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
想到这,方媛打了个寒颤,浑身直冒冷气,漫无边际的孤寂波涛汹涌地席卷过来湮没了她。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停止了工作,空洞洞的,一片虚无。
死人,会不会就是这种感觉?
她痛恨这种虚无的感觉,重重地用手捶击头部,甚至想用头去撞击墙壁。
痛,很痛。
这很好,至少有了其他的感觉来代替那种死寂般的虚无,至少证明她还活着,能感知这个世界。
刚才那个梦中梦,消耗了她太多的脑力。方媛此时全身乏力,仿佛虚脱了,身躯的各个部位都沉重无比,不想动弹。
此时,天已经亮了,几缕晨曦透过窗棂洒在方媛的脸上,逐渐明亮起来。小树林里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欢庆大地的苏醒。一些早起的女生们开始洗漱,水声、脚步声、脸盆磕碰声以及女生们的大呼小叫声交错在一起涌进441女生寝室。
方媛本来还想多躺一会。可是刚才的梦中梦实在过于恐怖,令她不知不觉中冷汗四溢,湿透了的内衣,粘在身上沉甸甸的难受。皮肤上的毛孔被堵塞住了,让她感觉抑郁难以呼吸。
方媛艰难地起了床。
奇怪的是,441女生寝室只有她一人起床了。她们怎么还没醒?
徐招娣的鼾声也有些奇怪,不是那种平缓有节奏的鼾声,而仿佛是战鼓擂擂,一声紧接着一声,急促仓猝,抛了个高调后突然没声音了。
方媛轻轻地走了过去,坐到她的床沿边。徐招娣的脸色苍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双手握拳紧紧抓住被角,呼吸越来越急,她也在做噩梦?
她叫了她几声,没反应。摇了摇她几下,也没反应。
方媛有点束手无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动作再大点叫醒徐招娣。
显然,那个噩梦紧紧纠缠着她,不等噩梦结束她是不会自然醒的。
“没用的,你等她自己醒来吧。”苏雅冷漠的声音飘了过来。
苏雅她什么时候醒的?自己怎么全然不知道?听她的语气,她似乎知道徐招娣在做噩梦,可她怎么知道徐招娣的情形?
方媛转眼扫过秦妍屏与陶冰儿,两人的处境与徐招娣大同小异,几乎可以肯定都在紧张地做噩梦。
“她们,怎么了?”方媛问了一句,并没有期待苏雅能回答。
“在做噩梦。”苏雅意外地回答了她,还加了一句,“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
这次,苏雅没有回答她,默认了。
苏雅怎么知道自己也在做噩梦?方媛突然对这个如谜一般的女孩感到一丝恐惧。
方媛把门窗都打开,晨风清凉,在卧室里产生对流,令卧室清爽许多。窗外的角落里,一些不知名的野草挣扎着从石缝里脱颖而出,在金黄色的阳光下骄傲地展露它那细长纤弱的嫩绿光彩,兴奋而自豪。
十五分钟后,441女生寝室里做着噩梦的三位女生陆续醒来,醒来时都尖叫一声,声音如女高音般尖锐,似乎要刺破方媛的耳膜。一声连一声地尖叫,第一声尖叫时其他寝室里还有人不满发牢骚,但很快就没有声音,似乎是被室友捂住了嘴,女生宿舍里不时出现短暂的死寂。也许,那些不满的人最终明白了,刺耳的尖叫声来自441女生寝室,南江医学院里最邪门也最可怕的441女生寝室,谁也不想招惹她们。
441女生寝室大门紧闭,无人进出,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其实,就连441女生寝室的五位女生,也只知道她们每人都做了一个噩梦而已。除此之外,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同时做噩梦,理论上,出现这种场景的概率太低了,低得可以忽略不计。
沉静了五分钟,方媛问:“你们为什么尖叫?”
“我做了可怕的梦。”徐招娣低沉的声音。
“我也是。”秦妍屏喘息未定的声音。
“我也做了恐怖的噩梦。”陶冰儿心有余悸的声音。
果然,一切如苏雅所料。
方媛想起了自己的噩梦,梦中梦,第一个梦是自己梦到了在441女生寝室跳楼而死的程丽,第二个梦是自己梦到被室友当成祭品活活摔死,这个梦中梦,难道在预示着什么?
方媛小心翼翼地再问:“你们梦到了什么?”
没人回答。无疑,她们都不愿意再提起自己的噩梦。方媛也想忘掉自己的噩梦,可有些事情,她必须面对,自欺欺人反而会自食恶果。
“是不是……”方媛停了一下,似乎在征询众人的意见,“是不是梦到了跳楼而死的程丽?”
“你怎么知道?”三个人异口同声。
方媛的心沉了下去。如果她们是做其他的梦,还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四个人同时梦到自杀的程丽,仅用巧合来解释就显得过于勉强了。
“苏雅,你是不是也做了噩梦,是不是也梦到了程丽?”方媛抱着一丝希望问苏雅。
过了很久,苏雅才回答:“我是做了噩梦,但没梦到程丽,我不知道她是谁。”
方媛松了口气,也许,真的是巧合?至少,441女生寝室里还有一个人没有梦到程丽,虽然苏雅根本就没看到程丽的模样,不可能梦到她。
但苏雅随后加的一句话让方媛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说:“如果可能,我宁愿自己做的梦是梦到跳楼自杀的程丽。”
苏雅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她做的噩梦远比梦到程丽更恐怖?她竟然早就知道441女生寝室里程丽跳楼自杀的事!
白天的鬼影、夜晚的噩梦,如果仅是一个人遭遇到那还可以解释为一个人的心魔,但这么多人都遭遇到,究竟是什么原因?
或者,在441女生寝室,真的有另一个世界的灵体存在?它在影响着441女生寝室的女生们?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全是因它而起?如果它真的存在,那它是不是程丽?
一连串的疑问浮了出来,方媛没有找到答案,但有一点她很清楚,441女生寝室的女生,除了神秘冷漠的苏雅,其余的女生都置身于恐惧的阴霾里,惊慌不已。现在,她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只有靠自己来寻找事情的真相,否则,她们将寝食难安。
21
心病还须心药医,想知道真相,就要先调查事情的起因。当然,她们也可以选择逃避,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换到其他寝室去。但这样做,真的能平安无事?
至少,方媛不是这么想。
人生有些事情,是必须面对的,逃避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就算能暂时平安无事,441女生寝室也将会成为她一生的梦魇,在她漫长的人生旅程中不时浮现,不断蚕噬她的信心与勇气,这对她的心理成长无疑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所以,441女生寝室所发生的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找出真相,破解一切谜团!
所有的怪异都指向同一个目标——跳楼自杀的女生程丽。
无论她的鬼魂是否存在,441女生寝室各种恐怖传说都是在她跳楼自杀后流传出来的。
她在441女生寝室里跳楼自杀是不争的事实,她的同室好友许艳在她死后突然发疯也是不争的事实。
要想调查清楚441女生寝室的怪事,首先要找好突破口,这个突破口就是程丽的死因!
程丽真是自杀的?
如果是自杀,她自杀的原因是什么?
至今,南江医学院也没给个明确的说法。这反而促成医学院里441女生寝室各种恐怖传说的流行。
方媛眼光一一扫过三位惊魂未定的女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寝室发生的这一切怪事,很可能与一年前在这里跳楼自杀的女生程丽有关。”
徐招娣也有同感,“不错,我自从走进441寝室后,就感到怪怪的,总是莫名其妙看到不应该看到的东西,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陶冰儿突然冒出一句:“可是,程丽她早就死了啊。”
秦妍屏本来就吓得不轻,听到陶冰儿的话后更是说不出话来,躲在方媛背后连连点头。
“问题就出在这里。”方媛眼神望着窗外的天空,若有所思,“正因为她死了,发生的这些现象才会如此诡异,难以用常理来解释。”
陶冰儿想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解释:“或者,这些只不过是个巧合,我们不过碰巧都做了一个有关程丽的噩梦而已。”
她还不知道白天打扫卫生时方媛与徐招娣都看到了阴气森森的鬼影。
方媛苦笑,“哪有这么巧的事?四个人,都做同一种噩梦,说给别人听,能相信仅仅是巧合吗?”
“那怎么办?”陶冰儿双手一摊,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反正感觉挺邪的。”
她的胆子倒比秦妍屏大多了,只是想法未免过于简单了。
“要不?”陶冰儿眼珠骨碌碌一转,又有了主意,“不如我们去找高人解梦吧。”
“解梦?”
陶冰儿来了兴致,“是啊,我听说有很多高人能从梦中推测出你的命运,说得奇准,不妨一试。”
徐招娣表态:“我赞成!就当是一场游戏好了。”
秦妍屏也连连点头,“我……我也同意……”
方媛本想提出反对意见,她现在只有五百多元钱了,不想把钱浪费在解梦算命方面。可是她们三人态度一致,自己也不好坚决反对,只好婉转地劝她们:“那……能找到有水平的高人倒也可以一试,如果是骗钱的江湖术士,不去也罢。”
陶冰儿是南江市本地人,对于南江市的一些民俗名胜倒也清楚,略一思索,想起了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夷大师。
夷大师在南江市的佛教徒中名声赫赫。据说,他自小出家,佛法修为深厚,看相算命极准,出神入化,几乎毫厘不差。
陶冰儿建议:“我知道南江市有个夷大师,就住在绳金塔,离医学院也不远。他算得可准了,不如我们去找他。”
徐招娣与秦妍屏随声附和,方媛无奈,只好随大流。她特意问了一下一直没有发言的苏雅:“苏雅,你也一起来吗?”
“不了,我不信那些。”苏雅冷冷地拒绝了。
四个女生起床洗漱好,换好衣服,准备去绳金塔找夷大师解梦算命。
临行前,方媛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仿佛有人在她耳边低声絮语,飘渺不定,低沉而忧郁,仿佛在述说一个古老而悲伤的故事,故事里弥漫着深深的愁苦与悲哀。方媛的心绪一下子就被那声音牵引住了,情不自禁地陷进那种莫名的悲哀之中,仿佛是一只秋后的蝴蝶,孤独地飘飞在早已枯萎的花丛中。
方媛扭过头,怔怔地望着441寝室大厅。大厅里没有一个人,苏雅还在水房里洗漱,那种声音,不像是普通人能发出来的。
“怎么了?方媛?”
“我……我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你们没听到?”
“没有啊?”
“你别开玩笑了,我也没听到。”
“是啊,我也没听到。”
奇怪了……
那种神秘的声音被她们这一打断,突然消失了,这状况,仿佛她梦中听到的“哗哗”水声与“滴答”的石英钟声。
难道,梦中听到的并不是幻觉?
又或者,梦中发生的将在现实中重演?
“没事吧,方媛?”三人看到方媛的脸色突然间变得惨白惨白。
方媛用力地呼吸几次,说:“没事。”
“没事就好,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吧。”方媛话虽然这么说,脚下却没有一点移动的意思。声音虽然消失了,她心里总有股不安的感觉,似乎在云中漫步,脚底虚浮随时可能跌下万丈深渊。
哪里不对劲?
方媛的眼睛再次将441寝室大厅的所有空间细细搜索一遍。然后,她的目光在一个衣柜前停住了。
大厅里面对着卧室的那堵墙壁的中间是空的,里面被木板隔成了八间,分成了八个衣柜,分配给住宿的女生堆放被子、衣服等大宗物件。方媛的目光,停在7号衣柜,分配给她自己的衣柜,也是自杀女生程丽用过的衣柜。因为她没有带太多的行李,7号衣柜她至今还没有打开过。
她虽然不能判断声音的来源,但此时,隐隐觉得,7号衣柜似乎隐藏着什么,等待她的发掘。
“等一下!”
方媛迅速地跑向7号衣柜,寻出钥匙,费力地打开。
衣柜的门缓缓推开,一股呛人的灰尘迎面扑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浓郁的腐烂气味。方媛咳嗽了两声,等灰尘过后才看清7号衣柜里面的物品。
一些书本,一台电脑。
书本是医学院里的教材,杂乱地堆在一起。电脑是一台长城品牌旧电脑,显示器的背面有些焦黑,键盘上面的字母也磨损得看不清,看来很有些年头了。
方媛伸手去挪开显示器,想看清旧电脑是否器件齐全。纤细的手指才触及显示器,从上面传来一阵巨大的电流将她身子一麻,她差点被电击得摔倒。
旧电脑上,竟然有电?
明明上面没有连接电源,也会有这么强的电流?而且还是从显示器的外框上传导过来的。
如果是静电,这静电也实在太高了吧。
“是那个自杀女生的。”苏雅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冷冷地说了一句,转身又回到卧室里去了。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提醒自己,这台电脑的上一个主人是死人?
农村很多地方有这样的风俗,有人死了,他们生前的日常用品全要烧掉陪葬。不然,其他人用了,会染上邪气流年不利。
方媛猜测,程丽的父母肯定不想睹物思人,所以没把这台旧电脑带回去,又不愿意把一台好好的电脑毁坏,干脆把它扔在这里了。
难道是这台电脑的问题?
这时,门外的女生们又在叫她了,她们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还是回来后再说吧。方媛把7号衣柜关上锁好,应了一声,快步追了出去。
22
少女的情怀总是这样的,如一首洁白的小诗,美丽而脆弱,忧郁却不长久。441女生寝室的四位女生手挽手并排走出寝室,走在青春朝气的南江医学院里,开始还有些拘谨,心里惦记着昨晚的噩梦沉闷不语。但没过多久,在灿烂的阳光与清新的晨风浸染下,不开心的事仿佛白云流水般轻轻掠过了。她们欢笑着相互取笑、打趣,纯真而明媚,银铃般的笑声萦绕着她们飘散开来,在空气中波动,令医学院里不少男生对她们行注目礼。
女生们出了医学院,乘上公车,半个小时就到了绳金塔。
绳金塔是南江市的古塔,其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唐朝天祐年间(904—907),相传建塔时掘地得铁函一只,函内有金绳四匝,古剑三把,金瓶舍利三百个,因此取名“绳金塔”,是南江市最高的古建筑。塔身八面七层,每层飞檐回廊,拱门相通,直通塔顶。尤其令人称道的塔顶的外形是铜胎鎏金镇火鼎,绚丽夺目,流光溢彩。
四人还没进去,在门外隐隐约约望见古色古香的宝塔身影时,就被它那种千年文化底蕴沉淀出来的古风雅韵所震撼了。塔尖上面金光闪闪,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披了一层纯净而神圣霞光,显得端庄肃穆,令人不敢逼视,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无法言明的崇敬之感。古塔七层每层都悬挂着风铃,偶尔有风拂过,古朴的风铃声远远飘过,悠远而平和。
因为是南江市的佛教圣地,附近地区前来古塔参拜上香的信徒络绎不绝。四人买好门票,随着人流走进去。她们兴趣盎然地参观了里面的绳金塔、千佛寺、艺林园、文庙、戏台、民俗村后,又在陶冰儿的率领下杀到仿古一条街品尝炒米粉、瓦罐汤等几样南江市特色小吃。吃够了,玩够了,才想起来绳金塔的目的——找夷大师解梦算命。
令她们沮丧的是,她们根本没办法见到夷大师。
一位当地的小贩告诉她们:“就你们几个丫头片子这样去就想见到夷大师?别说是夷大师本人了,就是得到夷大师真传的七大弟子,你也别想那么容易见到。看到没,停车场那边那辆豪华宝马?知道车主是谁吗?是夷大师的小弟子释明的。就是他,没有个万儿八千的真金白银,想也别想见到他。”
女生们朝小贩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停车场停着一辆崭新的黑色宝马汽车,锃锃发亮,排列在那些普通陈旧的小车里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
“得,看你们的眼神,还不信?你们就看好了,这个释明大师,很有规律的,十点钟准时开车出去跑场子,还有五分钟,你们就等着看好了。”
果然,五分钟后,一个西装革履年约三十岁的男人疾步从塔里的寺院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两位随从,打开车门启动宝马气势非凡地驶出去。
陶冰儿眼尖,“骗人!刚才那三个人明明是有头发的,怎么会是和尚?”
小贩呵呵一笑,“不懂了吧,那是戴了假发。他们现在出去都是手机、私车、名牌、西装一应俱全,等到要做法事时才脱掉假发换上袈裟,人家这才叫成功人士,哪像我们,一天到晚忙忙碌碌风吹雨淋也不过是糊张口。”
这样一说,回头一想,那三个人的头发倒也有几分像假发。而且,小贩也没有骗她们的必要。
“没想到,这年头,当个和尚都这么吃香……”
小贩也是一脸感慨,“小时候,寺庙收小和尚,看上了我,我家人还不愿意。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剃度了当和尚,现在倒也能活得逍遥自在有滋有味,不至于过这种穷日子。”
毕竟是生意人,感慨过后,他马上想到了自己的生意,说:“几位找夷大师有什么事?是购买佛像还是请他做法事?”
“只是想找他解梦算命罢了。”
“哎,这还不容易,我知道在这附近有个人解梦算命特准,他要认第二,别人不敢认第一。得,你们到我这买点小玩意,我指点你们去。”
“真的假的?”
“小姑娘看你说的,我天天在这做生意,能骗你吗?再说了,是真是假,一试便知,用得着骗你吗?再说了,我这个摊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歹也是我安身立命之处,骗了你,我跑得了吗?”
众人想想也是,各自在他摊位上挑了些饰品佛像,反正也不贵,地摊货,几元一个。买好后,小贩果然告诉她们附近的一个地址。
顺着这个地址找去,十分钟后,她们来到绳金塔下的一个老胡同,里面全是青砖碧瓦的老房子,小四合院结构,平房,门檐低矮,潮湿的地方长了些苔藓,飘散着几丝古朴陈旧的气息,与周围装修耀眼的摩天大厦形成鲜明对比。
这些房子,很有些年头了,散发着古老的气息。
她们找的人叫沈瞎子,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随便找了个当地居民问了下,沈瞎子在这一带居然很有名,热心的邻居把她们带入他的房子里,进房后大声叫:“沈大爷,又有人来找你了。”
后堂的天井里,两个人坐在石桌石椅上对弈象棋,跳马飞象杀得不亦乐乎。其中一个年龄颇老,满面白发,戴着墨镜,清癯瘦削,看来就是她们要找的沈瞎子了。另一个是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显得很年轻,短发,衣着普通,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皮肤,仿佛半透明般,有一种白玉般的柔和光泽。
听到邻居的喊声,两人似乎相视一笑。说似乎的意思是沈瞎子应该双目失明,但他偏偏也抬起头对望了一眼。难道,他的失明,是假装的?不然,他又怎能在此下象棋呢?
沈瞎子望向她们,呵呵一笑,声音爽朗:“几位客人是在想,我这个瞎子是不是假装的,不然,怎么能下棋能看东西似的。”
没等女生们回答,他就自问自答起来:“其实,我虽然眼睛瞎了,心却不瞎。让我猜猜,你们是不是来找我算命解梦的啊?”
这个沈瞎子,倒也风趣,可惜年龄大了点。领她们来的邻居也在一旁帮他吹嘘:“沈大爷是我们这里远近闻名的易理大师,算命解梦找人预测前途,说一不二,奇准无比,你们能找到这来,也算是有福了。”
下棋的年轻人微闭双眼,始终沉吟不语,仿佛老僧入定般。沈瞎子也不管他,招呼女生们坐下来品茶。沈瞎子动作利索,从他动作上根本看不出是个双目失明的瞎子。
陶冰儿是南江人,怕众人被宰,语音一转,换成南江土话问:“我们是来找沈大爷解梦的,不知怎么收费?”
沈瞎子微微一笑,“你们既然能找到老朽,也算有缘了,钱不钱的,随缘给吧,高兴十元八元都行,不高兴分文不付也行。”
这么一说,众人才放下心来,聚在一起细语商量,感觉这个沈瞎子并非骗钱神棍之流,决定不妨一试。
23
沈瞎子的解梦过程比较严肃,非要一个一个地进去,非要到他的特定房间里去,而且严禁他人在场。在解梦之前,被解梦人还要用清凉的井水洗手洗脸,静心焚香。看情形,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希望你沐浴三日吃斋念佛。
陶冰儿第一个走进去。她胆子比较大,又喜欢这些神秘学说,急不可待。她进去后,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来,仿佛整个人都消失般。天井里的气氛有些郁闷,下棋的年轻男子一个人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对她们视而不见,没有和她们闲聊的意思。方媛她们百无聊赖,本想议论一下,想起昨天各自做的噩梦,各怀心事,一时之间都缄默无语。
半个小时后,陶冰儿蹦了出来,脚步轻盈。女生们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心情愉快,沈瞎子肯定有两把刷子,把她哄得团团转。果然,陶冰儿大大赞扬了一番沈瞎子的解梦水平,眼中满怀尊敬之意,就差点把他当神仙拜了。
然后是秦妍屏。依然是寂静无声,依然是半个小时后出来,与陶冰儿不同的是,她的心情显得非常忧郁,什么话也没说,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神情黯然,也不知沈瞎子对她说了些什么。
众人不好多问,接着进去的是徐招娣。她在里面的时间比前面两人都要长,最少过了四十分钟才出来,面露欣喜,对方媛说:“这个沈瞎子还真是高人,不但解梦解得好,人也好,我还叫他帮我算命,以前的事,算得可准了。”
这时,烈日当头,天井里的苦楝树的阴影收缩成小小的一团,差不多快到中午十二点了,众人肚子都有些饿了,咕咕叫着。
方媛本来就不想进去解梦,正好想借机躲过,说:“我好饿啊,大家都饿了吧,不如,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来。”
徐招娣嘻嘻一笑,说:“不行,沈大爷特别交待了,一定要让你进去。他说你肯定会想办法推辞的,又被他说中了。”
方媛心里一惊,问:“他真的这么说了?”
徐招娣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你还信不过我?他值得我为他说谎吗?”
陶冰儿也劝道:“方媛,你就进去试试吧,我们没事的,再等等也不要紧。实在不行,我们叫盒饭。饭是天天有得吃,遇上高人的事可不是天天有。”
无奈,方媛洗好手脸,闭上眼睛沉静了两分钟,上好焚香,然后慢慢地走进沈瞎子的指定房间。
房间里很黑,没有开灯,里面摆设很少,只有几件古典式的桌椅。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是茶香。
沈瞎子从黑暗中起身,熟悉地找到房门,轻轻关上,然后坐回去。方媛总算明白陶冰儿她们进来后没有声音的原因,显然,这间房间隔音效果很好。
沈瞎子语气祥和,“别紧张,躺在这张椅子上。”
他的话中带有一种无法抗拒的磁力。
方媛半躺在椅子上,不知怎的,感觉非常舒服,身体在放松。
“在解梦前,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你知道梦是什么吗?”
梦是什么?方媛对此涉猎不多,只是听说西方的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对此解释为性的压抑。这样的答案能说出口吗?
“没关系的,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沈瞎子似乎猜到她难以启齿。
“是人的潜意识吧。”方媛总算想到了替代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