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小心地捡起一根头发,用打火机点燃,头发没有立刻弯曲烧焦,反倒像蜡烛燃烧起一团绿色的火苗。

火苗越烧越旺,屋外的雾气像是得到了指引,一缕缕飘进房间,围绕着火苗,碰触后发出“嘶嘶”的声音,隐约还有婴儿的哭泣声。

月饼一把抓灭了火苗,回到阳台把清晨置放狗头的花盆端进屋子,狗头早已被警察带走,只剩下浸透狗血的泥土。他抓起泥土,来到房间的西南角,堆出一朵莲花的形状。

“哇…”的一声,从墙壁里钻出一道白影,“嗖”地钻进了床底!

屋子里的雾气越来越浓,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月饼跪在地上,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向床底照去。

里面,是一个蜷缩在一起的、小小的白色东西,仿佛感知到了光亮,慢慢转了过来!

一个婴儿!

小婴儿有着肉嘟嘟的胳膊和腿,像藕节一样团成一圈圈,细细的脖子好像随时会被硕大的脑袋压断,肚子上还有根干瘪的脐带,早已变成黑色。一双没有眼球的黑洞洞眼眶里冒出了几丝白雾。对着光亮,婴儿咧嘴一笑,嘴里全是黑油油的头发。

月饼举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向婴儿招了招手,婴儿像是能看见他,反而向床底最深处躲去。

月饼想了片刻,起身收集满地的头发,在镜子前聚成一堆,用沾着狗血的泥土围起,把点着的桃木钉扔了进去。

头发瞬间燃烧,亮起了绿色的火焰,整间屋子顿时满是诡异的绿色,一股奇怪的香味弥漫开来,婴儿在床下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床下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婴儿慢慢从床底爬出,探着脖子,寻着香味来到火堆旁,黑洞洞的眼眶茫然地看着,含糊地叫“妈妈”。

两行眼泪从月饼脸上滑过,他抽了抽鼻子,摸着婴儿的小脑袋,手指顺着孩子褶皱的头皮、稀疏的头发,慢慢抚摸到孩子的眼眶上。

婴儿蜷缩着身体,像只小猫般驯服地蹭着月饼的腿。终于,月饼忍不住哭出声,婴儿“咿呀咿呀”叫着,满脸着急,伸手摸着月饼的手背,像是在告诉他:“不要哭。”

“对不起!”月饼哽咽着,拿出两枚桃木钉,刺入婴儿的眼眶!

婴儿停止了动作,表情很不解,歪着头,用插着桃木钉的眼眶望向月饼。忽然,甜甜地笑了,露出两颗还没长全的小牙,粉嫩的小舌头上,缠着无数根头发。

火堆“扑扑”跳动着火苗,瞬间暴涨到半尺高,桃木钉也跟着燃烧起来,宛如两团跳动的鬼火。

婴儿慢慢爬向火堆,钻了进去。

“嗞”的一声,绿色火焰把婴儿包围,在炙烤声中,婴儿化成了一团白色的烟雾,融进了满屋的雾气中。

月饼闭上眼睛,嘴唇不停地哆嗦。

忽然,一个女人,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镜子里钻出,嘶叫着伸手抓向月饼!

月饼急忙向后一闪,女人像蛆虫一样爬了出来,雪白的肉体早已糜烂。月饼靠在床边,默默地看着。

女人执着地爬着,嘴里发出仇恨的声音,当她抬起头时,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上,流下两行血泪。

“邪起欲涨,皆于心魔。心中无恨,自得极乐。”月饼朗声说道。

女人听懂了月饼的话,不再爬行,慢慢地翻转身体,露出几乎横切了肚子的一道触目惊心的闪电状裂疤…

一团白雾,飞快地钻了进去。

女人,笑了!

那团绿火跳到女人身上,腾腾燃烧。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的雾气更浓了,水泥地上除了那一圈被烧焦的泥土,什么都没有。

月饼猛地一拳击出,击碎了挂在墙上的镜子,露出了里面的一样东西!他冷笑着跳出阳台,顺着窗户爬到了四楼唯一一间亮着灯的房屋。

身材臃肿的房东猫腰正从冰箱拿东西往塑料袋里装,根本没有察觉到月饼站在身后。

卧室的电脑开着,无数间房屋的画面堆砌在屏幕上。

“作为房东,在每间屋子里安上摄像头满足偷窥欲,这种心理用变态都难以形容了。”月饼把玩着瑞士军刀。

房东如遭雷击,机械地站起身,手里还拿着一截东西。

被砍断的人手。

“为什么要杀人?”月饼笑意越来越浓。

“我给你钱,只要你放我走!”房东把冻成冰坨、已经呈紫青色的手扔到地上,慢慢向后退。

“咚!”军刀飞出,钉在房东的胳膊上。房东惨呼着跪在地上,额头瞬间冒出黄豆大小的汗珠。

“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杀人?”月饼走到房东跟前,一脚踹出,几颗断牙飞出。

“嘿嘿…”受到剧痛的房东很陶醉地笑着,“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

“说!为什么杀人!”月饼又踹出一脚,鼻裂,眉断!

房东像只懒洋洋的肥猪躺在地上,哈哈笑着,却不答话。好像月饼越是殴打他,越会感到快乐…

月饼讲到这里,忽然不再说话。我正听得惊心动魄,心里七上八下,见他脸色很难看,也不好追问。

“房东到最后也没有说出为什么杀人。”月饼连续抽了三根烟,才嗓音嘶哑地说,“不过我从他电脑保存的视频记录里面,猜到了其中的原因。你推测一下,因为我实在不想再多说了。”

我理了理思路,仔细想了半天,想了很多种情况,可是却没有一个准确的分析,只好摇了摇头。

月饼脸色稍缓:“我还是告诉你吧,换谁也很难想出来。”

在每一个都市里,都会居住着许多单身男女。工作的压力、寂寞的生活,让他们选择了酒精放纵自己。

多丽入住的单身公寓,前一任房客是个名叫丽娜的漂亮女子。白天,她是端庄的公司白领,到了夜间,却变成了放荡的“集邮女”。每天,她都会流连于酒吧,在酒精的麻醉下,带着不同的男人回到公寓。

直到有一天,酒醉后的她留下了送她回家的同事。奇怪的是,同事在那一晚上之后,再没有去过公司,莫名消失了。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一个月后,例假并没有如期到来。

她怀孕了!

可是丽娜明明吃了避孕药。

虽然身材还没有明显的变化,但是肚子里日益成长的孩子,让她感觉到了恐惧。

就在她准备偷偷堕胎的前一晚上,偷窥了她许久的房东终于忍受不了膨胀的淫欲,敲开了她的房门。

丽娜早就看出房东对她不怀好意,事事提防,可是心烦意乱的她打开房门,看到房东手里的偷拍的照片时,心理防线完全崩溃了!

满足了房东的兽欲后,房东居然要求她狠狠抽打他。备感侮辱的丽娜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要求,房东忽然疯了一般,撕扯着她的头发,狠狠地撞墙。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丽娜没有了气息,房东才清醒过来。

面对僵冷的尸体,房东选择了分尸。当剁开丽娜肚子时,房东发现她的肚子里有一个还未成型的婴儿,那双黑洞洞还没长出眼球的眼眶盯着房东…

母子俩的碎尸,被房东装进了塑料袋,放到冰箱里,直到多丽住了进去。

多丽在一次应酬酒醉之后,留下了送她回家的新同事。这一切,又被房东看在眼里。已经被变态欲望驱使的房东还没来得及下手,却发生了这件事!

丽娜和婴儿怨灵不散,盘踞在用作偷窥遮掩物的镜子里。每天在多丽熟睡后,婴儿的怨灵都会从镜子里爬出,捡食多丽的头发。

头发和指甲凝聚着人的精气,许多古棺被发现时,里面的尸体早已腐烂,唯独头发和指甲还在生长。

作为没有来到世间就死去的婴儿,食发成了他唯一的怨念发泄口,随着这个怨念越来越强烈,怨婴已经不再满足于每天晚上吃头发。直到那天晚上,多丽养的狗感受到了怨婴的意识,替主人挡住了被怨婴吃掉的厄运。

“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月饼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月饼,我还有几件事情不明白。”

“你问吧。”

“为什么会在多丽带着同事回去之后才发生了这件事?怎么会这么巧?”

“多丽和丽娜带回去的同事,是同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的气,引发了怨婴的欲。我从电脑的视频里看了,那个‘人’没有影子,脚后跟不着地。在每个城市里,都游荡着各种不干净的东西,上身到有邪念的男人身上,利用女人种鬼胎消怨气。如果酒后和这种人发生关系,斷更会因为体内阳气太弱,阴气侵体,在几天后莫名发高烧,也就是俗称的‘酒后房事中头风’。”

当月饼说是“同一个人”的时候,我已经想到了这个答案。所谓的“同一个人”,并不是真的指同一个人,而是同一种不干净的东西附到不同男人身上。

“为什么怨婴会化成一团白雾?”

“没有成型的婴儿被堕胎,怨气不散,但他们的心是干净的,所以化成了白、黑、红三种颜色中最不会伤人的白色阴魂。你看现在,越是繁华的城市,雾霾天气越严重,其实就是因为堕胎太多,聚成了散不去的阴灵。所以雾霾天气禁房事,否则会有可怕的后果。说到底,还是淫邪之欲掩盖了初心。只有洁身,自己才能好。可是现在的社会,有几个人能在各种诱惑中保持理智呢?而且你发现没有,往往在情人节、圣诞节、元旦、七夕这些暧昧的节日之后两三个月,是雾霾最严重的时候。因为那时也是堕胎最多的时候。”

我想到了清晨看到的那几个匆匆赶回学校的学生,一阵沉默。

“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收拾房东的?”

月饼摸了摸鼻子,似笑非笑看着我:“换你会怎么做?”

我想了想:“我会把他剁了!”

“杀人是最大的罪孽,哪怕是那个人该死。”月饼扬了扬眉毛,“不过,我用了一种你想不到的办法,让他疯掉了。估计警察看到电脑里那些视频,也不会放过他。别问我用了什么办法,实在是太过恶心,我不想说。”

月饼的性格我知道,他想说的事情不用问自然会说,不想说的事情就是拿刀顶着脖子,他也不皱眉头。所以虽然我很想知道他用了什么恶心的办法,可我也明白再问也没用,索性不问了。

可能是讲了大半天,月饼有些累,翻身睡了过去。

我还在不停地想着这件事,看时间也过了上课的点,干脆不去了,省得在课堂上被老师训,于是拿着手机搜索关于堕胎的词条。

顺手点开一条引起很多争论、使人情绪沸腾的视频——《无声的尖叫》。影片利用了最新的声波技术,完整展示了一个孩子在子宫内的轮廓。孩子在挣扎,但是无法反抗抽吸器,于是他的头部被撕掉,身体被肢解,压成碎块,逐块被吸走…

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通过视频,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孩子无声的尖叫。

在贪图一时欢愉的同时,请不要忘记,也许,一条鲜活的生命,会在几个月后,悲惨地消失!他(她)的眼睛,还没有看到世界,就已经枯萎。

没有泪,只有血!

世间万事,皆有因果!

第四章 活尸咖喱

孔雀王朝时期,阿育王大肆修建庙宇和宫殿,责令奴隶们限期完工。奴隶们昼夜劳作,累死的人越来越多,工程的进度也越来越慢。一位监工的妻子眼看着丈夫愁得茶饭不思,为了帮助夫君,她收拾了一下包袱出了门。

半个月后,妻子瓦娅如约回来,背着一个包裹。回到家后,她便把自己反锁在院内。

第二天,院子里飘起了一股浓郁辛辣的异香,闻过的人都忍不住流口水,全身充满力量。

第三天,院子里的浓香已经飘到工地,快要累死的奴隶们闻到之后,居然都精神焕发。

第四天,奴隶们吃下瓦娅亲手烹制的特制拌饭,居然个个体力充沛,夜以继日地工作,眼看着工程即将圆满竣工。

不过,也有人说,瓦娅其实是一个妖怪,曾经有人亲眼目睹过她在死人堆里啃食人肉,这一次,她用妖术控制了奴隶…

欧洲中世纪,女巫赛琳娜在炼制“魔水”时,偶然发明了一种液体。这种诱人的香气不仅能够掩饰白种人特有的体味,还能起到催情的效果,她为这种液体起名为“香水”,一时间在妓女中秘密流传。随着长达三个世纪的欧洲女巫大屠杀,作为“邪物”的香水也销声匿迹。

十八世纪,法国没落贵族理查德在古堡中偶然发现了失传已久的香水配方,利用东印度公司从印度运送过来的香料,重新研制出香水,作为贡品送入皇室,在贵族圈里大受欢迎。香水这才摆脱“邪物”的称号,在欧洲登堂入室,成为贵族身份的象征,理查德也因此成了富豪。

传说中,最顶级的香水配方只有理查德一人知道,每年只生产0.1磅。理查德死后,家人遍寻秘方不得,下葬之前进行遗容化妆时,入殓师从他嘴中发现了一张嚼烂的纸条,只剩下两个字还能勉强认出:Curse(诅咒),Kali(咖喱)。

连着好几天雾霾天气,整个城市仿佛从地球上消失了,出个门都像玩游戏开拓新地图,再加上月饼讲的“水婴灵”的事情,让我长时间无法自拔,感觉身边全是婴儿的怨灵。我索性足不出户,天天在宿舍里睡觉打游戏,饿了就吃方便面喝啤酒。

虽说面是方便了,但是天天吃,嘴里也淡出个鸟来。我又想起在泰国、日本吃的美食,肚子里的馋虫子又提出了抗议。

月饼从印度带回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让我随便拿,一时间我身上佛珠、手串、项链配得齐整,去上课,同学都以为我皈依了佛门。寝室里烟抽完了,趁着月饼出去买烟,闲得无聊,翻开他的大旅行箱瞅瞅还有什么好玩意儿,结果在箱子最内侧的拉链夹层里,摸出一个标着“Kali”字样的玻璃罐,看颜色挺像辣椒酱。

我顿时口水出来了,这可是正经印度咖喱!连忙支上酒精锅,淘米煮饭。

米是月饼从印度带回来的basmati,在全世界都很有名气,米粒晶莹剔透,颗粒饱满,细细长长的,嚼劲松软还不粘牙。更妙的是,这种米煮熟后,呈现出非常润泽的金黄色,别说吃了,单就这么看看也让人直流口水。

眼巴巴等着米饭熟了,香气从锅盖里“扑哧扑哧”往外冒,我盛了一碗,打开咖喱瓶,舀了一大勺拌进米饭,呼着热气吃了起来。

Basmati特有的香味加上咖喱辛辣的浓香,让我都舍不得嚼咽,就这么放在嘴里,只觉得四肢百骸无比舒坦,全身通透,这几天被雾霾天气阴侵而酸疼的关节也热气直冒。

月饼回来时,我已经开始吃第二碗:“月饼,给你留了半锅,这咖喱实在是太香了!”

月饼脸色一变:“我带回来的那罐咖喱?”

我伸长脖子咽下口米饭,点了点头。

“你个吃货!”月饼摸出烟点了一根,“也怪我忘跟你说了。”

两碗饭下肚,我拍拍肚子往床上一躺:“唉!胖就胖在这一顿上了。一罐咖喱把你心疼的,至于吗?”

“你要是知道这罐咖喱是怎么回事,可能就不会这么说了。”月饼摸了摸鼻子,一脸无奈地笑着。

印度,德里市。

被德里门南北分开的德里市,被称为“新、旧德里”,犹如两个贫富悬殊的邻居,居住在同一片土地上。相对于新德里的高度现代化,旧德里更多的是肮脏、混乱、犯罪以及保存完好的历史建筑。

尽管如此,每天都会有大量新德里的居民驱车赶往旧德里,倒不是因为他们对历史文化的爱好,而是整个德里市最有名的餐馆SHAHALA在这里。店老板夏尔马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虽说住在属于贫民区的旧德里,但是源自于婆罗门的高贵姓氏却是他除了拿手的咖喱大餐以外最值得自豪的事情。

不过食客们似乎对他的姓氏不太感冒,所以当他自豪地介绍自己时,食客的眼睛却始终不离餐单,这多少让他有些失望,只好回到配料间熬制咖喱。

SHAHALA的咖喱需要20公斤洋葱芯、10公斤番茄、蒜肉和不同的香料搭配,用顶级的橄榄油过一遍,再用慢火熬足40个钟头,根据不同食材,咖喱要求分时段(精确到秒)地加入相应的原材料,才能煮成各种色香味俱全的咖喱菜式。

每次咖喱熬制成功后,夏尔马都会把熬锅端进只有自己才能进入的密室,据说里面藏着做咖喱的最后一道祖传秘方,也正因为如此,SHAHALA的咖喱味道才会与众不同。

这几天生意并不是特别好,餐馆西边第三条街的垃圾堆莫名其妙地着起了大火,还有好几个乞丐疯掉了,在此之前发生了几宗强奸案,一时间众说纷纭,生意难免受到影响。

夏尔马却不以为意,每天都准时熬制咖喱,仿佛生意的好坏与他无关,他只关心咖喱的味道。

晚饭时间,餐馆里稀稀拉拉坐着几桌食客,夏尔马懒洋洋地坐着喝啤酒抽水烟,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门被推开,一个清瘦的东亚少年进了餐馆,四下打量着,选了靠墙的餐桌坐下。

夏尔马喝得微醺,对侍者摆了摆手。侍者把餐单往桌上随便一扔,少年点了一份咖喱炒饭,要了瓶KINGFISHER(印度最有名的啤酒,与味道浓烈的印度咖喱饭搭配刚刚好),边吃边喝。

忽然,一张餐桌上的食客们爆出雷鸣般的欢呼声,一个身材高大的印度男人拿着根弯弯曲曲的体毛,表情就像中了彩票。

印度人对于饮食卫生的不讲究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街头卖姜茶的商贩会把姜茶杯子丢进落满苍蝇的水桶里随便冲洗就立刻装上姜茶,从饭菜里吃出毛巾丝、苍蝇这样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在熬制咖喱的过程中,厨师很少会戴帽子和套袖,里面落进几滴汗、几根头发或者体毛也是常事。

SHAHALA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在饭菜里发现这些东西,全桌免单。这也难怪食客们高兴,完全没想过吃进肚子里面的饭菜还有没有别的更恶心的东西。

少年皱着眉头,半盘咖喱炒饭说什么也吃不下了,仰脖把啤酒喝完,结了账匆匆走人。

吃了免费大餐的食客们又要了不少啤酒,看来要一醉方休…

连续五天,旧德里的传闻越来越诡异:有人说着火的垃圾堆里堆满了尸体,凶手是疯掉的乞丐,他们与三轮出租车司机暗中勾结,把单身女性诱拐奸杀,摘取器官贩卖。一时间人心惶惶,餐馆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白天还有一两桌慕名而来的食客,到了晚上,就只剩下一桌还有人。

两天前的最后一锅咖喱熬制完毕,夏尔马索性停了炉子,准备等客人重新聚多的时候再熬。

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每天晚上七点,那个东亚少年准时来到店里,要一份咖喱炒饭,要一瓶啤酒,只喝啤酒却不吃炒饭,喝完结账走人。

直到今晚,少年居然要了十多瓶啤酒,而且喝得极快,不到半个小时,指着空空的酒瓶子又开始要酒。

这几天没客人,侍者请假回家,夏尔马拎着几瓶啤酒往桌上一放:“我请客。”

少年点了点头,不客气地咬开瓶盖。夏尔马把水烟一送:“抽一口?”少年估计是觉得两个人抽一个烟嘴不卫生,摆着手掏出烟,点了一根。

“我们印度人没有你们想得那么脏。”夏尔马不以为意地呵呵笑着,肥胖的下巴和脖子一圈圈叠在一起,“你是日本人?”

“中国人。”少年仰脖喝了半瓶啤酒。

夏尔马似乎不太在意少年的国籍,抽了口水烟:“中国人吃咖喱饭吗?”

“也吃,不过不如印度这么普及。”少年摸了摸鼻子。

“那你为什么只喝啤酒?要知道,我这里的咖喱饭可是整个德里市最有名的。难道是因为那天看见邻桌吃出了体毛,觉得恶心?”夏尔马的胖脸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我前几天去了趟图书馆,偶然发现一本古籍,上面记载着咖喱的由来,所以不想吃。”

“哦?我倒想听听。”

“您应该知道吧?不过反正时间还早,我就讲讲吧。”

孔雀王朝在无忧阿育王的统治下,国力空前繁盛,王朝的象兵足迹甚至在波斯都留下了盛满鲜血的战争脚印。国内更是大兴土木,修盖庙宇,还有恒河岸边那座命名为“孔雀”的宫殿。

但是,强盛的国力也掩盖不了命运悲惨的奴隶们累死在工地中的事实。每天都会有大批奴隶因为过度劳累、监工虐待、湿热病而死亡,随意丢弃到野地,任由乌鸦、野狗啃食。

随着奴隶的日益减少,孔雀王朝的各个工地都出现了停滞现象。一心向佛的无忧阿育王难压暴怒的性格,给每个负责监工的官员下了死命,如果不能如期完成,全家贬为奴隶,参与工地建筑。

命令一下,监工们自然不敢怠慢,只能加大惩罚制度,原本还有休息时间的奴隶们昼夜劳作,所带来的恶果是,奴隶死得越来越多,建筑进度越来越慢。

负责建造“孔雀”宫殿的监工甘地自然也是愁眉不展,眼看宫殿就要竣工,奴隶们却已经到了极限。生性宽厚的他也知道,此时惩罚奴隶,不但于事无补,还有可能造成民乱起义,而无忧阿育王给的最后期限马上就要到来。想到家中的妻女即将沦落为奴隶,他暗暗下了决心,准备带着全家逃亡。

回到家中,妻子瓦娅见他愁眉不展,得知此事,柔声安慰着说她有办法。不过,她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回山里的村落询问家族老人。

甘地自然不信,以为妻子要找借口逃跑。瓦娅凄然一笑:“你把我从强盗手中救出,对我的恩德我一生都还不完,怎么可能舍你而逃?”

话音刚落,瓦娅夺过他腰间的弯刀,砍下了自己的食指立誓。

甘地看到妻子斩断的食指弹落在地上,心里面懊悔不已,连忙答应了妻子的请求。

妻子临走前,嘱托了他三件事:一、在她回来之前,不要开工;二、把断掉的食指找仆人缝进女儿孔雀的枕头里;三、每天早中晚都要诵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理睬。

这三件事一件比一件奇怪,可是看到瓦娅不容置疑的眼神,甘地只好点头答应。

半个月后,瓦娅如约回来,背着一个包裹,断掉食指的右手缠着厚厚的纱丽,虽然清瘦了不少,可是难掩眼中的兴奋。她甚至没顾得上看看孩子,就让甘地把后院收拾出来,支起了一口巨大的灶锅,亲自购买了整整半个院子的各种调料,用恒河水把锅注满,点起了柴火。

当所有一切都准备好,瓦娅把自己反锁在院内,千叮万嘱,在她出院前,不能有任何人进来。第二天,院子里飘起了一股浓郁辛辣的异香,闻过的人都忍不住流口水,全身充满力量。第三天,院子里的浓香已经飘到工地,快要累死的奴隶们闻到之后,居然都精神焕发。

谁也不知道瓦娅在院子里做什么,都好奇地打探,唯有甘地显得越来越焦躁不安。

第四天,那扇紧闭的门“吱呀”推开,瓦娅面容枯槁,美丽的眼睛深深陷进了眼眶,颧骨高高耸起,细细密密的皱纹堆满眼角,就连乌黑油亮的头发都夹杂着大片白发,短短几天工夫,像是老了几十岁。

见到一直站在院外等她的甘地,瓦娅指了指院里的大锅,吩咐仆人用锅里熬制的叫作“咖喱”的调料拌饭送到工地,奴隶们自然会如期完成工程。

话音刚落,瓦娅就晕了过去。

拌着咖喱的饭送到工地,奴隶们吃了之后居然体力充沛,不困不累,日以继夜地工作,宫殿眼看就要竣工。

瓦娅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居然被捆在牢房里!

隔着结实的木栅栏,她看到甘地恐惧的眼神,还有两个念着佛号的僧侣!

“你…你是妖怪!”甘地嘴唇青紫,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派了人跟踪,发现你居然在堆放奴隶尸体的地方吃死人肉!否则你怎么会这种妖术,能让奴隶们不知疲倦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