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不好,今天撞邪了,连忙招呼大家拔出驳壳枪就要动手,还没扣扳机,他娘的月亮又钻云里去了,眼前伸手不见五指,面前一阵咆哮腥风扑鼻,我连忙大喊‘别开枪,当心打了自己人,别用长兵器,有短刀用短刀,没短刀用……’没喊完一只死狗已经低吼着扑到了我身上,我连忙掏出匕首,一下子摸着狗肚子的地方给它开膛破了肚,刚松一口气,忽然觉得左边假胳膊一紧,死狗的牙牢牢地咬在了我的假肢上,越咬越用力,木头做的假肢被咬得咯咯作响。张三彪捞起左边袖子,露出木肢上一排深深的狗牙:“原本想死狗就死狗,了不起让它再死一次,没料到狗日的居然杀不死,刀捅在狗身上,狗就和没感觉一样。”黑暗里耳边传来弟兄们一阵的惊呼声和惨叫声,我正急得不行,突然听到缪先生大叫:“砍下狗头,砍下狗头,砍别的地方没用,大家当心,这些狗的后面有……”
缪先生一声惨呼,底下的话没说出来,我知道不好,大叫:“缪先生,缪先生,你怎么了?”边随手削去咬住我假肢的狗脖子上半截,又被刚扑上来的死狗撞得一冲,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红着眼睛又和死狗拼起命来。
也不知道这样乱战了多久,最后一声狗叫在身边响过以后,好像整个夜空突然静了下来,我慢慢地清醒过来,仰面看到天空的月亮再次从云中探出头来,于是爬起来看看兄弟们:缪先生的绸卦被撕得粉碎,人已经不见了,地上布满了血肉模糊的肉块,也说不清哪些是人的,哪些是狗的。好在血堆里有弟兄又慢慢站了起来,越站越多,最后一大半兄弟都还在,但互相看着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忽然夜空中又是一声尖锐而短促的啸声,血堆里有狗尸动了动,但最终没爬起来,兄弟们都红了眼睛,纷纷骂道:“是什么鬼东西在叫魂,抓住它非把它剐了不可。”我喝住几个要去循声追赶的兄弟:“我们的任务是进皇陵,找金枝玉叶十品参,不是来除妖降魔的。现在缪先生不在了,我们更要谨慎,先来看看这群死狗在挖什么东西。”
大家被我止住,悻悻地围住那群狗尸刨出的大洞。有兄弟说:“三哥,这不会就是缪先生准备让我们挖的皇陵穴眼吧?”我觉得可能性很大。眼看这穴眼已经被群狗挖得很深了,于是我挥挥手让兄弟们拿出铁锹铁铲,谁知道两个兄弟刚站上洞中心,一声惊呼,整个洞塌陷了下去,露出一个深深的暗道。
我们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片刻以后我明白了,狗重量轻,又是四脚着地,所以压重不大,而我们是两条腿站着的,压重大,已经快被群狗挖到底的穴眼就这么被人站垮了。我连忙招呼大家往后退,别把周围的土地都给压塌了。然后我一个人趴在洞口问掉下去的弟兄动静,洞里没声音。我站起身来,正好月光射进洞口,底下兄弟忽然大叫起来:“三哥,当心,当心,有东西要钻出去了。”
(八)
我还没回过神来,突然一道黄光从洞口直蹿上来,旁边的弟兄惊呼:“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快抓住,抓住!”但那黄光在地上哧溜得飞快,一闪就从人群间溜了过去,谁也来不及拦,眼看刚刚溜出人群,哐啷一声撞在了一柄竖着的铁铲上,把铁铲撞倒下去,黄光撞得往后面飞起老高,啪地落在地上,动也不动。
“两位兄弟你们猜这黄光是什么?”
王刚王强一起叫道:“黄皮子!”张三彪点头说:“正是,嘴里还叼着金枝玉叶十品花,就这么自己撞死在铁铲上,皮完整得连个破口都没有,我们兄弟和狗尸一战死了那么多,谁想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刚王强一起摇头,觉得太匪夷所思。王刚想了想:“三哥,既然你们在那就见到了十品花,又进了皇陵,尸参就是唾手可得了,干吗还要跑我们这小地方来找尸参?”
张三彪连连苦笑:“兄弟,话是这么说不错,当时我们一班弟兄们也高兴哪,以为底下只要钻进皇陵穴眼拿走十品参就大功告成了。谁知道好事多磨,十品参没到手,白白死了几个兄弟!那时候我们又看到这黄皮子叼的是朵正好熟了的十品花,以为是天助我也,更是头打破了往墓里钻。谁知道等我跳进皇陵里点燃火折子一看,就刚才上面闹腾的一阵时间,先掉下来的两位兄弟已经无声无息地死了,也不是被洞里久封的窖气熏死了,脖子上面有两个小洞,是被东西咬死吸干了血。”
“接着跳下来的弟兄们看到尸体都悲愤莫名,联想起驱使狗尸的啸音,和缪先生死前叫的一句‘狗尸后面有……’很明显这一切后面都有人在指使,而且摆明了就是冲我们来的,不揪出幕后的人将其碎尸万段不足以泄愤。但现在在漫无头绪的情况下,当然还是先找十品参。”
“我们沿着墓道一路走,破了几个机关,期间又死了几个兄弟,越走越寒心。尤其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身后不远处有东西跟着我们,我们走它也走,我们停它也停。有弟兄放心不下,回头去查看却再也没有回来。于是我横下一条心,让大家只进不退,不找到这十品参誓不回头,管它什么妖魔鬼怪,等东西到手再集中人手和它斗一斗。”
“就这样大家也就慢慢挪到了主陵,终于看到了棺材,连开几座发现都是腐化了的男尸,正在焦急,突然有兄弟叫了起来,原来这次发现的金丝楠木棺材盖上有一个拳头大的黑洞,似乎是什么东西从里面钻进钻出时啃的。我们立刻想起了那只叼着十品花的黄皮子,精神大振,估计这次八九不离十了,棺材里准是金枝玉叶十品参的培体。我正要号令大家撬开棺盖,突然发现火折子映射在对面石壁上的影子中,出现了一个不大的黑影,细看正像一只黄皮子,慢慢地从我们身后的拐弯处探出头来……”
第十二章 双战皇姑坟
一回头,微弱的火光里,领我们来的大黄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我们,虽然大黄平日里眼睛也透着人性,但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阴冷的、没有生气的灰色狗眼,好像有什么别的活物钻在它的皮肤下面,操纵了它。
(一)
张三彪说:“看来黑影是百密一疏,没想到火光下有倒影暴露了它,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有其他兄弟悄悄碰了碰我,我示意让他们不要惊慌,大家各干各事,一边悄悄注意石壁上那个黄皮子投影的动静,但石壁上忽然一下什么都没有了。我正奇怪没看见它退回去怎么就没了呢,仔细一瞟后面发现,原来地面上稍稍高起来一块,和墓道一个颜色,正悄悄地向我们游来,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了。”
“原来人家说黄皮子成精了就会变色,倒不是假的。我脱下身上的衣服提在手里,一边假装看弟兄们撬棺盖,一边悄悄往后面移,等棺盖咔嚓一声的时候,猛地套着衣服扑了过去,一下子套在地上凸起的地方,感觉衣服下有个东西在惊慌乱动,竭力想往下钻去,我连忙大叫:‘各位兄弟快来帮忙,我逮住这黄皮子精了。’众兄弟手忙脚乱地拿绳子连衣服把下面的东西绑了个结实,用绳子把它吊在了空中。”
王刚王强听得惊心动魄,问:“就是那个关在铁笼子里的东西?”张三彪点头道:“对,那个铁笼子是后来在村里求铁匠打的。刚逮住的时候都是用绳子绑着,你们不要看它现在不说话,其实它是会说人话的,当时在皇陵里我们都听见它唧唧乱叫,说自己是坟中修炼的千年黄皮子,我们掘墓坏了它的修行,如果不放了它,它就要把我们怎么怎么的。结果被兄弟们一顿好踢才闭上了嘴。更有弟兄回头去查看来路发现,以前回头的兄弟都被吸干血而死,大伙怒气冲天,一致决定等棺材一开,十品参到手,就扒了它的皮挫骨扬灰。”
“谁知道棺材盖一开,大家都愣住了……”张三彪正说到这里,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王强吃惊地说:“是秀花。”张三彪脸上变色:“不好,难道那黄皮子又作怪了?”三人同时抢出门去,冲到秀花的房间门口使劲一推,发现门缝里没灯,门从里面被锁住了。王强上去一脚把门踹开,三人眼前一花,似乎看到一个黑影从打开的后窗里蹿了出去,王刚连忙点上油灯,王强和张三彪把头伸出窗一看,后窗外就是笔直的悬崖,哪里有什么人影,就是有人从这跳出去,多半也摔死了。张三彪脸色一变:“糟了,那个黄皮子。”连忙冲出门去。
王强扶起缩在床边的秀花,追问发生了什么。秀花满脸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哇一声哭出来以后,才抽泣着说自己也不知道,只记得蒙眬中醒来发现屋子里有人在翻东西,尖叫一声立刻有人捂住了她的嘴,然后王强就来了,那人就从后窗翻了出去。
秀花说到这里,张三彪又进来了,脸色困惑道:“奇怪啊,黄皮子精还好好地锁在笼子里,那是什么人物又跟上山来了?”王刚把屋里东西检点了一下,发现只有王强才给秀花打的一副金耳环不见了,别的倒没见什么损失,难道这个黑影只是个普通的盗贼?可什么盗贼会跑到山上来偷猎户?三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就算是贼估计现在也被摔成了肉泥,想也没用。夜色已深,三人各自休息。
第二天早上,鸡鸣三声的时候大家起来吃饭,用过餐后,张三彪沉吟说:“两位兄弟,昨夜你们走后,我思前想后,觉得拉你们入伙还是不妥,从昨夜弟妹房间发生的事情看,只怕还有人打这十品参的主意,此行风险太大。你们是有家室的人,不像我们当兵的职责所在,还是让我们自己去吧。”
王强急了:“三哥,话不是这么说。既然拜了兄弟,就该同生共死,生死由天,缩头的那是王八。何况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王强看着门口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秀花声音越说越小,最后闭上了嘴。王刚也劝道:“三哥,我们如果不去,你这趟行路更风险,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要找的这座山上,有尸参的古墓,我们兄弟知道在哪,不但知道,还和里面的黄皮子们打过交道,结仇很久了。就算不和你们去,迟早也要和它们再有一番较量,所以三哥你就不要多想了。”
众老客纷纷动容,张三彪变了脸色:“原来两位兄弟对这皇姑坟真的很熟悉。”王刚点头道:“不错,皇姑屯上皇姑坟,皇姑坟里黄皮郎。我们兄弟几年前来皇姑屯的时候,就对这座皇姑坟有耳闻了。”
张三彪一抱拳:“还请两位兄弟说个详细,听完我正好将我昨夜没说完的再和二位说道说道,兄弟们互相验证一下。”王刚连忙谦让说:“还是三哥先说。”张三彪点点头:“也好,话说那天夜里皇陵中,我们绑住黄皮子,众兄弟兴高采烈地最后加把劲撬开那个金丝楠木棺,棺盖轰然落地。众兄弟连忙围上去一看,了不得……”
(二)
王刚王强紧张地问道:“如何?”张三彪一声长叹:“棺材盖上一个小洞,棺材底上一个大洞,大洞底下还有暗道,棺材里尸体没了,早从洞里跑掉了。”周围众人一片沉默,看来对当时的情况还记忆犹新。张三彪摇摇头:“妈拉个巴子,费了半天劲,别说十品参,参毛都没看到。眼看那洞深得没底,要是黄皮子精那个头,兴许还能爬进去,我们是没办法的。一肚子气都想朝那绑着的黄皮子身上发,弟兄们拿出刀喊着就要扒它皮。”
“那黄皮子用冷冷的尖细嗓子说:‘你们不就是想要这棺材里的十品参吗,只要你们不杀我,我告诉你们就是。这棺材里埋的是皇姑娘娘,正体被小黄皮子拖走和驸马爷合葬了,要知道在哪,你们不害我,我带你们去。’”
“我当时不相信它,怕它耍水,后来这黄皮子就说了一句口诀:‘皇姑屯上皇姑坟,皇姑坟里黄皮郎。’就是刚才刚子兄弟说的这句。我们将信将疑,但也没别的办法了,那个棺材下的暗道挖了几百米,就被水淹了,于是我们只好听这黄皮子的,来到了这皇姑屯,可这黄皮子又开始死活不说人话了,实在没办法,正准备来山上碰碰运气,好在遇上了两位王兄弟。只是明知风险太大,要是还硬拉两位兄弟帮忙,实在有失厚道。”
王刚连忙说:“三哥言重了,不过这黄皮子说的八九不是假话。整个东北,都知道要说闹黄皮子,没有比皇姑屯上这座皇姑坟闹得更厉害的,因为传说里这位皇姑娘娘的驸马爷就是黄皮子的祖宗,真正的黄大仙。这也是我们兄弟以前听几位上山的参客说的,而这几位参客,正是我们和黄皮子结仇的根源。”
“先说这皇姑娘娘,据说原是满清太祖努尔哈赤生前最宠爱的和硕格格,生性喜欢骑马打猎,有次在这山上马坠前蹄,跌下了山涧,被一自称姓黄名郎的男子所救。当时和硕格格奄奄一息,多亏这黄郎不知从哪里找来几枝千年老参,吊住了和硕格格的命,慢慢也就医治康复了。”
“两人在崖下日久生情,最后私订终身,郎情女爱,等和硕格格能走动后,黄郎坚持送格格回部落,不料努尔哈赤在招待黄郎的宴会上,在黄郎酒后发现了破绽——看到了黄郎露出衣外的黄皮子尾巴,知道面前这个黄郎乃是千年黄皮子所化,觉得有辱家门,就在酒里下了断肠草,毒死了黄郎。但他念在黄郎救和硕格格有功,将其尸体送回山里筑坟埋葬。”
“谁想和硕格格痴心不死,怨父亲狠毒,大哭一场后入庵修行,从此不见努尔哈赤的面,并扬言和黄郎生不能同床,死后亦当同穴。努尔哈赤又急又气,一怒之下就此封住了庵门,交代和硕格格死后必须葬入祖坟,绝对不可以遂她心愿葬入黄郎墓。”
“后来老百姓知道这件事情,都同情这对有缘无分的情侣,纷纷把这座山上的黄郎坟唤作皇姑坟,算是给两人在心中合葬了了愿,这地方也就被称为皇姑屯。没想到听三哥一说,居然几百年以后,真的发生了皇姑移坟的事情,难怪俗语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
张三彪等人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张三彪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想是当年和硕格格念着黄郎的恩义,死时坚持把当年黄郎给的千年人参含在嘴里下葬,又是一口怨气不断,所以结出了金枝玉叶十品参,至于什么死后还有情情义义的,我就不信,想来确实是这金枝玉叶十品参参性特招黄皮子,而这皇姑山上皇姑坟里黄皮子又最多,于是穿山打洞一直挖到了皇陵,将十品参的培体移了过来。又因为皇陵那边风水好灵气足,正巧挖坟那天一个小黄皮子叼了熟落的参花去皇陵采气,被我们碰个正着。”
“如此说来,王兄弟就是给我们吃了颗定心丸,这金枝玉叶十品参在皇姑坟里跑不了了。还请王兄弟赶紧和我们说说这坟里的黄皮子有什么厉害的地方,好有个提防。”
王刚看看王强,王强点点头,王刚看向众人说:
不是我和我哥迟疑不说清楚,主要怕各位听了心里不快活。皇姑坟一直有个说法,皇姑坟里有诅咒,谁动皇姑坟的脑筋,都会死无全尸没好结果,所以一直也没人去盗墓,甚至连边都不敢靠,里面的黄皮子都活得快翻天了。
那一年秀花嫂子还没来山上,冬天里几个参客上山来,借住在我们的木屋里,说是黄皮子坟边有好参。天寒地冻,大雪封山,我们兄弟竭力劝他们等到开春雪破的时候再去挖,但参客们说大雪能封住底下老参的灵性,执意要去。那时候我们养了只黄狗叫大黄,赶兔子逮野鸡灵得不行,对山路很熟悉,于是参客们走时借了大黄给他们带路。可这一去就没了踪影,好几天过去了,我们兄弟正嘀咕是不是参客们采了参下山没打招呼,顺了我们的狗,夜里木屋外响起了凄惨的狗叫声……
(三)
那天夜里狗叫得凄惨,我们兄弟一听是大黄的声音,慌忙披了衣服爬起来开门,门一开大黄就从雪地里蹿进了屋子,油灯下大黄神色委顿,左耳缺了一块,身上的毛都被扯得斑斑点点。我们兄弟都吓了一跳:大黄是我们从小一手调教出来的,别看只是个土狗,和野猪豹子耗上个把时辰都不会有事,什么东西能把它折腾成这个样子。我一把搂过大黄,仔细检查一遍,最后在大黄嘴边发现几撮细柔的黄毛。
我哥和我都变了脸色:麻烦了,那帮参客到底招惹上皇姑坟那群黄皮子了,大黄是回来了,可那帮参客能落得了好去?虽说我们上山以后,和这帮黄皮子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安无事,可七个参客就是七条人命啊,活生生的人命怎能不问?我们兄弟给大黄包扎好后,穿好棉袄雪靴,拍拍大黄,让它带着我们高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沿着出事的方向走去。
果然不出所料,大黄带我们去的方向正是皇姑坟,一直到了皇姑坟后口,看到那几个参客的东西还放在那里。大黄拼命地在雪地上刨着,边回头汪汪地叫着我们,我们知道那地方有古怪,连忙跑过去细细查看,刚刚站定,一声惊呼,两个人连狗一起掉了下去。
原来狗挖的地下面有一个大洞,洞里有条暗道,暗道矮而且窄,远处隐约传来人的呻吟声。我们没敢喊叫,点燃了火把,在里面爬了一会儿,前面终于宽大了起来,偏偏这时候火把灭了,耳边是无数的唧唧声,叫得让人心悚。
我刚站起来,我哥在后面说:“刚子,什么东西,听起来好像是蝙蝠或者耗子?倒不像黄皮子。”我一脚踏在一群软软的东西里,回我哥:“不知道啊,看不见呢。”正说着突然地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叫声:“是王家兄弟吗?你们怎么来了?翻我身上,我怀里有火折子。”
我们一听是参客里面的老吴的声音,连忙循声摸去,遍手都是软软乱滚的圆乎乎肉球,无比恶心。好在不一会儿就摸到了老李,点燃了火折子,一看大惊:偌大的洞穴里,遍地都是养得圆滚滚胖得变了形的山耗子,见了人也不躲。再仔细一看,原来山耗子的腿脚都给咬掉了,想逃也逃不了。老吴看来原来被埋在一堆山耗子堆里,身上的耗子被我们刚才摸黑掸掉了,但火光下他还不站起来,低声说:“两位兄弟,不好意思,我手脚断了,不能起来了。”
我们慌忙把火折子凑近老吴腿脚一看,老吴的膀子小臂以下,大腿膝盖以下,都没有了,上面贴着草药叶子,揭开叶子里面露出白生生的骨头和赤红的肉。我们兄弟又惊又怒,我问老吴:“吴老哥,其他人呢?是谁害了你,又是谁帮你贴的草药?”
老吴摇头说:“两位兄弟,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哥说:“皇姑坟哪,早说叫你们不要靠近这里,你们怎么跑到坟底下来了?”火光下老吴惨惨一笑:“皇姑坟就是黄皮子的粮库。我们一班兄弟,和这些断脚老鼠一样,都做了黄皮子的过冬口粮。因为黄皮子不吃死食,咬断了我们兄弟的手腿,又贴上了草药,当我们就是活罐头了。”
我哥靠着我打了个寒噤,我更害怕,从来只听说过这皇姑坟的黄皮子嚣张,没想到阴冷到这个地步。我和我哥竭力想把老吴扶起来逃离这鬼地方,但老吴用身体撞开了我们:“别费劲了,一班兄弟里面除了我,都在这鬼地方绝食饿死了,我这样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嘿嘿,这帮黄皮子,虽然鬼奸鬼奸的,但畜生就是畜生,把我们兄弟当老鼠这些只知道苟活的牲口看,想吃我们,做梦去吧。他娘的死耗子,天天咬得老子一嘴毛,呸。你们来得好,我有些事情说给你们,记得以后再有人来找皇姑坟,叫他们千万别再来了,这里太邪门。其实我们这班兄弟不是参客,上山也不是找人参的……等下,对了,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回老吴:“吴老哥,别想多了,有我们兄弟在,一定把你救出去。是我们养的大黄把我们带来的,刚摔进坟不知道散在哪了。”
老吴大惊,用力用身体碰撞我们:“快走快走,那条狗不能信……”话没说完,我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阴冷的狗哮……
(四)
一回头,我们看见微弱的火光里,领我们来的大黄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我们,虽然大黄平日里眼睛也透着人性,但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阴冷的、没有生气的灰色狗眼,好像有什么别的活物钻在它的皮肤下面,操纵了它。看到我们朝它看去,它龇牙咆哮了一声。
我感觉站在那里的绝对不是我们那朝夕相处的大黄,而是别的什么邪物,但还犹豫着不想举枪,怕判断错了误伤了我们的爱狗。那个斜眼看着外面的大黄也不过来,就那么冷冷地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们。
三人一狗僵持了片刻,火折子渐渐暗淡了下去,突然我们脚下已经平静的山鼠起了骚动,惊慌地吱吱乱叫,到处翻滚,那边大黄的后面好像隐约有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参客老吴惊慌地喊:“不好,那帮黄皮子又来了。”我慌忙用手上微弱的火折子向四处照了照,发现断了足的山鼠都往一个下坡方向滚去,心里一动,拉着我哥,扛起老吴踩着山鼠,大步跑向那个方向。
果然往下走了一段,拐了一个弯,看见了一个蘑菇样的石柱,大约两人多高,周围围着一圈滚过来的山鼠,它们竭力想往石柱上爬。但石柱是光滑的,那群山鼠又断了手脚,蹭来蹭去就是爬不上去,急得发出阵阵凄惨的叫声。
我跑过去摸了摸石柱,滑得跟洋玻璃一样,跳了两下也摸不着石柱的蘑菇顶,身后的怪声又近了,我想了一下,把火折子插地上,喊:“哥,借个肩。”我哥把老吴放地上,弯腰蹲下来,我退后几步,一下冲跳到我哥肩上,我哥脚一蹲地,一下直身,我顺势再跳一次,手搭住了石柱蘑菇顶的边,翻了上去,站蘑菇顶上一看,后面一大群模糊的小兽的正在底下飞快地朝我哥和老吴奔来,眼睛绿荧荧地闪光。
我连忙趴在蘑菇顶边上,把手搭下来,喊声:“哥,该你了。”我哥一只手拎起老吴的腰带,学我样子后退几步,一下冲跳起来,我急忙握住我哥伸出的另一只手,感觉一沉,险些把自己也拉坠下去,好在稳住了重心,急忙把两人拉了上来。我哥一上来放下老吴,就跳着直跺脚,手忙脚乱地在腿上乱摸,不一会儿从裤管里抖出一只小黄皮子。小黄皮子落在石顶上,绿眼睛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扭头跳下了石顶,底下乱叫几声,很快安静了。
地上的火折子也熄灭了,黑暗里只看到石柱底下一双双绿色的小眼睛悄悄地看着我们,再远处是一双大些的绿眼瞪着我们,应该是大黄吧。蘑菇顶并不是很宽大,我们三个人在上面只能背靠背挤着了,看着底下邪恶的眼睛我只觉得心里发寒,我哥打了个寒噤:“刚子,刚才再慢一步我也变成老吴这样的活罐头了。”老吴呻吟一声,我连忙推了推我哥:“哥,你怎么说话呢,吴大哥你没事吧?”
老吴的身体动了动:“没事,反正活不了多久了。王老大说得对,死都比做黄皮子的口粮好,就是带累了你们兄弟。”我连忙说:“没有的事,怪我们兄弟了,没想到我们兄弟一手调教大的大黄,却是个吃里爬外的畜生,和黄皮子勾成一气害了几位,真对不住了。”
老吴沉默不语,长叹一声:“王兄弟,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们了。你们没错,你们送的狗也没错,错的是我们这些上山的人瞎了眼,信错了人。实不相瞒,我们上山不是为了什么人参,就是为了这皇姑坟而来,而为什么我们在这雪天里急着上山,因为我们和别人约好了这个时候在皇姑坟前碰头。谁也没想到,这个人背信弃义,反过来对我们下了毒手。你们的狗,也被他动了手脚,成了听他驱使的把式……”