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
那不是一个父亲的姿态。
在他拉开车门的一瞬间,舒芙看到车后座上还坐着一个女孩,很瘦,头发很长,穿着一件浅色的连衣裙——不是校服。
黑色轿车离开的时候,后座上女孩突然抬起身子,露出略带苍白的脸。她伸出细细的手指,在半透明的后车窗比划了几个字母。
舒芙叼着饼干,快速从书包的侧兜里拿出圆珠笔,在手心上照猫画葫芦(是依瓢画葫芦、照猫画虎的结合体)地写下来,——那是四个很简洁的字母:“help”。
Help!
舒芙心中一颤,又急忙将车牌号写进掌心,这是一个侦探的好习惯。
4.
晚饭照旧自己吃,做主治医师的女儿就得忍受这种日子。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主治医师的女人,因为主治医师的女人可以离婚跑掉,主治医师的女儿却只能日复一日吃微波炉食品。
把碗筷甩进洗碗机,舒芙郑重地把《名侦探柯南》摆在书桌很显眼的位置,以此激励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写完作业。写到一半,她突然才想起掌心的车牌号,急忙将它抄了下来。一写完作业她就要对这个车牌号进行“人肉搜索”。
次日整整一天,舒芙过得很压抑,听说他们学校也有女生自杀了,是初二年级的一个学姐,皮肤很白,自杀的方式和地点,和邻校那个女生一样。舒芙特意跑到那里看了看,前两天路小晴躺过的位置,有了一个崭新的圈圈。
舒芙并不认识那个女生,甚至她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但直觉告诉她,那个女生很可能是她昨天见到的那个——她可能不是自杀的。
无凭无据总不能就这么报警吧?她决定要好好想想这件事,但路小晴总在她想到关键地方的时候举手说要去洗手间,看着隔壁桌兜里的那卷卫生纸变得越来越瘦,她决定一定要问问路小晴在吃哪种牌子的减肥药——以后她绝不买这个牌子。
放学的时候,路小晴已经和她桌兜里的卫生纸一样奄奄一息了。
“喂!舒肤佳,你家老爹晚上又在医院吧,要不到我家吃晚饭去?”路小晴扶着课桌泱泱地整理着书包。舒肤佳是舒芙的外号,这是她唯一感激她母亲的地方。舒芙这名字是母亲取的,倘若她当时头脑一热给她取名叫“舒尔”,那么她今天的外号就要叫做“舒尔美”了。
“不去了。”舒芙把书本塞进包里,“这周我们组值日,还得要你等我什么的,麻烦。”
“那我先走了哦!”
“你没事吧?”舒芙担忧地望着她。
“还好啦!”
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家伙。舒芙边擦着窗台,边从窗口看着路小晴躬着腰捂着肚子出现在学校的前院,慢腾腾地向大门口走去。或许她邀请我去吃晚饭只是想请我送她回家,舒芙想到这里,用抹布敲敲脑门,觉得自己真是个迟钝的家伙。
这时,那个男人又出现了,舒芙不由崩起了神经。虽然距离很远,但是她依旧能感觉到他那搜索引擎一般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路小晴身上。
他认识路小晴吗?
他以一种卑微的姿势微微探着身子,似乎是在和路小晴说着什么。路小晴捂着肚子直摇头,那个男人又说了几句什么,路小晴微微直起身子,犹豫了几秒,然后跟着他离开了学校。
舒芙紧紧皱起眉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干脆扔下抹布向校门口冲去。待她跑到门口,路小晴和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5.
第二天,路小晴的眼睛减肥失败,本来就有些鼓鼓的眼睛胖成了真正的金鱼眼。课间休息的时候,舒芙低声问道:“昨天那个男人是谁啊?”
“哪个?”
“就是接走你的那个?你的亲戚吗?”
“哦……呃……那个吗?”路小晴的有些慌乱地翻着书,“是一个朋友的爸爸。呃……其实,我那个朋友也是昨天刚认识的。”
“怎么回事啊?”舒芙觉得这事儿太可疑了,路小晴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孩子。
“是……其实也没什么了,他有事想请我帮忙。”路小晴抬起眼睛,“而且,还有酬劳哦。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攒够割双眼皮的钱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这金鱼眼。”
其实路小晴并算不上是金鱼眼,略略鼓着的单眼皮恰恰是她最可爱的地方。
舒芙捏捏她的脸蛋道:“拜托!现在都流行单眼皮女生,况且,就算你割了双眼皮,也不过是双眼皮金鱼罢了,改变不了什么的!”说到这里,她突然心里一沉:“不对,让你帮忙?你能帮他什么啊?还有酬劳?听起来酬劳还挺高……小晴,你该不会去做……那种事情了吧?”
“哪种?”路小晴一脸茫然。
“就是……就是……”舒芙把嘴凑到她耳边,低低了说了句什么。
“啐!舒肤佳!你这个脏人儿!”路小晴推开她的脑袋,“你漫画看多了吧!想象力真够九转十八弯的!我们可是纯洁的男女关系,是他有个生病的女儿,很孤独,他想为她女儿找个朋友,免得被闷坏了。”
“哦”,舒芙想起了黑色轿车里的那个浅色连衣裙少女,“他女儿有什么病?”
“不知道呢。昨天他只是接我去他家介绍了下他家的情况,他女儿昨天好像不舒服,一直窝在房间里没出来。哦,对了,这几天我都要晚点回家,我跟家里人说我是去你家写作业了,你可别给我穿帮了哦!”
“哦,不过你小心点啊。”舒芙一本正经地说,“现在变态的老男人可多了。”
之后的那几天,路小晴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上课的时候时常走神,忧郁像眼屎一样堆积在她的眼睛里。舒芙几次问她,她都闪烁其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舒芙还记得路小晴出事的前一天下午,她一直吞吞吐吐想对舒芙说点什么,可是“那点什么”似乎一直噎在她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放学的时候,她郑重地拉住舒芙的手,说:“我觉得,叶叔叔……哦,就是你嘴里的那个老男人,他好像一直在虐待他女儿……”
“你说什么?”
“哎呀,没什么了,一两句也说不清,我今天再去一次就能查个水落石出了。”
但路小晴此去非但没有“水落石出”,就连她自己也“石沉大海”了——她就像和舒芙打赌的时候一样,以那种高难度的姿势恰到好处地躺在那个不规则的圈圈里,一丝不苟,血流成河,要是她画几何图形也这么规矩就好了。
旁边有人唏嘘:“又是这里,第三个了,警察都省得画圈了……”
6.
舒芙很想让爸爸陪陪她,她最近总是奇怪的梦,梦中是暗淡的彩色,杂乱无章,像一部被剪辑的乱七八糟的文艺电影,哀伤而焦虑。每当她从梦中醒来,都会发现自己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躺在床上,身体的每个部位都皱巴巴地拧着,就像马路边上的那个圈圈。
“我可没有练过瑜伽。”想到这里,舒芙的心里凉凉的。
爸爸很快就要升职为副院长了,做大人很辛苦吧?要是能一直不长大就好了,“时间停止”的咒语是没有的,那么,就在成为大人之前就死掉好了,
“舒肤佳!你这个脏人儿!”
“呃?!”舒芙满头大汗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她习惯性地要掐掐旁边座位上的人,刚要低声责怪她为什么不叫醒她,可是手伸到一半,又僵在半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眼睛湿湿地望着讲台上那个时尚的数学老师以及老师身后黑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图形和公式。
“你又在走神儿吧,来,到黑板上来证明下这道几何题。”数学老师那微笑里的阳光恶狠狠地刺进了舒芙阴郁哀愁的心里。她慢腾腾地走向讲台,走到一半,突然蹲在地上大哭起来:“老师你知不知道你学我们说话很恶心啊……想和学生打成一片也不能这么恶心人啊……呜呜……”
“怎么了这是?”
舒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望着身旁空荡荡的课桌:“以后不要叫我舒肤佳……不要叫我脏人儿……呜呜……”
没有人能比路小晴叫得好听,没有人,可是那个叫得最好听的人永远地离开了,被一辆黑色汽车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都喜欢姓叶,那个变态的老男人真的糟蹋了这么美好的一个姓氏。
她望着他打开车门,拎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走进郊外的别墅,那是叶变态的工作室。舒芙咬了咬笔头,又在小本本上记录下了什么。过了一会,叶变态又出来了,拉着一个穿着连衣裙的瘦弱女孩。那个女孩大抵很久没有晒过太阳了,脸上带着阴郁冰冷的苍白。她默默地钻进车的后座,像一只凭人摆布的小猫。
轿车优雅地调了个头,慢慢向市区驰去,舒芙知道,他是送那个女孩回他在市区的家,他家就在路小晴自杀的那栋大厦。
“还跟着吗?小妹妹?”出租车司机扭头问问舒芙。
“跟。”舒芙简洁地说。
“那个男人是谁啊?”
舒芙瞥了一眼司机,说道:“我爸,我妈让我跟踪的。”
司机摇摇头:“现在的小孩,个个都精得跟妖精似的。”
叶变态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舒芙曾特意去看过他的画展,残酷而阴郁。那个画展叫《土马路》,画展里的每一幅画名字的开头都是“土马路”。每一幅“土马路”里都有一个高难度的不规则人型圈圈,但圈圈里并没有人,只有一滩融化了的液体。《土马路·冰激凌》的圈圈里是融化了的冰激凌,《土马路·大白兔》的圈圈里是融化了的奶糖,《土马路·巧克力》的圈圈里是融化了的巧克力。
有一幅新摆进去的画叫《土马路·花生酱》,画里的圈圈和路小晴死亡的姿势一模一样。舒芙无数次站在那幅画前泪流满面,因为路小晴从来不吃花生酱,她在减肥。
7.
大人的世界那么复杂,有很多条条框框,但是那些条条框框多数时候用来约束好人惩治愚蠢的坏人的。精明的坏人会用那些条条框框来逃脱法律的制裁逍遥法外继续作恶。
舒芙不能让叶变态逍遥法外,因为他夺走了叫“脏人儿”叫得最好听的路小晴。
叶变态回到市区的公寓后,拉着女儿上了楼,这一次,舒芙看到了女孩脖颈上深紫色的淤痕,于是心情变得愈加阴郁了。
当时已经是晚上了,按照她这几天蹲点获得的信息来看,他应该不会再出来了。但是很意外,就在舒芙准备离开的时候,叶变态又衣帽整齐地出来了。这次他没有开车,而是径直走进了门口的一家网吧。据说到网吧上网这是一种境界,谢天谢地,叶变态有这种境界。
舒芙是以上厕所的借口进去的,因为没有身份证不能进网吧。她看到他坐在贵宾区,手里的雪茄悠闲地冒着灰蓝色的烟。她假装不经意的,慢慢从他身后走过,并快速记下了他所登录的聊天室的名字和他的昵称。他的昵称很好记,和他的真名一样,叶轩。
他不仅糟蹋了一个好姓氏,还糟蹋了一个好名字。
舒芙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甩掉书包作业也顾不上写就打开电脑,搜到那个聊天室的地址,然后随便注册了个账号便钻了进去。
舒芙的昵称叫舒肤佳。
叶轩说:这个名字真好,干净、质朴,带着家的味道。
舒芙说:我也喜欢这个名字,喜欢家的味道。你有家吗?
叶轩说:怎么说呢,说有吧,也有,说没有吧,也没有。你呢?
舒芙说:这么说吧,关于家,我呢,说没有也有,说有也没有。
叶轩说:看来我们是同命相怜了,缘分。
舒芙说:一般男人都是用这种话来和女人靠近距离的。
叶轩说:看来你很老道啊。
舒芙说:我不是老道,是老道姑。
叶轩说:哈哈,你真有趣,你多大?看说话的语气很成熟的样子,31?
舒芙说:反过来?
叶轩说:什么?
舒芙说:我的年龄是反过来。
叶轩说:13?你开玩笑吧?
舒芙说:真的,骗你干嘛?知道我年龄这么小你该不理我了吧,听说你们男人来这种聊天室是来找女人的,而不是找女儿。
叶轩说:你真的13啊?你要真的13那更好啊。
舒芙说:为什么?
叶轩说:相对于女人而言,我更喜欢女儿。我喜欢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儿,能给我很多灵感。
舒芙说:灵感?你是作家?作曲家?还是“作”什么的“家”?
叶轩说:我画画。
舒芙说:哇!崇拜!你画过什么?
叶轩说:最近画廊在展出我的《土马路》系列作品。
舒芙说:土马路?好土的名字?画的都是什么?
叶轩说: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在路边留下的痕迹,人生里最后的Qī.shū.ωǎng.、绝望的痕迹。
舒芙说:不懂……
叶轩说:就是女孩子跳楼自杀后,警察勘察现场的时候根据她们尸体的姿势画出的图形。
舒芙说:所以这系列作品才叫土马路吗?
叶轩说:有这个原因,但土马路有更深的含义,如果你有机会去看我的画展的话,画展的前言里有。
舒芙说:听起来很深奥的样子,真想亲自听你说,我一直很崇拜画家的,你会和我见面吗?
叶轩说:为什么不?
舒芙说:可我只有13岁,可能和你的期待很有出入……
叶轩说:你觉得我的期待是什么?
舒芙说:你的期待?不是one night?
叶轩说:……小孩子别跟陌生人这么说话,现在坏人很多的。
舒芙说:你是坏人吗?
叶轩说:有时候是。
舒芙说:那你还会见我吗?
叶轩说:必须要见一见了,要好好教育你一下。
舒芙说:好啊,很久没有人“教育”我了。
8.
见面的时间约在了周末,地点是叶轩的画廊。舒芙本来想了一个很赞的接头的暗号,可是叶轩说不用,他说他有自信一眼就认出她,他说她的身上一定有家的味道。
事实上,叶轩果然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那天画馆修理空调系统,停展一天,整个画廊只有叶轩和舒芙两个人。
叶轩摸了摸舒芙的头顶,舒芙的发根竖了起来;叶轩又拍拍舒芙的肩膀,舒芙的肩膀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但是她强忍着这一切,做出天真可爱的样子,并且坚持叫他“偶爸”。
“偶爸!这些画都是写实的吗?”
“有的是。”
“偶爸,这幅呢?”
“这幅是想象出来的。”
“偶爸,要是没有我们这样的少女跳楼自杀你的灵感是不是就会枯竭了?”
“……这个问题很难说……”
“偶爸,这里没有空调,好热。”
“那我们换个地方好了。”叶轩咽了口吐沫。
“你一定有画室吧?不如带我去画室看看啊!”舒芙扬起脸,嘟起嘴唇。
“那里么?太远了,而且很偏僻。”叶轩犹豫道。
“偶爸~~~”舒芙嗲声嗲气地扯着他的衣角。
叶轩微笑道:“为什么叫我偶爸?是不是我很亲切很像你爸爸?”
舒芙翻了翻白眼,做出很夸张的表情:“哇,浪费我半天感情,原来你根本不知道偶爸是什么意思啊?你不看韩剧的吗?偶爸是韩语啊……意思呢……就是哥哥的意思,而且是那种哥哥哦!”
“哪种?”
“很亲密的那种。”舒芙冲他挤挤眼晴,“偶爸~~~~我要去看看你的画室。”
“好吧好吧!看在你是小孩子的份儿上,要知道我的画室还从来没有外人进去过。”叶轩做出举手投降的姿势,随即,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暗淡,“要是她也像你这么健康活泼就好了。”
“谁?”
“我的女儿。下次一定要介绍你们认识,她很需要你这样的朋友。”
9.
舒芙觉得画室都应该是凌乱的、杂七杂八的、颓废而充满诗意的,但叶轩的画室和她想象中不一样。整个画室就如他的人一般,透着一种温吞吞的、变态的干净。
一楼是一个大厅,摆着沙发电脑,墙壁上是一些画,画里都是同一个少女,正是那个在后车窗写下“help”的女孩。
舒芙舔着嘴唇,看着那些画,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吓到了吧。”叶轩从里间端出一杯水,“她是我的女儿。”
舒芙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想不到叶轩为了作画,竟然让自己的女儿摆出这么多可怕的姿势。画里的少女,有的泡在浴室里正在割腕、有的站在楼顶或者河边,有的正举着一个塑料袋准备套在头上,全部都是自杀的姿势。她想起女孩脖子上的淤痕,又想起路小晴生前说过的话,更加坚定了除掉叶变态的决心。
“好酷啊!”舒芙言不由衷地赞叹道,“这些画都是写实吗?”
“当然——不是。”叶轩自以为很幽默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画室这里只有白开水。”
“我最讨厌喝白开水了。”舒芙边说边从包里掏出一瓶可乐,“这么热的天气喝可乐才对得起自己,你要不要来一口?”
“好啊!”叶轩觉得自己和她在一起似乎也变成了大孩子,他接过了瓶子,“咕咚咕咚”猛喝几口。
舒芙满意地笑着,惬意地把自己半个身体都埋进大沙发,说道:“偶爸,你小时候,你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啊?”
“什么?”叶轩一愣,还傻乎乎打了个嗝。
“你这个大变态!”舒芙恶狠狠地说。
“什么?!”叶轩只觉得脑袋一蒙,一头栽在地上。
“偶爸!偶爸!”舒芙扑过去,摇晃着他的肩膀,“偶爸~~~偶爸!你怎么了?”舒芙叫着叫着,就扒在叶轩胸前哈哈大笑起来——她对自己前面的演技很满意。
10.
叶轩醒来时,发现画室里已经乱七八糟,而他自己,则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被五花大绑地固定在客厅中央一根装饰用的柱子上。
舒芙从楼上的工作间搬来画架,正坐在他对面,眯着眼睛用铅笔测量他的尺寸。她看到他醒来,很严肃地将食指放在双唇中间:“嘘……我才画了一半而已。”
“你在玩什么?快放开我!”
“放开你还怎么玩啊?”舒芙扔下铅笔,慢条斯理地从墙壁上把那些画摘下来,在他面前一字排开,“这么多死法,亏你想得出来啊?你觉得画里这些死法,那个比较适合你?”
“你到底是谁?”
舒芙把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鬼~~死在你手里的那些女孩的冤鬼~~”
叶轩挣扎道:“别闹了!”他看了看那些画,又说道:“你以为是我让画里的女孩自杀的吗?她是我的女儿!她还活着并没有死,不信你可以打我家里电话问一下。”
“我当然知道她没有死,毕竟是你亲生女儿,你虐待她逼她当你的自杀模特就好了,当然没有杀死她。”叶轩张了张嘴,但舒芙马上打断了他:“别狡辩!我见过她身上有伤。”
叶轩紧紧皱起眉头:“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是,也不是。”舒芙得意地说。
“你究竟是谁?”
“舒肤佳,促进健康为全家!”舒芙学着广告里的样子。
叶轩耐住性子,一字一句地说:“听着,你!你一定是对我有所误会,我并没有虐待自己的女儿,她身上的伤都是她自己搞出来的!”
“哦,我知道了!”舒芙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你的女儿有忧郁症,并且有自杀倾向,还自虐是吧?或许还有妄想症……总之很复杂……”
“你都知道?”叶轩愕然道。
“当然知道。你的女儿可能会向别人求救,说你虐待她,但事实上那只是她的妄想,她神志不清的时候会自虐,待她清醒后就幻想那些伤你是打的。”
“就是那样!”叶轩大声叫道,“我以女儿为模特画的那些画,都是因为伤心,因为自责,因为画里的每一种自杀方式,她都用过……我把那些画下来,是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不要再让那些事情发生。”
“真是个伟大的父亲啊!”舒芙走到他身前,叹道。随即,她恨恨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可惜,你这些话鬼话我都不信!我随口编了个理由你就顺着说下去,你真当我是傻瓜啊!你这个变态!”
“你到底想怎么样?”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舒芙露出可爱的笑容,“不如每一种自杀方式你都试下喽?”说完,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袋,“据说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你别乱来!”叶轩尖叫道,“要出人命的!”
“对啊,就是要出人命啊!”舒芙说完,将塑料袋套到他的头上。
11.
叶轩微微睁开眼睛,只觉得头蒙蒙的,仿若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头疼欲裂。
舒芙正盘着腿坐在地上看漫画,她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又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
“你……”
“嘘……”舒芙打断他,“别说话,我正看到关键的地方呢!”她慢悠悠地翻过一页,认真的了看完了,才继续说道:“偶爸,下面一种自杀方式是什么?割腕好不好?”
“你应该是去看心理医生。”叶轩虚弱地说,“真的。放开我,你之前做过的一切我都不会计较,我会放你离开这里,从此两不相见。你还是孩子。”
“偶爸,你也知道我是孩子啊,不简单呢!有进步。”舒芙拿出小刀,在衣角上蹭了蹭,“那些被你害死的少女,不也是孩子吗?你伤害她们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我没有杀人!”叶轩争辩道。
“你有!”舒芙咬牙切齿,“别在我面前演戏!没用的,我亲眼看到你从我们学校带走了两个女生,那两个女生都死了!”
“你!”叶轩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少女,做出百口莫辩的样子,“你!我……是,没错。但是我……那只是我想给自己的女儿找几个朋友而已!”
“但是为什么她们都死了?”舒芙想起了路小晴,眼睛顿然变得湿湿的。
“她们没有死!”
“你放屁!”舒芙怒道,“路小晴呢!我亲眼看到……路小晴的尸体,还会是假的?!”
“路小晴……”叶轩痛苦地闭上眼睛,“路小晴她……好吧,你报警吧!就算我杀了人,法律也会制裁我的!你报警吧!我就被绑在这里,你现在报警,让警察来抓我。”
“你以为我是那些无知的少女吗?警察很麻烦的。”舒芙有些不耐烦,她从浴室拿来一个脸盆,放在叶轩的脚下,然后握着小刀,咬着牙,冲着叶轩的手腕割去。
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脸盆里,叶轩的脸因了恐惧而扭曲:“你!你不知道么,杀人是要偿命的。”
“我知道啊!就是因为知道,我才这么做的!我现在就正在让你偿命!”
“我是说你!一定有人看到你今天和我在一起,你会被抓起来的。”
“放心吧!”舒芙自信地笑道,“你以为我那几百集的名侦探柯南都是白看的啊?!况且,就算被抓到又能怎样?大不了去劳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