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这句话是给自己打气。
因为我觉得双腿发软,心里怕得要死!
鬼脸新娘(十九)
我走出暗室的时候,月饼紧跟着我走了出来,我突然心虚的问道:“月饼?”
“嗯?”月饼似乎满怀心事的应道。
我回头看了看孟氏母子满是期盼的神色,还有孟素素直勾勾盯着月饼的眼神,压低了嗓音:“你丫不是看上那个丫头了吧?再说你又是明教根红苗正的法定传人,说起来又和灵族有深仇大恨,不会说是见色起意,见利忘义的设个圈套把我这灵族百年一见的奇才牺牲了吧?”
月饼没有搭理我的调侃,缓缓说道:“部族里面除了鬼婴族长见过这个仪式,而现在只有你有走阴时的能力,到时候没有人会帮你,所以你面临的凶险可能超乎咱们所能想象的。”
这时我们已经走出暗室,大堂里张灯结彩却空无一人,反倒是院子里人影重重。村子里的人似乎都聚集在这巨大的院子里有秩序的列队站着,九龙莲花鬼首鼎冒出的黑气越来越淡,红灯笼散发出的光芒温柔的散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给这神秘的仪式增添了些许祥和的味道。
月饼这句话让我身形顿了顿,心中强压下的恐惧又开始无限制的滋生。这个问题其实不用月饼说我也明白得很,我面临的可能真是的生与死的选择。虽然月饼的推测是有道理的,但是真正接触仪式的孟先铎已经死了,我并不能确定是否真如月饼所说那样。更何况真如月饼所说,我又能如何把血尸放进大锅里煮呢?种种迹象表明,锅里既然煮的是血尸,那井里的那个血尸是谁?难道是上一任阴体新郎?难不成阴时到了,血尸从井里爬出来,对我打个招呼:“嗨!兄弟,您来了?仪式开始吧!咱们俩交个班,你当血尸,我进锅了。”
想到这里,我开始后悔刚才说的那么豪气干云了。难不成我会变成血尸,继承灵族鬼婴的使命,在井中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不停的施放蛊毒?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除了孟先铎,无人知晓这个仪式的内容。
“你如果选择退出,咱们俩这就杀出去。”月饼用唇语告诉我。
孟氏三人此时已经跟着走到我们身边,孟绿绮诚恳地说道:“南少侠,仪式的神秘之处确实无人可知,如果您不想这么去做,那么我们也只好听天由命。或许也并非月少侠所说那样,事情或许会有转机。”说到这里,孟绿绮美目中隐隐闪着泪光。
“还能有什么转机!”孟乾火忽然暴吼道,“还有十几分钟时间就到了!还会有什么转机!完不成仪式,咱们部族所有人都会死的!”
“乾火!”孟绿绮训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生存的权力!这么多年,为了部族的存在,已经牺牲了无数个无辜的人!我已经过够了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如果能结束这段痛苦的生命,对所有部族的人来说,也许是最好的解脱!”
“可是我还没有活够!我还想继续生活下去!妈妈你知道外面的生活有多么精彩么?如果能解除诅咒,我们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踏入上层社会,过上真正幸福的生活!你怎么可能因为这个人的性命,而为村里上千人的生命做出最愚蠢的选择!”孟乾火声音越来越高,双眼赤红,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这时院子里的人听到我们的争吵,都面无表情的望向大堂。从他们白纸一样平板的脸上,我看到了兴奋、希望、恐惧、绝望的各种眼神,心里面从未感觉到这般沉重!就像一个巨大的铅块压在心脏上,致命的沉闷让我血液都冷了下来。
孟素素轻叹一声:“弟弟,你先不要激动。妈妈说的也有道理,我也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如果事情不是按照月少侠所推测,那么咱们还是摆脱不了最悲惨的下场,那又何苦搭上南少侠的性命呢?而且仪式过程,其实我们谁都不知道。”
“那也总比束手待毙要好得多!”孟乾火怒道,“我可以有表情!我没有中蛊毒!这些年我一直活得好好的!我不会死!死的是你们!我在就你们知道么?就算是他死了,能救部族上千人,那这种死也是一种荣誉!”
月饼沉声道:“我兄弟的生命,不该由你们选择!何况他本身就是局外人!”
“局外人!他是鬼婴!他是为了给部族延续诅咒而生!他是部族的敌人!不要忘记你脖子上佩戴的祖先标记,不要忘记你也姓月!不要忘记你也是部族的医院!”孟乾火狂躁的挥着手,双眼露出凶狠的光芒。月饼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着:“只有一点我不能忘记!他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不知道为什么,我此时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轻松,转向孟绿绮:“孟夫人,请问在你们有记忆的仪式前,需要我做什么?”
孟绿绮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轻声道:“会有一个全部族人在院内唱部族教歌,这个都是由孟先铎主持。然后身份高的人入席,而身份低的人会走到院外,等待仪式结束分食肉块。”
月饼抬头看了看夜色,复而对我说道:“南瓜!你真的决定了?”
我微微笑道:“嗯!人一辈子总要做几个选择的。”
“那你小心!”月饼冷峻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悲伤,“这次谁也帮不了你。”
我心说丫这张没什么表情的扑克脸到和被诅咒的部族还真是天造地设,长呼一口气笑道:“我命大得很!找血玉的时候你丫差点被毙了,我不也一样活得全须全羽的。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
月饼犹豫道:“你还可以有别的选择,我会…”
“这个时候你丫能不能给我打打气,我好不容易攒的气儿让你几句话就给泄了。”我不耐烦的皱着眉。
月饼眉毛一扬,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停顿住了。孟氏三人也木然立在当场,保持着一秒钟前的姿势。
再向院子里望去,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天地间顿时陷入了虚无的安静中,空气里没有一丝声音。只有那轮明月,依旧执着的散发着光芒,伴随着呜咽的微风,低声啜泣着千年来无限循环的死亡诅咒。
不知不觉间,阴时开始了!
那口巨大的老井中忽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大量的黑气从井中疯狂的向外喷出,在月光中形成一朵奇异的莲花形状!“哗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井里爬出。在这片安静的空间里,我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啪啪”声,还有类似于野兽频临死亡时喉咙里的传出嘶哑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直到那双被井水泡的发白的双手,又搭在井壁上,露出一团湿漉杂乱的长发,被长发覆盖的那张只有一双巨大的眼珠暗红色的鬼脸,。然后是他的脖子、肩膀、身体、双腿…
血尸用类似于动物的姿势完全从井中爬出,双脚踏到地面时,不自觉的晃了晃,腰部向后奇怪的扭曲着,似乎还不适应站立的感觉。直到他找到了身体的平衡感,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鼎前,安安静静地看着我。
月光下,我看到他全身裸露着,无数条小虫子在他身体里钻来钻去,全身血肉模糊,地面上不多时就形成了血水和井水混杂在一起滴落出的形状。
我心中寒气大冒,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着,直到背部抵到那面白墙。血尸慢慢抬起脚,一步一步,极为艰难缓慢的向我走来。每踏出一步,就如同在我心口重重的踩了一脚。
我不由嘴里发苦,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血尸边向我走来,边从喉咙中发出有节奏的声音。慌乱间,我似乎听到了熟悉的语言。再仔细分辨,血尸正在向我说话,那句话只有三个音节,在我耳边越来越清晰!
他在说:
“杀了我!”
鬼脸新娘(二十)
血尸已经习惯了双脚踏在地面的感觉,每一步都走得分外稳定。他小心翼翼的绕过院中在阴时中被凝固的村民,生怕自己的身体与他们进行接触,直到走入大堂,环视着月饼和孟氏三人。
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月饼时,我分明感觉到他浑身一震,上百条奇异的红色蛆虫从他的身体里被震落到地上。奇怪的是这些虫子一接触地面,如同落到了滚烫的生铁上面,化成了缕缕红色烟雾。大堂里似乎响起了“吱吱”的叫声,空气里弥漫着奇异的香气。
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月饼脸上,直到看到月饼脖颈中挂着的弯月挂坠,他颤抖的更加厉害,哆哆嗦嗦的伸出血肉模糊的双手,似乎想抚摸月饼的脸庞。就当他的手距离月饼不到一寸的时候,他似乎又醒悟了什么,迅速把手缩了回来,从喉咙中发出了悲伤地嚎叫。
这声音似乎穿越了千年,带着被欺骗、被抛弃的孤独,贯入了苍凉的愤怒,肆无忌惮的闯入我的心里!我被这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深深的震撼着,心头莫名升起一种绝望的悲伤,这是经历怎样的痛苦才能发出的嚎声?
嚎叫声渐渐低了下来,两行血泪,从他的眼球中流出,沿着下巴凝聚成巨大的血珠,滴落在地面,斑驳出刺目的血痕!
如同菩提花般的形状!
“你是新一代鬼婴?我认识你。在天魁阳眼那里我见过你。”血尸并没有看我,依旧悲伤地望着月饼,“孟先铎呢?他的年龄还不到新鬼婴接替的时候吧。我回到井中一直奇怪为什么你会这么早出现。不,是为什么这么晚出现。你已经超出了鬼婴继任的年龄。”
我诺诺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干涩的回答道:“孟先铎死了。”
“哦?死了!”血尸似乎诧异我这句话,“怎么死的?”
我发现血尸虽然形貌可怖,但是好像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虽然视觉上仍然接受不了,心里却踏实了不少:“被我们几个杀死了。”我指了指大堂内的另外三人。
血尸这才望向我,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警惕。
这是我胆子也放开了一些:“被我们几个杀死了!”
血尸听闻这句话,愣了愣,目光如同两道枷锁,带着怀疑牢牢锁住我。我挺了挺胸膛,用同样坚定的神色回击着。
良久之后,血尸忽然仰天长笑起来,虽然他没有嘴,也没有表情,但是我依然能听到他从喉咙中发出的笑声那无尽的嘲讽。这笑声响彻良久,猛然收声,血尸向我踏出几步,每一步都龙骧虎贲,走的极有气势,周身隐隐散发出不可一世的霸气!
“没想到灵族的鬼婴竟然死于灵族的鬼婴之手!”血尸此时已经走到我的面前,那可怖的形貌又一次让我忍不住胃里抽搐。
“哈哈!”血尸双臂高振,“刘伯温!当年你嫉妒我们明教的功劳,给朱元璋进谗言,在庆功宴上下蛊毒暗算我们!又利用我保护族人的心情,给我们中原明教残存一脉下了这恶毒的千年诅咒,禁锢在十万大山之时,可曾想到你利用灵族魇术培育的看守明教的鬼婴竟然会死于鬼婴之手!刘老儿!自作孽,不可活!我赢了!”
“你说什么?”血尸这句话让我完全无法接受,失声问道!
血尸渐渐从狂热的激动中平息下来,骄傲地说道:“老夫是明教中原一脉第四代掌门!”随即,他说出了他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我如同五雷轰顶,刹那间呆立当场!
我茫然道:“你是…你是…”
在这里请允许我把这个名字隐去,因为这个人的名字实在太过响亮,也太过震撼。而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个人是生活在传说和文字中!
血尸似乎嘲弄着笑了笑:“没想到小娃娃竟然知道老夫。快一千年了,我也是第一次和人说这么多话。”
我大口喘着气,努力从从方才极度震惊的心情中慢慢平复下来。但是我仍然无法接受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活了将近一千年的人这个事实!
我忽然有一种奇特的想法,大学历史老师说过:“历史是后人随意捏造的谎言。”这句话我深以为然。而他却是那段历史的见证人,只有他知道那段历史中种种不为人知的真相。如果他愿意告诉我,我就能触摸到最真实的历史,这是一件多么激动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不由兴奋起来!站在我面前的,不仅仅是一个被诅咒被欺骗千年的人,而是一段活生生的历史。
血尸背起双手,在大堂里踱了几步,目光依旧停留在月饼身上,忽又猛然转身,长叹道:“阴时快要结束了。杀了我吧!只有杀了我,才能解除这千年的诅咒。除非你的任务是为了延续这个诅咒!”
鬼脸新娘(二十一)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感觉心里乱糟糟一团,完全没有头绪。
“哦?”血尸停住脚步,似乎想到什么,“看来鬼婴延续了这么多代,终于到了孟先铎一代,也想摆脱诅咒的束缚。哼!这个诅咒又何尝不是对鬼婴的诅咒!当年刘伯温下了这个蛊毒时,为了防止鬼婴忍受不了世代看守明教的寂寞,也给鬼婴下了和我们相同的蛊毒。”
我想起了孟先铎类似于章鱼的脚。难怪他身为鬼婴,却有着和这个部族同样的变种残疾。原来这是千年之前就布好的局。刘伯温在乱世中能够以一介布衣崛起于庙堂,其心思缜密,手段毒辣果然非同常人。可惜最后也被朱元璋诛杀,这里面是否又牵扯到灵族和皇族之间的战斗呢?这显然是另外一个秘密了。
血尸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见到你之后我就奇怪,为什么会有另外一个成年鬼婴出现?现在我明白了!孟先铎想利用你进行阴体换身,替代阴时之人。这样他就可以利用你的身体,为自己接换新肢,重新入世!我认识的历代鬼婴,无一不遵从刘伯温的命令,只有这孟先铎,确实是野心颇大!”
我心中一叹:在如今的社会里,权利、欲望、金钱的各种诱惑,早已不是前几代鬼婴所能见识的。普通人尚且抵御不住,何况是身具异能的孟先铎。如果他真的入世,不知会做出何种惊天动地的事情。看来让他丧失理智的源动力,或许不是对生命的追求,而是被当今社会慢慢的侵蚀导致的。
“这位小友,老夫恳求你!”血尸忽然在我面前轰然跪倒,“只有你!才能做到!”
我急忙想将他扶起来,但是看着他满是虫子的身体,却又伸不出手。血尸凄然笑道:“老夫这种容貌,其实早该死了。但是却无法死掉,这种痛苦,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我想到他每天忍受着蛆虫的钻咬,被控制在天魁阳眼的井中默默忍受了千年,还不得不施放蛊毒,来禁锢自己的族人,这种痛苦确实是常人无法忍受的!我缓缓问道:“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懂。”
血尸见我已经答应,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起身道:“阴体换身,锅中煮的是阴时之人,利用他的阴气为我续命。而阴时之人煮熟的肢体已经被蛊毒完全侵入,再由村中人分食,加上我在井中施放的虫蛊之毒,形成这个梦术!这些阴氏之虫,虽然寄生在我的体内,却是保证我无法死去。而每隔三年,这些阴虫就会被鼎中蛊气引出,把我从井中带出,也只有在这阴时里,我才能活动!其余时间,我就如同一具有思想的尸体,带着对你们灵族的愤怒和部族的悔恨,躺在井中。你似乎有些不一样,在天魁阳眼中,竟然能够引诱阴虫把我带出井中,又能制造出阴时,看来你的身份也不止鬼婴这么简单。时间已经不多了…”
血尸语速越来越快,我一瞬间接受了大量的信息,完全消化不了,只能打断他:“我还不知道我需要做什么!”
血尸悠悠说道:“需要你的血!鬼婴之血!”
“什么?”我大吃一惊,抬头望向血尸,只见他的眼睛中迸射出异常复杂的神色!
鬼脸新娘(二十二)
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血尸要对我不利?
血尸此时已经自顾自走回院内,掀开九龙莲花鬼首鼎的鼎盖。水蒸气顿时从鼎中升起,如同秋末冬初的浓雾,缓慢的在院中蔓延着,渐渐把整个院落包围。奇特的是这浓雾般的水蒸气聚而不散,在院中越来越多。所有在院中静立的村民和血尸,慢慢的被雾气包裹,直至模糊不清。
“小友莫慌!世间万事万物,有阴就有阳,有生就有死。纵有千般变化,也摆脱不了生死阴阳的命数。”血尸的声音从浓雾中传出,“这千年来,我一直在思索一条破除部族诅咒的办法。直到近百年,我才隐隐领悟其中的奥秘。”
“凡施术者,必有施术之人和受术之体。鬼婴就是施术之人,而老夫则是受术之体。正如生地既是死地,大善必是大恶的道理一样,也许破除诅咒,正是需要施术之人与受术之体的反转。”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测,因为历代鬼婴施术之时,老夫也仅仅记得鬼婴利用阴时之人的阴气为我续命,再取我身上的阴虫做蛊。后续之事,却也不知。因为再有记忆时,我又已经被阴虫带到天魁阳烟之地,在井水中泡着。由刚才你在天魁阳烟之地能够吸引出阴虫,并产生阴时,老夫突然领悟,解术的关键,必在咱们俩身上。小友你来。”
血尸的声音中透着让我无法拒绝的威严,又带着让我让我无比信任的霸气!难怪当年能够统领明教助朱元璋抗元立国,成就一番旷世功勋!
我不由自主的走出大堂进入院内浓雾中,眼前顿时白茫茫一片。在极度模糊的视野中,我摸索着走到九龙莲花鬼首鼎旁边。血尸闷哼一声,周身亮起耀眼的强光,方圆两丈之内竟然刮起了炽热的罡风,潮湿的雾气发出“吱吱”的烘烤声,瞬间被蒸发的无影无踪。
我眼前一亮,呼吸也清爽了许多。却看见大量阴虫一改刚才缓慢的动作,在血尸身体里快速钻来钻去。血尸全身表皮如同海浪,血肉不停翻滚,时而有青筋弹出,时而血管爆裂,糜烂的肉渣裹着鲜血,如同筛糠般抖落。
这个场景实在叫我惨不忍睹,血尸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这阴虫控制了这么多年,也许今天就是了断之日。凡人触到阴虫,必会被阴虫附体,如体内没有真气,则会立刻被阴虫搅扰致死。如果我的推测不错,小友你身为鬼婴,必能克制阴虫。还请小友将几滴体内之血弹至老夫身上,观其变化。时间已经不多,请小友尽快!”
我才醒悟为什么刚才血尸进大堂时要小心翼翼的避开院中之人,想摸月饼却又把手缩了回来,原来是害怕体内的阴虫伤及他人。
仓促间我也来不及找什么工具,把食指放到嘴中,一横心用力咬下,就听见“咯噔”一声,嘴里满是粘稠的咸腥味道。
我疼得额头上冒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看见食指上不停涌出的鲜血,向血尸弹去。几滴血珠落到血尸身上,奇怪的一幕发生了:鲜血弹到之处,阴虫瞬间消融,而血尸的那块皮肤,竟然奇迹般的生成了完整的皮肤。在一片血肉模糊的身体上显得分外醒目。
我心中一喜,血尸也脱口说道:“果然如此!”
“下一步怎么办?”我正琢磨着要把血尸恢复成人形,需要我多少血,不知道我体内的血够不够用,一旦不够用怎么办?又想到如果真能把血尸回复原貌,那我岂不是真正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心里又有些兴奋。
“请小友将血注入鼎中。”血尸下意识抚摸着身上那几块完整的皮肤,也许回复正常人的身体,是他千年来最梦寐以求的事情。
我走到鼎前,扑面而来的热浪让我感到脸上的汗毛都挂上了潮气。鼎中的液体成墨黑色,虽然依旧向外冒着热气,却不见黑色液体翻滚着常见的气泡。我将手指上的鲜血滴入液体中,却如一滴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中,登时发出“刺刺拉拉”的声音,整个液面全沸腾起来,不停的跳动着细小的水珠。而鲜血滴入的部分,却慢慢变得清澈,如同一道清澈的溪流注入了浑浊的河水中,看上去清亮无比,继而是一股扑鼻的异香!
随着鲜血越滴越多,鼎内的黑液颜色由黑转灰,由灰转黄,最终满满一鼎黑液变成了晶莹透彻的液体,如同一块含水欲滴的美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
这一变化叫我欣喜不已,也许解除诅咒就在当前了!我激动得正想询问血尸接下来该怎么办,忽然觉得腰间透入一股猛烈的指风,天枢穴上似乎被重击一下,继而全身一麻,双腿不受控制,瘫软在地上。
血尸从背后点了我的穴道!
我又想起鼎中煮着活人那张照片,不由心中大骇:难道这最后的办法是要把我煮了?用我的身体作为药引解除诅咒?一念至此,我不由暗暗后悔:血尸作为当年的一代豪杰,行事自然狠辣异常!何况这千年的愤恨积攒下来,他又怎能轻易放过灵族鬼婴的我!而且我的血还能让他恢复正常人形!
“剩下的事情,由老夫完成。”血尸缓缓踱到我的面前,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明月,仰天长叹道,“部族因我而受诅咒,今日也因我而终!”
鬼脸新娘(二十三)
摔倒时我直接扑在地上,鼻子被结实的地面砸的酸痛不已,眼睛中疼出了眼泪,嘴里全是泥巴的土腥味。由于直接倒在鼎前,鼎底柴火烧起的腾腾烈焰距离我不到一尺远,滚烫的热浪刺的我头皮剧痛,头发因承受不住高温烘烤而变得卷曲,鼻子里闻到了难闻的焦糊味儿。
我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穴道被封后,连脖子都不能转动,完全不能看到血尸在做什么,只能听见他无比苍凉的叹声。我想张嘴说话,却发现连只能从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音。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应付各种突发事件的心理准备,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实在有些大起大落。转念想到真的有可能被血尸做为药引扔到鼎里,不由嘴里发苦,想拼命反抗却又动弹不得,心中不禁涌起无尽的绝望。
我感觉腰部一紧,血尸单手拎住我的腰带,把我拎了起来。我的视线从鼎底的火焰上升到印满奇异花纹的鼎身,又到了九龙聚首的鼎口。血尸把我向鼎口中央探取,我的眼前就是那满满一鼎因为我的血液变得清澈透亮的液体。我清晰的看到液体此时又沸腾起来,从鼎底沉声无数个小气泡,冉冉升到液面,“啵啵”的爆裂着。
扑面而来的高温水蒸汽熏的我的眼睛不停流泪却又闭不上,鼻孔里向外呼出的肺部空气又被水蒸气顶了回去,我顿时觉得胸口发闷,大脑产生了窒息前的晕眩。
这时,只要血尸一松手,我就会立刻掉入鼎中,顿时被煮的皮开肉绽。用不了多长时间,骨肉就会分离,变成一锅被明教族人分食的人肉汤。
我的思维已经完全停止运转,下意识的闭着气,想在被扔到鼎中之前,因为缺氧而昏阙过去。这样总比保持着清醒状态被扔进去要好一些,起码我不会感受到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痛苦。但是憋了没多久,身体的求生本能顽强抵抗着自杀的意志,一口气从鼻子中喷出,肺部顿时灌满了湿热的水蒸气。
我彻底绝望了!眼睁睁的看着那滚烫的液面,只想血尸现在就把我扔进去,免得再遭受这种非人的心理折磨。那一刻我想了许多许多,各种记忆如同电影蒙太奇在眼前掠过,脑子里思绪混乱,冒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每个人临死前,是不是都会像我这样看到很多画面,想到许多回忆。
我甚至幻想阴时现在就能结束,月饼会像以往那样,突然出现,把我救下来。然而我的听觉仍然敏锐,院内除了血尸在喃喃念着我听不懂的话,似乎是一种古老的咒语,还是静悄悄的。随着他的咒语逐渐急促,我感觉身体里有一股奇怪的气体,从全身各处涌到我的印堂,我的头骨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股气在额头窜动着,顶着额头的皮肤,似乎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