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会不明白,凶手提前来了,还耀武扬威地给了我们一个提示。另外那两个警员有些慌神,都把枪拿出来握在手里。但刘千手是探长,我们谁也不敢贸然行动,全望向他。这一晚上,我们被凶手耍了好几次。

  刘千手盯着十字架,气得直搓脑袋,本来他那鸟窝头就乱,现在这么一弄更不成样子。他想了想说:“都别慌,先上山救人要紧。”

  杜兴仍那么直接,刘千手话一说完,他吱一声就把车开出去了。刘千手还让我们把车窗都摇下来,枪上膛,只要沿路发现凶手,别管那么多,开枪就是。本来只是个刻在树干上的十字架,却把我们一车人弄得紧张兮兮的。

  我没掐时间,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杜兴吼了一句“坐好”,又来了一个急刹车。这次我们有准备,所以没刚才那么惨。刘千手扭头问杜兴怎么了。杜兴把车倒回去一段,指着一棵树说:“你们看看吧。”

  我发现这棵树上也有十字架,尤其望着这棵树连带着周围环境,我有种怪怪的感觉。有个一探组的警员发表了看法,他说:“凶手什么意思?难道在给我们指路吗?”

  “狗屁!”刘千手是真不客气,一点儿不给面子地反驳一句,又对着那十字架吼道,“你们好好看看,不觉得这里咱们来过吗?”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意识到心里为什么会怪,刘头儿说的没错,这里我们确实来过,就是刚才发现十字架的地方。现在天黑,再加上山上没什么标志性建筑,看哪儿都差不多,这才让我们差点儿犯迷糊。

  刘千手带头下车,大步走到树旁边,我们其他人陆续围了过去。倒不是我们想吓唬自己,普陀山本来就有鬼庙,我们半夜上山,莫非真的遇到了鬼打墙?而且这鬼打墙来得也操蛋,现在正是救人的关键时刻,它却要掺和一下。

  刘千手问杜兴:“刚才就没遇到什么岔路口吗?”其实这话问也白问,杜兴多精明,根本不是犯马虎的人。

  杜兴根本没回答刘千手,反倒靠在车门上,仰头看着天空。我被他这一出弄得纳闷,心说这哥们儿行啊,这时候了还有心情看星星。杜兴缓了一会儿,说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刘千手,你还记得以前的普陀山吗?咱们好像十年前来过吧?”

  “是!”刘千手盯着杜兴回答,但看眼神,很明显他搞不懂杜兴的意思。

  杜兴没管那么多,又正视我们说:“我不信什么鬼打墙,十年前咱们来的时候,可是坐着拖拉机直奔山顶的,当时确实有路,今晚却没路,这个做何解释呢?”

  我顺着他的话往下想,十年的时间,这山上不可能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而当时所谓的路如果被改了,也是很正常的事。刘千手跟我想的差不多,而且他悟性很大,突然间顿悟地一点头,还猛地回身打量起来。

  “大家看看。”他说着还指了指这一片小树林,“这些树粗细不一样,像刻着十字架这棵树,还有它周围这几棵,很明显是后种上去的,或许凶手在这里刻上十字架,不仅仅是挑衅这么简单。”

  “没错。”杜兴接话,“我有种大胆的想法,这些新种的树或许把原来的路给挡住了,咱们如果从这里开车过去,弄不好能到山顶。”

  我不知道杜兴说的话到底在不在理,反正这普陀山自打闹鬼荒废以后,就没什么人来过。刘千手也想赌一把,一咬牙说:“那咱们试试。”

  其实在我们都回到车里后,我还挺担心,毕竟这片树林中树与树之间的空隙很小,捷达车能过去也都是擦边。但考验车技的事对杜兴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也真耍了一手绝活,让捷达车像有了生命一样,在这片树林中左贴右靠地在夹缝中前行。

  大约过了一刻钟,我们冲出了这片树林,当我看到有一条荒草掩盖的土路时,就知道刘千手和杜兴猜对了。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条上山路被改造的时间可不短了,凶手又在那棵有标志性的树上留下十字架,很可能这条路就是他造的。这么一来,岂不是说他的杀人动机在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就有了?我不敢往下合计了,只觉得这个凶手实在可怕,而且他的背景也一定没那么简单。

  没了树林的遮挡,杜兴又快开了一段时间,但越接近山顶,路的坡度越陡,最后其他人不得不下车,让杜兴挂着一挡往上冲。

  普陀山鬼庙的画像,我先后看过几次,画中已经把这里描绘得很凄凉了,但实际上,这里的气氛更让我心里受到冲击。大片的枯叶堆积在地上,我走在上面,都有种颤悠悠的感觉,而且这里风不小,一吹之下,总有叶子被卷起来,还伴随着响起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那座鬼庙,破破烂烂跟个危房似的,尤其部分墙体还都半塌着。

  杜兴没有枪,他从我腰间一拽,把我带的胶皮棍扯了下来,这爷们儿绝对艺高人胆大,当先向鬼庙的门靠去。我们四个在他后面,刘千手分工,我和他负责掩护杜兴,其他两个警员负责留意四周情况。杜兴贴在庙门上,隔着门听了一会儿,他没发现里面有什么动静,又对我们打了个手势,接着一发力把门推开。

  这门缺油,吱呀声让我心里硌硬得直毛楞。杜兴掏出小手电,对着里面照了照。我们还没凑过去,当然没看到里面什么场景,但我留意杜兴表情的变化。他先是一愣,随后急忙捂住胸口,向旁边躲开,弓着身子哇哇吐上了。

  我心说这咋回事,细论起来,杜兴也当过杀手,能让他都吐了,这鬼庙里到底怎么了?被杜兴这么一弄,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和刘千手他们一起往庙门那儿凑。当我顺着手电筒的光看到里面的情景时,一下就体会到了杜兴刚才的感觉,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股的酸水直往上溢。

  杜兴吐了,没人会说他啥,但我要接着也吐了,很容易影响我们的士气,其实我更不想让大家觉得我不抗造、胆小。什么是男人?关键时刻得扛住了才行,我上来一股劲儿,使劲儿绷着嘴,倒不能说我不恶心,我是硬生生把快出来的酸水给咽了回去。

  我这么挺是挺住了,但另外俩警员全半蹲着哇哇干呕,他俩一定没吃晚饭,就只顾着替余兆轩审胖爷们儿了,现在根本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再说说庙里,正中心的位置上吊着两个人或者说他俩勉强算是个人吧。他俩脖颈以上都保存完好,但下面身子就没一块好皮肉,全被刀剐了,有些地方还都露出森森白骨来。这是地地道道的两具血尸,尸体下面淌了好大一摊血。也就是整个庙里没风,不然气流一动,得弄出多大的腥味呢。

  那俩警员冷不丁接受不了,死活不肯进去,刘千手带着我和杜兴一同往里走。我和杜兴敢进去,但我俩离血尸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先后止步,捂着鼻子皱着眉。

  刘千手倒没什么,我发现他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这爷们儿走近后还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一具血尸的腿骨。“还有尸温,血迹也没干,凶手刚杀完人。”

  虽然这事猜都能猜出来,凶手肯定刚杀完人,但被刘千手一说,我还是特别紧张。而且刘千手又下了一个命令:“凶手一定没逃远,咱们搜。”

  我们按原计划,杜兴一组,剩下两两一组,互相间距离别太远。杜兴吐完后整个人变得特别严肃,看我们都拿起枪,他便一伸手把刘千手的枪抢了过去。

  刘千手睁着眼睛瞪他:“你干吗?”

  杜兴熟练地摆弄几下枪,盯着刘千手那缠着纱带的大拇指头说:“你这样的,还能用枪?那庙里的血尸表明凶手是个用刀的行家,我不敢大意了,枪借我耍耍,逮住机会我给他一枪爆头。”

  我顺带着也看了看刘千手的手,不得不说,那纱带缠得太粗了,他想把手指头塞到扳机里都费劲。刘千手也明事理,不跟杜兴争什么,反倒交换武器,拿起那个胶皮棍。我看到这儿真想说,胶皮棍是我的,刘头儿你拿自己的胶皮棍好不好?

  刘千手不能开枪了,谁跟他一组就显得特别弱,倒不是我势利眼,我在我们五个人里资历最浅,要我跟刘千手混在一起,那绝对是老弱残兵。这么一来,我和刘千手各跟一个一探组的警员,我们两组负责两边,杜兴在我们中间,拿出这阵势向庙前一片树林走去。

  跟我一组那个警员,说实话,看着就有点儿屌,脾气有点儿傲,跟他们的余探长差不多,我俩在一起,他总走在我前面,还爱下命令。按计划我们不能离得太远,但被这屌警员带的,我俩渐渐脱离了组织。我实在忍不住劝了一句,他反倒有理了,说我们两支枪呢,没问题。

  这里的树林跟之前山腰上那片还不一样,里面长了一大堆灌木,特别茂盛,拿眼一扫,都看不清远处景象。在我俩渐渐深入的时候,突然间屌警员指着一处喝了一句:“什么人?”伴随着他这话,那里也有了反应,我没看太清楚,有一个脚踝高黑黝黝的东西嗖的一下往灌木里钻去。

  屌警员还傻了吧唧要跟着进去,我眼见不对劲儿,使劲儿拽了他一把说:“兄弟,别冒失,那可能是个老鼠,凶手没那么小。”屌警员使劲儿挣脱我,大有不满意的架势。我看着心里挺来火,心说你牛个什么劲儿,刚才就数你干呕得邪乎。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帮了警员一把引起了凶手的不满,他一直躲在我俩周围,这时诡笑了起来。冷不丁听到他这笑声真瘆得慌,尤其配着这种昏暗的环境,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甚至那笑声就好像有调子一样,一弦一弦地紧扣着我的心脉,让我心跳都有些费劲。

  这次警员不嘚瑟了,还有些害怕,总往我身边凑。我真想把他推开,但想了想算了,我俩一条战线的,这时候要团结。我俩一人负责一个方向,观察周围形势,那警员还念叨一句:“兄、兄弟,不行咱撤吧。”

  我也有这想法,他现在这状态开不了枪,真要能开枪,他别打偏了把我射死。我点头说好。可还没等我俩挪地方,嗖的一声,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奔我们飞来。它速度实在太快了,我俩没反应过来呢,它就卡在了屌警员的肩膀上。给那屌警员疼得,跟杀猪一般地直号。

  我觉得他以后别当警察了,去给动画片或者恐怖片配音不错,他叫得那凄惨劲儿,绝对能把观众吓抽几个。我急了,一伸手想用枪托砸这黑东西,但没等我下手,这黑东西就往后一拽,把那个警员拽到了灌木丛里。

  我当时心里拔凉一片,心情更是极度复杂,既无奈又害怕,这才多久,我们就被凶手掳走一个人,而且我还不知道那黑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邪乎呢?

  警员的声音越来越远,我不敢钻到灌木丛里,怕被凶手偷袭。我憋着气愣了几秒钟,最后举枪对着天打了一发子弹,我是给刘千手他们报信。在枪声刺激下,他们很快赶了过来,不用我说什么,他们仨一看我孤零零地站着,就明白咋回事了。刘千手急得吼了一句:“人呢?”

  我指着一处灌木丛说:“不知道被凶手用什么东西给拽进去了。”“妈的。”刘千手气得骂了句,又说,“这次我们人多,杜兴带头,我们一同往里钻。”

  往里走了十几米吧,发现有个人躺在地上。这时候我们的心弦绷得紧紧的,虽然隔远看这人像警员,但我们没敢大意,不排除凶手假装充数的可能。杜兴和刘千手配合,杜兴举着枪掩护,刘千手拎个棍子弓着腰凑过去。

  看着刘千手摆手解除警报,我和另外那个警员也一同往那儿赶。短短几分钟,这警员身体变化可真大,我不知道凶手怎么想的,把他的头发拽掉不少,都谢顶了,他肩膀上烂了一大片,血肉模糊的,而他的胸口上被刀画了一个很大的十字架,当然这十字架往左偏。

  刘千手翻着警员的眼皮,还摁在脖颈上试了试脉搏,有些担忧地说:“这兄弟没死,但受伤不轻。”“那就好。”杜兴接话说,“刘千手,你拎个棍子晃来晃去让我眼烦,你先带着伤员去车里等着,我跟李峰他俩追击凶手去。”他说完还指了指屌警员身旁的一排脚印。这里地面有点儿软,没想到倒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追凶的线索。

  刘千手不磨叽,说了声“好”之后一把扛起屌警员转身就走。

  杜兴当先,我俩紧随着他。我倒挺冷静,而另外那个警员眼泪汪汪的,还嚷嚷着要报仇。能看出来,他跟屌警员的关系不一般。初步算,我们又走了二三十米,这距离乍一听没什么,可我们既要跟踪足迹,还要蹚灌木丛,走得挺费劲。而且操蛋的是,最后地表硬了,足迹消失了。

  没了这个线索,我心里一下紧张起来,总觉得凶手又要展开攻击了。杜兴跟我们强调了一个战术,我俩在他左右翼一定要寸步不离。我们也是按这个做的,但毫无征兆的,一阵阵嗤嗤声传来。这声音我很陌生,联想不到是什么工具发出来的,但我能肯定,这是一种机关。

  杜兴喊着让我们小心,他还半蹲着身子,将双腿绷得紧紧的,只要遇到危险,他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我也想跟杜兴学,但问题是我根本不懂这里面的要领,别画虎不成反类犬,倒让自己反应慢半拍。

  我和那警员一直留意四周,我敢肯定我俩都没发现什么,真不知道杜兴的感官怎么那么强,他突然对我们喊了一声“小心”,又一个虎扑向一旁卧倒。我压根儿没留意杜兴说的危险是什么,只知道他一倒下我就得学他,这样才能保命。我这么想对了,但那个警员就完蛋了,他还傻兮兮地四下找危险呢。

  一个大木桩子,依我看少说一人来长,竖着向警员撞了过去,就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撞钟一样。只是撞钟发出来的是咚咚的声音,撞到他身上,发出的却是咔吧咔吧的声音。我一听这声,心里一沉,甭说什么乐观了,这爷们儿肯定骨头没少折。

  他惨叫着被木桩子带出去好远,还一屁股坐在地上,耷拉个脑袋,不知死活。我心里好想骂娘,有一种有劲儿使不出来的感觉。这么一来,我们这边又挂了一个人。凶手,好强悍!

  第06章 逃脱

  刚才凶手的一波攻击,我和杜兴是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杜兴身手好,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还帮忙拽我一把。我这时脑袋有点儿沉,总觉得刚才那场景跟演戏似的不那么真实。

  杜兴看了看坐着不知死活的警员,又瞧了瞧四周。他双眼直冒冷光,跟我说:“李峰,带着这兄弟赶紧走,我要跟这凶手单独会会。”我明白杜兴话里的意思,凶手的实力一再震撼我们,甚至连他都有些怕了,他把我支走,是变着法要保我一命。我打心里不想走,可话说回来,我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处?弄不好拖后腿不说,还得他分心照顾。我一狠心强行给自己下了命令,向那警员冲了过去。

  一般情况下,人要是摔倒或者被撞伤,千万不要贸然扶他拽他,不然很容易弄出岔子来。可现在我们在荒郊野外,我总不能让这警员坐在这里等救援吧?我让他尽量保持原来的姿势,再把他背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

  走了一会儿,前方灌木丛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这可把我吓得够呛,我心说是不是那凶手,他甩开杜兴过来追杀我俩了。我顾不上走路,把枪举起来。这时候举枪有点儿累,我身上还背着一个人呢,但我一点儿累的感觉都没有,心里全被紧张充斥着。在那人走出灌木丛露面的一刹那,我喝了一句“别动”。也亏得我手指头没打滑,来人是刘千手,不然我一枪走火,自己就得来个乌龙事件。

  刘千手被我吓得蹲下了身子,等他看清状况后,指着那警员“这、这儿……”的说不出话来。

  我简要把刚才的经历说了一下:“前边有陷阱,我们又有个兄弟伤了。”刘千手不接话,但他很重的呼吸声告诉我,他心里很难受。

  “走,一起回车里。”过了一小会儿,他又开口说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刘千手说走那我们就走。我俩一起赶到捷达车那儿,还把两个警员都放在车后座上。可这还没完,刘千手又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指着我说:“你走!”

  我愣住了,根本不懂刘千手啥意思,便问了一嘴:“为啥?”刘千手说:“我刚打电话叫了支援,一会儿就能赶来,这次行动你参与的部分已经完了,现在赶紧带着伤员离开,什么也不要管,就是走!”

  他只强调让我走,却没提他自己。我也不笨,猜出来他想留下来跟杜兴一起同凶手对抗。刘千手开不了枪,客观地说,我俩选一个走的话,也该是他走才对。我摇摇头,想跟他倔一把,但刘千手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了,扯着我往车座里塞,还拿话压我:“这是命令!”

  我特纠结,杜兴那边我刚刚放弃一次了,这次又要放弃刘千手,我总觉得自己有种不够意思甚至是当逃兵的感觉。我被他连推带喝地弄到车里,他又一把将车门关上,再也不看我,扭头往灌木丛里钻。

  我愣了会儿神,又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现在的我,特他妈想哭,我怕以后见不到刘千手和杜兴了。

  林子里传来枪声,这一刺激让我一下坐直了身子,他们交火了。这一刻,我不仅一点儿没急,还缓了缓神,将要哭的想法完全压制住了。真像刘千手说过的话一样,现在不是动感情的时候,冷静处理问题才最重要。我扭头看了看车后座上那两个警员,他俩的脸都不是正常色。我吼了一嗓子,给自己释放些压力,急忙打火开车。我现在确实有任务,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家医院,保这两个兄弟一命。

  下山时最大的麻烦是山腰处的那一片树林,杜兴开车在里面钻来钻去地费了不少劲儿,我的车技根本不如他,但我一点儿也不惧,心说大不了把车门都刮坏,就算车前脸甚至车身都撞得坑坑洼洼,我也要闯出那片林子。

  可我根本没机会到达那片树林,刚下了一个急坡,路就没了。有一棵老树横着倒在路上,把路封得严严实实。我气得难受的同时心里也挺纳闷,心说我们来的时候没这棵树啊。我把车灯调到远光,对着老树照去。当我看清树干上画着一个大大的十字架时,一下明白了。凶手的胃口不小,他根本不想有人能活着离开这里。而且这凶手太聪明了,他选的这普陀山鬼庙真是个杀人的好场所。

  我向路两旁看看,也都是树林。这里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很小,车根本就钻不出去,一点儿机会都没有。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个怪事,我耳边又响起当当当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敲锣。我服了自己,也服了这幻听,这都什么时候了,这破锣还能出来捣乱。我使劲儿拍打着脑袋,希望这么做能让幻听消失。

  突然间,捷达车往下沉了一下,车顶还传来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上面。我能分辨出这不是幻觉,我还抬头往上看,只是捷达车没天窗,看不到车顶的景象。我心里合计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时,突然一只握着刀柄的手出现在车前方挡风玻璃处,那人用刀柄啪啪地使劲儿砸着挡风玻璃。

  我发现他力道好大,没几下子,挡风玻璃就被砸裂好多处。我不明白了,凶手在车上面,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我。正巧枪就放在我双腿间,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枪对着那只手砰砰砰地连打出三枪。

  可遗憾的是,那凶手反应很快,及时缩了手,这三枪根本没把他怎么样,只在挡风玻璃上留下三个弹孔。我在车里,凶手在车上,我俩一同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实话,这种沉默很熬人,心里那滋味形容不出来,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我不知道凶手接下来会干什么,我想举着枪对头顶射击,但问题是,我用的是64式手枪,很老,而捷达车的车顶钢板也是出了名的厚,我怕开枪后子弹打不出去,反倒形成弹道反弹把自己弄伤了。我脑袋飞快地转着,心说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凶手弄下来,不然自己太被动了。

  我又想了个笨招,虽然不一定有效,但可以试试。我突然让车加速,冲出去一段距离后猛地来了一个急刹车。很明显凶手被惯性一带,差点儿飞出去,不过他太强了,也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他在车顶上硬是没滑下来。我心说老兔崽子,你有本事就撑住了,反正这车油挺多,咱俩就这么耗。

  我一会儿倒车又一会儿往前冲,还时不时摁几下喇叭,希望杜兴他们能听到,赶过来支援。其实我在心里早就骂了杜兴一回,他不是说追凶手去了吗?凶手都来我这儿半天了,真不知道他追哪儿去了!凶手被我折腾得也不好过,他趁空反击几下,用刀把倒车镜都砍掉了。但倒车镜也不是我身上的零件,反正我不疼。

  这次正当我要继续起车加速时,凶手突然说话了。他嘿嘿嘿笑着,隔着车顶对我喊:“李峰,你的命真是出乎意料地硬,前阵子竟然没被鬼把魂勾去。”他说这话让我心里起了不小的波澜,我身上的怪异现象可是我一大心病,如果他不是凶手而是一名医生,我弄不好会当即下车,苦求着让他诊治一下。但现在,我跟他是在玩命呢,哪有闲工夫想这怪病。我觉得他是在用心理攻势,我嘴上也不客气,大骂一句:“他娘的,你等着!”

  我又急速把车开出去,这次我发狠了,车速都快冲到60迈了,要不是前面有大树拦路,我保准飙到100迈以上,再来个急刹,不信不能把他甩飞。凶手也意识到我要玩命,他不敢硬扛,反倒嗖一下从车上跳下来。我没看到他跳下的影子,只觉得车突然轻巧了。我急忙停车,四下寻找着,但凶手藏得很隐蔽,我又没倒车镜,根本找不到他躲在哪儿。

  我不敢下车,万一他在车门旁边躲着,我一开门,他那把凶器肯定砍在我脖子上。我紧握着枪,心里虽然害怕得厉害,但枪却没发抖。凶手不再说话。可气的是,没多久只听嗤的一声响,他把我后车胎扎爆了,我干听着漏气声,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车一点点往一旁偏着,我趁空向那俩警员看了一眼,我真不敢往深了想,他俩现在的状态大不如刚才,就算现在送到医院,能不能抢救回来都很难说。我试着扯着嗓子吼了一句:“老兄,你说句话。”我是对凶手喊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只要他能回话,我就能把握到他的位置,再琢磨出一个相应的对策来。但他没说话,反倒有两声嗒嗒响从车后面传来。

  我以为他在车后面,急忙扭头盯着,甚至心里还合计呢,这爷们儿走路不是没声吗,怎么露出破绽来了?突然间我想到了他会飞石子的绝活,也许那嗒嗒声不是他走路发出来的,而是石子抛空后砸在地上的声音。我猛然觉得自己中计了,凶手或许不在后面,而正相反,他躲在车前面即将发起攻击!

  也得亏我反应快救了自己一命。在一扭头时我发现车前盖上有个影子,那人正蹲着举着刀。这影子好魁梧,戴个鬼面具,一身黑衣黑裤,那把刀跟我上次看的一模一样,一尺来长。

  我之前对着挡风玻璃打了几枪,再加上来回起车、倒车折腾半天,弹孔都扩大成一个小洞了,凶手真要顺着这洞把刀戳进来,保准能戳死我。现在绝对是命悬一线的时刻,就看我俩谁能抢到先机。

  我根本来不及多想,只求自己快一步举起枪把他击毙。但出岔子了,我刚才回头的一刹那,枪碰到座套上,这车的座套档次不高,上面毛毛糙糙一堆线头,枪巧之又巧地被几个线头挂住了。我使劲儿扯枪,可就是扯不回来,我心里瞬间冰冷一片,有些不服气,更有些认命,心说自己去阎王殿报到时阎王问我怎么死的,我就说自己是笨死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