,能让人在沉睡中产生某种幻觉。
而且,那种幻觉,还是真实意识的反映。
可是,他们六人的意识能全部融合在一起,幻觉的感觉那么真实具体,却很难解释。
只能说,世界千奇百怪,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奇异事情。

41、

回到南江医学院后,441女生寝室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凌雁玉有意无意地疏远了方媛,经常一个人独自坐在一旁怔怔地发呆。
柳雪怡变得更加沉默,只有接到吴浩东电话时,才稍微开朗些。
方媛的心情也很坏,神经变得紧张起来,飞花落叶都能吓她一跳。
直到现在,她都没搞清楚,山林老宅的死亡循环是梦境还是现实。
小时候,她以为,这个世界是围绕她转的。天地、父母、山水、食物,一切,都是因她而存在。
她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她哭时,整个世界都是阴暗的。她开心时,整个世界都是明朗的。
后来,渐渐长大,她才明白,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不因为她的喜怒哀乐而变化,变化的只是她的心情。
而她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在世界中,和一粒尘矣、一棵小草,没什么区别。
面对这个世界的风风雨雨,她是那么渺小,无力抗争,只能随波逐流。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波澜不惊,却暗潮涌动。
这晚,441女生寝室只剩下她和苏雅。
自从老宅回来后,苏雅是441女生寝室里唯一从容自若的女生。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冷漠,刻薄,自负,骄傲。
方媛突然问:“苏雅,你怕死吗?”
苏雅有些奇怪:“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这些天来,我总是忘不了老宅里的事情。在梦境中,你为什么会舍身救我?”
苏雅白了她一眼,恨恨地说:“我哪知道。你也说了,那只是梦境。做梦的时候,谁能想那么多?”
“可是,梦境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例如凌雁玉和闷哥的情变。而且,你不觉得,那个梦境的感觉,和现实世界,实在太像了吗?”
苏雅想了想,说:“我知道有一个叫《寂静岭》的恐怖电影,里面的设置就是有现实世界和模拟世界。模拟世界是由精神力强大的女巫虚构出来的,却能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里面的人物、感受、行为都是真实的。你的意思是,老宅里发生的一切,类似于《寂静岭》中的虚拟世界?”
方媛点点头:“我觉得差不多。科幻故事,有时候未必全是假想。像《海底两万里》,在当时的人眼中是那么荒唐,现在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苏雅说:“你不是认为,山林老宅的死亡循环事件,是月神搞的鬼?”
方媛沉思着说:“我在想,是不是月神还在我们身边,在我们睡着时刺探我们的精神世界,让我们在睡梦中意识相互融合,如《寂静岭》里的女巫一样,制造出一个虚构的幻境,让我们的意识在这个幻境中做出种种反应。也只有她,拥有那么强大的精神力量,将幻境的信息直接传达到我们的大脑中枢,所以才会有那么真实的感觉。”
“方媛,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其实,我记得,我当时只是看到你危险,想帮下你。如果,能让我充足思考,知道会因此而送命,恐怕我也不敢那么做。”
苏雅的话很挚诚。她毕竟只是一个年轻女孩,而不是一个老于世故的理性政治家。很多事情,还是率性而为,并没有认真去考虑后果。
事实上,很多杀人案的凶手,都是因一时怒火而失去理智才犯罪。真能冷静下来的话,倒没那种勇气去犯滔天罪行。
方媛似乎想起了什么,说:“苏雅,我很怕死。小时候,我亲眼看到父亲的尸体。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会死,怎么办?”
苏雅怔了怔。
方媛笑了笑,继续说:“你不相信吗?其实,父亲死后的那段时间里,每晚我都在想父亲是不是真的死了。我始终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做梦的时候,总梦见父亲和蔼的笑容,抚摸着我的头,笑我傻丫头。而且,还有好几次,在梦中,听到他说,他没死。”
苏雅也伤感起来:“你比我好。你还记得父亲的样子,我却连母亲的样子也记不住了。每次问起母亲,父亲都暴跳如雷,脾气不知道有多坏。”
方媛说:“后来,我才慢慢接爱父亲已死的事实。那时,我总在想,我会死吗?人死了后,会怎么样?是像佛学说的那样六道轮回,还是一切俱灭,化为尘土。如果是六道轮回,还好些。如果是一切俱灭,什么也没了,我真的很恐惧。”
“那时,没人和我说话。我恐惧时,就拼命用拳头打自己的脑袋,或者用脑袋去撞墙。这样,我就能感觉到痛,就能暂时因此而继续思索下去,恐惧下去。”
苏雅没想到,方媛原来也曾如此脆弱。
“然后呢?”
方媛忽然笑了:“然后?我想通了。生老病死,草木枯荣,都是大自然的规律。我只需要把握现在,让自己活得开心些,何必去考虑死亡之后的虚无飘渺之事?宇宙是怎么来的,生命是如何起源的,这些问题,连那些智商超人的科学家都没有搞清楚,何况我这种凡人?所以,我索性不去想这些无聊的事情了,生活也变得有趣多了。”
苏雅也叹了口气:“可惜,现在又不得不去想了。真不知道那月神是什么东西,真的会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们?”
方媛说:“你以前就推测过,月神,和血玉,还有血玉的主人,有着某种非同一般的联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血玉的主人,就是为月神准备的宿主。月神,和自然界的某些强悍生物一样,是寄宿性质的,要寄宿在一个年轻女孩身上。”
苏雅沉默了。
这个猜测,她也想过,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如果方媛真是月神的宿主,意味的她的生命即将终结。以后,方媛不再是眼前的这个方媛,而是由月神意识所操纵的傀儡。
“其实,我现在,对死亡,倒没有以前那么恐惧了。生命是什么?死亡是什么?谁又能说得清呢。便是唯物主义,这个‘物’是什么,也没有人能真正理解。物质是什么?有个诺贝尔得主提出‘上帝粒子’的概念,说这个‘上帝粒子’是一切物质的质量来源,并成为当今粒子物理学的中心科研。如果‘上帝粒子’真的存在,也就是说,之前的物质其实是没有质量的。这倒和我们古代所说的魂魄性质是一样的。”
苏雅也听说过上帝粒子:“这只是科学家的一种假设。方媛,我觉得,你想得太多了。其实,月神并一定是恶意的,她不是一直没对我们怎么样吗?”
方媛知道苏雅在安慰自己,勉强笑了笑,说:“但愿如此吧。”

42、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生活中,也和往常一样,似乎没什么异常的变化。
月神,仿佛从441女生寝室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般。
转眼已到冬季,却比往常要暖和得多,校园里犹有残花败草带着几丝翠色。
这日清晨,方媛早早起床,在校园里晨跑。
越是逆境,越要保持良好的心态。
自暴自弃永远不是解决不了问题,只能在麻醉中越陷越深。
绕着球场跑了三四圈,身上开始冒出热汗,脚步变得沉重许多,呼吸也急促起来。
方媛知道,这是到了临界的极限。略微放慢了脚步,调整呼吸,坚持跑下去。
冲过极限,感觉就轻松多了,整个人都变得有点轻飘飘似的,两腿好像不受控制般,自动朝前跑。
又跑了四五圈,方媛这才放慢速度,围着球场慢走。
跑步的极限,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熬,只要咬牙坚持一会,就很容易过去。
可是,失恋的痛苦呢?
情感的付出,是否也像跑步的极限一样,只要坚持,就一定能再上层楼?
这段日子里,她和凌雁玉的关系是相当的差。
以前,凌雁玉将她当作姐姐般,无话不谈,有什么事都找她商量。
现在,见了她,眼神冰冷,仿佛陌生人般。
不,不仅仅是陌生人。冰冷的眼神中,还流露出浓浓的敌意的。
其实,闷哥不喜欢她,能怪她吗?

球场上,许多年轻男孩在做着各种运动,尤其是打篮球、踢足球,更是热闹喧哗,在冬天的早晨依然有几个人赤膊上阵,露出强健的肌肉,大声的吆喝,泛滥着一股浓浓的青春气息。
年轻真好。
方媛偷偷地去瞧篮球场上的几个年轻男孩。
青春,阳刚,即使有的男孩长得不是那么帅气,却也洋溢着独特的运动气质,别有一种风情。
正边走边瞧着,一个黑乎乎的圆形物迎面飞来,耳边听得有人大叫:“小心!”
却是一个足球突然飞过来。
方媛没有防备,侧了侧头,依然被足球打在脸颊上。
还好,足球的飞行速度并不是很快,方媛的脸上只是有些微微疼痛。
一个瘦高的人影跑过来,捡起了足球,一脚踢回球场,转身对方媛说:“你没事吧!”
“是你?”方媛揉了揉脸蛋,这才看清,眼前这个人,竟是闷哥。
闷哥面对着方媛,竟有些不好意思:“我和老乡一起来踢球。”
“哼!”方媛对这个闷哥没好脸色,转身欲走。
她本来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孩,不肯轻易得罪人。可是,眼前的这个闷哥,却是少数几个让她痛恨的人。
她和凌雁玉搞成这样,全拜他所赐。
何况,闷哥心机太深,功利心太强。就拿这次的意外来说,她很怀疑是闷哥故意设计。
“等等。”闷哥叫了声,“方媛,小玉怎么样了?”
“她很好,不劳你牵挂了。”方媛冷冷地说。
闷哥忏悔般地说:“方媛,我知道是我的错。可是,这能全怪我吗?一直以来,我都是把她当成小妹妹的。演变到现在这样,我也不想!”
方媛冷笑着说:“这么说,还要我和小玉给你赔礼道歉不成?”
她一向不喜欢和人争辩。不知怎的,一看到闷哥,就浑身不自在。
也许,她总是忘不了,老宅的死亡循环中闷哥对她意图不轨的那一幕。
“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闷哥还在强辩。
方媛微微一笑,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自卫杀人,杀的还是一个卑鄙小人,也是没有错的。”
闷哥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显然,死亡循环中,他被方媛所刺杀的经过,也让他难以忘怀。
就算那是幻境,在里面的感觉也和真实的世界一模一样。
方媛不再理会闷哥,径直走回女生宿舍。

洗了个冷水澡,浑身舒服多了。
这时候,苏雅才刚刚起来。
“懒鬼,天天睡懒觉,小心身体发肥,变成肥婆,看你怎么办!”方媛没好气地骂苏雅。
苏雅是那种典型的夜猫子,越到晚上越有精神,玩网络游戏、写小说、QQ聊天、看电影、上天涯八卦论坛灌水,每晚不折腾到凌晨就不睡,早上自然醒不来。
“你才神经呢!年纪轻轻的,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脸,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和尼姑一样,怪不得会喜欢和尚!”苏雅不肯吃亏地回骂。
方媛被苏雅说得哑口无言。
论诡辩骂人,她还真不是苏雅的对手。
幸好,苏雅没有趁胜追击,伸了个懒腰,拿出一大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去折腾她的那张脸了。
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老喜欢往自己脸上涂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化学品。方媛心中暗想,却忘记了,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再看卧室,柳雪怡早已起床,只剩下凌雁玉,还躲在被子里,不时传来两声咳嗽声。
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方媛想了想,慢慢地走过去,来到凌雁玉床铺边。
凌雁玉睡的是上铺,方媛要惦起脚,才能看到凌雁玉的床头。
“小玉,我刚才遇到闷哥了!”
凌雁玉没有说话,咳嗽得更加厉害了。
“他让我转告你,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这是方媛自己编的,想让凌雁玉的心情好一些。
沉默了一会儿,方媛接着说:“其实,我也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半晌,传来凌雁玉幽幽地叹息声。
“方媛,我知道,其实不关你的事。”凌雁玉的声音显得有些衰弱。
“你没事吧?生病了?”方媛掀起被子。
凌雁玉明显是病了,一张脸,憔悴得很,蜷缩着身体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呼吸也有些凝滞。
方媛一眼就看出,凌雁玉感冒了。
“要不,我给你泡杯板蓝根?”
前两天,方媛也有点感冒,喝了几杯板蓝根就好了。
现在,医院收费贵得吓人,手续又繁琐,哪怕只是感冒发烧,也要验血检查。
所以,医学院的学生,有点小病,一般都自己买药对付。
凌雁玉有些黯淡的眼睛盯着方媛看了一会,总算说了句话:“方媛,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
“你尽管问。”
“闷哥为什么喜欢你,不喜欢我?”
“……”
方媛怔了怔,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答。
闷哥喜欢她,不喜欢凌雁玉,这得要问闷哥去!
即使问闷哥,也不一定有答案。那晚在老宅,她就问过了,闷哥的回答是,爱就是爱,哪还分得那么清楚。
确实,爱情能让人的精神处于极度亢奋状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毒品是一样的。
有时候,明知道会有伤害,却始终不忍相弃。
所以,有佛偈:“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但是,身为世人,怎能离于爱者?没有爱的世界,那值得人眷恋吗?
方媛自问,做不到绝情寡义。
她只是喜欢佛法,又不是真的想去当尼姑。即使那方振衣,看上去冷冰冰,似乎无爱无恨,内心深处依然有团热火在燃烧,所以才会舍己救人,以身犯险。

“是不是因为,你长得比我漂亮?”凌雁玉自怨自艾地说。
“不是!”方媛想了想,说:“要说到漂亮,苏雅就比我漂亮多了!”
这话倒不是方媛自谦。如果说,方媛是那种平实的漂亮,苏雅就是那种惊艳的漂亮。方媛是那种苦茶,越喝越有味;苏雅却是那种七彩玫瑰,越看越眩目。
“小玉,你别想那么多了。感情的事,谁能说得清楚?何况,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嗯,我很讨厌他!”方媛苦苦相劝。
凌雁玉咳嗽了几声,似乎要将整个心肺都咳出来般,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说:“其实道理谁都懂。可是我就是很难受,不甘心。”
“好了,你病得很厉害,还是先保重身体吧。这些事,以后再说。我先帮你泡杯板蓝根,喝完再陪你一起去医院看病!”方媛翻出备用的板蓝根,用热茶泡了,扶起凌雁玉,端给她慢慢喝下去。
凌雁玉喝完板蓝根后,有些倦意,没有起床,说要继续睡一会。
方媛担心凌雁玉的病情,搬了个椅子,坐在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
她看的是蒲松龄先生的《聊斋》,里面的鬼狐故事让她很是投入。
阳光晒在身上,暖烘烘的。她闭上眼睛,微微打了个盹,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心里一动,坐到大厅的电脑前,将梦里的故事记叙下来。

43
黄昏,残阳如血,古道凄清,行人渐少。
落拓书生秦天一袭灰衣,牵着一匹瘦马,手里拿着一只玉箫,一脸沧桑地慢慢独行。
他的眼神落寞、迷蒙,嘴唇边总有一丝嘲讽的笑意。曾有佛学大师说过,人生如梦,可他即使想做梦也不能啊!
几次应试进京,换来的只是无限的感伤。天下大乱,本想为社稷百姓出力,谁知满腹诗书竟然屡试不中,登徒浪子却高中红榜,朝中之腐朽可想而知了。
可是梦呢?真的没有吗?近来常梦见有人在轻声呼喊自己,声音充满柔情,仿佛是穿透了亘古的时空,异样的熟悉亲切。他在梦中竭力想看清楚,然而却是模糊一片,只记得有一个淡红色的影子和一轮血红血红的明月。醒来后更是怅惘不已。
身后突然传来骤狂的马蹄声,秦天向后转身看了看。一面巨大的旗帜随风飘舞,旗上大书“威武”两个金字。马上骑士都是一身短打,黑衣黑帽,背后一律背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怒马过处黄土飞扬,使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威武镖局的镖师看都没有看秦天,意气风发地自驰而去。秦天苦笑,身在乱世,武人耀扬,纵有治国之能,亦只是空负壮志。
他纵身上马,拿起玉箫,幽幽地吹了起来。箫声高古、凄冷,隐有悲世之意。
这时,秦天看到了古剑——一个衣着朴素、浓眉大眼的青衣少年。古剑背看一把古朴的长剑,疾步如流星,从后追上秦天,对着他憨厚地笑了笑。
秦天停止吹萧,朗声问道:“兄台有何指教?”
古剑微笑道:“无他,闻兄箫声绝好,有心相交。”
秦天笑道:“雕虫小技,不入大雅之堂,难得兄台如此看重。不如结伴而行,吾慢慢吹与兄台听。”
古剑亦喜,道:“如此甚好。”
古剑遂与秦天共乘一马,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人一路行来,竟寻不到一处歇息之地、行至一深山中,远远望见有火光闪烁,循光前行,发现时一处破庙。生火者乃威武镖局的镖师,正在火中烤肉,香气四溢。
两人下马,秦天进庙先拜了庙中神像,取出干粮,分与古剑。古剑坚持不受,隐入林中。
秦天等了两柱香的时间,才见古剑出来,见他精神奕奕,问之,古剑答已食之矣。秦天虽心疑,不好多说,草席铺地与古剑同枕而眠。
月色清冷,枯黄的树叶随风而落,叹息着无奈。光秃秃的树枝愤怒地刺向阴阴的苍穹,仿佛满怀伤痛的样子。
黑夜里突然传来女子哭泣的声音,在风中格外清晰。而后竟有抚琴声,琴声悲切,如泣如诉。
秦天在夜里醒来,转身却不见古剑。起来一看,众镖师亦已醒来,执刀布阵,如临大敌。
为首一黑瘦精干老者,唤出矮小汉子,低声耳语几句。那汉子听后匆匆而去。秦天上前问道:“各位大哥,发生何事?”
老者答道:“如此郊野,竟会有女子之声,疑强人来犯。”
秦天问道:“可见与我同来少年?”皆答未见。
众人沉默,黑夜寂静无声。只听到风声沙沙,寒意侵骨。
突然传来一震耳的惨叫,那矮小汉子从林中狂奔出来,已无头,血犹在喷,双手俱残。
众人色变。镖师们多胆大,常见生死,此时亦骇然。无头的人并不可怕,但谁都未见过无头的人还能狂奔。林中仿佛充满了诡异之气。
老者大叫:“谁都别离开,围城一个小圈子!”
众人倒也听话,缓缓退后,围成一个圈子,相互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